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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此时,男人复用指骨分明的大手擒住了她的下巴,随后便往她的方向倾了身子,浅啄了下她的唇瓣,动作虽然克制,可沈沅却还是觉得,自己大有一种要被陆之昀吞吃入腹的可怖感觉。

  陆之昀啄吻了她几下后,便盯着她的眼睛,又问:“这样算温柔吗?”

  沈沅眼神躲闪地回道:“还算…温柔吧。”

  陆之昀的凤目温和渐褪,眸光凌厉地问道:“什么叫做还算?”

  未等沈沅恢复开口回复,他便淡声命道:“既如此,那便你来教我,怎么才算温柔。”

  他说这话时,嗓音醇厚,很有成熟男子的磁性。

  英俊的面庞,还刻意地凑近了她几分。

  沈沅的心跳漏了几拍,却故意凛着面容,道:“那你先将眼睛闭上。”

  陆之昀觑目看了她一眼。

  沈沅强自镇静地反问道:“不是你让我教你的吗?”

  陆之昀这才沉脸照做,待将双目阖上后,便觉沈沅那对纤细易折的胳膊,也很快就攀上了他宽厚健硕的双肩。

  预想之中的柔柔亲吻并没有如期而至。

  沈沅虽将小脸儿凑近了他,却是用牙,力道不轻地咬了下他的下巴。

  等她将胳膊从他的身前移下后,便略带得意地道:“我还有府务要忙,官人您便在书房里好好地处理政事吧。”

  未等沈沅离开陆之昀半步,便被他猛地擒住,这次陆之昀没再对顽劣的小妻子客气,直将沈沅亲得双腿打颤发软,最终只得泪水涟涟地向他呜呜地求饶。

  沈沅央求着他,让他不要咬她,她还有要事处理。

  陆之昀也没再过多地欺负沈沅,待将她松开后,便嗓音沙哑地命道:“下次不许再这么招惹我。”

  又斥道:“胆子愈发大了,动不动就咬人。”

  他虽故意沉凛着面容,沈沅却也没觉得他动了怒气。

  等沈沅逃命似地离开了博古架处时,还同江丰打了个照面。

  江丰却见,夫人的面色看着并无什么一样,惟那柔美的眸子含满了水雾,眼眶泛红,却也不像是哭过的模样。

  江丰为了避嫌,一般是不敢直视沈沅的,可适才还是于无意间,瞥到了她泛肿且嫣红的唇瓣。

  待会出了适才发生的事后,江丰垂下了头首,面上也显露了几分赧色。

  待绕过博古架,进了书房后时,见陆之昀面色端肃地坐在太师椅上。

  可他的下巴上,却赫然存着一道不浅的淡红牙印。

  ——

  燕地,藩王府。

  藩司的属官分列在议事厅的两侧,燕世子尉迟靖端坐于上首,身着青色章服,戴玄纮冠冕,面容清冷隽正。

  虽着如此繁复华服,端的却是副郎才绝艳的温雅公子模样,只他待人虽然彬彬有礼,可举手投足间,却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

  唐禹霖如今在燕王府任长史一职,如今他的心态也有了转变,换了个全新的生活环境,还得到了年轻的燕世子的重用,这一忙碌,便也从那些风花雪月的伤感思绪里走了出来。

  偶尔心情还是会低落,也经常会想起沈沅。

  但唐禹霖在燕国的这个地界显露了才干,也体验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便知,他的生活,终归不会只有沈沅这一个人。

  虽然他的心绪开朗了许多,却还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再见沈沅一面。

  可既是入了燕国做官,再去京城就很难了。

  另一个燕国长史这时突然对尉迟靖提到:“京中传来了消息,内阁勒令刑、礼两部在半年前就修改的律法,已经在京师推行。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藩司也要随着新律,推行新策了。”

  唐禹霖正对新律的条文感到好奇。

  正此时,议事厅外突然有侍者来报,说是京师鸿胪寺的署丞到访。

  等署丞入了厅内后,便摊开了谕旨,对上首的尉迟靖命道:“燕世子听旨。”

  话落,尉迟靖及其余的藩司属官皆都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天下诸司官来朝,明年正旦者期以今年十二月二十日俱至京师。”(1)

  诸位署官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变,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可每逢正旦、郊祀大典、或是万寿节时,各个藩王是可以携家眷进京朝贡参典的。

  燕王尉迟桁缠绵病榻,今年的朝贺,便只能由燕地的实际掌权人尉迟靖去了。

  却也不知,等他走后,会留谁来打理藩司诸事。

  等鸿胪寺的署丞走后,唐禹霖的面上登时就流露了喜色,他想同尉迟靖争取进京的机会,这样他就能有机会见到沈沅了。

  尉迟靖的面上却未显露什么情绪,只淡声问向适才讲话的那个长史,道:“京中推行了什么新律?”

  长史便将那新律同尉迟靖讲述了一遍:“这律法倒也算为民着想,毕竟表亲间成婚,也算是前朝积习的陋俗了,我也认识几个表兄娶表妹的几对夫妻,他们生下来的子嗣,通常都不会太康健,有的甚至会生得畸形不健全。这姑舅表亲间联姻的事,早该禁绝了。”

  话落,尉迟靖挑眉,看了唐禹霖一眼。

  却见登时的功夫,唐禹霖的面色果然变得惨白至极。

  那长史自是没察觉出尉迟靖和唐禹霖之间的眼神交汇,还自顾自地道:“律法还规定了,虽前事既往不咎,但自颁布律令伊始,如再有发现五服以内表亲通婚者,皆按犯奸罪论处,杖一百后,并离之。”

  “好了。”

  尉迟靖打断了那长史的话,唐禹霖这时的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

  “世…世子,我有些不舒服…便先告辞了。”

  唐禹霖犹如被巨雷劈击,待脸色惨然地同尉迟靖请辞后,那长史还颇为不解地问道:“世子…唐长史他这是怎么了?他的心上人该不会是…他的表妹吧?“

  尉迟靖睨眸回道:“我也不知道。”

  心中却觉,陆之昀做事实在是过狠过绝了。

  半年前,唐禹霖前脚刚一离开京师,陆之昀就开始着手命礼部和刑部增修律法。

  等这么条禁止表亲通婚的律法一出,唐禹霖若是再对沈沅存着爱慕的心思,那就是惘背伦理,天理不容。

  一下子,唐禹霖和沈沅就彻底成了绝对的禁忌关系。

  也迫得唐禹霖不得不打消对沈沅存的那些心思。

  高啊,陆之昀实在是高。

  这事一出,尉迟靖的心中难免又对沈沅在京师的处境有了担忧。

  她和陆之昀的那些传闻,尉迟靖也隐约听了些。

  亦知,沈沅原本是同陆之昀的侄子有了婚约,可他这个叔父却看上了自己侄子的未婚妻子,还私下让人阻了这桩婚事。

  貌似英亲王也曾动过想要求娶沈沅的心思,可他的下场却是被陆之昀处以了五马分尸的极刑。

  半年前在酒楼里,尉迟靖也曾看过陆之昀和沈沅相处时的场面,陆之昀收拾唐禹霖的凌厉手段还历历在目。

  他亦没想到,陆之昀对沈沅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会这么强。

  陆之昀那男人权势滔天,手腕狠辣,费尽心机地将他的亲妹妹霸占后,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得到善待。

第85章 保小

  按照祈朝的仪制,藩王也可在府中修建重檐庑殿和华贵的翼楼,殿脊皆覆碧色琉璃瓦,门柱丹镬,庄重巍峨。

  可如今再踏入燕王的寝殿时,附近的诸景却略显萧索破败,殿外不见下人走动,只能瞧见几名手执矛杖的魁梧侍从。

  得见燕世子尉迟靖至此,一众侍从恭敬地向他揖礼问安。

  “世子。”

  尉迟靖神情淡漠地穿过了殿门,殿中暖阁的华贵架子床上,则躺着一位奄奄一息,鬓发斑白的老者。

  老者的面容枯槁,其上深亘且遍及着皱纹,胡须略显凌乱,整个人的仪容也略显邋遢。但若仔细地观其眉眼,却依旧能瞧出,他年轻时是个长相极其英俊精致的男子。

  待尉迟靖缄默地走到了那架子床一侧站定后,老者并未睁眼,却似是辨出了来人是谁。

  老者讲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几分固执,无甚好气地道了句:“你来了。”

  说话的老者正是尉迟靖的亲父,亦是燕国的藩王尉迟桁。

  尉迟靖并没有关切地询问父亲的病状,而是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口吻淡声道:“陛下宣我正旦入京,年底便要启程。”

  燕王半身近乎瘫痪,如无人帮扶,并不能随意起身。

  听着尉迟靖的话里话外,都带着对他的憎恶,燕王惨然一笑。

  “既是要入京,就替本王去看看永安侯家的大姑娘吧,听人说,她嫁的人是镇国公陆之昀。”

  尉迟靖的外表向来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平日看似与世无争,却都是在隐忍蛰伏,关键的时候,便会猛然给人以重击。

  他如今的年岁刚到加冠之龄,却凭一己之力斗倒了燕王妃和他的嫡子,也让燕地这一带最大的世族豪强在他的面前低下了身段,握稳了藩国的权柄。

  等他中风后,尉迟靖更是成为了燕国实际的掌权人,而尉迟靖自小就与他关系不睦,当得知了多年前那件事的实情后,更是对他怀恨在心。

  现下对外宣称的是,他燕王尉迟桁在府中专心养病,却鲜少有人知晓,他其实是被尉迟靖这个“孝顺”的儿子给软禁了。

  燕王甚至觉得,自己生的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个笑面虎。

  就譬如现在,尉迟靖在听罢他说的这席话后,唇角虽微微勾起了弧度,但那双精致的瑞凤眼中,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反倒是显露了几分冷意。

  ——“你配提她吗?”

  这句话甫一落地,燕王登时怒极,他近乎咬牙切齿地斥道:“尉迟靖!本王好歹是你的生父!”

  尉迟靖的面色丝毫未变,只噙着冷笑又问:“当年,若是沈沅在我之前生出来,恐怕我们两个,就都不会活在这世上了吧?”

  燕王听罢,面色微微一变,浑浊的瞳孔也骤然变了颜色。

  尉迟靖这时已经离开了他的寝殿,燕王却神情怔忪地陷入了回忆中。

  半年之前,他就中了风。

  那时燕王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想起了自己当年做的孽事,也即将就要下地府去见唐氏,便对他在京师的另一个骨血生出了万分的愧疚之情。

  燕王刚中风时,权利并没有完全被尉迟靖架空,还曾派过自己的心腹去京师看看沈沅的近况,也想将自己的采邑和食禄留给沈沅一些。

  燕王以为自己会很快离世,临了了,也想同人做番忏悔,便将当年自己和唐氏的过往都同那心腹讲述了一遍,想起唐氏的悲惨下场,还在心腹的面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却没成想,他的心腹,早就成为了尉迟靖的人。

  那心腹将当年的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尉迟靖后,他亦因此对他恨之入骨。

  到如今,尉迟靖肯留他一条性命,都是念在他是他亲父的面子上。

  燕王不禁又想起了唐氏,和那个他从来都没见过面的亲女沈沅。

  唐氏从扬州嫁到永安侯府后,并不得沈弘量的宠爱,可那时的她也正值青春妙龄,气质也带着江南女子的似水柔情。

  那时的祈朝境内频有战乱,谁的手上有兵权,谁就能说得最算,等陆家的人还在被流放的时候,燕王却在京师中颇有地位。

  而沈家虽然有个世袭的爵位,到了沈弘量父亲的这一代,却已经显露了落败的迹象。

  却说那年正值祈朝内乱之前,京中春日的会试却如期举行,唐家的长男唐文彬进京赶考时,唐母也带着府里那对关系极好的姐妹花一同来了京师,好让大唐氏和小唐氏见见世面。

  沈弘量在当时的世家子弟中,也算上进的一员,那年也通过了乡试,与唐文彬是同一期的考生。

  唐母是个很有远见的女子,怕唐文彬从扬州到京师后会不服当地的水土,为了让他早一些适应,便带着几人提前了两月入京。

  唐家那时就很是富裕,所开的盐场获利甚斐,在京师包下了几间豪华客栈的上房后,唐母甚至还命跟来的下人将客房暂时地布置成了可供唐文彬专心治学的书房。

  唐氏姐妹则在京中的繁华之地携手游玩,偶尔姐妹俩也会分开一阵,各去不同的地界游玩。

  沈弘量和唐文彬恰好住在贡院的同一间房室中,等二人参加完科考后,便也成为了关系交好的友人。

  庶女小唐氏经由嫡兄的介绍,恰好遇见了刚刚袭爵的永安侯沈弘量,见他并无印象中,那些京中世家子的纨绔之气,小唐氏便对沈弘量顿生好感。

  沈弘量也对貌美如花的小唐氏一见倾心,他极其喜欢小唐氏身上那股娇憨天真的气质。

  而大唐氏的相貌虽比小唐氏更周正貌美,气质却过于端淑文静,沈弘量在京中见惯了大唐氏这类的世家贵女,所以并未觉得大唐氏比小唐氏要更吸引人。

  沈弘量调查了一番唐家的背景,扬州盐商,富甲一方的传闻可是出了名的,唐家所拥有的财富,竟是比京中的许多官家,甚至是一些门第不再煊赫的勋爵世家还要富有。

  故而当沈弘量同他的母亲提起了自己的婚事时,沈母虽然看不太上唐家的商户身份,却也对这家坐拥的财富动了心思。

  而当沈弘量向她提起,他竟是要娶一个商户家的庶女为妻时,沈母自然是不同意的。

  沈母曾严辞对沈弘量道:“娶个商户家的嫡女便也罢了,你娶个庶女,这算是怎么回事?”

  沈弘量不敢顶撞强势的母亲,却又无法放弃同小唐氏的姻缘,参加完了会试后,经由一番仔细地思忖,沈弘量便想出了个两全的方法。

  那便是,娶大唐氏为妻,再纳小唐氏为妾。

  沈弘量先将小唐氏成功地劝服,同她发誓并标榜着,他对她才是真爱,眼下为了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惟有迎娶大唐氏为妻这一条计策可行。

  如果小唐氏做为大唐氏的亲姐妹出嫁,在侯府的地位便是媵妾,是要比寻常的侧室地位高的。

  沈弘量还话里话外地暗示着小唐氏,意指,小唐氏不过就是个商户出身的庶女,想要嫁到勋爵世家中,是很难的。

  如果留在扬州,嫁的那些人不过就是些盐商胥吏。

  小唐氏的年纪不大,在府中也被人拿捏惯了,也被爱情一时迷了心智,便对沈弘量的话言听计从,应下了他所有的安排。

  沈弘量将小唐氏这处搞定后,便在会试中榜后,假意对大唐氏显露了爱意,并有意要向唐母求亲。

  因着沈弘量极其善于伪装,唐母便觉得这桩婚事是极好的,也有心在京师就将两家的婚事定下。

  大唐氏是个性情传统的女子,此前也并未对什么男人动过心,母亲既是给了安排,再一瞧见沈弘量的态度也很真诚,便也同意了这桩婚事。

  小唐氏在大唐氏应下了两家的婚事后,也在沈弘量的唆使下,在大唐氏的面前苦苦哀求:“长姐,我的小娘去的太早,自我记事以后,一直是你在照拂我,我离不开姐姐,如果姐姐一定要嫁到京中的永安侯府,那就将妹妹留下做丫鬟罢。”

  大唐氏良善,得见小唐氏这番涕泪横流的模样,又听了她一席可怜万分的哀求之语,终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大唐氏因而询问了母亲的意见,在唐母眼中,小唐氏性情温懦,在唐府时就从来都不争不抢,也对长姐大唐氏的话言听计从。

  再一想到,大唐氏这番毕竟是远嫁,身边并无照拂她的亲人,如果将小唐氏这样一个性情好拿捏的庶妹嫁到侯府,也能同她有个照应。

  于是,在沈弘量和小唐氏的伪装下,大唐氏应下了让小唐氏陪嫁做媵妾的事。

  等沈弘量榜上有名,亦进了国子监成为了可为吏部直接提拔的举监时,便风光迎娶了扬州的唐氏姐妹花,不仅收获了丰厚的陪嫁,还尽享了齐人之福。

  婚后,大唐氏才发现了事情的不甚对劲,却是为时已晚。

  小唐氏很快就暴露了野心,再没在大唐氏的面前继续装成性情温驯的庶妹。

  沈弘量为了彰显对小唐氏的宠爱,也有意在侯府里疏远大唐氏。

  大唐氏因此心情郁郁,就当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再无任何希望时,却在世家宴上,见到了年轻的燕王尉迟桁。

  原本她只是对尉迟桁矜贵俊美的相貌多留意了几眼,却也没想到,在贪饮了几杯菊花酒后,她竟是与同样大醉的尉迟桁发生了极为不堪的关系。

  沈弘量见散宴后,妻子却仍未从女厅离席,等派丫鬟询问了一番后,沈弘量方才知道,大唐氏贪饮了几杯后,头脑便有些昏沉,便寻了个地界醒酒去了。

  等沈弘量亲自寻了一圈大唐氏后,便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里,发现了尉迟桁和大唐氏背地里做的丑事。

  他当然不敢将二人送到应天府,以犯奸之罪论处。

  一是惮于燕王尉迟桁的权势,二则是,如果大唐氏真的有了什么事,那唐家可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再来接济永安侯府。

  燕王清醒过来后,便使了一些手段挟迫了沈弘量,沈弘量只得将这件事忍了下来,也怕此事传出去,他的颜面也会尽失。

  只将大唐氏禁足于府院,而中馈之权,自是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小唐氏的手里。

  再后来,大唐氏有了身孕,肚子一日比一日的大了起来,想瞒也瞒不住了。

  沈弘量自那事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大唐氏,自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便想让大唐氏饮下引产药,流掉这个孽种。

  大唐氏初为人母,虽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算作私生子,却不忍夺去他的生命。

  故而大唐氏用计保下了腹中孩儿的性命,便迫着沈弘量去问燕王的意见。

  燕王那时并无子嗣,所谓虎毒不食子,得知了大唐氏同他有了孩子后,虽与她只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可心中总归是欣喜的。

  便让沈弘量继续忍着屈辱,好好地照料着大唐氏的身体。

  那年,先帝大赐了有军功在身的皇室成员藩地,在燕王即将启程离京之前,大唐氏即将临盆。

  沈弘量自是不想替燕王养育他和大唐氏所出的奸生之子,而大唐氏在生产的那日,恰逢难产。

  燕王那日也从侯府的小门来到了大唐氏的院子外,听着大唐氏的哭嚎之声,也不禁蹙起了眉宇。

  产房内,传来了稳婆惊慌的声音:“不好了,夫人这是要难产了!”

  里面的丫鬟很快就同沈弘量禀道:侯爷…稳婆说,夫人和孩子之间,只能留一个……”

  大唐氏的孩子毕竟是燕王的种,故而沈弘量便近乎卑颜地问了燕王的意见:“这…王爷说该怎么办?”

  燕王听着大唐氏越来越凄厉的哭音,面上未显任何的恻隐,只冷声问道:“孩子是男是女?”

  沈弘量如实回道:“是个…男婴。”

  话音刚落,就听燕王毫不迟疑地回了沈弘量两个字:“保小。”

第86章 晋江正版首发

  燕王将大唐氏和他的儿子抱回燕国后,并不知道大唐氏实际上怀的是对龙凤胎,为了避开耳目,他离开永安侯府时很匆忙。

  之后发生的事,燕王并不知晓其中的实情,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大唐氏将沈沅生下后,应是怕沈弘量不会善待沈沅,便软硬皆施地迫着沈弘量随意寻个借口,好将沈沅送到扬州的唐家寄养。

  如此,沈弘量便可通过他和大唐氏所谓的血缘纽带,继续得到唐家的一些资助。

  等燕王入藩后,也曾派人打听到,永安侯府对外宣称,主母大唐氏难产而亡,生下的一女与家中沈母八字犯冲,便将大姑娘送到了扬州,托由唐家外祖母养大。

  燕王虽然能够确定,沈沅就是他的女儿,却也从来都没有派人去扬州了解过她的近况。

  尉迟靖适才说的那句话很对,如果先从大唐氏肚子里生出来的是沈沅,那他保不齐就会决定,留下大唐氏的性命。

  女儿在他眼中的分量,自是不能同儿子相较的。

  燕王一共有两任王妃,第一任王妃任氏嫁予他数年,却一直都未有替他生育过子嗣。

  任王妃既是不孕的体质,燕王那时也很庆幸,多亏自己将尉迟靖这个亲子抱回了燕国,在他一岁之前,燕王一直对外隐瞒他的身份,无人知道他已经有了个亲生的幼子。

  等到了太康七年,燕王便同王妃任氏摊了牌,亦将尉迟靖过继到了任王妃的名下,同时对外宣称,尉迟靖是任王妃的亲子。

  燕王命人通禀给鸿胪寺的宗牒中,也刻意将尉迟靖的真实出生年龄虚瞒了一岁。

  任王妃毕竟不是尉迟靖的亲母,在照拂他的过程中,也没给予过他发乎真情的关爱。

  当年燕王为了安抚任王妃的情绪,虽然给了尉迟靖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却没有立即将他立为世子。

  还曾同任王妃许诺,一旦她为他生下了他们的亲生嫡子,就立即将他册封为藩国的世子,尉迟靖丝毫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儿子的地位。

  任王妃却并没有活过太康九年,后来燕王又迎娶了燕地豪强,简氏一族的贵女。

  他的第二任王妃简王妃,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嫁予他不久后,很快就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简王妃的相貌也生得极为美艳,燕王也很宠爱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妻子。

  简王妃有了嫡子后,便愈发将身为嫡长子的尉迟靖示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尉迟靖自小就懂得隐忍蛰伏,在简王妃的面前刻意表现得温懦平庸,也从未展露过对世子之位的觊觎和野心。

  渐渐地,简王妃便放下了对尉迟靖的警惕,等燕王顺理成章地将他和简王妃所出的次子立为了藩国的世子后,简王妃便再没将尉迟靖放在过心上。

  十几年过去,先世子在简王妃和燕王的骄纵下,被养成了个不能成事的刚愎骄纵之人。

  反是自小就忍辱负重的尉迟靖,在燕地结交了许多鸿儒和有志之士,并潜心治学,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

  少年的才能和锋芒再也遮掩不住,燕王也渐渐发现了他这个长子身上的治国潜质,交由尉迟靖处理的几个藩务,他也都顺遂地完成。

  而燕王和简王妃的儿子同尉迟靖这么一比,明显就逊色平庸了许多。

  等简王妃再度动了想除掉尉迟靖的念头后,少年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羸弱且失势的嫡长子,尉迟靖在这十余年的功夫里,也早就积蓄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最终,简王妃在和尉迟靖的政斗中落败。

  尉迟靖取代了先世子,成为了深受燕国藩民信任和爱戴的新继承人。

  往昔的回忆渐止于此。

  燕王痛苦地躺在拔步床上,浑浊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床盖的楣板。

  燕国有尉迟靖这个优秀的储君在,他死后也能放心了。

  唐氏若泉下有知,知道她和他的儿子如此出众,也能瞑目了。

  燕王自诩对尉迟靖这个儿子尽到了人父的责任,可他终归是亏欠了沈沅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太多。

  ——

  燕王府,文漓苑。

  尉迟靖进到苑内的正厅时,便见侍妾蓁蓁已在檀木茶案上备好了烹茶的一应器具,馔盒里也摆好了他平素喜用的几道茶点。

  得见他入内后,蓁蓁即刻起身,姿态恭敬地对着他福了一礼,嗓音娇柔地唤道:“世子。”

  蓁蓁有着绝色之姿,既貌美,却也未落俗艳,不会让人觉得她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美人。

  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生得很有特色,瞧着不过分地大,却极为的标致有神,看人时眸光濯濯,可谓媚眼如丝。

  尉迟靖拂袖在茶案后端坐,整个过程,未去看蓁蓁半眼,也未同她说一个字。

  蓁蓁倒是对尉迟靖的冷漠态度见怪不怪,待仪态娇柔地为他斟了盏茶后,便继续操着那口软软的吴语,同男人细声细气地道:“世子,您都多久没来过妾身的院子里了~”

  尉迟靖睨眸瞥了她一眼,淡声回道:“我可听闻,这几个月,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蓁蓁故意装出了副低落的委屈模样,又道:“那都是妾在外人的面前故作坚强…每每入夜后,妾都躲在床里,默默地流泪,一直都在思念着世子的。”

  听罢这话,尉迟靖的眉宇即刻就蹙了几分。

  见蓁蓁还要再继续说下去,他横眉瞪了她一眼,蓁蓁即刻就噤住了声音,没敢再多言语。

  近侍蓁蓁的丫鬟站在一侧,却知世子不喜她说这些甜言蜜语的原因,是因为蓁蓁虽然经常将喜欢、爱慕这类的词挂在嘴边,却从来都不会真正地走心。

  在蓁蓁的眼里,便只是将燕世子当成在燕国的靠山,也知道自己是以美色侍人,能对尉迟靖索要赏赐,就向来都不会客气。

  而燕世子表面上虽对这个侍妾态度淡淡,明眼人却知,他对这个美妾是异常宠爱的,基本上她提的要求,或是想要的东西,燕世子都会满足她。

  饮了半盏茶后,尉迟靖对蓁蓁命道:“一会儿唐长史会来这处,你先进室避嫌。”

  蓁蓁却道:“唐长史深得世子信任,又不是外人,再说他性情谨慎,又不敢瞥首去看妾身。妾身好一阵子都没见到世子了,只想多陪在世子身边一会儿,您就让妾身在一侧侍茶罢。”

  尉迟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蓁蓁却知,他做此举,便是默许了她留下的请求。

  唐禹霖很快就被侍者唤到了文漓苑中,虽说得知新律的颁布也有个几个时辰了,但他明显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面色仍有些惨白。

  唐禹霖自是不知道尉迟靖是大唐氏的亲子,说来,他也是他的表兄。

  尉迟靖没再提及适才之事,只低声对他命道:“此番入京,你随我一起去。”

  唐禹霖一想到再度见到沈沅,二人之间就成了禁忌的关系,他若再对她有所肖想,那便是乱伦。

  心中自是颇不是滋味,却还是应下了尉迟靖的要求。

  蓁蓁则在一侧悄悄地瞥着唐禹霖。

  二人在扬州时,其实是认识的,蓁蓁还对唐禹霖来燕国做官这事颇感诧异。

  那时她便觉得,沈沅若是真的嫁给了她唐家的表哥,多少有些可惜。

  毕竟在蓁蓁的眼里,沈沅的相貌和才华都是万里挑一的出众,她这个表哥可配不上她。

  蓁蓁一直都有打听京中沈家大姑娘的消息,她听说,沈沅好像嫁了个比她年长了近一旬的男子。

  她仍想在正厅待着的缘由,也是想透过唐禹霖,打听打听京中首辅夫人的消息。

  唐禹霖刚入燕境的时候,蓁蓁还同他见了一面,从他的口中得知,沈沅是回过扬州的。

  既是回去了,那便一定是要去小秦淮赎她的。

  她就知道,沈沅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尉迟靖和唐禹霖复又聊叙了一会儿她听不太懂的政务,蓁蓁强耐着倦意,待听到尉迟靖复又同唐禹霖聊起了首辅夫人时,蓁蓁又提起了精神。

  “你是首辅夫人沈氏的表兄,你可知她喜欢什么物什?”

  蓁蓁近来也发现,尉迟靖貌似对关于沈沅的事颇为上心。

  她原本猜测着,毕竟那陆首辅权势极大,尉迟靖打听沈沅的事,也是想要通过讨好他的妻室,得到陆首辅的支持。

  同时也一直都觉得,尉迟靖的眉眼,或多或少是与沈沅有些像的。

  这也是她一来燕国,就对这个性情冷淡的世子有好感的原因。

  但尉迟靖的真实想法,蓁蓁是猜不透的,也不敢过多地询问他。

  唐禹霖回道:“知道是知道…但凭镇国公的权势,她应当是什么都不缺的。”

  蓁蓁这时插了句嘴:“世子,这女子会喜欢的物什,只有女子最了解,不如这事就交由妾身来办吧,妾身也想为世子分担些力所能及的事。”

  尉迟靖沉声斥道:“我在同唐长史讲话,你插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