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放是可以的。”傅元曼抱着茶杯,跷起二郎腿,“不过现在也有时间,我建议你还是认真看一看。”

三十年来,萧闻天一直对傅元曼言听计从。所以他没说什么,从报告的开头,慢慢地往下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心思就看了进去。

“不错,这小子的能力,完全超出了我的预计。”萧闻天很欣慰,“看来四年大学,不仅培养了他的警察素质,还让他通过翻阅案例,积累了大量的资料分析经验,这对他今后的工作,大有好处。”

“这就是你看完这所有材料后的感想?”傅元曼盯着萧闻天。

“老爹,小望写得确实有理有据,也对下一步侦查工作部署得当。”萧闻天说,“我承诺,这件越狱大案结束之后,我会举全局之力,侦破这一起婴幼儿系列盗窃案件。毕竟小望也总结出来案犯一年作案一次的规律,我们有信心在案犯下次作案之前,一举破案。不过,我现在的心思,全部在越狱大案之上。”

“比起越狱大案,你不觉得偷孩子的案件更加蹊跷吗?”傅元曼说,“说不定,这起系列偷盗婴幼儿案件的背后,隐藏着更大、更危险、更有挑战性的阴谋呢?”

“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暇顾及了。”萧闻天说。

“作为一个地方公安机关的主官,你应该从全局来考虑。”傅元曼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面前有多大的困难,警觉一定不能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起系列偷盗婴幼儿案件,可能更加事关重大,只是我也还没有找到头绪。当然,我也不是强迫你从越狱大案上撤下来。你说得对,事有轻重缓急。你现在全心攻破越狱大案是正确的。但是,既然你来求助于我,我就有理由认为你现在并没有好的办法。”

萧闻天点了点头,此时他确实还没有想好明天的工作部署如何才是最妥当的。

“既然没有好的办法,为何不试一试小望的建议?”

“小望的建议?”萧闻天努力回忆自己在清晨时分和萧望的对话。

傅元曼指了指报告的最后一行手写字体:“是否可以向省厅、公安部报告,成立专门处置特大、疑难、涉密案件的行动小组。集精英人才及警界资源为一体,高效工作。既可节约警力,又可攻坚克难”。

刚才看报告的时候,对这行像是程式性的建议,萧闻天只是一掠而过,并没有像傅元曼那样看进了心坎里。此时对于傅元曼的提示,萧闻天一惊:“老爹,您,您是想,是想?”

傅元曼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闻天心里一紧,转头看了看正在品茶的唐骏。唐骏显然也有一丝微微的震撼之色,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看起来,这个自称无忧无虑的心理学教授,也不止一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而傅元曼隐忍了二十年,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心底的热血又泼洒了出来。

萧闻天靠在椅子上,慢慢地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回忆像是洪水决堤,野兽一般地冲进了他的脑海。二十年来,萧闻天选择性失忆,拒绝自己回忆过去的往事,慢慢地,仿佛已经成了习惯。今天,老爹的一席话,萧望的一行字,把他无情地拖进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二十多岁的萧闻天,站在“守夜者”三个大字之下,由傅元曼亲自捧给了他一套崭新的“八三式”警服。军绿色的制服、鲜红的领章还有光彩熠熠的肩章放到他的手上之时,他的心里涌出了万般神圣的感觉。

“这是公安部授予的特别行政徽章。”傅元曼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证件说,“各地警方见到此徽章,必须精诚协作,给你们提供应有的方便。”

证件上,是一枚闪闪发亮的六角星徽章。

加入守夜者组织的十年,是萧闻天的黄金十年。和其他守夜者组织的成员一样,他们奔波在全国各地,接触各类大案、要案和疑难案件。亲手破获了无数奇案,亲手抓获了无数穷凶极恶之人。他们意气风发,享受着各地同行的羡慕之情,沐浴着百姓们感激的目光。

可是,就在那不知不觉之中,守夜者组织的内部出现了问题。对于法制进程的加速,不同观念的人们发生了分歧。

噩梦是在飞机上开始的。

飞机的剧烈颠簸,灯光的闪烁,萧闻天拼命地捶打着卫生间大门,空姐们瞠目结舌的表情…这些年,萧闻天努力去忘记的这些散碎片段,此刻,毫不留情地捶打着萧闻天的心。

那时候发生的一切,不仅浇灭了萧闻天心中的一腔热血,更是在此刻,促使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知道你当初受了很多委屈。”傅元曼倾身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说,“但是,一切为了社会的稳定,为了天下的太平,这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也不是委屈。”萧闻天尴尬地擦了擦眼角,“只是,太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太久了。”

“所以,我现在正式向你们俩提出我的想法。”傅元曼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涌动,他双颊微红,下巴微颤,终于说出那几个字,“我要重新启动守夜者组织。”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部里会不会同意。”唐骏理智地提出顾虑。

“二十年了,虽然组织里的人,离开的离开,失踪的失踪,调离的调离,退休的退休。组织基地荒废,组织职能无人执行。”傅元曼说,“但部里从来就没有下发过文件,说是解散组织或者让我卸任。”

“那是因为组织一直是保密的。”萧闻天说,“只有各地警方的主官,才对组织概况有知情权。”

“不。”傅元曼自信地笑着说,“那是因为部里的领导深谋远虑,他们认为,总有一天,守夜者的徽章,会重新散发出光芒。真的庆幸,今天终于有了同仇敌忾的机会。如果再这样荒废十年,守夜者组织,就真的要在人间消失了。”

“可是,怎么才能重启?”唐骏说,“就凭我们这三个老家伙?即便是召集齐当年的同僚,大家也都老了,一样不具备战斗力了。”

“这就是我之前说了那么多的原因。”傅元曼说,“我们都老了,身体素质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了适应当今社会的能力。现在的社会,是年轻人的社会。我们必须要发展一批身正、行正、有天赋、有能力的年轻人,作为守夜者组织断档二十年后重启之力量。”

“还是那句话。”萧闻天说,“我现在被越狱大案纠缠,新的守夜者,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说不定,望梅也可以止渴。”傅元曼说,“我是这样考虑的,用侦破越狱大案,作为新建守夜者筛选成员的条件。一方面可以支持南安警方破案,一方面可以选拔、锻炼新人。”

“确实是上策。”唐骏赞许道。

萧闻天见傅元曼和唐骏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这场茶会,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守夜者高层的决策会议。

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一把了。

萧闻天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这个观点。”傅元曼说,“明天一早,我就向部里报告,重启守夜者组织的职能。大本营,还设立在南安市守夜者组织基地;人员,我请求部里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精选出一批年轻力量。最重要的,这三个月是我们全面侦破越狱大案的时间。”

傅元曼连萧闻天“三个月期限”的军令状都了如指掌,这让萧闻天十分惊讶和感动。惊讶在傅元曼年过七旬依旧心系公安事业,感动在于傅元曼的这一决策,就是为了萧闻天可以在自己规定的期限内,最大程度地提高破案概率。

“部里对越狱案肯定是高度关注,所以我不担心部里是否支持咱们想法的问题。”唐骏说,“老爹,我关心的是,您说的候选年轻人,从哪里来。”

“我想,这么多年来,重立守夜者的大旗,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吧?”傅元曼神秘地笑着说,“我就不相信你唐骏没有暗地里发展自己的接班人。”

唐骏哈哈一笑:“您的意思是说,让组织里的老成员们,推荐人选?”

傅元曼微微点头,说:“这就是交给你小唐的任务。两天之内,你通知所有能找得到的老同事,要求他们在三天之后,带着自己推荐的接班人,到组织基地报到。每个人,必须推荐一至三人!我自己的推荐人选已经想好了,就是我的宝贝外孙—萧望!”

“喂,老爹!你这就抢了萧望,那我呢!”萧闻天心中的苦楚,似乎已经被组织重启的激奋冲淡,笑着说道。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这还用担心?”唐骏起身朝书房门外走去小解。

开门的时候,一阵清香扑面,唐铛铛随着打开的房门扑进了书房。

“铛铛?你在这儿干吗?”唐骏一脸惊讶。

“我…我正好经过,准备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唐铛铛满脸通红,低头尴尬地说。

“唐大小姐,你不是说能修改游戏属性吗?怎么还是就这么点儿血?”萧朗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明明还在玩儿,怎么会想着回家?”唐骏有些担忧地板起脸,“铛铛,偷听别人谈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没,我什么都没听见。”唐铛铛赶紧摆手,“啊,不对不对,我真的没在偷听。”

唐铛铛的窘态逗得屋内的傅元曼和萧闻天哈哈大笑。

“自己家孩子怕什么。”傅元曼说,“说不定,她以后也是我们的一员呢。”

2

“喂,老萧,我刚回到家,又没犯什么错,没必要这么晚了还要训话吧?”萧朗半躺在电脑椅中,打着哈欠说。

“你睡到中午才起床,现在又困了,你有多少觉要睡?你要有你哥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萧闻天忍不住说道。

1992年,一直被傅元曼倚重的萧闻天,和傅如熙在傅元曼的家中一见钟情,并很快结婚。对萧闻天来说,傅元曼既是自己的恩师和领导,又是自己的岳父和亲人。既然傅元曼下了指令,每个老成员至少推荐一名人选,萧闻天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的确有想过接班人的事。只不过,他想的是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个优秀的公安局长,踏踏实实为本地的老百姓带来福祉。

可惜两个儿子,萧望勤勉好学,却体弱多病。萧朗身体素质极好,却压根儿不想当警察。他第一次看到小儿子在阳台上观察几条大街外的行人时,就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小儿子非但对警察事业毫无兴趣,甚至为了跟自己对着干,还学了一个什么考古专业,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依然对自己的人生毫无规划。萧闻天恨铁不成钢,却也无计可施。

现在,时间紧迫,老爹推举了萧望。自己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就是萧朗了。但萧朗真能被赶鸭子上架吗?萧闻天暗想,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试着往前推一把。吊儿郎当的小儿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借这个机会,让他见识更为广阔的世界,或许能让他早日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他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两个儿子。送走客人后,他来到哥俩的书房,关上门,打算将计就计。

“听说过守夜者吗?”萧闻天问。

萧望认真地摇了摇头,萧朗盘腿坐下,玩着自己的指甲,懒懒说了个“没”字。

“守夜者组织,诞生在建国前。”萧闻天徐徐道来,“当时全中国解放在即,人民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气氛当中。可是,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案。当时公安部还在筹建,罗部长当机立断,要求其下属,从野战军调来的锄奸干将蔡顺礼,迅速查清此案,消除人心惶惶的情绪,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

“这些事儿,我怎么没在公安历史上看到过?”萧望说,“不过这些前辈的大名倒是有所耳闻。”

萧闻天微微一笑,说:“毕竟那个时候,公安部门的人都是军队调任的,对于案件侦查什么的,都很陌生。蔡局长出了一奇招,从社会上找了一个说书的、一个算命的和一个打更的人来破案。这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当时也是热议一时。”

“最后破案了?”不知何时,萧朗已经被故事所吸引。

萧闻天点了点头,说:“当时,就是在我们南安市抓住了凶手。这个案件的破获,里面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影响深远。就是到现在,刑警部门的案件侦查工作,还能从当年这起案件得到启发。不仅如此,这起案件的侦破,震慑了犯罪分子,保障了平安,更是让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能在建国后不久,带着荣誉,正式宣告成立。”

“这三个人,有这么大能耐?”萧朗将信将疑,“他们是怎么破案的?”

“这些故事,都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公安系统外的人。”萧闻天说,“为了纪念这起里程碑似的案件,公安部在成立后,立即组建了‘守夜者组织’,大本营就设在我们南安市。这个组织,专门协助各地公安机关,侦办比较有特殊意义的疑难、重大命案。”

“守夜者?这名字和魔兽世界里的一个任务一样嘛。”萧朗打岔。

萧望用胳膊肘捅了萧朗一下,让他闭嘴。他转向父亲:“为什么我从来没在任何记载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难道它现在还存在着?”

“没听过很正常。一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组织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工作了。”萧闻天语带遗憾,“二来,这个组织属于秘密单位,只有各地高级警官才知晓一二。”

“哦,我明白了。所以姥爷就是这个什么‘守夜者’的头儿吧?你们神神秘秘聊了这么久,就是关于这个组织的事吧?哈,唐叔叔肯定也是这个组织的吧?”萧朗像是猜到了谜底的孩子一样得意起来。

“你猜得没错。”萧闻天说,“现在,公安部准备要恢复守夜者组织的职能,并且要求我们这些老成员,重新组建一支年富力强的特种刑侦队伍。我和你们姥爷商量过了,现在有个决定。”

“等等等等,老萧,你先别开口。”萧朗跳起来,说,“这一定是个坑,我才不跳,跳下去就得被埋。”

“我没说要你去啊。”萧闻天呵呵一乐,“守夜者的候选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推荐的。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胆识,做不了守夜者。我们的决定,是让萧望参加。”

“谢谢爸,我愿意参加。”萧望眼睛发亮,苍白的双颊都有些泛红。

“我今天把你俩都叫进来说的原因,是希望萧朗也能知道萧望的去向。”萧闻天说,“进入了组织,很有可能很久都不能回家了。我是组织的教官,要和萧望一起进驻组织,所以,这件事情萧朗必须知道。”

“嗯。”萧朗闷声答道。

“刚才我们在议论这事情的时候,铛铛在门口偷听。”萧闻天说,“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你们唐叔叔应该会推荐铛铛加入这个组织,这样她也会和我们朝夕相处。”

“铛铛也去?”萧朗沉不住气了,“等会儿,铛铛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你们要让她去干刑侦,不合适吧老萧?”

萧闻天淡定道:“铛铛是个小姑娘,但她也是个计算机高手,守夜者里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可是铛铛她…”

“萧朗,你不会是喜欢铛铛吧?”萧闻天打断道。

“啊?没有没有。”萧朗顿时有点儿心慌,他飞快看了一眼哥哥,说,“铛铛嘛,那么熟了,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是咱家邻居,也是咱家妹妹嘛。”

“那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萧闻天说,“守夜者里的成员,都是像你哥这样优秀有能力的孩子。铛铛进了守夜者之后,如果一切顺利,她会和大家一起封闭训练几年。女孩子在这个年龄,是很容易对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产生好感的。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同龄人在。我本来还担心这会影响你和铛铛的关系,现在没有什么好顾虑了。对吧,萧朗?”

萧朗舔了舔嘴唇。

“当然,你也别太有情绪,毕竟守夜者这边选择的人选,都必须是有足够的胆量和能力的。”萧闻天继续往下说,“这次推荐的人选,也未必都能最终被选上。虽然我的确有那么一个富余的推荐名额,本来的确也想过推荐你试试,但鉴于你对这事儿没有什么兴趣,要是真去了,看到铛铛他们都过考核了,你自己又没考核上,怕你太没面子…”

“老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萧朗别扭道,“你怎么断定我要是去了就一定会被刷下来?我虽然不是我哥那样的学霸,但我也没那么不堪吧!”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萧闻天静静地看着儿子。

“赌什么?”萧朗问。

“赌你能不能通过守夜者的考核。”萧闻天静静说道。

“如果我通过了呢?”萧朗反问。

“报考警校这件事上,你一直觉得我对你太严厉,对吧?如果你真的能通过守夜者的考核,你想考古也好,想摄影也好,想整天躺在家里打游戏也好,混日子也好,我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真的?”萧朗眉毛一扬,“那要是过不了呢?”

“如果过不了考核,你就老老实实收心,首先从那个你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考古学院退学,然后复读一次,好好报考警察学院。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萧朗没吭声,半晌他抬起头来:“爸,你说话算话吧?如果我通过了,我就完全自由,哪怕我立刻就从守夜者退出你也没意见?”

“君子一言。”萧闻天站起来,伸出一只手。

“驷马难追。”萧朗重重握在了父亲的手掌上。

一直旁观着这一幕的萧望,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悟,忍不住低头微笑起来。

唐铛铛一进家门,就跟在唐骏身后问道:“爸,你们说的那个守夜者,那个候选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还说没偷听!”唐骏无奈地摇摇头。

“我就是想知道,如果萧望哥和萧朗都去的话,我能不能去啊…萧朗的姥爷都说了,我也有机会成为这个什么守夜者的一员嘛。”唐铛铛讨好地笑着,“爸,你会让我去的吧?”

“唉。”唐骏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让女儿坐下来,温声解释道,“既然你也听到了,这个守夜者组织,实际上就是公安部的一个下属机构。换句话说,参加守夜者组织,是要当警察的。不是爸爸不信任你,你从来没有经过训练,就这么去当警察,太危险了。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警察,是要执行特种任务的。你如果真有什么闪失,你说我要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可是,爸,”唐铛铛坚持,“我听萧望哥说过,现在警方也很需要精通计算机技术的人啊,尤其是这种特种任务什么的,有个懂技术的人在,萧望哥他们就会得到更多的支持。你老觉得我学黑客技术不好,可如果我拿我的技术去帮警察做事,那不是正好变成科技强警了?”

“再科技强警,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警察还是需要顶上去的。”唐骏说,“不管以后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警察永远都是需要真刀真枪、打打杀杀的。”

“真打起来我也不怕,我可以跟着萧望哥他们学打架呀。”

“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唐骏摇头,“你妈如果还在世,我想她也会支持我的决定。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有任何接触危险的机会。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你好好休息。”

唐铛铛还想说些什么,唐骏已经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房。书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唐铛铛委屈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就这样把宝贝女儿撂在了客厅,唐骏有些不忍。他独自坐在电脑面前,漫不经心地点着鼠标,不知不觉,又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那么一张孤零零的照片。

照片是从远处拍的,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年被围在一群混混的中央。为了能拍清楚少年的脸,他调整了焦距,却因为匆忙,拍得有点儿模糊不清。

尽管如此,少年的脸被放在在屏幕上,依然有种让人震撼的神采。

即使身处险境之中,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的惊惶失措,而是凝神盯着这群人中的某一个。唐骏知道,拍下这张照片后的下一个瞬间,这个少年就已经冲出重围,挟住了这群混混中的某一个—并不是看上去像老大的那个,而是真正拥有话语权的那个。

他清晰地记得那一次偶遇的每个细节。

老爹说得没错,他的确在暗自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当他第一次见到凌漠的时候,他就认定凌漠拥有所有他希望找到的潜质。

但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少年吗?

3

唐铛铛默默从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写字桌上,有点儿想哭。两个从小到大的玩伴,眼看都要消失了,而她,却不能和他们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就不能像萧伯伯那样力挺自己的孩子加入警察队伍,反而千方百计地阻挠。

看到父亲今天晚上的态度,唐铛铛知道,想说服自己的父亲让她去参加守夜者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那么,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呢?对,不要哭,很早她就知道,哭是没有用的。眼泪不会让时光倒流的,她早就试过了,在知道母亲去世的时候就试过了。如果第一条路径走不通,一定还有第二条路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想想,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候父亲还在学校加班,晚上她一个人在家,所有的代码就是她的伙伴,她可以在一行又一行的数据中敏锐地捕捉到漏洞,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突破陌生人的防火墙,就算突破后什么都不干,这种快感也足以让她忘记孤独。

如果现在,她试着入侵父亲的电脑呢?

每个人的电脑里都会有一些秘密。父亲会有什么样的秘密?那些秘密,会不会成为她的第二条路径?

唐铛铛发现,父亲电脑上的防护系统,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她从不知道,父亲何时偷偷自学了这么多的技术。她破解过很多电脑高手设置的防火墙,却从没想过近在咫尺的父亲也是一个高手。挡在前面的障碍越多,唐铛铛越感到兴奋。父亲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吧。她一边攻城略地,一边小心地不留下任何痕迹。

终于,最后一道关卡被打开了。

一个隐藏加密的文件夹出现在唐铛铛的视野里。让人惊讶的是,父亲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设置重重阻碍,最后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居然就叫“唐诗宋词”。

天哪,用这招来掩藏秘密,也太老土了吧。

唐铛铛开始想象,自己好不容易攻破的秘密文件夹,说不定只是装了一大堆的成人电影—想到平时一派儒雅的父亲,也会有这样的小秘密,她忍不住偷笑起来。

破解第一层文件夹的密码不难。但打开之后,唐铛铛发现下面足足有四个子文件夹,每一个都加了密。她好不容易打开了第一个,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拍得略微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的中央是一个少年,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大一些,因为拍摄的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远远看去,他似乎也是个棱角分明的小帅哥,但一放大图片,唐铛铛就轻轻“啊”了一声。这个少年的脸颊上,有着好长一道伤疤。虽然远看不明显,但放大一看,那道伤疤似乎从他的嘴角一直划到了耳边—这个照片中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唐铛铛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破解父亲电脑的初衷,她继续向着第二个文件夹出发。这个文件夹里放的是一个word文档。文档里记载了一些图片和文字信息,旁边还有红色的批注。好奇心促使唐铛铛继续看了下去。

第一张图片,是一份户籍资料的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