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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论断我信服,但如果是你说的那样,足迹应该随着沙子厚度逐渐变薄而逐渐消失。而现在,周围是一点也没有,中央却很清晰地有好几枚。不是逐渐消失,就应该不是大风导致的足迹掩埋。”

“你是说,有人刻意有针对性地打扫现场?”程子墨说,“黑灯瞎火的,能打扫成这样,可不容易啊。”

“我有确凿的依据,你把眼镜拿下来。”聂之轩直起身来,取下头上的VR眼镜,指向右侧墙壁上的巨大幕布,摁了一下遥控器,说,“现在我把唐老师的尸检照片投影给你看。”

程子墨心存疑虑缓缓摘下眼镜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幕残忍的景象。熟悉的面孔、血腥的场面强烈冲击着程子墨的心脏。她握紧了手中的VR眼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些拍摄好的照片,是对唐骏进行尸检的过程。聂之轩操纵着遥控器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翻到了解剖照片时,程子墨终于忍不住了,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聂之轩问。

程子墨强压情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的心理承受力真强。”

“我也是强忍痛苦才完成了解剖。”聂之轩说,“我的师弟秦明说过,法医经过几年的磨炼,就要放下所有的情绪、杂念,以淡然的态度投入工作。说得不假,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其他情绪都可以放下。”

“尸检有什么发现吗?”程子墨暗自咬了咬嘴唇。

“你看,我刚才放的都是重点照片。”聂之轩说,“唐老师主要的损伤都在胸腹部。胸部多根肋骨骨折、胸骨骨折、锁骨骨折,肺脏被肋骨断端刺破导致多处破裂出血,肝脏也有破裂口。他的致命伤是心脏,心脏在没有心包破裂的情况下,发生了破裂。”

“死因是心脏破裂。”程子墨说,“没有其他疑点吗?”

“这样的损伤,确实也只有重物突然挤压才能形成,是典型的挤压伤,非人力可以形成。”聂之轩说,“而且,唐老师身上没有约束伤、威逼伤和抵抗伤。”

“那不就是没有疑点?”程子墨说,“这样的尸检情况和现场情况是相符的啊。”

“对,我们说的,就是是不是真的和现场情况相符。”聂之轩重新戴上VR眼镜,并操纵手中的控制器,在大沙盘内形成了一个3D影像。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性人形躯体被摆放在了铲斗的下方。

程子墨也重新戴上VR眼镜,她知道,这是聂之轩在还原现场的情况。聂之轩说:“首先有个前提,唐老师胸口的损伤。多处、复合型的骨折,有的肋骨断端刺破了肺脏,也有的骨骼断端刺破了皮肤,导致开放性创口而出血。有衣服遮盖的地方,咱们暂且不说。那么,锁骨骨折刺破颈部皮肤的创口、双手腕骨折断端刺破腕部皮肤的创口,还有眼镜破碎后导致眼睑部皮肤的创口,都是没有衣服覆盖的。”

说完,3D模拟的人体躯干在刚才被聂之轩圈定的部位处,都显现出红色的裂口。然后在铲斗下降的过程中,这些红色的裂口内有红色的液体向外喷溅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子墨说,“骨折、皮肤破口、出血这些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既然确定了唐老师是挤压死,而且挤压作用力是非常大的,那么只要出现皮肤创口,巨大的挤压力会把血液从小血管里挤压出来而形成剧烈的喷溅状血迹。即便是创口不大,也没有破裂大血管,依旧可以形成明显的喷溅状血迹。如果皮肤破口有衣物遮盖,则喷溅状血迹形态不会出现,但如果没有衣物遮盖,则现场地面上必定会留下喷溅状血迹。”

程子墨低头思索,感觉一滴眼泪正要从眼角滑出。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突然变化刺激的,还是模拟过程中再现唐骏的惨死场面剧烈地震撼着她的泪点。她赶紧将手指伸进VR眼镜内侧,抹了抹眼睛。

两人似乎重新回到了中心现场。聂之轩蹲在地上,指着地面说:“唐老师被铲斗压倒之后,是不可能再有体位变动的,对吧?”

“是,铲斗非常重,压住了就很难挣扎。而且唐老师死于心脏破裂,所以他也没有能力去挣扎。”程子墨声音有点低沉。

“唐老师的原始体位是这样的。”聂之轩摁了一下遥控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的白色圆圈,就像是现场勘查时,民警用粉笔沿着尸体周围画下的白圈一样。科技发展了,但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的。

“那么,这样的体位,颈部、头部和手部的位置周围,都应该有喷溅状血迹。”聂之轩接着说。

“可是没有。”程子墨心头燃起一阵火花,接着说,“唐老师的身体下面,只有成摊的血泊。”

“说明什么?”聂之轩提示。

“有人打扫了现场。”程子墨笃定地说。

“所以,我就在这些重点部位的周围进行了勘查,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聂之轩说,“得益于录制现场情况的画面像素极高,我甚至可以看清楚地面的细节情况。你看,这些小条纹,是不是不应该在沙土地上存在的?”

程子墨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聂之轩指着的那一块痕迹。果真,似乎是有无数条细线在地面平行排列的痕迹。

“有戏。”程子墨的精神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她用简洁的口头禅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她蹲在地上移动,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时不时还用聂之轩手中的遥控器,把地面的情况给放大观察。

“不是自然形成的。”程子墨观察了好一会儿,起身坚定地说道,“如果是自然风形成的,地面沙土应该是均匀的,或者呈现粗片状,而地面的这种细线状,是自然风没有掩埋的人为痕迹。”

“是什么东西呢?”聂之轩问。

“这个就不好说了。”程子墨说,“如果要猜的话,我就猜是毛刷。不过,如果是人为造成的,比如用毛刷刷地面,很难做到这么规律。”

“对,问题就在这里,之前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人为的,就是因为它太规律了。如果是人为去刷,怎么会刷到所有线条的方向都一致?”聂之轩说,“而且刷地的本人也不留下痕迹?这个太蹊跷了。”

程子墨沉默了一会儿,说:“除非是类似那种扫地机器人,可以遥控,或编程按照一个方向进行清理。”

“机械?又是机械?”聂之轩若有所悟。

“而且,地面上的痕迹,也不仅仅就是中心现场才有。”程子墨指了指远方的工棚,说,“至少有一条很明显的路径,是从中心现场通向那边工棚的。也有一条路径是从中心现场通向西边的马路的。”

“那会不会是犯罪分子逃离的路线,于是也打扫了?”聂之轩问,“中心现场经过市局同事的反复勘查,已经没有什么嚼头了,现在能够另辟蹊径的话,发现线索的希望是最大的。”

程子墨点点头,说:“不过,两条路径是反方向的。所以,我猜啊,西边马路是他们逃离的路径,但是去工棚这个就不知道有什么意图了。”

“工棚?”聂之轩说,“之前我问过,工棚是锁着的,也很久没人住了。会不会是唐老师从工棚那边走过来留下足迹了?”

“有可能,但是如果是唐老师一个人走过来的话,为什么要打扫掉呢?”

“两个人?”聂之轩说,“如果是唐老师和犯罪分子在工棚那边说话,为什么要走到装载机这边?而且和唐老师对话的这个人,一定不可能再钻入机腹作案。”

“说话的是一个人,作案的是另一个人。”聂之轩沉默少顷,接着说道。

对地形敏锐的程子墨接着说:“还有个问题。工程师说了,装载机机腹下面的液压装置,只要一破坏,铲斗就会立即因为重力作用而掉下。这个是不能延时的。而如果唐老师站在铲斗下面说话,有人潜入装载机机腹,他一定会发现。一来这周围很空旷,没有掩体。二来唐老师在守夜者培训这么多年,这么点敏感性是有的。”

“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有人提前潜伏在装载机下面,等唐老师走了过来,再作案。”聂之轩说,“不过,这个很难把控,因为凶手怎么知道唐老师会站到这里?”

“这是赌博。”程子墨说,“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唐老师一开始在工棚附近说话,为什么?因为工棚就是掩体,不容易被人发现,说明他们的谈话内容很隐秘。如果工棚这个地方显得不太安全了,就只有往中心现场这里走。而这个中心现场太开阔了,唯一的掩体,就是这个装载机。”

“也就是说,唐老师凭借对地形的敏锐性,如果要从工棚那里换个谈话地点,装载机下面是最好的选择。”聂之轩总结道。

“正是因为犯罪分子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可以提前在机腹潜伏。”程子墨胸有成竹道。

“分析得很有道理。”聂之轩赞许道,“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为什么唐老师会从工棚转移到装载机下面?”

2

黄昏之时,天下起了蒙蒙小雨。

“不错,工棚被拉到警戒带内了。”聂之轩跳下车的动作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残疾人。

唐骏死亡的现场,已经被警方用警戒带隔离了。不过,此处地处偏僻,基本无人经过,所以南安市公安局也只留下两个民警、一辆警车在现场看护。聂之轩和程子墨给民警出示了警官证后,开始穿着现场勘查装备。

“在不在警戒带内没什么影响,我倒是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小雨会破坏现场。”程子墨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接了几滴雨滴。

想提取检材,在大沙盘里就做不到了,只有赴实地进行勘验。两人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找出唐骏从工棚移动到装载机下方的原因,如果可能,最好在工棚附近提取到一些相关的痕迹物证。

工棚距离装载机有三百米的距离,比较孤立。说是工棚,其实就是住人用的集装箱。根据调查,这个工棚很久没有住人了。

两人走近工棚,发现这个集装箱的下缘都已经杂草丛生了。工棚只有一扇小窗户和一扇小门。

“窗户是带栅栏的,而且锁死了,打不开。”程子墨看了看窗户缘的灰尘痕迹,又用手推了推玻璃窗,说,“而且没有灰尘减层,应该没人动过。”

“嗯,门也是这样。”在集装箱另一面的聂之轩说,“门锁是从外面锁住的,没有打开的痕迹。”

“肯定没人能够进去。”程子墨用手遮光,朝窗户里看去,地面上尽是灰尘,陈旧而完整。

“那唐老师从工棚离开,和这个工棚本身没有关系?”聂之轩蹲在地上,看集装箱周围的杂草。细雨已经给杂草挂上了水滴。

“装载机位于工棚的南边,而扫地机器人的痕迹延续到工棚的南边,那我们是不是该看看工棚的北边?”聂之轩位于工棚的西边,朝东边勘查窗户的程子墨隔空喊话。

两人意见统一,从东西两侧,沿着集装箱的北边观察着。

“聂哥,聂哥,这儿还真有问题!”程子墨手持着一个放大镜,喊道。

聂之轩绕过集装箱旁边的杂草,走到程子墨的身边,蹲下来看她的发现。

放大镜中,几株碧绿的杂草茎部折断了。

“这,是有什么折断了杂草?”聂之轩问道。

程子墨指了指自己的前方,说:“你看,不仅仅是这两株啊,前面也还有不少被折断的杂草。”

“这不会是被你刚才踩断的吧?”聂之轩质疑道。

“怎么会!我是从东往西走的,这些折断迹象都在我的前面,要是踩断的,也是你踩断的。”程子墨反驳道。

聂之轩哈哈一笑,说:“这个回去看看大沙盘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是别人踩断的,而且折断痕迹这么新鲜,现场勘查的时候,警方又没有注意到这个工棚,那么这个工棚的北面,在案发当时可能就还真的藏着一个人呢。”

“这人在干吗?”程子墨问。

聂之轩摇摇头,拿着放大镜,几乎是俯卧在地上,沿着草茎折断的路径一路往前摸索着,边摸索边说:“你还别说,这人潜伏在工棚的北边,一直在移动。”

“等会儿等会儿,聂哥,你鞋子上有东西。”跟在后面的程子墨,看见了俯卧在地上的聂之轩的鞋跟上黏附了个什么。因为黏附在聂之轩假肢的鞋跟上,所以聂之轩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什么?”聂之轩跪起身来,扭头朝自己的鞋跟看。

“好像是黏附了一块口香糖。”程子墨伸手去抠。

“别动!”聂之轩制止了程子墨的动作,转身把鞋套拿了下来,“这是现场勘查鞋套,刚刚穿上的,怎么会黏附口香糖?”

“那只有在工棚旁边黏上的。”程子墨扳着手指说,“民警是不可能犯在警戒带内吐口香糖的低级错误的,唐老师从来不吃口香糖,那只有可能是犯罪分子吐的?不过,这个犯罪分子这么细心地打扫了现场,怎么还会边打扫现场边吐口香糖?不合逻辑啊。”

“哎哟,这玩意儿还真是挺黏的。”聂之轩拿出一个物证袋,小心翼翼地把鞋套底部的口香糖抠下来,放进物证袋,说,“管他呢,这是我们目前为止唯一发现的物证。还有,这个东西只要不是你吐的就行。”

“我?我怎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程子墨轻蔑一笑,张开嘴,说,“你看你看,我的还在我嘴里呢。”

“萧朗说得不错,你距离一个精致女孩,还是有一点距离的。”聂之轩笑着,把物证袋放进了物证箱,又继续研究被折断的杂草。

程子墨的口香糖嚼得更起劲了,她挑挑眉,继续跟着俯卧着的聂之轩观察地面。

两人沿着折断的草茎,慢慢地移动到了集装箱的西北角,折断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这人应该只在这一小段距离移动了。”聂之轩恢复了蹲姿,说,“这一片都是杂草,我摸了地面,因为之前好久没有下过雨,土地太硬了,所以并没有在地面上形成立体足迹。踩在草上,又不可能留下鞋底花纹,所以,我们找不到足迹的。”

听聂之轩这样说,程子墨也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杂草覆盖下的土地。

“谁说没有立体足迹,我怎么摸到一个凹陷。”程子墨说。

“你摸的地方不对。”聂之轩说,“这个地方都没有杂草折断,怎么可能有凹陷?”

“但是真有。”程子墨跪到地面上,用手扒开杂草,说,“你看你看,新鲜凹痕。”

“真的假的?”聂之轩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看,果真,在还没有被细雨浸润的土地上,有一处半圆形的凹痕。凹痕的周围,有深层泥土翻出的痕迹,很新鲜。

“这不是足迹。”程子墨说,“这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砸的?”聂之轩看了看凹痕的位置,是在集装箱西北角紧贴集装箱的地面上,“是个重物?”

“没多重吧。”程子墨说,“坑的痕迹浅,接触面积小,应该就是冲击力形成的吧。”

“冲击力……”聂之轩沉吟着,顺着集装箱的棱边往上查探。

“哈哈,果真是这样!”聂之轩的心里突然揭晓了答案,高兴得像个孩子。

“果真是哪样?”程子墨好奇道。

聂之轩伸出左手,把掌心放在了程子墨的下颌下,说:“吐出来。”

“什么?”程子墨惊着了。

“你嘴里的口香糖。”聂之轩微笑着说。

“不。”

“快点。”

“不,我是精致女孩。”

程子墨话音刚落,口香糖却不小心脱口而出,正好落在聂之轩的手掌心里。程子墨的面颊一红。

聂之轩微微一笑,把掉出来的口香糖按在了集装箱壁上,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下来。

“你看看,这是我刚才粘贴口香糖的痕迹。你再看看集装箱边缘的这一处陈旧痕迹,是不是一模一样?”聂之轩指着集装箱壁说。

两处痕迹都是不规则椭圆形的痕迹,黏附掉了集装箱壁上原有的灰尘,因为唾液斑的作用,残留的印痕在警用电筒的照射下反着光。

夜幕已经降临了,聂之轩和程子墨并肩坐在南安市公安局DNA检验室门口的等候区长椅之上。

“这能检出的概率有多少啊?”程子墨有些担心地搓搓手。

“百分之百。”聂之轩自信地说,“被咀嚼过的口香糖,里面有大量的口腔上皮细胞。你想想,一个口腔擦拭物就能检出DNA,更何况一块口香糖?而且,咱们傅姐可是全国第一批从事DNA检验的技术人员之一,技术能力没问题。”

“希望有好的结果吧。”程子墨说,“这样看起来,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象中要可怕。”

“是啊。”聂之轩说,“若不是犯罪分子的一时疏忽,我们确实很难找到直接的证据了。”

根据现场勘查后的分析判断,聂之轩认定,事发当时,唐骏和另一人正在工棚的南面谈话。而在此时,另一名犯罪分子潜伏到工棚的北边,利用工棚的掩护,窃听二人的谈话内容。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另一名犯罪分子随手使用口内的口香糖,把一个重量不重的物体黏附在了集装箱壁上。利用该物体自身的发声能力,或者是该物体坠落地面时的声音,引起唐骏的警惕。

其目的就是让唐骏误认为工棚附近不安全,从而要走到现场唯一可能作为掩体的装载机附近继续进行谈话。这样,这个犯罪分子就可以对唐骏进行加害了。

程子墨也质疑过,为什么另一名犯罪分子不直接制造声音,引起唐骏怀疑?其实很简单,因为装载机周围空旷,如果等唐骏就位后,再潜伏到装载机机腹,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犯罪分子需要一个延时的装置。也就是说,在布置好发声装置后,犯罪分子需要时间先行绕过唐骏的视线范围,潜伏到装载机下方。而这个时间,利用这个被口香糖黏附到集装箱壁上的延时发声装置就可以争取到了。

在作完案后,犯罪分子对现场进行了精心的打扫,包括清扫足迹、整理装载机机腹,同时,也没忘记回到工棚附近,拿走了那个延时发声的装置。可是犯罪分子唯一的疏忽,就是他没想到装置在掉落的时候,上面的口香糖脱落了下来。所以,他只拿走了装置,而忘记寻找或没找到口香糖,最终把口香糖留在了现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块口香糖却被聂之轩无意中踩在了脚下。

“那为什么犯罪分子不预先埋伏好,然后另一人直接把唐老师引去装载机下面谈话呢?”程子墨打了个哈欠,瘫在长椅上问道。

“因为犯罪分子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杀死唐老师,也是临时起意的。”聂之轩说,“再结合唐老师家里摊放在写字台上的材料,结合唐老师从家里匆匆离开的行为,你能想到什么?”

“你是说,唐老师他……”程子墨猛地坐直身体,惊讶地看着聂之轩。

聂之轩知道程子墨是什么意思,他默默地耸耸肩膀,说:“我相信唐老师的人品,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有一种解释。你想一想,凌漠发现的手环线索,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不会吧。”程子墨说,“唐老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然后被人灭口了。”

“他发现了什么线索,为什么不向组织汇报?而是半夜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聂之轩问。

“那是不是有什么巧合,或者,难言之隐?”程子墨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的脑海里闪过和唐老师交集的往事:当她深夜独自在阶梯教室里琢磨题目时,偶尔路过的唐老师走到她的身边,装作不经意地给了她几个重要的提示,让她茅塞顿开,解决了两个小时都没想明白的疑点。那个和蔼可亲的唐老师,那个专心致志培养着自己的唐老师,一定是一名好的守夜者成员。

聂之轩知道再说下去,气氛会变得很奇怪,于是转移了话题:“之前在大沙盘,你说组织乱成一锅粥了,是什么意思?”

沉浸在回忆中的程子墨听聂之轩这么一提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这是大事儿!组长脑出血了!”

“什么?”聂之轩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程子墨莫名其妙地看着聂之轩说:“你倒是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现在人怎么样?”聂之轩追问。

“我不知道啊,我来通知你,就被你拖着干活儿了。”程子墨想了想,随即说,“不过,刚才看傅阿姨的表情,虽然疲惫,但是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

“唉,早知道这样,真的不该请傅姐来加班的。”聂之轩自责地抱着脑袋。

“说这些没用,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检验时间,我们去医院看看组长吧。”程子墨看了看手表。

“好,走,你开车。”聂之轩急匆匆地下楼。

市立医院离市公安局不远,驾车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作为法医的聂之轩,以前在法医岗位的时候,就和医院各部门非常熟悉了。所以,他们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傅元曼所在的病房。

此时,仍是一副特警执勤装束的司徒霸正在病房外徘徊。

“司徒老师?您怎么在这儿?组长没事吧?”聂之轩抢了两步上前,问道。

“你们可来了,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司徒霸五六十岁的人了,但还是三十岁的身板,“可急死我了。”

“但比你在组织里天天捣鼓那些枪、装备和查缉战术要有意义。”程子墨挤对了老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