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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输血?”萧望说,“我听说输血也可以导致血液的DNA和其他组织的DNA不同。”

“是啊,无论是输血还是骨髓移植,都有可能导致血液DNA不同。”聂之轩说,“但是我们检查了死者的手腕、脚腕、正中静脉等位置,都没有打开静脉通道的迹象。也就是说,输血没有通道是不可能的。死者也没有骨髓移植的手术疤痕。所以,她并不存在输血或骨髓移植的情况。而且,女首领本身就应该有大失血的经历了,怎么还会输血给别人?”

“聂哥,什么通道?会不会是心内注射?”萧朗说,“你还记得吗,死者的心脏上有三个针眼!而只有一个针眼是我们法医形成的!”

这一说,聂之轩又重新陷入了思考,良久,他抬起头,说:“心内注射的目的是除颤(3),打进去的是药物,而不是血。通过心内注射打进去一点血液有什么用?”

“而且,如果把血液打进心腔,是不是做出来的应该是混合DNA?”萧望问道。

“这个倒是不一定。”聂之轩说,“出混合DNA结果的前提是,两种DNA载体的量差距不大。比如有两滴血混合在一起,做出来的就是混合DNA。但是,如果在一个血泊内吐一口痰,那么就只能做出血的DNA,而痰的DNA就被污染覆盖了,是做不出来的。不过,你们说得对。死者的死因是颈动脉完全离断后的急性大失血,心腔内应该是极度空虚的。如果这时候打进去几十毫升血液,那么我们法医提取出来的血液DNA应该就覆盖了死者本身的DNA。”

“对啊!你那心内注射的说法解释不过去,只有这样才能把DNA不符的情况一并给解释了。”萧朗说,“有人在这名死者死后,往她心脏内注射了女首领的血。你看你看,我就感觉那个死者不是女首领嘛,我猜对了吧?”

“是啊,在尸体解剖工作中,其实就有很多疑点和指向了。我们判断女首领并没有伤到颈动脉等大动脉,而死者的锁骨窝没伤。女首领应该常年戴着手环或者其他通信工具,而死者的肤色可以看出并不戴。”聂之轩问道,“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萧望说,“凶手非常了解我们法医的工作流程,知道我们会提取死者的心血进行身份确认。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误导我们认为女首领已经死亡了,那么我们可能就不会追究其他人的责任了,或者说,我们就失去了继续追查的线索和依据。他们,是在给我们放烟幕弹呢。”

“杀了个人,就为了放烟幕弹!太可恶了!”萧朗说。

“不对啊。”聂之轩说,“如果他们真的很精通我们的办案流程,就应该知道,我们法医不仅仅会提取心血做DNA,而且会提取肋软骨做DNA啊。那不就露馅了吗?”

“或许,他们对我们的流程一知半解?”萧望解释道。

“不对,不对,还有个逻辑问题。”萧朗说,“既然他们杀人是为了让我们误认为女首领死了,那他们就应该想办法尽可能让我们早一点发现尸体。可是,又是碎尸,又是藏尸的,显然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尸体。这两个行为是不是很矛盾?”

“对啊,解释不通啊。”聂之轩皱起了眉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萧朗一边用笔帽敲着桌面,一边说:“我就在想啊,为什么心脏上会有三个针眼呢?一个是我们法医形成的,一个是为了往里面注射女首领的血的,那还有一个是干吗的?”

“干吗的?”聂之轩抬头看着萧朗。

萧朗说:“你说,会不会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会关注女首领是不是死了?而且这个人也会和我们一样,抽血进行DNA检验?”

“第三个针眼是第三方形成的?”萧望对萧朗的猜测很感兴趣,说,“你接着说。”

“你看哈,我们在狙击他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唐氏面容人的存在,对吧。”萧朗说。

“唐氏综合征会导致一些肢体运动障碍,可能不太适合参与体力活动。”聂之轩解释道。

“当然,你说的也是一种解释。”萧朗接着说,“但是,如果我们假设唐氏面容人和皮革人是一伙的呢?为了躲避唐氏面容人,女首领这边杀了个人,作为女首领的替身,并且想办法让唐氏面容人知道。唐氏面容人发现尸体以后,因为面容和指纹被销毁了,不能确定是不是女首领的尸体。那么,他就只有可能抽血进行检验了。而这一切都是女首领事先想到,并安排好的。”

“便携式DNA检验仪?”聂之轩说,“唐氏面容人随身带着的?”

“我不懂哈,我就看《碟中谍》里,就有立即进行基因检测的便携式仪器。”萧朗说。

“这个技术确实可以实现。”聂之轩说,“有针对性地进行比对是可以的,但是要做出我们要求的十六个位点(4)还很难。”

“对啊,只要经过大致的比对认可就可以了呀。”萧朗说,“女首领这边清楚唐氏面容人的行为方式,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这样的话,可能女首领这边乐于暴露,但是唐氏面容人发现尸体后,是不是存在另一种想法或动机,所以他要碎尸,并且抛尸?”

“萧朗的猜测,怕是唯一可以解释所有疑点的推断了。”萧望说。

“可是,皮革人应该是黑暗守夜者里的人吧?这样说的话,他伤害女首领的行为就不是个人行为了,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行为。”聂之轩说,“皮革人失手后,又有新人顶上追杀。这就有点复杂了。”

“那也是他们内部的问题。”萧朗说。

“这个内部问题,是不是可以提示我们,女首领的背后,还有别人呢?”萧望说。

“也就是说,黑暗守夜者的力量,绝对不仅仅是我们发现的这几个有演化能力的人,还有其他的人。而且,其他的人力量也很强大。”聂之轩忧心忡忡。

“看到没有,发现了这个碎尸案,并没有让我们的工作量减少,反而是增多了。”萧朗对讲话间进入视频侦查室的程子墨说道。

程子墨听到了大概的过程,也表示很无奈,耸了耸肩膀。

“不管有多复杂,我们的侦破点还是要回归。”萧望经过简单思考,果断地说,“第一,我们要立即找到死者的身份,看有没有可能在她住处发现些线索。第二,这个唐氏面容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是连接黑暗守夜者组织两个派别的人,找到他,可以同时获取两条线索,从而进行追查。这帮人血腥残暴、杀人不眨眼。留着他们多一天,就可能会多一条无辜生命被残害,我们要抓紧了!”

“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傅如熙此时走进了视频侦查室,拿着一份检验报告说,“我在库里比对了一下,找到了死者的身份,你们看一下吧。”

经过连续几天的工作,已经五十岁的傅如熙此时憔悴不堪。萧朗看见妈妈几天之内就熬成了这样,心痛无比。二话不说,他走上前去,把妈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干什么呢,傻孩子。”傅如熙最疼惜自己的小儿子,此时他温暖的举动,让傅如熙心头无比感动。

萧望微笑看着弟弟,从母亲手里接过了报告单,朗声说道:“现已查明死者身份,朱翠,女,四十一岁,离异,无子女,在某批发市场打工。2013年的时候,因为坐公交车过站,让司机停车遭拒,和司机发生了激烈争执。朱翠抢夺司机的方向盘,导致行驶中的公交车失控,发生侧翻,所幸司机及十余名乘客仅受轻微伤。朱翠因犯危害公共安全罪,后来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也就是说,这人刚刚刑满释放不久。”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网上就在热炒。后来不是还有人殴打公交车司机导致公交车坠江死亡十几个人的事情嘛,这事儿也被翻出来又炒热了。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朱翠也该判死刑。”程子墨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

“太可怕了,这种影响大巴司机开车的人,一定要严惩。”唐铛铛心有余悸地说。

“好在死者的身份清楚了,住址也知道了。”萧望看了看窗外降临的夜幕,说,“走,我们去她家里看一看。”

此时的萧朗还紧紧地抱着妈妈不肯撒手,傅如熙笑着说:“赶紧的,和你哥一起去,早点破案。”

萧朗松开怀抱,点了点头,说:“妈你注意休息。”

“好啦,知道啦!”傅如熙满足地笑着。

一行人按照警方掌握的信息,直接把万斤顶开到了朱翠生前所居住的小区。还没进单元门,萧朗就着月光,看到了一个记号。

“看看看,这人是不是住307?”萧朗说道。

萧望点了点头,顺着萧朗的指尖看去,单元门口竖立的信箱之中,在307室的信箱边,有一个黑色碳素笔画出的六角形。

“这,不是我们守夜者的标志吗?”聂之轩说。

“对啊,这是‘赤果果’的剽窃啊!”程子墨说道。

“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断都没错,这拨人,也称呼自己为守夜者。”萧望冷笑了一下,说,“而且,那个唐氏面容人就是被这个标志吸引来的。可能,他以为这里就是他们黑暗守夜者的一个据点。”

大家都认可萧望的推断,于是纷纷健步上楼,来到了307室的门前。程子墨二话不说,掏出开锁工具,开始开锁。不一会儿,咔嗒一声响,门锁被打开了。可是,大门却依旧无法推开。

在一旁的萧朗早就不耐烦了,于是伸脚一踹,直接把大门踢开了。

房间里似乎没人。

程子墨转到门口,看了看门锁,说:“门锁是从里面反锁的,房间里应该有人。”

确实,这是一个四周窗户都被防盗窗封死的房屋,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大门,而大门是反锁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还有人在室内。

萧朗很快就理解了程子墨的分析,他闪电似的拔出了手枪,开始搜索房间。可是,程子墨分析错了,在萧朗搜查了一遍之后,确定这个房子里空无一人。

“封闭现场,没人?”聂之轩很是疑惑,戴上眼镜,开始用生物检材发现仪检查房间。

封闭现场,就是指从外面无法封闭,只有从内部封闭的现场。“对于普通情况下来说,肯定是屋内有人。”萧朗说,“可是咱们的对手不是普通人啊!”

“有道理。”程子墨一边说,一边也戴上了眼镜,到各个房间窗外的不锈钢防盗窗栏上检查。

“虽然房间里没有死者的血衣,但我还是确定凶手是在这里分尸的。”聂之轩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可惜这个房间打扫过,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物证了。”

“怎么能确定?”萧朗走到卫生间门口,靠在门框上问道。

“浴缸出水口周围虽然被打扫过,但是我做了联苯胺实验(5),是阳性。也就是说,这里有血。”聂之轩指了指浴缸,说,“而且,浴缸的旁边,有个血水留下来的印记。是沾着血水的手术刀,放在浴缸的旁边,血水沉积下来而把手术刀的轮廓保留了下来。”

“是用手术刀在浴缸里分尸的,对吧?”萧朗解读到。

聂之轩点了点头。

程子墨的声音很快也从次卧室里传出来:“是从这个窗户把尸体块扔出去的。你们看,这个不锈钢窗栏上有潜血的痕迹,是尸体块被塞出窗栏夹缝,擦蹭留下来的。窗下是一片灌木丛,不容易被发现。”

“真是用手术刀分尸啊?和你推断的一样。”萧朗说,“随身携带手术刀,这是医生啊。”

“对,不仅仅是随身携带手术刀。”聂之轩说,“尸检的时候,我也说了,分尸手法游刃有余,是一个熟知人体结构的人。懂不懂医,通过手法,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说完,聂之轩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开始低头思考。

“现在问题就来了。”萧朗说,“凶手分完尸,把尸体块扔出去,然后,他怎么出去抛尸?会穿墙吗?”

萧望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卷尺,量了量每个窗户外面防盗窗栏之间的距离,说:“每个窗户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没有被拆卸后重新安装的痕迹。窗栏之间的距离是二十厘米,最高的空间,也只有四十厘米。正常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从窗栏之间钻出去的。”

“哦,我知道,你觉得这人会缩骨术?”萧朗说道。

“我觉得,这人分尸的目的并不一定是藏匿。因为目的是藏匿的话,可以把尸体块分开抛弃。所以,有可能是因为尸体无法运出这个屋子,而采取了化整为零的手段。”萧望说,“之所以要把这个房间做成封闭现场,就是为了阻止死者的亲朋进门,延缓发案时间。”

“所以,尸块也只是刚刚好能出去。那一个完整的人要出去,就只有缩骨了。”萧朗说,“挺好奇的,真想抓住他,让他表演一下。”

“这个说法我赞同。”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聂之轩说,“缩骨不仅仅要学习技能,更是需要练习者有着关节间隙异常的天赋。而且,当缩骨到一定程度时,还想进一步加深功力,就必须懂得医学。因为只有懂了医学,才能知道关节的构造,才能更好地练习。”

“说不定,这个人,就是黑暗守夜者的聂之轩了。”萧朗打趣道。

“这个‘医生’会不会就是那个唐氏面容人啊?”程子墨问。

“十有八九。”萧朗答道,“你想想啊,唐氏综合征,本身就活动功能障碍了,如果有帮手,犯不着让他一个人去抛尸啊。”

“可是,满城寻找一个没有其他特征的唐氏综合征患者,谈何容易。”萧望说,“今晚大家必须休息了,也都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天气好,复勘现场。”

“好找好找,不要低估了咱们南安市公安局巡特警的厉害。”萧朗自信地说。

“好的,不过,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明天可能要先去办一下。”聂之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4

冬季的上午十点多钟,整个天空都雾蒙蒙的,就连城市里都显得静悄悄的,更不用说这种偏远的小山村了。除了这一行人以外,几乎再也看不到人烟。

两座孤零零的坟堆,在半山腰矗立。从墓碑上可以看出,这两座坟堆有些年头了,墓碑上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细细的裂纹。不过,坟堆周围并没有杂草丛生,墓碑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显然,虽是孤坟,但并不缺维护。

其中的一个坟堆之前,升起了袅袅青烟,青烟盘旋着上升,在半空中的冬雾里慢慢消失。墓碑的前面站着三个人,都在双手合十、鞠着躬。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董老师,这事儿可不怪我,都是他让我这么干的,所以你要是怪罪,就怪罪他。”萧朗鞠完躬,指着身边的聂之轩说。

“你……”聂之轩哭笑不得地把萧朗的手打开。

“你没事你没事,他们都说,你们仵作的身上煞气重,一般鬼魂都不敢靠近。”萧朗说。

聂之轩摇摇头,说:“和你说了多少遍,法医不是仵作。仵作只是搬运、清洗尸体,并把尸体上的伤喊出来的人。填写尸格(6)并对损伤、案情进行分析的人,是县官。所以法医是仵作和县官的结合体。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迷信?要讲科学!”

“看尸体解剖我都没事儿,就是……就是这种开棺验尸的活儿,实在是有点心里毛毛的。”萧朗傻笑着说,“陈年老尸,多吓人。”

“有什么好吓人的?”聂之轩惊讶地说,“你别忘了,来守夜者之前,你是学考古的!考古的!那才是陈年老尸!”

“哦,对啊。”萧朗说,“这不还没学专业课呢嘛,看来我果断转行是英明之举啊!”

“你是在说谁英明?”萧望笑着盯着弟弟,毕竟弟弟的转行并不是他自己所愿。

萧朗挠了挠后脑勺,不接话了。

“对了,这份开棺验尸的申请开得这么不容易,值吗?究竟是有什么疑惑啊,聂哥。”萧望从土地里拔出原先插在地里的工兵铲,问道。

“我也不知道。”聂之轩说,“只是我在看这个碎尸案件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年董老师被杀的案件了。你们还记得吧,我们在看唐老师电脑里的卷宗的时候,还有董老师那些被打捞起来的断肢的照片。”

“是啊,有的,没问题。”萧朗赶紧接过话茬,化解尴尬。

“可是,当年连数码相机都没有。所以,我们看到的断肢的照片,就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根本就没有断端、切面的细目照片,所以也无法判断出什么。”聂之轩说。

“所以你要开棺验尸啊?”萧朗说,“要是没有疑点,这个申请根本就通不过好不好?你呈请报告上明明写着有明确的疑点!”

“这几天,我确实发现了一个疑点。”聂之轩说,“主要的依据,就是朱翠的躯干部的腐败程度。你们想想,董老师被害的季节,和现在差不多。朱翠的躯干部从南安河里被打捞出来的时间,大约是一天,可是腐败程度已经比较严重了。腹部有尸绿,胸口有腐败静脉网。胸口的皮肤被鱼吃得差不多了。”

“可是,不是说董老师被害的那个年代,南安河污染严重,基本没鱼吗?”萧望问。

“是没什么鱼,但是据我所知,那时候污染严重的主要原因是蓝藻。”聂之轩说,“大量的蓝藻在河水里繁殖,会导致河水里有更多的可以加速腐败的细菌微生物。也就是说,在污染越严重的河水里,尸体的腐败越严重。”

“我们看到的照片里的肢体,基本没有腐败的迹象。”萧望肯定地说。

“问题就在这里。”聂之轩说,“根据杜舍的交代,大年三十的那一天,他劫持了董老师,并在山洞里折磨他到初一的晚上,然后他以为董老师死了,就抛尸了。可是,警方是过了半个月后才发现了董老师的肢体。那么,半个月的时间,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不敢说手足表皮脱离,腐败静脉网也必然出现了。可是,并没有,肢体看上去还是比较新鲜的。”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发现的是朱翠的躯干,而董老师当年被发现的是肢体。”萧望说,“躯干比肢体腐败得快。”

“这个我考虑过,但把这个腐败程度和死亡时间之间的矛盾作为疑点,从而申请开棺验尸,是没问题的。”聂之轩说,“而开棺验尸以后,差不多就能知道个端倪了。”

“董老师,若有冒犯,你找这个姓聂的哈。”萧朗一边念叨着,一边用工兵铲开挖了。

坟堆堆在那里二十多年了,土都已经实了,所以挖起来并不容易。聂之轩和萧望挖得非常艰难,但是两个人加起来的进度还不如萧朗一个人。看来,萧朗还真是学考古的料。

不一会儿,坟堆就被挖平了。再一会儿,朱红色的棺材一角,就露了出来。

“这……这怎么弄开啊?”萧朗蹲在坟坑旁边,说,“我们三个人,可没法把它抬出来。”

萧望把工兵铲伸进了坟坑里,卡在棺材盖缝里,一使劲,咔嚓一声响,棺材盖挪动了一点。

“当时没有把棺材盖钉上。”聂之轩说,“毕竟董老师的头颅和躯干没有找到,当时在安葬的时候,肯定是考虑找到剩下的残肢,方便葬在一起。”

一席话说得非常悲壮,大家瞬间进入了一种悲痛的情绪当中。

“来,我们把盖子掀开。”聂之轩也把铲尖插进缝里,三个人一起把棺材盖撬开了。

棺材里灰蒙蒙的,里面的白骨已被尘土覆盖了。

聂之轩穿上一次性的解剖装备,穿上胶靴,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棺材里,用一把毛刷把灰尘慢慢地扫开。

随着灰尘被打扫到一边,棺材里最先露出的是一套折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的绿色警服,以及一顶已经有些变形的大盖帽。

那种悲痛的情绪,随着警服的逐渐呈现,而加重了。萧望和萧朗不自觉地在坟坑的旁边立正,并敬了个礼。

虽然董连和最终也没有能够被认定为烈士,没有能够算作因公殉职,但当年在安葬他的时候,唐骏还是把他一生挚爱的警服放在了他的尸骨之侧,也算是对生者聊以安慰吧。

聂之轩向后移动了一点,像是生怕把警服踩皱了一样,然后转身继续处理尸骨上附着的灰尘。

当年,唐骏安葬的是老董的两侧上肢和下肢,随着尸体的腐败,软组织此时已经消失殆尽,剩下来的骨骼失去了软组织的连接,也就散开了。无论是手部的指骨、掌骨和手骨,还是足部的趾骨、跖骨,它们虽然还在原位,但都已经失去了连接。

但是聂之轩所关心的,是四肢和躯干连接的部分。他很快就搞清楚四肢的摆放位置,然后熟练地把老董的两侧肱骨和股骨四根长骨从棺材里取了出来,递给萧朗,放在坟坑旁边事先铺垫好的解剖巾上,并打开了便携式的强光灯。

聂之轩翻出坟坑,拿着一个放大镜,逐一观察着每根骨头。

“怎么样,怎么样?”萧朗等了一会儿,实在是耐不住性子,问道。

“你看,肱骨头的位置,很光滑,这是肩关节的组成部分,是弧形的,但并没有损伤。”聂之轩说,“如果是螺旋桨打碎的尸体,不可能正好沿着弧形的肱骨头打碎,那太巧了。两个上肢都是这样,就更不可能了。”

“这是股骨头,是连接在髋臼里的,组成髋关节。”聂之轩接着说,“髋臼更是隐蔽的位置,说是螺旋桨打碎的,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呢?”萧朗听不太明白。

“所以,董老师是被人为碎尸的。”聂之轩说,“你看股骨头上的这一处浅浅的划痕,是刀刃形成的,很薄的刀刃,像是手术刀!”

“啊?和朱翠的那个一样?”萧朗跳起来问。

聂之轩点点头,说:“确实非常相似,都像是一个深谙医学的专业人士,使用手术刀分尸的。”

“那个‘医生’干的?”萧朗连忙问道。

“这个可不好说。”萧望说,“那个‘医生’多大岁数,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和被盗婴儿们差不多大岁数,那么董老师死的时候,他还不一定出生了呢。”

大家沉默了。

聂之轩顿了顿,接着说:“我说得可能太绝对了,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萧朗和萧望异口同声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并不是碎尸,而是截肢。”聂之轩幽幽地说道。

“截肢?”萧望很快分辨出聂之轩这两种可能性的不同之处,说,“你的意思是说,董老师可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