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盏茶的工夫之后,只听那身材娇小的女子低喝一声:“差不多了,出剑!”剩下的十五个人听得号令,同时拔剑击向那遍布丝网的结界之墙。

只见整个御剑堂好像在一瞬间猛闪了一下,便听那女子笑道:“破掉了!银狐的力量也没有传说中那样吓人啊。”

少年们静静伏在树上,等到那伙黑衣人一一跃入御剑堂的高墙后,才敢出声。

张尉看向唐谧问:“你说咱们怎么办?”其他人随即也将目光投向了她。

唐谧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在这紧急情况中担起领导的角色,沉眉略略思索道:“凭我们五人是敌不过这些人的,必须放出魂兽去报信,找人来救大家。”

“去找谁来救人?”桓澜问道。

唐谧一愣,这才想起如今蜀山已经没有一个人是他们可以完全信赖的,心中先是慌了一下,可马上又有了主意:“我们自己上无量峰去,到山上大声嚷嚷救命,把大家都惊动出来,不过,之前必须先悄悄潜回去看看黑衣人要做什么,如若他们不准备马上对大家下毒手,才能走,如果是他们立即就要提剑杀人的话,我们只能”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犹豫起来。要真是如此,自己和这四个小屁孩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这样想着,抬眼向伙伴们寻求答案。

“那就只能舍命一搏了!”张尉断然道。

慕容斐却立刻反驳:“不,那样的话,我们还是只能藏在暗处想法子救人,身在暗处是我们几个现在唯一的优势。现在御剑堂里的殿判只有几人,硬拼的话怎么都对我们不利,御剑堂这么多人,他们就算杀也不是一下杀得光的,我们活着总有机会。”

张尉心中一寒,脱口问道:“难道眼看他们杀”他话未说完,一把被白芷薇拉住,神色冰冷的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救一个人和救一百个人哪个重要。”

张尉听了虽然不再说话,可是神色仍然不悦。唐谧见了,知道他与白芷薇、慕容斐和桓澜生长的环境不同,对于那些生于王家大族之人,牺牲少数人保全大多数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可张尉却是除了自己的命可以丢,别人的命都必须保的死心眼。

她一拉张尉的手道:“大头你相信我,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会努力让所有人都活着!”

五人不敢再耽搁,翻入御剑堂的高墙。几人稍一商量,唐谧和张尉、白芷薇三人往剑童们的住处奔去,而慕容斐和桓澜则去殿判们的住处看看情形。

慕容烨英这夜睡得有些不踏实,半夜里醒了便再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走出自己的小院,在安静无人的御剑堂信步闲逛。

月过中天,日间生机勃勃、热热闹闹的御剑堂此时万籁俱寂,夜色深处远远的有两盏风灯越飘越远。慕容烨英凝神细看,见是梅苑司院秦嬷嬷和松苑司院福伯正提灯往远处走去。

秦嬷嬷身形肥大,头倚在瘦小的福伯肩上,仿若把全身的重量压了过去,慕容烨英不由得担心福伯走着走着便会倒下,可那两人却自得其乐,步履间都带着幸福的轻盈。

看着两人最终消失在路尽头的转角,慕容烨英这才发觉脸上不知何时漾起了微笑。两人的事其实她早有耳闻,但今夜头一次遇上,仍是会想:他们想来也认识了许多年了,怎么今年突然就走到一起了呢?也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

而这两人的情事可算作是剑童们的福祉,听说自此梅苑查夜已没有原来严格,晚归的剑童很容易便可以蒙混过关。一想到这一点,她就不由想起唐谧来,那孩子可是有过夜不归宿的不良记录,这种时候会不会正浑水摸鱼呢?

思及此处,慕容烨英转身便往梅苑走去,快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自嘲地一笑。想来自己做剑童的时候,最怕啰唆多疑又喜欢监视人的殿判了,怎么如今自己做了殿判,竟也成了这副模样?她这样想着,立时掉转方向,往回走去。

殿判的住所是御剑堂东侧一个连着一个的独立院落,慕容烨英正要推门迈入自己小院的刹那,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停在半空的脚欲要往回收,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感觉到脚被一股力量困在半空,低头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再微微侧头,随着光线的改变,就见数十条仿佛透明蛛丝一样的细丝正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腿上。

慕容烨英心下大骇,抽剑便要斩断那些蛛丝。

她的剑名承影,在墨蓝色的晶铁上有橙棕的絮状锈迹,虽然曾被慕容斐笑话说剑和人一样的古怪,却是传说中天下最坚硬的利剑。但此刻承影击在那些蛛丝上的时候,慕容烨英却觉手上一震,宛如击在坚硬无比的岩石之上,而看上去比发丝还要细的脆弱蛛丝根本未断一根,冷光一闪将承影反向弹开。

嗤嗤一阵低笑传来,慕容烨英循声看去,院子里的桃树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人——黑色的夜行衣里裹着娇小丰满的身子,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顾盼风流的美目,一看就是个女子。

只听那女子用甜腻的声音道:“都说锈霜铁是晶铁中的极品,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是我这隐蛛丝更胜一筹。”

慕容烨英立时明白遇到了强手,手上运足内力再次挥向隐蛛丝,一剑割断那些细丝,身子向后一掠,退到门外,不屑道:“不过是靠偷袭得手而已,邪魔歪道的东西,经不起推敲。”

那女子手一扬,黑夜中有点点寒光聚向手掌,似是收回了隐蛛丝。只听她问道:“你怎不问问我为何能进入这被重重结界守护的御剑堂?”

慕容烨英在看到她的第一刻就已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百年以来,外人能够穿过堕天设下的守护结界进入御剑堂的事还从未发生过,仅是想一想眼前这女子居然有如此的力量,就已令慕容烨英的心中升起阵阵寒意。好在她的江湖经验老道,面色不改道:“我何必管你如何进来的,不过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向来没有好下场。”

那女子并不生气,又低低笑了一声道:“是么,蜀山不过是吃老本而已,我以为银狐的力量能有多强,不想他布下的结界却不过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没了堕天的守护,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句话却惊出慕容烨英的一身冷汗,脱口而出道:“你是什么意思,蜀山的结界与谢掌门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忍不住低低娇笑起来,笑止后用白皙的手指敲着树干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么?堕天的力量早已消失,现在这里的守护结界全是银狐布下的,而其他各处的结界则是你们的宗主们重新布置的。可怜的丫头,你竟然还在这里高枕无忧。我真想知道,如若你们崇敬的开山祖师不能尽快转世回来,你们蜀山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慕容烨英刹那只觉头脑空白一片,不及思索,下意识地以怒气掩饰心中的惊惧,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孽,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女子一旋身轻盈地落在地上:“我知道这件事你们蜀山之人很难接受,可惜事实就是如此。你想一想,若是堕天布下的结界还在,我能进得来么?”

慕容烨英知道她说得有理,可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先输了气势,长剑一抖,指向她道:“就算没有了堕天大人的结界,你以为就能走过我的剑么!”

那女子不再近前,低低笑着说:“慕容烨英,少时入蜀山,于剑法一门极有天赋,后入剑宗,得剑宗五长史之一的左淮山亲传,被视为剑宗最有潜力的弟子,可惜出师后剑法却突然不再有进境,从此浪荡江湖,荒废多年,去年才被已故的御剑堂殿监穆显召回,我没认错人吧?”

慕容烨英心下一紧,横剑胸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为魔王陛下庆祝寿辰的人。”那女子带着愉悦的声音回答,“八月十五月圆夜,正是魔王陛下的寿诞,把御剑堂作为贺礼送给魔王陛下,应该是最好的礼物吧。”

女子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未尽,已经骤然出手。然而慕容烨英混迹江湖多年,最知道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虽然心中对女子所言震动非常,却并未放松半点,立时挥剑迎上。

因为前次的经验,慕容烨英知道这细丝看似纤柔实则坚韧,运剑时便含了十成内力,然而剑锋还有寸许才触及细丝的时候,那一束原本直直飞来的蛛丝便倏忽一荡,弯了下去,转而换个角度又攻过来。

慕容烨英见状忙变招封挡,而蛛丝仍然是还未触及到她的剑锋便换了角度再度袭来。慕容烨英连出两剑都不能触及到对方的兵器,心思急转,暗道使软兵器的对手也并非没见过,不管是琴弦还是绸练,道理上都是将内力灌注于兵器之上,才能让纤软之物可以如刀剑般易于操纵,而这女子害怕承影之利,蛛丝每每半途改道,难不成是忽然收了内力?如此的话,内力收收放放这般频繁,这女子就不怕内息出差错吗?思及此处,她越打越快,欲意扰乱对手的内息。

瞬息间十几招已过,承影却始终无法触及蛛丝,可对手依然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内息不调之兆。慕容烨英心下称奇,不知这对手究竟是用了什么古怪的内功法门,再一算计,自己这样以全部内力与她相斗,而她内功法门独特,说不定时间久了反而是自己先内力不支,那隐蛛丝坚韧异常,如果不灌注内力于剑上,单凭承影之利便不能斩断,那时可就麻烦了。

慕容烨英看破这点,手中长剑骤然离手。但见承影蛟龙般在空中纵横翻飞,几个起落间便将一束蛛丝缠在剑上。那女子见状,忙猛力抬手收回蛛丝,不想慕容烨英的御剑术甚强,承影的剑魂突然发力,带着整柄剑飞坠而下,回到她手中。

慕容烨英的手指一触上剑柄,立刻将十成内力运到剑上,挥剑向地上一划,利剑撞击在青石板地面上迸发出一串火花,缠在剑上的蛛丝当即碎断成几截。

那女子见状,将手中被斩断的白丝一抛,冷冷道:“御剑竟然比手持的时候还快,难怪这么受赏识。”

“姑娘的内力收放自如,在下也很是佩服。若是此次你能活着离开御剑堂,回去可要继续勤加修习这收放内力的法门,看看下次是不是能快过我的御剑术。”慕容烨英面带笑容地应道。

女子听闻此言,却咯咯笑起来,口气颇为不屑道:“什么内力,本姑娘从来不需用内力。”话落,又一束白丝电光般从手中射出。

慕容烨英不及理解对手所言何意,便忙放出飞剑应敌。但见这束白丝在半空中突然绽放,化作无数条细丝向四面八方飞去,慕容烨英的御剑术就算再快,也赶不及这变化,承影在空中急速一转,只缠上几根蛛丝,其余的漏网蛛丝竟一道向慕容烨英袭来!

这个变化让慕容烨英心下大骇,有人能反反复复地将内力收放自如也就罢了,怎可能又分成数股力道,再操纵蛛丝从数个方向攻击?这样非人的内力操控术即便是银狐恐怕也不可能做到。

然而她不及多想,十多条蛛丝已经袭至面前。此时她剑已离手,唯有向后一跃,堪堪避过这一击,同时催动心力,召回承影。

那女子却防着承影被召回,牵动几根缠在其上的细丝向自己的方向拽去。承影被两股相反的力量牵制,凝在空中,动弹不得。而女子手上控制的另外几根蛛丝却丝毫没有停滞,继续攻向慕容烨英。慕容烨英手上没有兵器,只得一边左躲右闪避开几条细丝的攻击,一边再次催动心力召回承影。

然而这次承影仍是没能被召回,慕容烨英的牛脾气上来,站定身形不再躲闪,任凭几根蛛丝缠到身上。这样一来,她心神安定,引导承影的心力大增,剑魂感应到剑主的决绝之心,猛然爆发出力量,刹那化作一道虹光重回剑主手中。电光石火之间,不待对手有所反应,慕容烨英已经挥剑斩断缠在身上的细丝,将仍然缠绕着蛛丝的承影当胸一横道:“果然是没有内力,我已经明白你是什么东西了!”

那女子虽然黑巾蒙面,眼里的神色变化却仍然无法掩饰,慕容烨英见她眼光闪烁,便明白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容色一肃道:“你年纪轻轻,却选了这样的一条路,将来必定要后悔。”

女子却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有何后悔?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别在这里假惺惺地说教。”

慕容烨英低叹一声道:“既然已经看破了,你以为要杀你还不容易吗?”说罢,她将长剑在青石板上一划,割断缠在剑上的蛛丝,腕子一转,向对手攻去。

女子见慕容烨英这回不再用御剑术,便也换了招式,手上操控的隐蛛丝不再集结成束,而是化成数十条细丝,铺天盖地向慕容烨英攻去。

慕容烨英见到这如豪雨般铺面而来的蛛丝却并不惊慌,臂膀一展,长剑迎击而上。奇怪的是这些触到剑身的蛛丝再不会如以前那般弯曲避开,却也不会被割断。

只见慕容烨英手腕疾转,带动承影快速旋动,一瞬间便将触及剑身的蛛丝缠绕在其上。然而这些蛛丝从七八个方向袭来,她这边收缠蛛丝的时候,那边便已有蛛丝攻至,但不知为何,这些蛛丝却如撞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弯曲,偏离了原先的攻击路线。待那女子再次操纵蛛丝重新攻去的时候,慕容烨英却已经有工夫回手防御,轻松地便把这些蛛丝也收缠在剑上,横剑往地上一劈,切断了所有缠绕在其上的细丝。

女子见状,索性再次抛掉手上被切断的隐蛛丝道:“这就是慕容殿判的‘指东打西’剑法,对不对?”

慕容烨英被她问得一愣,不及回答,对面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内力所生的剑气凝在剑影之上,剑指东,气打西,是不是这个道理?看来慕容殿判的确是明白了呢,知道这隐蛛丝并不是我以内力操控,也明白了它们之所以避开你的剑,是因为被你剑上的剑气所迫,所以只要剑上没有剑气便可以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慕容烨英横剑不语,面色虽然镇定,心下却激荡不已——“指东打西”剑法的名字被她这样轻易地叫出来,其间奥秘被她如此简单地说破,她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见慕容烨英不答话,伸出葱白般的手指向天上指了指道:“你看看这样还能有剑影吗?”

慕容烨英只觉四周光线忽生变化,抬眼向天顶一扫,顿时大骇,原来不知何时天地间竟被撑起一张晶莹的蛛网,夜色完全隔绝在其外,满眼唯有一道道变幻着霓虹之色的流光顺着蛛丝划过,仿佛水晶细线织就的天顶上有七彩流星坠下一般,幻丽又妖媚。

光无处不在,影消失无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原就想着慕容殿判这能斩断我隐蛛丝的锈霜铁剑肯定最是麻烦,果然真不好对付。好在我也早早有所准备,怎样,我的伙伴专门为你造的这无影结界,你可喜欢?”

女子说话间,无数晶莹的细丝从她的指尖如泉水般涌出,坠落在地上,向前蜿蜒流淌。她轻抬秀足,缓缓向前,如在银色的细流中漫步般惬意,一句一句地道:“在没有影子的地方,你如何指东打西?

“剑气迫开了蛛丝,你如何能与我相斗?

“不运用内力,你如何能斩断蛛丝?

“御剑术再快,你一把剑能防住多少?

“这盘棋,你啊,已经无路可走了呢!”

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忽生,慕容烨英强迫握剑的手停止颤动,牙齿咬住下唇,不让上下齿列不安的碰撞声泄露了心底的惊恐。无路可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谁在与自己下这盘棋?在自己异想天开地想要创造出一套独一无二剑法的少年时代,究竟对谁讲过那些古怪的想法?又是谁,能让面前这样的女子臣服于座下?

“对于我来说,只有手拿不起剑的时候才叫做无路可走,教你下棋的人没有告诉过你吗?”深吸一口气,定定站在万千光丝里的女子横眉反问,向着无路之地挥剑而去!

100、一步之错

祝宁和其他殿判一样,在御剑堂的东侧有一间居所,可是他大多数时候,总是习惯住在藏书阁。

这夜,他修好手头一个从剑宗替换下来的旧机括,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几案上还未拆封的信来。

老友每月一封的信里通常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读的东西,开头一如既往地要他照顾好自己的弟弟。祝宁一想到那个弟弟,忍不住撇撇嘴,咕哝道:“那小子又需要什么人照顾呢。”

这并非是祝宁一人对桓澜的看法,即便是最最喜欢桓澜的殿判,大约也会认为那小子就算没人管也能自己茁壮成长的吧。并且,大凡同时认识桓沧与桓澜的人,都会说:“这两兄弟啊,除了样貌相似,脾气秉性可是没有半点儿相同。那么随和可亲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信的后半段仍然是一堆拉拉杂杂的闲话,结尾处,提到王宫的机关师不知如何修理王座下先代师傅留下的消息机关,希望祝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祝宁一见到和机关术有关的东西便来了兴趣,原本打算明日再回信的,此时却忍不住铺纸提笔写了起来。

讲完机关,祝宁抬眼恰看见窗外一轮满月,便忍不住在信上唠叨了几句,说是如今银狐一做殿监兼掌门,便改了不少蜀山的规矩,比如这上山喝酒的资格,并不看当殿判的年头而要看年纪。所以今日自己这个比李巡还多当了一年殿判的人,却要留守在御剑堂。

闲话一拉开闸便收不住了,祝宁又东拉西扯地写了一堆琐事,直到御剑堂下钥的第一声钟敲响,他才放下笔,转动轮椅,行至二楼书库,两手叉腰,冲着一排排书架狮吼:“小家伙们,都给我出来,回去睡觉!”

顿时,原本看上去空无一人的书库里,从书架后冒出几个剑童的小脑袋来,祝宁见了,又大吼一遍:“放下书,赶紧睡觉!”

祝宁的“狮吼功”向来威力无比,眨眼工夫藏书阁内已经清退所有闲杂人等,他下到一楼,一按机关,落下大门,转动轮椅正要往一楼自己的居所而去,却听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哪个小家伙又忘拿东西了?”他嘟囔着,转回去开门。

大门在机簧的拉动下缓缓开启,但见朗空明月下一人含笑临风而立,月白色袍服上的银丝映着月晖,仿佛有一道道光在他轻动的衣袖袍襟间流动。

“伯寒!”祝宁脱口而出,望着突然而至的桓沧,险些要从轮椅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