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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不好吗?男女共处一室,总不太好。”

无情道:“的确是男女共处密语,难免招人垢病,但这回是两女一男,我也不要隔室相谈,只请孙老板主持大局,不让他人骚扰我的问话。”

绮梦脸上一热:“哦?”

无情接着说:“我要跟那位小月姑娘和何小姐谈谈话,希望能有你玉成。”

绮梦脸上微微一红,不过谁也未觉察出来。

“这个容易。”

然后她问:“你们想要在哪里交谈?”

“炕上便可以了。”

“我会请其他人稍作回避。”

“谢谢。”

忽然,只听那彪形大汉铁布衫低吼了一声。

无情要跟杜小月谈话,他好像很不开心,甚至十分愤怒。

绮梦连忙低声叱止:“铁拔,不要这样子,让大捕头跟小月、小田谈谈正事。”

铁布衫仍在低吼,可是,对绮梦的话,却不敢不听从。

无情推动椅轮,走向杜小月。

杜小月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惊惶的眼睛。

犹是那样,一双眼珠仍是很灵。

何文田跨上炕,有意护住社小月,第一句,就问了回去:

“你的手下已给鬼咬得神智不清,你不去问他们的病,却来管我们的事!”

无情也不温怒,只道:“好。我先要问的就是这事。”

之后的话,声音都压得很低,谁都听不清楚。

习玫红很留意无情跟杜小月、何文田的对话。

李誉青和言宁宁也是。

言宁宁问:“为什么他只问她们两个,不问咱俩?”

李青青道:“我不知道。”

言宁宁又问:“是不是这大捕头知道了一些秘密,是我们两姊儿不知晓的?”

李青青还是答:“我不知道。”

言宁宁又忍不住抗声道:“要是这大捕爷把援手全带到山上庙里去冒险,万一我们客栈这儿出了事,谁来救援?”

李青青垂下了头,还是那一句:“我不知道。”

言宁宁这回禁不住问:“那你知道些什么?有没有知道的?”

李青青仍含羞答答他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外面刚有人汲了一桶水。”

言宁宁“哦”了一声。

她只注意里边的情形,没留意外面。

正如习玫红只留意无情跟何文田。杜小月谈话,三人渐投入,至少,杜小月已把脖子伸出了被裳,一面说着一面哭泣,然后,无情好像还拿着一些事物,何文田俯首细察,三人交谈密斟,但习玫红却也没有注意到罗白乃正在看着她的侧面,而且还正“哎”了一声。

叶告没好气,又白了他一眼:“你又发高烧了?”

罗白乃感叹十足地道:“你看你看,这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侧影。”

叶告抬目看去,只见晨曦将习玫红的侧身轮廓嵌镶了一层薄薄的雾影。

饶是他这个少年一向对女性全无兴趣,也不禁打从心里赞叹了一声,但他却看到门外有人向他招招手。

“王八蛋!”

他骂了一句重的。

罗白乃吓了一跳:“你骂她?”

“对,”叶告没好气,“我骂他!”

罗白乃勃然大怒:“她得罪了你什么了,你竟骂她那么粗俗的话!”

此时习玫红在他心目中,好似仙女一样,岂可容让叶告冒读。

“他!?”叶告忿忿,“他对我作了个不文手势——简直讨打!”

“她!?几时……”说到这里,罗白乃才发觉叶告说的是门外的陈日月,正对叶告作表情。做手势,一副轻桃的样儿,这才明白叶告骂的是他的同门,当下为之气结,悻悻然道:

“跟你这种慧小子谈话,简直是——”

何梵已不得有人替他骂骂叶告消消气,因为叶告老是恃孔武有力、武功高强、斗志昂盛来欺负他,所以乐得把话接下去,虽然他也不明事情始未就里:

“一一对牛弹琴。”

“不。”罗白乃宣称,“简直是对琴弹牛!”

“对琴……弹牛?”何梵比较拘泥,一时无法接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告这时却已离开了,走到门前,跟陈日月似是争执,又似是讨论,吵了一会,越来越响,可是用的好像是一种密语,大家都听不懂他们争论些什么,不过却惊动了无情,他停止了跟杜小月,何文田的谈话,推动木轮,到了门外,这时白可儿、何梵也趋在一起,大家都俯首静聆无情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无情才吩咐得告一段落,忽见白可儿向他扬了扬眉,他也没回头,只淡淡地道:“你刚才找我有事?”

只听在他背后的人说:“你倒是瞧见了?我还以为你不只是不良于行,原来还是瞎的呢!”

话说的当然是习玫红。

她的话说的很尖酸。

很刻薄。

也很不客气。

她的尖酸刻薄是来自于忿怒。

——愤怒是源于刚才无情一直不睬她。

可是,一听之下,三剑一刀憧都很生气。

要不是习玫红是个女子,他们已拔剑的拔剑,抽刀的袖刀了。

不过,乍听还是憋不住,四人七嘴八舌,叫的叫,吼的吼,咆哮的咆哮,但无情一句话就压下去了。

“你们先到一旁去。习姑娘只怕有话要跟我说明白。”

四憧无法,只好快炔行开一边去;但也走得不远,生怕刁玫红会出手伤害他们的公子。

习玫红仍有点余怒未消:“他们可真有你的心,就算走开了,眼睛也还是往这儿看,怕我吃了你。”

无情淡淡地道:“他们是看见我们在谈话,却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话。”

他望人习玫红一双黑白分明、灵动无比的大眼睛里,“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尽管可以放心说了。”

习玫红冷晒:“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私人的活要跟你说,我要说的,只不便让她们听到。”

无情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孙老板她们听了担心。”

习玫红倒很是诧异,她的双眸也一直望人无情眼里,灵敏坦荡,一点也不退避:“你也知道我的用意?”

无情道:“我不止知道你的用意,还知道你的好意。”

习玫红有点不相信:“好意?”

无情道:“你认为我不应该上疑神峰,扔下这些需要援助的人不理,率众上疑神峰去,是不是?”

习玫红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的古岩关,带点薄荷叶的沁凉,空气里还有点苦涩。

她偏着头,斜脱无情,侧看无情,最后,再正视他。

看她的样子,好像要重估她眼前的人。

“我这样做,是猫在花下,意在蝴蝶。”

“猫?”习玫红可更不明白了,“蝴蝶?”

“猛鬼庙是花,”无情道:“绮梦客栈是蝴蝶。”

习玫红可从没想过山上那座庙居然是“花”,眼前这爿客店居然称作“蝴蝶”。

“那我们呢?”

“我们?”无情笑了笑:

“我们是猫。”

“猫!?”

习玫红更瞪大了眼睛,望入他的眼里。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猫?”

无情居然还向她问了这么一句。

而且还用同样的眼神回望。

对望。

习玫红头上,飞翔着几只小黄蝶。

晨光渐亮,一束一束的光线剪开了紫色的雾。

干涸的荒山石砾间,犹生长着一处又一处的小黄花,迎风招曳。

4.青色的人,绿色的水

聂青已经回来。

他挽了一桶水。

水还滴着。

他的人也似淌着水。

水自他身上流下来,仿佛也是惨青色的,渗透了他的影于,渗人了地底里去。

等他离开所仁立的位置之后,那地上仿佛也惨绿了一大片。

好似在那儿竟长了一片绿苔。

他的人是青色的,仿佛挽回来的水也是青色的。

他正用绿色的眼光,去看习玫红与无情的对话。

远远望向两人的,不只是聂青,当然还有三剑一刀懂,以及罗白乃。

几个少年人,着晨光中的男女明净的轮廓,看晨风中男女飘飞的衣袂和发丝,看他们相互对话时口里轻吐的薄雾,都似有点痴了。

“好漂亮。”

何梵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罗白乃不明白:“漂亮?”

何梵仍在赞羡:“他们两个,都好漂亮。”

罗白乃不同意:“漂亮?如果我站过去,你会大开眼界。”

陈日月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喃喃道:“好登对。”

罗白乃气虎虎地:“登对?”

陈日月遥指道:“你看你看,他们真是一对壁人。”

罗白乃冷笑一声:“壁人?习姑娘不是跟冷血是江湖上传言里的一对儿吗?却怎么换成了他师兄!搞不好,壁人当不成,要变成壁虎了。”

陈日月也没听懂:“壁虎?”

罗白乃道:“壁虎常为了争夺雌虎而在壁顶上打架。”

叶告咕吨道:“那就坏事了。”

罗白乃以为叶告这回到底是支持他:“怎么?坏了什么事。”

叶告道:“你就要糟了。”

罗白乃指着自己鼻子:“我糟?”

叶告但言不讳:“你要遭殃了,冷四爷可不似我家公子,他要是瞧你不顺眼,一剑便了结了你,省得你在那儿哩里吧咳的!”

罗白乃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白可儿脱口说了一句:

“好像!”

——好像?

“好像”什么?罗白乃这可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