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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梦自楼上下来,非常轻盈,也带点匆匆。

那想必是因为兴奋之故。

她靥上的绊红更甚。因为她的肤色清白,吹弹得破,所以更显得啡色春艳:,可是,也因为她脸上的桃花粉红,更衬得她肌肤如粉雕上琢的那种白皙。

她一下楼,见着剑萍,呆了一呆,剑萍正在用言宁宁递上来的毛巾抹揩泥垢和湿处,乍见绮梦,也愣上了一愣。两人旋即搂抱在一起。

“你回来了。”绮梦平静的说,“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们以为你已经出事了。”

“这么久?”剑萍狐疑地道:“我以为我只不过迟你们一阵子-----”

“难道,”然后她问,“我离开已经多久了?”

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刚还魂的人。

她不是向绮梦提出问题。

她也是向大家发问。

可是大伙儿一时都不知怎样回答是好。

这时候,绮梦虽只说了几句话,罗白乃却肯定判断出两件事来:

一,她喝过酒来。

二,她哭过。一一至少,是曾饮位过:她脸靥上还有泪痕未干。

猿啸依然三两声,时远时近,既没先前密集,也再未闻呼应。

绮梦发出一声唱息。

有的女人喝过酒更好看,绮梦无疑就是这种女人:她星眸半掩,绊脸桃腮,吹气若兰,孜孜媚媚,香靥深深,花如颊,人如月,整整齐齐忒捻色,乱乱恣恣更添艳。

“这儿说来话长,”她每次总在紊乱的场面中抓住重点,“不如你先告诉我:自从那次同上疑神峰之后,你发生过什么事?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回来?”

剑萍茫然道:“现在?”然后苦笑道:“我是走那独木桥的时候,雾很浓,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看到雾里有一只眼睛,十分歹毒,正看着我,我心里一惊,忽然,脚踝给人扯了一把,立足不住,就往下坠落,心里还以为:这次是死定了,必死无疑了……”

绮梦道:“我们当时来回在独木桥。鬼门关那一带寻觅过你,可是,都杏元痕迹,我们以为你已……遭不测了。”

剑萍苦笑道:“连我也是这样想。我就这样坠跌了下去,轻飘飘的,晕眩眩的,也不知跌了多久,坠了多深,只觉一片昏黯……

“之后,忽然,给一阵叱喝声惊醒了过来,刚回过魂,就看见一道青色的人影,绿色的手,向我抓了过来,接着,迎面就是一记刀光——”

“刀光?”

“青下!?”

绮梦将信将疑。

何梵忽然想起习玫红。

叶告摹地想起聂青。

“我忽然发现,我人在庙里,而且,还是躺在一口棺材里。““庙里?”绮梦向上指了一指,“仍在疑神峰上的那座庙里边?”

“便是。”剑萍也犹有余悸的说,“我也做梦都没想到,兜了那么大个圈儿,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冒了这么多的险,结果,还是出不去,人还在庙里。”

罗白乃差点没接了下去:在庙里还好,现在可是每况愈下,人还在棺材里哪!

老鱼忽然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青色的人影是谁?拿刀的人又是谁?”

剑萍摇首。

老鱼闷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在忍痛,还是在负气。他受的伤本来不轻,虽然毒力还是无法攻破他的“铜墙铁壁”气功,可是,在他能完全恢复之前,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能保留一口元气就尽量保住一口元气。

小余却间了下去:“那么,那一刀和出手,是不是向你下毒手?”

剑萍也摇头。

“不是?”

摇头。

“是?”

还是摇摇头。

小余一向反应最快。

快得可以比敌人向他发射的暗器更快,甚至快得可以追回他自己发放的暗器。

但反应快的人往往都缺乏耐心。

他问了三次,剑萍都摇首,他就几乎失去了耐性。

幸好剑萍已马上作出解释:“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那棺材底层忽然翻跌下去——要不然,我只怕也避不了那记青手和那一刀。”

绮梦问:“那么,你是怎么从棺材底下,找到出路回来这儿的?”

剑萍有点愣愣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跌得荤七八素的,然后就一路摸黑着爬爬爬……往下斜滑爬了好久,弯弯曲曲、多处转折,终于,到了一处,半淹着水渍,只剩一个垂直往上的出路,我便一直往上攀爬,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就看见——”

说到这里,剑萍又顿住了。

她的眼神仍流露着惊疑与不信。

她看见什么了?

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大家都想知道。

急着想知晓。

“这里。”

剑萍终于说话了。

“什么?”

大家都听不懂。

“这儿。”

绮梦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你在猛鬼庙的棺材底下,一直往下爬,爬了很久,再钻了出来,就看要到了

她用手往地上指了指。

“是的,”剑萍接道:“就是这地方:绮梦客栈。”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了鬼一样。

然而这儿真的闹过鬼,所以,真的看到鬼,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你说你爬呀爬的,终于——”罗白乃发问了,“就忽然看到了这间客栈?”

“是的,”剑萍道:“我看到客栈的时候,距离只不过几丈。它就矗立在我面前。”

“什么!不通不通!”罗白乃抓住小辫子似的叫道,“你一路走了过来,之前怎会没看见!又怎会突然才看见客栈!”

“我的而且确是摹地看见客栈的,”剑萍说,“因为,我不是走过来,而是爬出来的—

—”

言宁宁、李青青相顾骇然。

绮梦更惊疑不定:“你说,你是从——”

“是的,”剑萍叹了一口气,说:“我爬出来之后,才知道,我原来处身的地方,是一口井。”

“我是从井里爬出来的。”

大家都没有想到,剑萍冒身出来的地方,便是门前那口井。

谁都不会想到,客栈的这口井,居然是通向疑神峰顶的猛鬼庙!

——如果早知道,要进猛鬼庙,还用得着去闯鬼门关,过独木桥吗!

3.识情狂

绮梦长叹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一下思绪,然后才一字一句的说:“你是说,你自从在那一次跟我们同上疑神峰,人猛鬼庙之后,回程时度过独木桥,就摔了下去,然后一直昏迷,到乍醒时就青手刀光,你翻身落了下来,就一直爬人地底,爬出井口,所以现在就来到这儿……”

“是的。”剑萍这次是点头,然后带着极大的惶惑,身子也有点抖颤,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日子了?发生了什么事?‘猿猴月’可有什么变化吗?”

“剑萍,你应该……”绮梦用手指敲敲云鬓,迷茫了一下,才毅然道:“先做好四件事,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剑萍环视全场,忽然感到恐惧,似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问,但都压了下去,只说:“但请梦姐吩咐。”

绮梦怜惜的说,“第一,你应该先洗个澡;二,应该先吃点东西——看来,你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两件事了。”

剑萍看着绮梦,眼光有点湿润润的,声音也有点嘎咽:“那么,第三和第四件事呢?”

绮梦向言宁宁示意了一下,才答:“等你休息好了,吃饱了,你还得详详细细告诉我一次,从独木桥到猛鬼庙,从棺底到井里的巧妙和转折。然后,你得要听我们说一说,你失踪后这儿发生的事,以及我们将要应付和面对的变故。”

然后绮梦问:“阿田呢?”

言宁宁答:“她上楼去给小月准备沐洗的事。”

绮梦皱了皱眉:“张大妈呢?”

言宁宁回答:“她上去找何姊了。”

绮梦“嗯”了一声,半晌才道:“那你去准备一下给剑萍沐洗吧,一定要有温水,可解疲劳。”

言宁宁正要答应,剑萍却道:“不。”

绮梦奇道:“你还有话要说?”

剑萍急切的道:“我有话急着要向小姐汇报。”

绮梦无奈,只好让步:“那你说呀。”

剑萍却着急的道:“我是要报告的,”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但不方便在这儿说。”

这的确是个问题。

剑萍可不知道老鱼,小余是谁,她甚至也不明白为何有两个小孩和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在这儿,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绮梦也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的是啥事,加上小余、老鱼余未消,伤势未愈,她总不好叫他们离开一下以便说话。

所以她点点头,“那你先上来,到我房中,咱们聊聊再说。”

罗白乃只觉有点索然无味,跟剑萍央道:“咱们也一起听听嘛,况且,梁飞鼠也将快赶来,独孤怕夜这个老怪可早已等不耐烦,不如俟他们到齐之后一并儿挠贴一番,抹月批风得个聊饱儿,岂不更妙!”

剑萍却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沉住声问:“他是谁?我跟梦姐报密,也要你来间!独孤分明不在,飞鼠既然未到,我正好向梦姊细说原委,要你几那小猢狲来管砸不成!”

罗白乃听骂也气,反唇道:“我是小猢狲,你是马泊六,你好不过我,我比你好过。”

剑萍气沉了脸,正待发作,绮梦一手拉住她,摇摇首说:“他也是来助拳的,别跟他怄气,咱们上楼说话去。”

剑萍仍兀自不平:“这泼赖骂我是马泊六。”

绮梦呻了一句,遂向剑萍婉转笑道:“他这张口要不得,就说你是马明王又怎地?至多不过是位蚕神。咱上去说底隐去。这当口儿有你及时助阵,我高兴得正艳心哪,别给小伙扫了兴儿。”

说着,挽剑萍上了楼。

看到罗白乃犹忿忿不平的样子,叶告凑过去细声说:“怎么?没你的份,心里不平是不是?尽管口罗舌沸,费尽心机,还是骂不着真火,听不到要害!”

罗白乃有点烦躁起来:“关你屁事!”

何梵伸伸舌头:“罗少捕头可输不起,这回可发恶了!”

罗白乃张眉署眼的说:“我要听,怎会听不着!”

叶告笑道:“我说罗少侠,你这就别口强了。”

他拍拍罗白乃肩膀,表示同情。

罗白乃虎着脸道:“我自有办法听到她们说什么。”

何梵吃了一惊:“你别去偷听才好。”

罗白乃反问:“为什么不能偷听!我还要去锄奸哪!”

何梵蹩起了眉心:“锄奸?”

“你不是想强奸吧!”叶告双眉一扬:“你别惧心未了,色心又起,色情狂!”

“我呸!”罗白乃忿忿地道:“我才不是色情狂!我是识情狂——是当今最懂得感情,爱情这回事的狂人。”

“狂人?”何梵好像理解了,恍然道:“不就是疯子椤!”

“我睬!”罗白乃气得鼻子都歪了,“跟你们讲话,九不搭八,菜缺了肉,八辈子扯不到一体儿上!简直是对牛弹琴,不,对琴弹牛!”

叶告没好气问:“那你刚说……什么好?”

“除奸!”

“你连谁是忠的,谁是好的,都没个准儿,”何梵说,“却是怎的锄奸去?”

罗白乃一时为之气结,道:“你们上不上去——上去,就可以听个真分明;窝在这里,就只有给铁布衫臭死的份儿。”

何梵叹了一声,道:“我是想去。”

“想去,那就去啊!”罗白乃一把挽住何梵,就要开步走。

他想,只要能拉动何梵,就孤立了叶告,哪怕上楼去听不着什么,至少也有个何梵作陪衬,不至于学做大花脸摔断了腿,下不了台。

其实上楼去能听出什么分晓来,他可心里没个准儿,再说,他连上去后会不会给人揪下来都没个把定。

看到何梵还在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就加把口劲:“我认识位俊姑娘,告诉过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