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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鳄泪喘息道:“以你武功,要抓我,只不容易……但要杀我,却不难!”

李玄衣叹息道:“怎么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说要杀人,连对自己的性命也不例外?”

两人在黑暗中虽看不见彼此,但都很惜重对方。

李鳄泪好半晌才问道:“你一生中……难道……从来没想到要杀谁?”

“有……”李玄衣沉痛地道,“有一个……”

话未说完,他已打开了门,把李鳄泪押了出去。

李鳄泪的部属见主脑已就擒,更不敢有异动,冷血众人见李玄衣胜,自是大喜,忽见他腹中还嵌了一把剑,大惊掠近,疾戳李玄衣伤口附近数穴,再拔剑敷药,消毒疗伤。

李玄衣苦笑道:“我……我擒住了他!”

文张忽喝令:“杀了!”

随来的人都拔刀扑上。

李玄衣怒叱道:“住手!”

大家都停了手,转头望向文张。

文张沉下了脸,问:“为什么?!”

李玄衣昂然道:“人是我抓的,我要把他押回京城,依法审讯!”

文张冷笑道:“你敢违抗圣旨?”

李玄衣一愕,冷血向他点了点头,道:“圣旨刚下过,勒令斩杀李鳄泪。”

李玄衣一阵迷茫,一人闪身而至,一刀扎入李鳄泪后心,李鳄泪长嚎一声,真气一冲,所封的穴道竟全被撞开,返首瞪视,见是关小趣,睚睁皆裂地道:“你们要,灭口——!”

但关小趣对准他心口又刺了一刀,李鳄泪血溅当堂,终于惨死。

李玄衣和冷血知道傅宗书的用意,此事既然功败垂成,是要杀李鳄泪灭口,却不料李鳄泪也早有预感,把内情已向他们透露大半。

李玄衣瞪视关小趣,怒道:“你这小人!”

关小趣退了一步,道:“我是听旨行事。”

冷血逼前一步,此际,他倒真想杀了这个卑鄙小人,但忽听丁裳衣叫道:“小趣!”原来唐肯已向丁裳衣提起这人就是关飞渡的弟弟。

关小趣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子唤他,也不知是谁,高风亮道:“小弹弓,她就是你哥哥关飞渡的红粉知己丁姑娘,令兄……托丁姑娘看顾你。”

关小趣知道李鳄泪向李玄衣等道出骷髅画的秘密,一旦事败,一定会杀自己灭口,所以借圣命先下手为强,诛杀李鳄泪,也知道冷血等不会放过自己,见敌对群中居然有个“自己人”,忙喜而趋前道:“丁姊姊,大哥跟我提起过你。”

冷血见此,知道丁裳衣执意保护关飞渡的一切名誉亲属,也不想节外生枝。文张见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扬声道:“摆驾。”便跟同来的人扬长而去。

李玄衣止了血包扎好伤口之后,把李鳄泪的部下分批遣走,还打点好衙里一切,跟乡民交代清楚,他是公门中人,对这方面自是熟捻有余,加上冷血从旁协助,倒是驾轻就熟。

他们想到每日诚惶诚恐的乡民以为限期将到,方知是免缴,那种惊喜之情,李玄衣和冷血看在眼里心中都有了安慰。

到半夜他们才回到“神威镖局”,李玄衣、冷血二人受伤都重,互相扶持,俟近镖局,就听到高风亮喜气洋溢的声音:

“来呀,快快把招牌换上,咱们这里,是皇上赐封的镖局啦。”

“勇师弟,快把这一带里里外外的江湖朋友,乡绅父老的名册拿来,咱们明天就发帖子,大大铺张一番。”

“皇上真是圣明,皇天有眼,我终于没辱没了先父留下来这当家业!”

李玄衣和冷血见高风亮浑忘了伤势与疲惫,在指挥吩咐家人在张灯结彩,心中都不免有所感触。

冷血道:“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大的冤屈,这么久的亡命,一个圣旨下来,追封补过,便什么都不记在怀里了。……无怪乎人说:平民百姓的生死还敌不上达官贵人的一个喷嚏。”

李玄衣劝解道:“高局主不记仇,不记恨,感恩不记怨,那是他君子之风,海量包涵。”

两人步近大门,忽听唐肯问高风亮:“局主,吴胜……吴镖头还在狱里,不知……”

只听高风亮不悦地道:“这就别管他了!皇上自会派人查明,迟早定必放他出来,急也没用啊!”

唐肯蹑嚅道:“可是……吴镖头跟我们是同案的,照理应该也一并获赦才是……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高风亮没好气地道:“查?皇上已说过要查,咱们还多事,万一激怒了皇上,大家可没好日子过!”他这段期间过了好一大段坏日子,可想起来都心惊。

冷血向唐肯招了招手,高风亮因忙着指挥张灯结彩,没注意到冷血等来了;唐肯引冷血和李玄衣上了楼,斟了杯热茶,笑得傻乎乎地说:“我去请局主上来。”

冷血忙道:“不必了。他……也正在忙嘛。”

这时,忽跳出一名女子,清丽可喜,正是高晓心,唐肯为她介绍过了,高晓心拿出一块微微泛黄的白布说:“这是那些官差一直要找的东西,却不知有什么用途?”

李玄衣哦了一声,道:“是老大爷的殓布罢?”

冷血苦笑道:“我们也不知……”心中一动,掏出了聂千愁临行时塞给他的卷轴,张开来一看,只见这张人皮上绣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白骨骷髅,正赴一个豪华酒宴,但见山石亭谢,都未绣得齐全。

高晓心微呼一声:“好恐怖……”

冷血知道手里拿的是几个无辜汉子凑在一起的人皮,又不知有什么用途,心里难过,把手往桌子一放。

不料,“骷髅画”和殓布叠贴在一起之后,竟发出了磷光,冷血忙把两张画皮对角扬起,往灯下一映,只见折边大小完全吻合,而且在骷髅上出现了很多磷光记号,周布于画上。

李玄衣赞叹道:‘“暗花大师不愧为刺青名师,人已埋葬多时,但殓布紧裹,只要据记忆织画于人皮上,叠合后暗记仍可出现,实在是鬼斧神工!”

这幅“骷髅画”是傅宗书凭记忆要李惘中织就的,当然与刺在高处石胸膛的画大同小异,而今殓布一旦贴上,竟有了一种奇异的作用,那些表示着皇宫防卫的暗记全都隐现出来了。

冷血喜道:“我把它送回给诸葛先生……”忽把殓布和画塞到高晓心手里,侧耳细听。

只听楼下传来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到了“神威镖局”附近的巷子里,“噗”地一声,似一人自马上摔下。

冷血和李玄衣都掠起,撑开向南的窗子望下去,只见巷子里有一匹马,马背上沾着血,有一个人,扑倒在雪地里,雪地染红,怵自惊心。

那人披着一大把黑发。

李玄衣和冷血对望一眼,翻身下去,扶起那人,惊道:“聂千愁!”

那伤者已奄奄一息,正是“白发狂人”聂千愁!

聂千愁的口里、鼻里、耳里,都不住地渗出黑血来,吃力地睁开双眼,艰辛地道:

“……我的……兄弟们……王命君他们……骗去了我重新炼制的‘三宝葫芦’……就下毒……我……好恨啊

陡发出一声孤独的厉啸,声至此绝,溘然而逝,满头乌发又逐渐变白。

冷血紧紧握住聂千愁渐渐冷凉的手,大声道:“我一定为你报仇!”他深深内疚:觉得聂千愁之死,皆因自己一心替他叛离的弟兄撮合,结果,王命君等人死性不悟,害死了聂千愁,还获得了新炼造的“三宝葫芦”

这时,唐肯也跳了下来,见聂千愁血染雪地,一时呆住了。

李玄衣向冷血道:“我跟你一起去追捕王命君……你去取回骷髅画和殓布,我和唐兄弟把聂千愁埋好再说。”

冷血心中既寂然又愤然,道:“好!”飞身上瓦,正要穿入楼阁,忽想到李玄衣腹部被一剑洞伤,伤势极重,不宜受寒太久,不该要他掘土埋尸,就算要掘,也该和他一起同掘才是。

想到此处,便掠回原地,却见李玄衣跟唐肯说了几句话后,手腕一掣,抽出李鳄泪的翡翠长剑,急刺唐肯!

唐肯的武功远不及李玄衣,才躲了一剑,便挂了彩,一跤跌在雪地上,李玄衣嘴里念念有词,便要一剑扎下去。

冷血高叫:“剑下留人!”及时贴地掠至,架开一剑。

李玄衣收剑,剑遥指冷血,道:“不关你的事!”

冷血从未想到向不杀人的李玄衣竟会向唐肯下毒手,怖然道:“你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