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鲸骑小鲛女番外：新世界（一）(2)

七杀暗暗替这些不知身份的人担忧起来，大明水师来势汹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这些人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一阵悠扬高亢的海螺声突然间在海面上吹响，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那些在这场海战中至今尚未露面的被追击者们陆陆续续从小船的简易棚子里钻出来，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海中。七杀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失声喊出：“原来他们是鲛人！”

箭阵瞬间训练有素地瞄准了海面，不少还未来得及下海和刚没入海面的鲛人被箭射中，一时间哀叫声充斥着这片海域，一眼望去，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因中箭而伤亡的鲛人。一艘原本原地待命的沙船起航，满海面逡巡着，船上的士兵撒下密实的渔网，将死去的或失去行动能力的鲛人们捞起来扔上甲板。

他们竟像是在捕鱼！

七杀转头朝福船甲板望去，不知何时船头出现了一个游击服色的官员，他正笑眯眯地望着海面上发生的这一出人间惨剧，更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卑躬屈膝满脸堆笑的满者伯夷国人，正不知在向他谄媚地说些什么。

杀机就是在此刻逼近！

七杀只见阳光下锋芒雪亮地一闪，一柄短剑直朝伯夷国人的后颈刺去，那大明游击厉喝一声“小心”，一手扯住伯夷国人的臂膀将他朝身后甩去，避过了这致命杀招。

七杀看清了那短剑主人的脸，她一怔，是个小姑娘，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稚气未脱的脸，发育尚未完全的身躯，她手持一柄短剑，弓步摆出进攻姿态，一双眼睛圆睁怒视着游击和伯夷国人。

她的手脚有蹼，这是个小鲛女！

她应该是泅水偷上的船，一头乌黑长发湿淋淋地沾在脸上肩上，脚下洇湿了一团。与游击对峙片刻后，她拧身绕过游击，挥剑直朝伯夷国人杀去，她似与这伯夷国人有着深仇大恨。

大明游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暴喝一声，从腰上抽出刀来挥舞着去阻挡小鲛女的进攻。大刀与小剑碰撞，发出当啷一声短促的鸣响，小鲛女险些握不住剑，人亦被重力压得踉跄着倒退两步，单膝跪在地上。

未及起身，游击紧接着飞起一脚，当胸踹在小鲛女身上，小鲛女整个人如脱线的风筝般被踢出福船，直直地朝海里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弓箭手们早已对准了小鲛女，眼见箭阵就要以小鲛女为靶子，将她射成只刺猬！

七杀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多思考，当即从腰上荷包里摸出一只瓶子，打开瓶塞，一股奇异的香气飘出，迅速弥漫开来。与此同时，七杀将瓶子一抛，整个人跃入海中，奋力朝着小鲛女的方向游去。

说来奇怪，就在香气弥散开来的瞬间，那些原本满弦待发的弓箭手们却都停住了杀戮的脚步，一个个脸上浮现出又是惊恐又是迷醉的神情，仿佛喝多了美酒又见到了怪物。

耶夫娜一手捂着鼻子，喃喃自语：“乖乖，跟了她一年，还是头次看到她对人施幻术，还是对大明水师！”

这是七杀创建“阿夏号”的秘密武器之一。七杀擅长制香水，她的香水品类复杂，有的近似于毒，比如刚才那个小瓶子里就是她从毒水母身上提取毒物所制成的致幻剂，小小一瓶却可以影响数百人，使他们头脑混沌，眼前浮现出虚幻情景，反而对真实世界闭目塞听。

 

七杀用自己的最快速度划到小鲛女身边，这小鲛女被重重踢了一脚，整个人在昏迷的边缘。七杀一边念叨着“这次赔大发了”，一边揽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从荷包里摸出又一只瓶子，拇指顶开瓶塞凑到小鲛女的鼻子下，片刻后，这小鲛女终于咳嗽着清醒过来。

七杀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快跟我走。”

出乎意料地，小鲛女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你们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七杀不由得一怔。

这时，致幻剂的效力渐渐退去，福船上将士们的表情又回复了清明，小鲛女咬咬牙，想要再游回去爬上福船继续刺杀那伯夷国人。就在此时，福船附近却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有怪物，有怪物！”

七杀举目望去，只见福船附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形貌丑陋的怪物，那怪物正疯狂地攻击着沙船和鹰船上的大明水手，他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刺耳怪叫声，仿佛要把人的耳膜穿破。他像是鲨鱼又像是鹰犬，在海和船之间来回穿梭，沙船和鹰船上的水手们慌乱地用一切武器去攻击他，但他仿佛不觉得痛似的，箭矢没入肉身就像没入朽木。他的手上有尖利的长指甲，一手攥住攻击他的水手，鲜活的肉体在他的指甲下脆弱如豆腐，鲜血喷涌而出，一条生命就此灰飞烟灭。

转眼之间，他已连杀数人！

这怪物又是什么东西？和鲛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帮助鲛人？

然而七杀很快发现她想错了。

那怪物不只攻击大明人，当有鲛人的船只向他靠拢，他亦毫不留情！

海面上很快漂满了碎尸，这怪物犹在嗬嗬怪叫着在海中央逡巡，仿佛一头海中怪兽！

七杀为这不明来路的怪物所慑，不敢靠上前去，而那小鲛女却像中了邪似的，朝着那怪物游了过去！

七杀忙出声喝止她，她却对七杀的警告浑不入耳。七杀只能气得干跺脚，摸一摸荷包，所带的致幻剂都已用尽，倘若这怪物攻击小鲛女，她没有任何办法能保她性命！

小鲛女已经游到怪物面前，七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张地盯着小鲛女和怪物，只见小鲛女冲着怪物举起了那柄短剑。七杀忍不住顿足，她竟这样向怪物示威！不被怪物撕碎才怪！

果然，那怪物被她激怒，拍打着海面冲她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仿佛要把她吞下肚子。小鲛女被溅了满脸海水却不为所动，奇怪的是，那怪物只是做出威胁小鲛女的姿态，却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她。

小鲛女又抓起胸前的海螺，满脸焦急地向怪物诉说着什么，怪物降低了声音，却依然呜呜地发出威胁信号，一鲛一怪就这样互相僵持着。突然，箭矢破空袭来！

大明人趁小鲛女和怪物胶着，怪物背对着福船，发动了突袭！

小鲛女率先反应过来，迅速游到怪物身后，想替他挡住这些箭。几支箭矢没入小鲛女的肩膀和胸口，鲜血滴下，海水瞬间被染红。怪物像是被小鲛女的鲜血所刺激，愤怒地咆哮着冲向了福船！

就是此刻！七杀果断地朝小鲛女游去。

小鲛女是在一阵轻柔的晃动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模糊暧昧的粉红，她摇摇头眨眨眼睛，视线逐渐明晰起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粉红色纱帐，再往外看去，自己身处的是一间古怪的屋子，大而华丽，风格怪异。小鲛女自出生以来长居于岛上，偶尔从长老们口中和海里捞起的东西得知外界的消息，她见过大明的绸缎、满者伯夷的兵刃、佛郎机的火铳、三佛齐国的象牙，而眼前这间奇怪的大屋，就像是把整个世界，包括她已知的她未知的，都捏起缩小黏合在了一起。

小鲛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想要爬起来看个究竟，出其不意地，一只冰凉的手啪一声拍在她的肩上：“你手臂上重伤未愈，此时发力，这双手不想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