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头发狂一样四下乱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沈银灯先有些不知所措,后来脸色突然变了,尖叫:“秦放!当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秦放踩落悬崖。

沈银灯眼神之中红光陡迸,身形暴起,瞬间也跟着直坠下去。

司藤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她原地站了一会,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但只是片刻功夫,重又恢复如常,一手扶住石壁,另一手捂紧流血的腹部,慢慢走了下去。

***

秦放从小就怕高,对他来说,噩梦只有一种:从高处坠落。

在囊谦时经历过一次,但那次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自始至终,他都以为真的是在做梦。

这次不一样,他清醒到浑身发颤,横了心一咬牙,就那样栽了下去……

恶心、失重、像是被大轮车旋着翻转、耳膜下一刻就要迸裂、神经绷的紧紧、身体像是受到古代的车裂之刑,四面八方都有大力在狠狠地撕扯……

这样的知觉混沌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渐渐恢复平静,后背触到坚实的地面,哗啦啦的雨声重又清晰,沈银灯一直叫他:“秦放!秦放。”

秦放睁开眼,木了两秒钟之后,忽然一把推开她,翻身爬起冲到一边大吐特吐。

终于缓过气来,愣愣看对面的悬崖:司藤已经不在那里了,是平安离开了吗?

沈银灯耐着性子继续问他:“秦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司藤她,也在吗?”

“她不在,她有事离开了,又不放心这里,所以让我留下来,以防有什么变故。”

原来如此,就说嘛,以司藤那么多疑的性格,怎么会在节骨眼上离开苗寨呢,果然是偷偷埋下了眼线。

“她去忙什么事了?”

秦放稳了稳心神:“司藤要找妖踪,你觉得,她会只把希望都寄托在道门身上吗?她有另外的门路,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但似乎那头很笃定,司藤接到消息就匆匆赶过去了。”

沈银灯的脸色有些凝重,近乎紧张地追问:“你有跟她通过消息吗,她真的找到妖踪了?”

“通过消息,一切都很顺利,她说,会如期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总觉得沈银灯的嘴唇有些发白,她恍惚了片刻,然后勉强笑了一下:“这样啊。”

“是啊,一直以来,司藤想做的事,好像就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说这话时,他注意看沈银灯的脸色,果然,她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真是此消彼长,看来,司藤任何的好消息都会对沈银灯造成心理上的迫压。

秦放心里有点底了。

顿了顿,沈银灯像是想起什么,眼神突然有些怪异:“这么说,你这些天,一直跟着我?”

秦放摇头:“我只知道,你们每天都上这座山……又不敢跟的太近,因为司藤小姐交代过,不能露了马脚。但我又实在好奇,你们在山上到底做什么,所以我今天趁夜冒雨上来,一直走到山顶,发现是悬崖,心里泄气的很……”

沈银灯眼底掠过一丝得色,秦放只当是没看见,暗自庆幸真的是好险。

如果莽莽撞撞答说是“跟着”,就相当于承认看到了沈银灯上山时迥异于人类的诡异速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后来雨实在是太大,我想下山,无意间一回头,看到对面有个人影,真不敢相信,沈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记得……”

他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我记得……后来……我好像踩滑了,是你救我的吗?这么高的悬崖,你怎么会……”

沈银灯实在没耐心任他拖延时间:“那都是道门法术罢了,秦放,你说司藤在控制你?她怎么控制你,难道也是……藤杀?”

有那么一瞬间,秦放真是想感谢沈银灯了,他情急之下说自己被司藤控制,一时又没想到该怎么圆这个谎——沈银灯还真是雪中送炭,自己的确是笨了点,怎么没想到藤杀呢。

沈银灯盯住秦放:“如果她用藤杀控制了你,你还能把她的秘密讲出来吗?”

秦放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这反应在沈银灯看来,反而是一种默认,她近乎烦躁地想,自己先前果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想探听司藤的秘密,哪有那么容易呢。

***

最初听到司藤这个名字,是在1930年初。

后起之秀,新兴之星,所向披靡,从无败绩,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妖的声名鹊起让她心里极为不平,若不是当年被麻姑洞重创,哪里轮得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称雄?

于是她千万百计探听司藤的消息,这个藤妖,到底厉害在哪里?

其实不消去探听,关于“藤杀”的传言已经几经夸大,被传的神乎其神。

藤杀类似一种毒,但是和古往今来所有的毒都不同的是,这种毒是活的,随施放者的心意而动。

就像道门诸人中了藤杀,何时发作全凭司藤心意,并无确切时间。若想用藤杀叫一个人保守秘密,不泄密自然相安无事,一旦泄密,再无生路。

更甚之处在于,其它的折磨尚有一死以解脱的可能,藤杀不是,若它不想让你死,你永远都死不成,自杀形同隔靴搔痒,别人若想杀你,反而会被藤杀反噬。

但是紧接着,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司藤,精变于1910年。

这个消息,几乎震慑了整个妖怪的圈子,怎么可能呢,精变之后,需要长时间的修炼,白蛇修炼了一千年,青蛇也有五百年道行,精变于1910年的妖怪,充其量也才20余岁,搁着普通的藤精树怪,连本体原形都未能全脱,她怎么就所向披靡从无败绩了?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司藤或者藤杀,根本只是一个以讹传讹夸大了的谎言。

第二是……

如果第二种猜想成立,那司藤,真是所有妖怪的噩梦。

***

秦放的手机总也没有应答,颜福瑞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上山时,已经凌晨3点多了,雨终于小下来,转成细密的雨丝,树上叶片的积水偶尔会哗啦一下全部倾下,浇的人顶心冰凉。

颜福瑞踩着泥泞上山,走到半山时,这反常的宁静让他心头瘆的发毛:沈银灯跟司藤小姐是正面遭遇了吗?有没有斗个你死我活啊?一路上都没见到沈银灯回去,待会万一迎头撞上,自己岂不是也自身难保?

颜福瑞畏而却步,犹豫着又想往回走,刚折身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树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

颜福瑞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谁?”

没有回答了,颜福瑞一颗心砰砰跳,明知道恐怖电影电视里死的都是好奇心大的,还是战战兢兢又提了嗓子给自己壮胆:“谁啊?”

嗖嗖嗖,像是游蛇在林中急速穿梭,颜福瑞还没反应过来,一根藤条突然贴地行来,勾住他脚踝后拖,颜福瑞扑通一声栽倒,脸贴着地被倒拖了十几米,还没来得及呼救,又是一根藤条急窜而至,摁住他的咽喉抵往高处,颜福瑞被扼的离地足有四五米,后背牢牢抵住了高处的树干,一时呼吸急促,眼珠子都翻了白了。

他四下踢腾挣扎着去掰咽喉处的藤条,这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藤条。

怎么说,臂粗的藤,像是延长的手臂,顺着藤臂的方向看过去,平地之上,倚着石头坐在那里的,那是……司藤?

颜福瑞不知该怎么形容,脑子里奇怪地转过一个念头:司藤小姐这是现本形了吗?

她一半还是人,另一半已经藤化,身上好多血,脸上的表情却很凶,那条延长的藤臂一直在施力,像是要把他活活扼死。

颜福瑞拼劲浑身的力气挥舞手足,又挣扎着断断续续地叫:“司藤小姐,我是颜福瑞啊……”

叫了几次,她似乎听不见,眼睛黑漆漆的没有光,像是也看不见,颜福瑞渐渐脱了力,他一只手垂下来,奋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藤臂上一笔一划的写字。

——我,是,颜,福……

写到“颜”的时候,明显感觉喉头的扼制有些松了,福字刚手臂,身子蓦地下落,踝上的那根藤条却不送,在他行将落地摔个嘴啃泥的刹那一个平拖,生生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终于安全了,这是认出他了吗?颜福瑞感动地想哭,他抬头看司藤,她身上果然好多血,藤化的那一半上血迹都浸黑了,眼睛是真的看不见,颜福瑞想爬起来,触手之处似乎不大对,他下意识低头去看。

有无数极细的藤条,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去,像是敏锐的触须。

颜福瑞明白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司藤的确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开始现出本形,但是她为自己布好了防御,生人勿入,在她布防的势力范围之内,一旦有异动……

想起之前的遭遇,颜福瑞激灵打了个寒战:她是格杀勿论的,如果不是他挣扎着把自己是颜福瑞的信息告知她,只怕现在,已经是高挂树上的一个死人了。

“司藤小姐,你怎么了啊?”

连问几遍,才意识自己忘了她听不见了,司藤面向他的方向抬头,伸出了一只手,颜福瑞陡然醒悟过来,赶紧摊开掌心送上去。

司藤在他的掌心写字。

她只写了一个字,幸好这个字的简体繁体是一致的,不至于引起混淆。

她写的是个“埋”字。

45、第④章

秦放跟着沈银灯一起回到苗寨,客客气气道别,重新入住事先定好的客栈,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心里是抱了一丝希望的。

打开门,消消静静,雨天特有的潮气扑面而来,灯亮了,司藤不在……果然,不在。

秦放对自己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当时,黑背山上没有别的人,一共有两条下山的路线,他引开了沈银灯的注意,从其中一条下山,司藤走的是另外一条,不确定她伤的有多严重,但是司藤永远会为自己留后路,她不是听任自己伤重倒地晕在野外俯仰由人的类型,她会是那种……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自己找个巢穴,关门、上锁,确保绝对安全。

如果她没回来,最大的可能,还在黑背山上。

秦放给颜福瑞打电话,在山上找人,还是多点人帮忙的好,但是奇怪的,怎么都接不通。

三四通电话打过,秦放烦躁的要命,已经快凌晨5点了,天亮之前,沈银灯应该不会再上黑背山了,不管了,利用时间上这交叉的节点,自己先去吧。

***

到达黑背山下,雨已经停了,浓黑的夜色开始稀释发散,昨晚的那场大雨给寻人带来极大的不便,一是山泥太过泥泞,留不下任何脚印,二是雨水太大,把可能存在的血腥气冲的一干二净。

秦放尽最大努力四下极目去看,但是不敢高声去喊,黑背山说到底是沈银灯的地盘,而沈银灯就是传说中的妖怪赤伞,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在山上布置机关,谁知道有没有安插耳目?万一大喊大叫惊出了不相干的麻烦,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直走到了山顶,找到颜福瑞说的那个洞了,都没有寻到司藤半分踪迹,而且滑稽似的,到洞口时,居然日出了。

空气清新,水汽氤氲,又正好站在方圆数里的最高点,太阳才刚在云层之后冒了弧线似的一点尖,半天就已经染上了或橘红或金黄,甚至有鸟儿在啾啾的叫了。

对比昨晚,巨大的反差。

秦放犹豫了一会,还是心一横进了洞。

***

颜福瑞所言不虚,这个洞乌黑肮脏瀣臭,好多动物腐尸,白骨零落其中,像是森白的点缀,秦放一只手捂住口鼻,把手机的手电功能打开,照着明往里走。

颜福瑞说沈银灯带着工匠在这里忙活,现在看来,所有的布置似乎都完成了——地面已经找不到工匠做工会产生的任何痕迹,沈银灯在尽力把这个洞恢复成阴森古旧没有人的模样,恢复成像极了大妖怪赤伞秘密巢穴的模样。

终于走到了最里面那个据说最大的洞,钟乳森森,石柱林立,中央处有一滩血,还有牵带着血线向外的脚印。

秦放的手心都出汗了,他关掉手机手电,背靠着石笋深吸了好几口气,稳住了心神之后,又把手电打开。

是的,自己是从没做过这种事,但是一定要仔细,露了任何一点线索,后果都不堪设想。

他在洞里仔细地查找了一回,在一处石壁上找到了另一处隐约的血迹,血痕很浅,注意看的话甚至有擦拭的痕迹,仔细看,石壁上浸血的地方,有两个尖利的手指粗细的孔洞,洞口是斜倾往下的,像是有类似箭矢一样的暗器,从高处斜射下来,把人牢牢钉在墙上。

秦放几乎可以推测出当时发生什么事了:颜福瑞说过,沈银灯在洞里做了对付司藤的机关,有九成的可能,司藤也是在查找机关的原理,然后触发了机关。

如果所料不差,那时候,她被突如其来的箭矢钉在了墙上,受了很重的伤,挣脱之后,挣扎着向外走,也许伤势过重,没有听到他的示警,而就在这个时候,沈银灯已经到了山洞口……

不对不对,大方向上好像说的通,但似乎还是缺了一些,是什么呢?

秦放紧张的额头都出汗了,他并不擅长这种设想和推敲,他太习惯跟司藤在一起之后,心不在焉地听她去把玩这类心智的游戏,然后心服口服的想:嗯,妖怪就是聪明,好多心眼,是我们人比不了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司藤很可能是出事了。

他的设想缺了什么,是什么呢?

电光火石间,秦放眼前一亮:对,是箭!

箭在哪呢?箭把她钉到了墙上,她受了重伤,挣脱之后往外走,按照常理,箭被拔出之后是会被扔在边上的……

但是现在,箭不见了。

有一种可能,箭矢的机关是自动还原的,射伤人之后,又收回去了。不过可能性不大,机关以困人伤人陷人为先,打一棍子就跑不太符合逻辑。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司藤自己……把箭给还原了。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秦放的一颗心砰砰乱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到对的路子了。

司藤要来黑背山的山洞,并不是要泄愤捣毁沈银灯的机关,她只是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她要洞悉秘密然后打沈银灯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如果一切没有出差错,她查找到机关的原理之后会不动声色还原,然后悄悄离开。

而来日,沈银灯告诉她已经找到了赤伞巢穴的时候,她会大吃一惊,即便到了山洞口,都会装出一副第一次来的模样。

所以,她会还原,甚至更改这个机关,让沈银灯耗费心力设计的布置,最后反为自己所用。

她在重伤之后,做了什么事?

她拔出了箭,擦拭了有血迹的地方,甚至把机关给恢复原样,她那么心思细密,不可能想不到还要清理地上的血迹的,但她没有做,反而挣扎着出了山洞……

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伤势的严重性超过预想,再拖延下去会倒在这个洞里,所以猝然停止才做到一半的事情仓促出洞?毕竟,倒在别的地方还有从头再来的可能,倒在这个洞里,只会自投罗网……

秦放站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他脱掉外衣卷作一团,蹲下去拼命擦拭地面的血迹,有些干的血迹擦拭起来有些费力,他又折出洞去,拿衣服浸了昨夜积下的雨水又重新进来擦。

所有的这些痕迹,司藤留下的痕迹,都要……清理干净。

***

一大早起来,大家发现不见了颜福瑞,王乾坤在颜福瑞房里东摸摸西摸摸,出来说:“鞋子衣服穿着呢,是自己出去的。”

马丘阳道长挺纳闷的,问说,昨儿晚上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吗?

也不知道是刚起床睡傻了还是怎的,回答都是:雨大着呢,雷声轰轰的,电光擦擦的,马丘阳道长听的那叫一个脸黑。

白金教授倒是挺担心的:“颜道长不会为了瓦房的事情想不开吧?”

丁大成在院子里刷牙,咕噜噜漱口,嘴角边还翻着牙膏的白沫子:“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想不开,别人哪挡得了啊。”

苍鸿观主听的有些不悦,挂着脸说:“谁有颜福瑞的手机,打一下不就得了。”

自家师祖的指令,还是自家徒孙最上心,王乾坤赶紧拨颜福瑞的手机,拨完了搁耳边一直听,过了会眉头皱起:“没人接呢……”

***

颜福瑞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了,嗡嗡嗡嗡的贴着腿,在地下听手机的声音很奇怪,声音和在空气中传播时,音色很不同。

那时他写字问她了:“要把你埋了?”

她回:“是。”

颜福瑞瘆的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找了根趁手的粗树枝在旁边掘坑,心里想着:这是活埋啊,司藤小姐这是跟赤伞斗法输了,赶紧为自己掘坟,怕被赤伞鞭尸吗?

但看她表情又不像,说实在的,颜福瑞不喜欢司藤这种女人,他觉得女人嘛,傻了叭唧的比较好,再腰榜粗圆些,更显富态憨厚,司藤这样的,每时每刻的表情都像在说“你想跟我玩阴的吗,玩死你”。

而且明明都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那种眉眼表情,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挖到一半,树枝缠到地下的树的杂根,颜福瑞低头去拽,拽着拽着,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瞬时间敞亮了。

他怎么把这节给忘了,她是藤啊,藤是什么,跟树一样,不都是土里长出来的吗,她现在要回到土里,哪是什么给自己掘坟啊,她要去汲取地底的养分去了,还有阳光、雨水,都是她需要的吧,印象中,哪怕是断了的树枝,插到土里,也可能再扬枝吐芽呢,不是有句老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颜福瑞挺羡慕的,不需要打针吃药也不需要手术,挺天然的疗法,还没什么副作用。

挖到半人深了,他又写字请司藤进去,司藤笑了笑,无数外延的藤条开始回缩,躺下去的她又重新是人的模样了,只是那根曾经扼住过他咽喉的手臂,还是藤条模样。

颜福瑞自作聪明地想,看来这只手臂是受了很重的伤,回不去了。

他手脚并用着往坑里填土,觉得盖的差不多时,那条藤臂突然箭一般往高处飚出,缠住了最近的一棵树,然后猛然下拉,颜福瑞听到咔嚓树干折裂的声音,一仰头看到冠盖砸下,骇的头皮发麻,正想拔腿就跑,回收的藤臂蛇一样卷住他一条腿,硬生生把他拖进土里。

***

颜福瑞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司藤并不信任他,她那么谨慎多疑,当然会防他出去把她的藏身之处到处乱说。

而且,她拉倒了一棵树,让树的冠盖正砸在这里——这里并不是上山的主道,即便有人真的走过来了,也只会说:前两天的雷雨好大啊,看哪,把那么粗的树都劈倒了呢。

起先以为,她是要杀他灭口了,后来发现,他在土里居然没有窒息,细密无数藤条在泥土里穿梭延展至他的鼻侧,他嗅到湿润的清新空气,甚至带着藤汁的味道。

颜福瑞没读过很多书,不过有些常识他懂的,带瓦房出去摆摊时,很多人会来发传单,保护环境的,提倡种树的,那个穿一身绿的宣传员过来买麻辣串烧,还不忘给他宣传:“我们要保护植物,植物可以进行光合作用,把二氧化碳和水转化成有机物,并且释放出氧气,而氧气,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老板,你这麻辣串烧都用木头签签,这是砍伐树木,影响生态平衡……”

手机还在持续的震动,耳畔忽然传来悠长的一声叹息。

颜福瑞浑身一震:“司藤小姐,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光合作用就不要太较真了,我造肯定有很多童鞋要说总总人家绿色植物有叶绿素啥啥的才能进行光合作用,在地下这种照不到阳光啥啥的。

司藤说了:“我能,我可以,你们有意见咋滴……”

另外快表扬我一下,我日更的奇迹一般只能维持两天…

46、第⑤章

“嗯。”

“那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不可以就不可以吧,醒了总是好的,总比他一个人在寂静的地底干瞪眼的强,颜福瑞又待了一会,总觉得别扭的厉害:这么安静,两个人就这么躺着不说话,又不能动,彼此连呼吸声都听得到,不知道司藤是怎么想的,他自己实在是……

太尴尬了啊。

他试图找话题跟她说话:“司藤小姐,我们瓦房,还能被救活吗?”

“不能。”

哦……不能就不能吧,自己也早猜到了,颜福瑞怔怔地瞪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黑暗,又问:“司藤小姐,我师父丘山道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遭遇到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前,颜福瑞寡淡而平庸的人生中,除了瓦房,也就是丘山道长了吧。

丘山道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