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刻我也是害怕已极,虽然一向认为自己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是毕竟从来没杀过这么大的生物,以前顶多就是弄死几只老鼠、蟑螂之类的小东西。

 我只得一边砸一边说话给自己壮胆:“你还想吃我?吃了我的老板也就算了…我是什么人?能让你吃了?…我跟总理握过手…我跟总书记合过影…我…我我他妈的还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呢我…我让你追我…你看我不砸扁了你…”也不知砸了多久,手中的石头终于碎成了若干块,虎口被震破了,全身都是自己的血和怪物的绿汁,衣服也被挂破了几条口子,真是狼狈不堪。

低头看看怪物,基本上已经没有形状了,能砸到的地方全砸了两遍以上。

我坐在墓碑旁大口地喘着气,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最后竟然活了下来,虽然是惨胜,但总算是把这天杀的王雪菲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我发现幕碑后面有一个类似蜂窝的三角形小土堆,用手一摸,原来那土堆是一种类似透明分泌物凝固之后形成的蜡状物质,上面留有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可以让一只飞蛾大小的昆虫进出。

看来这就是服务员亡灵所说的王雪菲的老巢。

我想用手把它从中间扒开,那巢建得甚是坚固,连加了三次力,才掰成两半。

里面的空间大约和骨灰盒差不多大小,阳光照耀之下,洞中的事物亮晶晶的耀眼生辉,竟然全是白金项链钻石戒指之类的珠宝,足有上百件之多。

掏出来两样拿到眼前细看,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货。估计都是那怪物生前害过的男人们给它买的。

世人皆爱财,常言道人为财死。想不到这怪物也是个贪图富贵的,真可谓是与时俱进,顺应时代的潮流啊。

我喜出望外,心想今天总算没白忙活一趟,这些珠宝项链,我就不客气地收下来,就算是这怪物赔偿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刚才虽是九死一生,也不枉我受了这一番惊吓。

在物质文明的刺激之下,手上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刚刚还因为失血过多感到头昏眼花,现在也立刻变得精神焕发。

我把里面的财宝拿出来,用外衣包了个小包,拎在手中,对着宾馆服务员的墓碑拜了两拜,又回头望了一眼地上怪物的残骸,自言自语道:“良园虽好,却不是久恋之所,洒家去也。”

随即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界龙公墓。

后来我用这些珠宝变卖得来的钱作为资金,同阿豪、臭鱼一起做了药材生意。

一年之后无意中看到一条新闻,在本市黄楼镇界龙公墓中,管理人员发现一个埋有大量尸体残骸的洞穴,尸骸全部属于成年男性,经鉴定,大部分为东亚人种,少数为欧洲人。据保守估计,尸体数量在两百具以上。死因及时间等目前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暗自吃惊,那怪物竟已害了这么多人,想想也真后怕,就差那么一丁点,否则自己现在也上新闻了。

不过随即又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为民除害,单枪匹马地解决了这么厉害的怪物,真可谓是盖世无双的豪杰身手,比起当年的那些大侠恐怕也不承多让。

可惜当时没有目击者和媒体现场直播,不然我名扬四海,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会被我的事迹感动,主动送上门来。

唉,运气不好啊,只能继续默默无闻了。想到了莫斯科无名英雄纪念碑上的铭言来安慰自己: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他们的功勋永垂不朽。

臭鱼问道:“这就完了?”

我说:“完了,你还想怎么着?”

臭鱼说:“这么一个会变大美女的大蝴蝶就让你给活活砸烂了?”

我说:“不给它拍扁了,我还留着它生崽子吗?我只恨天下没有这么大的苍蝇拍,害得我很辛苦地一点一点地用石头砸。”

臭鱼说:“你可真没经济头脑,这要是活捉了,或者做成标本什么的,拉到中东去,卖给哪个喜欢搞收藏的石油大亨王子之类的人物,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我说:“你赶紧歇了吧,就数你聪明。咱们要是倒卖这种怪物,搞不好被公安抓了,给咱们扣上个走私国家特级保护动物之类的罪名,咱下半辈子就真不愁吃喝了,到监狱里面天天吃窝头去吧。”

臭鱼说:“这样的怪物怎么能算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我看比起国宝也差不多。比大熊猫值钱。”

我说:“反正在中国,稀少的东西都值钱,咱们这儿就一样东西多,也最不值钱,你知道是什么吗?”

臭鱼说:“我当然知道了,咱们中国就是人多。”

我们俩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越扯越不靠谱。

藤明月和陆雅楠都捂着嘴笑,陆雅楠拿出一包巧克力分给众人,大伙腹中都有些饥饿,谢过之后,拿起来就吃。

陈老插话道:“其实那怪物不是蝴蝶,我年轻时也见过一只。”

我们忙问详情。

陈老说道:“但凡人遭横死之后,心中一股怨气难消,这股气无形无色,要多日方才散净,如果恰遇多股怨气凝聚,这股气又聚于虫巢附近,虫蚁蝶蜂之属吸收了这种怨气就会变异成精,以阳气足的成年男人为食,它们每吃一人,就要作茧蜕皮进化一次,每蜕一次皮,它身上的图案花纹就更加美艳一层。”

我们听了恍然大悟,忙问陈老这怪物叫什么名字。

陈老说道:“此物名为丧哭,又名尸璧,在道教典籍中多有记载,并不足为奇,乱世之时尤多。”

我对陈老说道:“丧哭?怪不得有人叫它三姑,原来是这么个三姑。”

阿豪从我讲我的经历开始就始终不发一言,仔细地听着每一句话,这时冷不丁地问了陈老一句:“老伯,你们这个村里有没有什么唐代古墓?”

陈老听了阿豪的问话,全身一震,脸上微微变色,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在这村里住了六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有什么唐代古墓。”站起身来接着说道:“你们大家慢慢聊吧,老朽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要去接着睡觉,失陪了。”

也不等我们回话,陈老就转身进了里屋,并把房门关上。

我和阿豪对视了一眼,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臭鱼对陈老是否回去睡觉毫不在意,三两口把自己那份巧克力吃完,一看陆雅楠那份才刚吃了一小口,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妹子,巧克力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这吃法不对,我这当哥的不能视而不见,我来教教你吧。”

陆雅楠笑着说道:“吃巧克力还有什么方法吗?啊,我知道了,你是说和室内温度有关对不对?我以前看杂志上介绍过。不过我可不是你妹妹,你长得这么黑,咱们怎么看都不像兄妹啊。”

臭鱼伸手把陆雅楠没吃完的巧克力拿过来:“又不真的是亲兄妹,咱这么称呼不是显得我没拿你当外人嘛。我也不是说巧克力的吃法,我是指吃巧克力时的方式。我来示范给你看看。”

说话之间,臭鱼把巧克力全部塞进了嘴里,单手托腮做沉思状说道:“一边大口地嚼着香浓的巧克力,一边思索一下未来人生的道路,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啊。”

这可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臭鱼的脸皮比城墙拐角都要厚上三尺。众人大笑,雨夜之中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都烟消云散了。

藤明月还想听故事,让我再讲一个。

我有些累了,就对她说我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大脑容量有限,只会讲刚才那一个故事,其余的一概不会。

陆雅楠对藤明月说:“藤老师,你给他们三个讲讲你家那幅祖传古画的故事吧,上次你给我讲了之后,我觉得真的是很神奇呀。有点聊斋的感觉。”

我和阿豪本来已经有些困乏了,听说有什么祖传古画,又都来了精神。

藤明月不像普通女孩那么矫揉扭捏,非常大方,有点像美国女孩那样充满活力和具有外向的性格,既然别人让她讲,她马上就答应了。

陆雅楠对大伙说:“你们先聊着,我去车里再取些吃的东西来,顺便打电话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说完就起身去外边的车里拿东西。

在此期间藤明月给我们讲了她家祖传的一幅画中的故事。

第一卷雨夜谈鬼事 第四个故事:古画奇谈

藤明月讲的第四个故事,是正值明朝末年,天下大乱,天灾兵祸连绵不休,百姓苦不堪言。

关外宁远锦州卫一线打成了一锅粥,朝廷只得不断地增加税赋承担军费开支。

由于边饷练饷辽饷太重,百姓不堪重赋,导致内地流寇四起,所到州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官兵无不望风披靡。

在四川,流寇杀人盈野,川人百不存一。在河南,流寇攻开封不克,隧掘开黄河放水淹城,一代名都就此永远埋于泥沙之下,从此再不复见天日。天下就像是个大火锅,到处都是水深火热。

在当时的中国,只有江浙两省,略为太平。皆为这两地属于中国之粮仓银库,崇祯皇帝的辽饷几乎全依赖这两省的税收。故此一向都驻有重兵,再加上这江南两省自古富庶,百姓还算能有口安稳饭吃。

藤家祖籍金陵城郊,也就是现在的南京。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家资殷富,而且世代。藤家当家的是当时的名士,名叫藤荣,家训甚严。

其子藤子季年方弱冠,生性聪颖,才思敏捷,尤善词翰。

来家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藤荣皆不允,只让藤子季专心读书。

适逢流寇大举进攻,兵甲如林,官兵虽重,也不敢断言定能御敌,周边地区的土匪趁火打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冲州撞县杀人放火。

百姓无不举家奔窜,藤家的粮库也被乱民哄抢一空,藤荣携带眷属避难于中谷县中表亲朱某处,当地的富绅见藤荣是社会名流,于是为其全家腾出几个院子居住,饮食器具供给无缺。

藤子季因客居仓促,没带什么书籍,学业暂时疏懒了下来,每天只有在村外散步解闷。

村中有王姓缝工,与藤子季对门而居,王妻三十许,风姿绝伦,不类村妇。有女名柳儿,貌美尤过其母,常随母碾米于比邻。

一日柳儿携带箕帚路过藤子季门外,粗布荆钗,殊无艳饰,然而发盘高鬏,秀眉在骨。

藤子季看在眼里,不禁神为之荡,目送女远去才反身而归。

回家之后,冥想梦寐,辗转反侧。早上起来不及洗漱,就等在门外。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又见到柳儿在门前路过。

藤子季细看柳儿,只见裙下双足细锐如笋,益发喜爱不能自拔,伫立多时,眼睛都不会转了。

直到柳儿的母亲王氏走过来,藤子季自觉失态,方才依依不舍地反身回房。

王氏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从此不让柳儿出门,所有需要出门做的活都由自己承担。

藤子季大失所望,咏忆柳诗百首,辗转思量,情思悱恻。

一日,踌躇于院中,负手听蝉。忽然足下锵然掉落一物,视之,银指环也。骇而四顾,只见柳儿在门外一边微笑,一边用手远远地指着地上的银指环,似乎是让藤子季收藏起来。

藤子季会意,马上捡起银指环藏于袖中,再抬头看柳儿,她已经去得远了。 藤子季心痒难耐,又苦于无人诉说,于是信口成诗一首:

银指环如月弯,向疑在天上,端自落人间,银指环白如雪,欲去问青娥,幽情无人问。

未过多久,流寇被官军击溃。藤荣一家准备还乡。买一巨舟,装载行李,只等来日风顺起程。

藤子季整日立于门外,想等柳儿言明爱慕之意,然而却杳无见期。

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只听布帆翩翩作响,藤荣命家人登舟,中流击楫,片刻舟已顺风而下十余里。藤子季望洋兴叹,无可奈何。恨不能胁生双翼,飞过长河。一想到此处,便觉得身轻如叶,飘乎悠到北岸,信步前行,却发现路径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同。

道路两旁林木葱葱,间杂荆棘,有数栋茅屋,周围围以豆篱,寂寂无人。

藤子季紧走几步,来到茅屋近前,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以便询问路径。

却听屋中有嘤嘤悲泣之声,听之怦然心动,受到那哭声感应,自己也觉得哀伤愁苦。

藤子季听得哭声,于是推门而入,只见一女子红绡掩面呜呜娇啼,自觉失礼,连忙退出门外。

方欲转身离去,忽听屋中女子说道:“庭前可是季郎?你弃我而去,为何又回来?”

藤子季细看屋中女子,正是柳儿,不禁悲从中来,声泪俱下。

柳儿从屋中出来,用红巾为藤子季擦去脸上泪水,说道:“父母之前可以婉言示意,君之亲戚朱某若为你我二人做媒,事无不成,何不归而谋之。我被母亲节制,不能轻出家门,从今而后,唯有在家中等候你来提亲的好消息。”言毕退入屋内。

藤子季想随她进去再说些话,忽听村中恶狗狂吠,大吃一惊而起,发现自己原来正躺在舟中,适才是南柯一梦。

后以梦中情形私下里告诉父母,藤荣认为缝工之女下贱,又以路途遥远,聘娶不易为由而不准其事。

藤子季见父亲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忧愁成疾,食不下咽。

荏苒光阴,又至春日。扶檐垂柳,丝黄欲均。

藤子季心中苦闷不乐,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云鬟雾鬓本多姿

记得相逢一笑时

转盼韶华空似梦

尤怜春柳挂情丝

写毕,倦卧睡去。诗稿被藤荣见到,发现藤子季如此没出息,勃然大怒,但是念在藤子季有病在身,就没有对他说什么。

时至清明节,游人如织,藤子季也出门散步排解相思之苦。

行至黄昏,日渐暮,人渐稀,在途中遇到一位老妇立于道旁。

老妇对藤子季凝视良久,走过来说道:“好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只是见你神色忧愁,是否有心事?不妨讲出来,老身愿效绵薄之力。”

藤子季叹息道:“确有心事,但恐姥姥无能为力。”

老妇说:“就怕你没什么心事,如果有,老身无不能为。”

藤子季听她言语奇异,就尽以实情相告。

老妇笑道:“此事有何难哉,假如今日不遇老身,则君终当忧愁成疾至死。”

藤子季连忙拜求。

老妇说道:“此去半里远,有一宅,王氏母女正寄居于其间。如果不信,可随我前去观看。”

藤子季欣然前往。行至一处茅屋数间,豆篱环绕,芳草古树,树荫蔽日,显得阴森清寂。

此间景象和在船中做梦时所见毫无区别,藤子季甚觉怪异,问老妇:“我这是在梦中吗?”

老妇说道:“分明是我引你前来,哪里是在做梦。”

藤子季说道:“曾梦此景,故疑之。”

老妇有些生气,说道:“真境何必多疑。”

藤子季问道:“清明时节,篱笆上的豆花为何发芽?”

老妇笑道:“书生喝醉了,请再仔细观之。”

藤子季揉揉眼睛细看,篱笆上果然并无豆花,唯细草茸茸而已。

等到进了屋子,柳儿的母亲王氏含笑出迎,对藤子季说道:“年余不见,竟已憔悴如此。”

藤子季哭诉其故。

王氏说道:“令尊自高门庭,痛绝渊好,难道我女儿真就成了道边苦李无人肯拾吗?我知道季郎心意至诚,故托俞姥引你前来一谈。若能联姻固然是好,但须令尊诚意而求,不然谓我缝工女,岂真不能占凤于清门。”

藤子季婉辞谢过,俞姥也代为说情。

王氏沉吟良久,说道:“倘若真想与我女儿成婚,当入赘于我家中,如违愿,请季郎速速离开。”

藤子季只盼和柳儿成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连称愿意。

于是扫除各室,铺设床帐,俞姥为柳儿妆扮已毕,同藤子季上堂交拜,行礼成婚。

藤子季观看柳儿,艳光倍胜昔日,遂相欢悦,询问柳儿如何住在此地。

柳儿说:“妾于村外买布,被俞姥接来,不料妾母也已在此,于是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妾曾问俞姥此间是何所在,俞姥说这里名为俞氏庄园。”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藤子季和柳儿如胶似漆,藤子季一日忽然想起,此间大事已定,当归家告知父母。长留此间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找柳儿商议此事,柳儿心意未决。

藤子季心想此处离家也不甚远,去去便回,何必斟酌不定,便自行离开,行出百余步,回首望去,却不见那几间房舍。

只有一座大坟,环以松柏。藤子季大惊之下急忙寻路还家。

到家之后,见父母因为藤子季失踪多日,相对悲泣,脸上泪痕犹未干。见藤子季回来,大喜之下询问缘故。

藤子季以实相告,父母大骇,以为遇妖,藤子季也自惊恐不已。

如此又过半月,藤荣怕藤子季再生出什么事端,于是答应找亲戚朱某做媒向王家提亲。

还未来得及写信,恰好朱某自上谷而来,藤荣诉说此事,请朱某做媒。

朱某大称怪事,说起其中情由:

自从你们从上谷返乡之后,王氏女柳儿奄奄抱病,察其意,似乎是因为思念藤子季而病。

后来病愈,出村买米,忽然失踪,遍寻不着。

过了一段时间,自行回到家中,问其故,她说出村买米之时,遇一老妇自称姓俞,邀其同行,到了一处房中,见其母王氏已先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