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不禁一阵心痛,好像一股麻索,不住的在他心里搓绞似的。

小珍只瞥了他一眼,就恨恨的看向霍玉匙:“那个贼子,那个贼子……”一面说一面移步过去,看样子是想到霍玉匙身前去骂他。

但这样是极危险的。

铁手本可以制止的,他的手甫伸出去,还没有搭到小珍的肩头,他心里忽然想至这样岂不是等于抓住小珍,这样子是极不好的。他旋又想到他与小珍初识的时候,小珍当时被习笑风迫得褫衣落江,小珍皎洁匀美的身子……

他一念及此,手是伸出来了,却没敢扣下去。

冷血生恐小珍接近霍玉匙会为其所趁,同时也没想到铁手会不去制止小珍,他及时回剑一拦。

他这一拦,是把小珍拦住了,但铁手乍见小珍的身子被剑身挡住,他心里一下子有一个冲动:不能让兵器冒渎了小珍,他立即闪电般伸手,握住了剑身。

铁手可以说是江湖上翻过大风历过大浪的人物,本来不致于生出这种连以兵器相拦阻也觉冒渎的感觉,可是在这一刹,他却忍不住,生怕小珍真的撞上去为剑所伤,所以他抢先去用手握住剑身。

他号称“铁手”,握住了一把利剑,虽然是冷血的快剑,自然也不会有碍的。

这一来,铁手,小珍,冷血三人一起被卡在这关口儿上。

霍玉匙是极端机伶的人,他翻身跃起,左手打出十五点星光,右手掣起一柄寒匕,左打冷血,右刃夺路而出!

冷血用空着的左手,接下十五道暗器,但已来不及拦阻霍玉匙。

霍玉匙刚跃起破根,忽见阳光中五彩缤纷,幻成飞花无数,降洒下来:

霍玉匙此惊非同小可,勉力以刃一格,“当”地一声,刃断为二。

幻彩中又敛定为一张晶光灿然的刀。这正是“习家庄”的“碎梦刀”。

持刀的人便是怒忿中的习秋崖。

习秋崖可谓怒极恨极,一刀不中,又劈一刀。

霍玉匙在地上打滚,一滚十尺,才躲过这一刀。

习秋崖可以说是恨绝了他,又一刀砍下,霍玉匙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左股已中了一刀。

习秋崖抡刀骂道:“你这百死不足以赎其辜的家伙!我要把你斩成九十九截--”一刀又劈了下来!

习秋崖的“碎梦刀”凌厉无比,冷血也不敢以剑去格,铁手一个箭步,扣住了习秋崖胳臂,疾道:“二公子,这种淫贼,罪不致死,还是交回给衙里发落!”

习秋崖忿忿地道:“这种人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枉杀了多少人命?真该把他给天雷劈顶,万箭钻身,叫他拼凑也还原不了!”习秋崖原本文质彬彬,忽然骂起这般恶毒的话来,可见心中有多憎恨。

习秋崖徐徐收刀,仍不甘心地骂道:“你把这种忒煞狡猾的家伙往牢里送,不消几日他自然又出来作怪,哼!”冷血、铁手听了,不觉一愕。

习秋崖行近小珍,双手搭在她肩上,这时,他整个语气才柔缓了下来:“小珍,你受苦了,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

小珍尽是摇头,也不答他。

习秋崖双手搭在小珍肩上,一直很关怀的看着她,像要从她脸上看出她遭受到什么损伤来。

冷血见了,忙跟铁手道:“这淫贼,我们把他送衙了吧。”

铁手道:“嗯。”

忽听一人道:“不用了。”

铁手冷血看去,只见来人是面白无须,满脸笑容的霍煮泉。

铁手一怔,说道:“原来是霍先生驾到。”

霍煮泉道:“我以知州事大人辖下天雄府都部署的名义,把此人逮了归案。”

铁手道:“哦?”

霍煮泉一笑道:“因为这淫贼,在这一带附近不知做了多少采花案,官府早已把他绘形缉拿多时了,这次全仗铁兄习庄主把他拿下这兔崽子结案。”

铁手沉吟了一下,道:“既是如此,就交给霍先生了……却不知霍先生如何得知这贼子在此处?”

霍煮泉道:“习获先生找谢大人,才知悉你们在大伯公墓园研结案情,才赶过去通知你们的。”

铁手又问道:“所以谢大人也通知了你?”

霍煮泉道:“铁二爷想问的是擒拿区区一个采花盗,谢自居为何不派属下前来,而要小题大做,通知了我?”

铁手道:“在下确实不解。”

霍煮泉大笑道:“原因很简单,”他指着匐伏在地的霍玉匙道:“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就是我儿子。”

铁手和冷血俱颇为错愕。

霍煮泉道:“因为我是他老子,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丑事,我还是一定要来,把这个早已被我斥逐出门的孽畜,亲自拿押牢去!”

他又哈哈笑道:“你们见我满脸笑容,又焉知我心中羞无地容,愁无人诉!”

铁手忙道:“常言道,世上不如意事,在所多有,令郎如此……不堪,知子莫若父,除秉公施以刑诫外,还望霍先生于以私下开导,诱至善道。”

霍煮泉叹道:“这都是我教诲无方,这畜牲顽冥不灵,教也枉然,我得先把他下到牢里,要他尝尝个十年八载铁窗滋味,再来教他好了!”

习秋崖却在一旁冷哼一声。

霍煮泉叹道:“今次的事,所幸小珍姑娘无恙,未致酿成大孽……我会把这孽子前案一并处治,就此告辞了。”

铁手、冷血知他毕竟敌犊情深,心里悲苦,亦不多作挽留。

这时,小珍轻轻的转身过去,脱离了习秋崖搭住她肩膀上的手,向冷血走过去,问:

“玫红姐姐呢?”

冷血道:“她在郭捕头以前居处。”

小珍一怔:“她在那儿做什么呢?”

冷血苦笑道:“她本来是要等我们泵场办查案件回来的……但是我们却来了这里。”

小珍“哦”了一声道:“难怪她不在了。”

她偏头想想,又道:“要是她在,一定要打这……这贼人好几巴掌!”

冷血心里暗笑:若那三小姐在,何止掴那淫贼耳光而已?……却听习秋崖仍忿然道:

“那种下三滥的淫贼……也不知光嚷着要缉拿,连榜文都出了,听说也曾把他下过牢,现在不也是一样出来作恶!”

冷血听在心里,暮然一震:“他坐过牢?”

习秋崖一呆,道:“千花蝴蝶是这一带有名的淫盗,听说曾被六扇门中的高手擒获过,这种人逮了不关到牢里去难道还厚加抚恤不成?”

冷血忽转脸向铁手,道:“霍玉匙不像坐过牢的样子。”

铁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霍玉匙年纪轻轻,犯案累累,如果被擒下狱,非十年光景不能出牢,而牢狱这等不见天日的地方,加上牢头狱卒的恣意欺凌拷打,说什么霍玉匙都不可能还保有今天哥儿的样貌与举止!

但是当冷血转过脸去看铁手的时候,铁手的神态的确让他吃了一惊。

铁手沉起了脸,神情完全掉入了沉思里。

然后他隔了良久,才问了一句话:“他叫霍玉匙?”

冷血乍听这句话,摹地心头一亮。

 

第三章 墓碑上的名字

 

冷血几乎跳起来道:“霍玉匙?”

铁手沉声道:“是,我们曾见过此人的名字。”

冷血大声道:“是在大伯公家场?”

铁手点道:“墓碑上的名字。”

大伯公家场。

冷血和铁手,在救小珍逃出魔掌之际,没有去想“霍玉匙”这个名字。

只是等到小珍,已获救后,由于习秋崖的说话里发现了破绽,铁手和冷血才对“霍玉匙”这名字留意了起来。

他们在冢场里看过这名字。他们在一夜之间,看过的碑文铭刻,不止一千八百,但这两大名捕还是能想出这名字的来源!

那是很简单的“爱子霍玉匙之家”!

墓家全无可疑,那是东列第十八座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