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慕容止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我只远远看见这个人抓住了空大师,用分筋错骨手严刑逼供,我见他功夫高,打不过,自然要跑,他一路把我逼到云小鲨船上,就自己喝酒去了。”

慕容琏珦轻轻放儿子平躺舱板上,站起来:“苏大侠,犬子所言,是否属实?”

苏旷沉默许久:“属实。”

一阵低低骇叹从四座传来,慕容琏珦一步步逼近:“你与犬子之间有什么恩怨,咱们暂且放下不提,了空禅师多少年广积善行,我辈江湖之人也仰慕得很,不知他有什么过失,要你对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严刑相逼?”

从慕容止出现的那一刻起,苏旷就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局中,这个局或许不是为他布的,但是他刚好不好地一脚踩了进去,直觉告诉他要远离漩涡的核心,小小斗争片刻,他还是选择了解释,原原本本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只略过了了尘禅师所说的那段旧事。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笑话,马秦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她走过来,“我可以作证。”

“你?”慕容琏珦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自己作证的好。”

马秦叹口气,轻轻拔下头上的玉簪笔,搁在桌上。

慕容琏珦看着玉簪笔,眼神一怔:“你究竟是什么人?”

马秦顿时间又有了那种高绝睥睨的风华:“即使别人不认识这枝玉簪,慕容先生,你还是应该认识的,我姓司马——不知道我的话,能不能算作证据?”

慕容琏珦点头:“能,当然能,我若是连司马家的人都信不过,还能信谁的话?”

苏旷的嘴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苦涩,原来人家根本就是认识的,不仅认识,看来还是世交,随随便便拔出一根簪子,立即就代表了整个家族的威严。

慕容琏珦话锋一转:“司马姑娘,我有一言请教,你和苏旷,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马秦脸红了红,一下就懵了:“我们……我刚到泉州,银子快要用光了,看见,嗯,老镖头的酒宴,我就那个,在外头蹭饭,苏旷他、他,他也过来,嗯,带我进去吃……”

慕容琏珦奇道:“什么叫带你进去吃?”

陈洛钧哈哈大笑:“就是说,苏大侠当时也是风流倜傥,一路大摇大摆地闯进慕容家的酒席白吃白混,临了还露了手功夫镇镇我们这帮不入流的角色。至于有什么其他打算,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慕容琏珦淡淡道:“这么说来,苏大侠你千里迢迢赶到泉州,还真是冲着我们家来的?”

苏旷已经不想再解释下去了。

马秦却急忙道:“他不过是前来拜会慕容老镖头而已。”

陈洛钧第一个哈哈大笑:“真没想到,陈某人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一个圣人——姓苏的,你大老远跑来泉州,不见正主儿反而到酒楼上探听消息,凑巧认识人家司马姑娘,一时兴起去镖局救人,顺便偷窥一下拳经秘笈,大仁大义地留下来治水清毒,了空大师引荐你入寺,结果自己反而惨遭折磨,慕容止小兄弟瞧见,你就要置他于死地,然后又这么巧把这事儿忘了……哼哼,哼哼。”

苏旷低头,微微笑道:“结论是?”

“结论?结论你心里明白。”陈洛钧双拳握紧:“说,是谁指使你潜入慕容家的,说清楚了,或许给你留个全尸。”

马秦忙道:“陈大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证据没有?”

慕容琏珦嘿嘿一声:“他刚才口口声声说小儿是受人指使,是谋害了尘大师的真凶,难道他就有什么证据不成?司马姑娘,你还年轻,江湖的险恶,你未必明白。”

马秦还要说话,慕容琏珦一句话将她挡了回去:“司马家风素来不牵涉到是非之中,只要秉笔直书,是不是,姑娘?”

马秦提起的一口气,渐渐松了下去。

慕容琏珦转向苏旷:“苏旷,你若是不能自圆其说,恐怕,也只好请你跳下海去了。”

苏旷笑笑,除了凶手,谁***天天没事琢磨自己做事严密不严密?他并没有愤怒,只是觉得悲哀,他看看慕容琏珦,果然是一腔浩然正气;瞧瞧云小鲨,依旧笑吟吟地好像在看一出好戏,连马秦知道的似乎都比他多些,折腾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

他抬头,目光中也有寒意:“你们三家的烂事,我怎么自圆其说?慕容琏珦,我知道的已经全盘托出,信不信且由得你们,只奉劝一句,多说无益,你的宝贝儿子最好赶紧疗伤,不然四肢废了,又得算到苏某头上。”

慕容琏珦暴怒:“你以为这笔帐现在就不算在你头上?”

苏旷嘿嘿一笑:“算在我头上又有何妨?苏某水性素来不好,这海是说不跳,就不跳,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索性大摇大摆地向一张交椅上一躺:“云船主,戏也看够了吧?烦劳打点赏钱,拿酒来。”

“拿酒来。”云小鲨笑得分外开怀:“你早这样多好,我就瞧不得你假模假式的样子。”

马秦满头是汗:“苏旷……有话好好说,何必?”

慕容琏珦推开她:“司马姑娘,你还替他说话?你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就是了尘大师。”

马秦浑身一震,如雷轰顶:“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慕容琏珦点头:“你若还信他是凑巧认识了尘大师,潜入开元寺,我也无话可说。”

马秦猛摇头,拉住苏旷袖子:“他真的死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酒已送到,齐齐排在苏旷身边,都是大肚方口四斤八两斤装的瓷瓶,苏旷拇指一扣推开瓶盖,慢饮一口:“好酒……慕容琏珦,你教唆她也没用,就她的那点功夫,帮不了你什么。”他一饮而尽,微笑着望了马秦一眼:“我要说的早说明白了,你既然不信,尽管并肩子动手吧。”

陈洛钧第一个忍不下,挥拳就打:“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苏旷随手一掷空瓶,酒瓶和拳头凌空撞在一处,喀喇一响,酒瓶当空粉碎——只是陈洛钧也捧着拳头痛得弯下腰去,拳头居然也撞碎了。

慕容琏珦喃喃道:“好狠的出手!”

“少废话。”苏旷拈起第二个酒瓶,胸中的傲意和酒意一同翻涌:“那倒还是个汉子……慕容琏珦,要出手赶快,喝完第三瓶,我可就要起来活动活动了。”

马秦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旷——在她印象里,苏旷好像一直是一个笑嘻嘻的,开着不轻不重玩笑的可爱小伙子,但是眼前这个人,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浑身都是强自抑制的杀气,好像一口一口的烈酒可以浇灭胸中的戾气一样——马秦转身:“云姐姐,你说句话。”

云小鲨无辜道:“我说什么话?难不成这么多人,还要我一个受伤的女人出手?”

慕容琏珦道:“云船主,这可是你的地盘,你要主持公道。”

“哈!”云小鲨一声笑:“我为什么要主持公道?”

慕容琏珦忍气道:“因为云船主志在追镖,此人极有可能就是截镖人的同党。”

云小鲨摇头:“那就烦请慕容镖头帮我擒下此人。”

慕容琏珦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从软榻上扔下来:“当时小儿逃到码头,可是云船主帮忙擒住的,云船主,帮理不帮亲。”

云小鲨抿着嘴,笑得一脸珍珠粉都落下来:“那是我高兴,我高兴帮亲。”

苏旷第二瓶也喝完,啪得往地上一摔:“云小鲨,你有完没完?那几个人不经打,你既然存心看笑话,索性派两个人过来,看到底的好。”

云小鲨直身坐起,鲛纱也落下半截来,她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逮谁咬谁?”

苏旷提起第三瓶酒:“我既然上船了,也没打算活着下去,云小鲨,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何不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云小鲨瞪眼:“我明白什么?”

苏旷第三瓶也已经喝完,他站起身来,双足稳稳扎在地上,目中有一丝凌厉:“我正想请教,咱们这艘船,是开向何处的?你要追的是谁?”

众人这才发觉,十一艘船早就升了满帆,全力向东——这位海上的霸王不仅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而且也早就做了决定,大家伙在这儿闹得热火朝天,果然不过是人家的消遣。

“好吧,过来。”云小鲨招招手,“过来嘛,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

“你们的真相根本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苏旷冷冷道:“你看错人了。”

“我现在去甲板上晒晒太阳,想要替天行道的,严刑逼供的,看戏看热闹的,都只管放马过来,失陪了。”他拂袖而去,一步步走向舱口,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疯,脚步还有些踉踉跄跄的。

这个人嚣张之极,要是不追上去,简直就是直陈自己懦弱没种。

慕容琏珦提了口气,但是慕容止却颤声叫:“爹,爹,我的手……我的手……”

他的双手和两臂从刚刚解开时候的惨白变得乌黑肿胀,试图挪动,但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他骇极:“爹……我的手……爹你杀了我!”

慕容琏珦恨不得以身相代,他急忙抱着儿子,双手急急搓着他的穴道,试图舒筋活络。

苏旷已经走得舱口,又站住,冷笑一声,继续大步向前,只是……又顿住,也不回头,讽刺道:“再揉下去,那个畜生的双手就真的要剁了。”

慕容琏珦如梦初醒,忙拔刀在儿子手掌各化一个十字,小心摧动真气,慕容止右手劳宫,左手中渚,渐渐流出紫黑色的淤血来……

阳光下的大海无边无际,那种望不到陆地的浩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无论什么样的盖世英雄,只怕都难免要望洋兴叹,苏旷忽然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云小鲨——在这里,一切都要依赖这条船,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都非得赖在人家地盘上不可——陆地上来的人,实在没有几个有骨气跳进海里的。

海风一吹,酒醒三分,苏旷忽然笑了起来,他自认素来是一个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的人,行走江湖,不白之冤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象今天这样发作,还是头一回。怎么回事?这条船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总把人内心中肆虐而任性的风暴钩出来——是因为云小鲨那种嘲笑的眼神么?这女人的身上好像有种暴戾而野性的因子,在她的目光中,一切克制看起来都像是虚伪,一切温和看起来都像是矫揉造作,她像是一只嗜血的野兽,无形之中逼着人用同样的强悍去面对,不然,就有可能被吞噬。

苏旷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要忘记为什么到这条船上来,他对自己说。

惯有的温和而坦荡的力量再次主宰心魂。

身后一片脚步声,衣袂带风声,兵刃撞击声——怎么又来了?苏旷缓缓转过身去,不要动手,他告诫自己,剑不虚施细碎仇。

第三卷?海上镖船 第八章 看碧波高涨

更新时间:2007-12-22 2:30:13 本章字数:7939

一回头,苏旷也愣了,只见一群人拉拉扯扯,好像几个人在劝阻慕容琏珦不要过来同自己招呼,又有几个人在劝说那几个扯着慕容琏珦的,“如何使得”、“万万不可”、“事急从权”……好半天愣是没弄明白他们在吵些什么。

“苏,苏苏……”慕容琏珦一张脸憋得通红,这“大侠”二字,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苏旷被他逗乐了:“苏苏?有话说话,别喊得这么肉麻。”

慕容琏珦更尴尬:“我,我求你就阿止一命。”

苏旷自幼随师父行走江湖,迄今已经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揉了揉耳朵,生怕是自己喝多了听岔了,只恨不得大叫一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慕容琏珦站直身子,拱手道:“我也知道这请求荒谬了,只是我慕容琏珦虽说是海天镖局的当家,但是庸庸碌碌大半辈子,一事无成,就这么一个儿子,苏……苏旷,你救他一命,我立即引刀自尽,绝不食言。”

慕容琏珦舔犊之情溢于言表,苏旷心里微微一酸,但脸上醉意更浓:“怎么?我苦心孤诣潜入你们慕容家,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你要我救你儿子?”

慕容琏珦一时语塞,他怎么说也是一号成名人物,要他在众人面前软语哀求,他实在也做不到,只好老着脸道:“你救他一命,是非恩怨,我们一笔勾销就是。”

苏旷怒极:“是非恩怨?慕容琏珦,你欺侮人要有个限度,你我只有怨,哪有恩?只有非,哪有是?你请便吧。”

慕容琏珦失神回头,脚步已经踉跄起来,嘶声道:“苍天哪,我对上葬送祖宗基业,对下断了慕容家香火,我……”

苏旷转身看风景,作闭目塞听状,硬起心肠。

“总镖头——”两名镖师一左一右死死扯住慕容琏珦的手臂,防他激怒之下有什么不测,纷纷恳求:“总镖头,想想咱们镖局啊!”

慕容琏珦怆然摇头:“哪里还有什么镖局……散了吧,你们散了吧……这镖咱们不追了,追回来又怎么样?阿止不在了……”他从怀里扯出一面镖旗,伸手撕扯起来,镖师们纷纷冲上去抢夺,几个来回,镖旗擦拉一声扯成无数块——江湖中旗倒风云散,即使是道上截镖的,也甚少有人动人家的镖旗——慕容琏珦怜子成疯,当真已经崩溃。

苏旷口气微缓:“你要哭天抢地,换个地方去,我说了不救便是不救,再说……即便我愿意,也没那个本事救你儿子。”

慕容琏珦捕捉到一丝希望,双手都在发抖:“能救,你能救!云小鲨说了,她船上有五花蛇毒,专门可以活淤血治坏死,只是要一个内力雄厚之人——”

苏旷几乎要为要为云小鲨喝一声彩了,好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几句话,就随随便便把一群人调度得团团转。

“你信得过我?”苏旷问。

慕容琏珦忙不迭点头。

苏旷却摇头:“可是我信不过你。运功疗伤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谁给我护法?你们?”

“我来给你护法。”云小鲨已经从软榻上下来,拄着一根藤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说出来的话还从未有过更改。苏旷,你只要问自己的意思就好。”

她的眼里,依然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狡黠。

苏旷直视她的双眼:“既然如此,麻烦云船主安排舱房吧。”

“你?”云小鲨失笑:“瞧不出你还真是个大侠?”

苏旷坦坦荡荡一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侠。”

他并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但是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有些事,做了,或许会自嘲懦弱,不做,一辈子都过不来良心这一关。

苏旷究竟是有些醉了,脚步多少有点儿轻浮踉跄。目送他走开,慕容琏珦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海船左转,船身在水面上微微倾斜,左舷壁压着水面,泛起一道白浪。云小鲨的座船掠过左侧的龟形双舱舰,从原先的品字形便为一字形,十一艘船只的航列在拉远,水手们流利而沉默地降下侧帆,加固船壁,放低木筏和小船。

秦海锐拍着一个水手的肩膀,交代了两句什么,然后匆匆奔到云小鲨身后一步之地:“鲨头儿,依我看海鲨和貔貅一起后调,咱们——”

云小鲨摇头:“灵鲲和玄武后调,护着貔貅,睚眦调过来,这一战海鲨号一定要压住阵脚。”

“可是你的伤?”秦海锐皱眉:“鲨头儿,平时我没意见,可是今天你不能压船。”

“就是因为我的伤,我哪一回不是亲自报仇?”云小鲨重重一顿藤杖:“不要多说了,你安排人手,苏旷行功期间,擅入者杀,惊动者杀,走漏风声传递消息的一概杀,拨一条十人船,四个水手,淡水粮食带足,酉时三刻,不管他们怎么样了,送姓苏的回泉州。”

秦海锐明白了:“那个叫马秦的姑娘,让她一起回去吗?”

云小鲨摇头:“她做梦,姓司马的人,死也要死在云家的船上。”

秦海锐点头:“是,我立刻就去办。”

“嗯”,云小鲨又勾住他肩膀,“这边事情安排完,你带五十个兄弟下船,去护着貔貅,我有种预感,慕容良玉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既然敢在海上跟我斗,自然有他的底牌。”

她挥挥手,秦海锐点点头,离开了,云小鲨每到战前一定要去海里泡一泡,这已经是多年来的规矩之一。

云小鲨像一尊雕塑,许久没有回头,脸上的珍珠粉早就干了,落了,被海风吹回了大海。她轻轻伸展开双臂,好像在伸个懒腰:“你找我?”

马秦站在不远处,深深吸了口气:“云姐姐,苏旷他是去?”

云小鲨不屑:“当东郭先生去了。”

马秦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的。”

“哦?”云小鲨侧过半边脸,长发下美目妖娆:“看不出来啊,你们倒是同类。”

马秦笑道:“云姐姐,你难道不也是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这凶巴巴的样子,一定是装出来的,不然你何必帮他们追查凶手?”

云小鲨哑然失笑:“我活了二十五岁,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话。”

马秦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的手真凉。云姐姐,我知道的……那个人,是我的七爷爷,你不提他,是照顾我的面子。可是我们司马家从来不会徇私,如果七爷爷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也绝不会包庇——”

云小鲨象被抽了一耳光,脸色惨白,愤愤甩开她的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马琴心,你碍手碍脚,今天晚上给我滚,和苏旷一起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马秦撇嘴:“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她居然嘻嘻笑了起来:“你不想连累我们,对不对?可是我和苏旷会帮你啊,那个慕容良玉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这个女孩子的手坚定暖和,眼里没有一丝江湖的污垢,她应该才不过十七八岁吧?年轻,毫无城府,发自内心的快乐,真让人妒忌。

云小鲨摸摸她的头发:“回家吧,妹子,这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才不走”,马秦也趴在船舷上:“多蓝的天,多蓝的海,我就喜欢这么自由自在,不是有句话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随你吧”,云小鲨懒洋洋地笑着,眼里有一丝悲哀:“但是记着,海里的鱼也好,天上的鸟也好,自由的代价就是只能向前,不会后退,一辈子都得朝前游。”

她一按船壁,纵身跳进海里,像一条箭鱼,丝毫没有溅起水花来——

即使是在云家,云小鲨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她是真正的海洋之子,海里生,海里长,像大海一样喜怒无常,即使是死,也绝不会死在地上或者船上。

“天府,侠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

苏旷每报出一个穴位,慕容琏珦就小心翼翼插上一枚空心引流的金针。

以内力打通经脉,已经是内家极高深的功夫,苏旷的真气自慕容止胸口膻中气海而入,运行小周天后强行三百六十大穴,一遇栓塞立即返回,几乎是每运行一周天,慕容止四肢淤血才能稍微推进半寸。

慕容止实在被绑缚太久,十二经脉十六络脉具有损伤,这早就不是斩断双手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要不是他本身内力就颇为深厚,恐怕早已血竭身亡。

更因为他神思太重,大伤之后擅动心火,手少阴心经已被淤塞气血逆袭,牵动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