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顶级捕猎族,不是单纯的鲨族。”

“鲨族和逆戟族的混血?”

“不止,他的许多身体机能单独评估,都是所有物种里最拔尖的,还有深渊族的隐匿能力、上古之神的空间操纵之力。”

“空间操纵力?”

梵梨偷偷看了一眼苏释耶。没想到苏释耶也在看她。她本以为是错看,但面前有两对男女游过去了,挡了一下她的视线,苏释耶的目光也依然停在她身上。

“不要跟我聊那么多关于苏释耶的事。现在跟你跳舞的男人是我。”夜迦轻轻捏着她的脸,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你再看他,我要吃醋了哦。”

“是我失礼了,布可教授!”

夜迦用食指压住她的嘴唇,“嘘”了一声,柔声说道:“叫我夜迦就好。仅限今晚,仅限现在。你是我舞伴,只属于我一个人,在这首曲子结束之前。”

丑老男人的油腻放到年轻美男子身上,应该可以称作甜腻。梵梨一直觉得,夜迦一直是甜腻感200%的一个人。说情话不脸红,无耻着心不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番话的样子,显得有一点点悲伤。

或许是音乐的原因,或许是海水流光的原因。

她点点头:“好,夜迦。”

“那,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一曲结束后有短暂的寂静。然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之后掌声雷动,似乎追捧对象是夜迦和梵梨。

夜迦搂在梵梨腰上的手迟迟没放开,直至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与夜迦五官有六分相似,但眉目间没有夜迦的流转生辉,只有满满的威严与冷硬:“儿子,独裁官要走了,你去送他一下。”

说话的人是布可巴路,红月海宗族之主、布可姓氏中地位最高的男人。看见梵梨,他反应也和丽娜一样,本想问“这位小姐是谁”,但低头看了一眼梵梨的尾巴,清了清嗓子,把倒口的话吞回去:“快去。”

“好。”夜迦这才放开手,又对梵梨抛了个媚眼,“庶民小仙女,老师的课上见。”

苏释耶本来在前去风动宫殿正门的路上,一名逆戟族警官持证飞驰而来,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从远处看见苏释耶的背影,夜迦脸上的轻佻褪去许多,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但苏释耶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后,那股惯有的玩味又一次荡漾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疾不徐地游过去,抱着双臂:“独裁官大人,这么早就要走了么。”

“我还以为你一个晚上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夜迦。你父亲身体不错。”

这时,不远处的市政官秘书用蚊子音说:“我是独裁官大人的声音粉,低沉磁性又有气质。”

“你这样公然搞基,会被独裁官大人听到。”保民官面无表情道。

“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听到这里,苏释耶皱了皱眉,用隔音术把自己和夜迦圈了起来。

夜迦笑了笑:“他命硬得很,你不用担心。近来可好啊?啊,不用说了,我看得出,你好得很。倒是你老婆,有些可惜。说到好久不见,我想起来了,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你老婆二百一十岁的生日上。要不是你老婆,我俩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

即便是从未见过苏释耶本人的警官都听出来了,这个“你老婆”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不是老婆。”苏释耶顿了一下,礼貌地强调,“未婚妻。”

“跟老婆差不多了吧。全光海都知道,你们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动人,爱得宛如烙下了一千个吻痕。”

不是没听出他话里嘲意,但苏释耶只是笑了一声:“你还是没变,一见面,话题总是和女人有关的。”

“女人本来就是生命之源,聊女人挺好。而且,不聊女人,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总不能聊你的第九个小宝贝吧。”他这里说的“第九个小宝贝”,是指苏释耶投的铀弹。

苏释耶笑:“我马上走人了,你找上来,为的就是告诉我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么。”

“不对,我还是有些话想说的。例如,我一直挺崇拜你的。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不管起点多低,你最后一定能众望所归地拿到第一。看我回落亚这些年里,你都创下了什么丰功伟绩?就连我辛苦经营多年的‘圣都第一渣男’之名,都能被你一秒夺走。我一直以为自己挺渣的,没人渣得过我。没想到遇到你,还是要甘拜下风。”

苏释耶笑出声来,沉稳却年轻:“是么。谢了。”

“我身边的女人最多就是伤心吧,她们哭个几天,就又可以满血复活,继续爱别的男人。而你呢,身边哪个女的还能正常活着的?能活着都不错了。”

“放心。你关心的那个没死。”

“我关心你老婆。”

“夜迦,在我面前不用装。你关心的那个,你早就已经发现她隐藏的身份了。你觉得她的身体里好像换了个人,但又知道她一直诡计多端,很可能只是在演,所以试探了她好几次,我说得对么。”

夜迦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闪烁,看向了别处,同时用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我都清楚,她不敢尝试禁术的。”

“我不会干涉你护着她。但我也要跟你说一句实话,”苏释耶淡淡笑了一下,“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什么事都敢做,你低估她的胆量了。这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哦?不是她了?那你为什么不解除出海禁令?”

苏释耶没回答他,只是撤掉了隔音术,对旁边等候的逆戟族警官说:“警官先生,麻烦把刚才的工作重新汇报一次。”

逆戟族警官低着头,把右手放在左胸前,深深鞠躬:“晚上好,布可公子。”

“别叫我公子,我有工作。”

“啊,对不起,布可教授。”警官把头埋得更低了,“9月30日下午三点,在落亚市正上方的海域处,有一名风暴海薄伽市的市民尝试出海,被奥术法网击中,晕厥过去。据调查,该市民叫梵梨,女,八十二岁,海洋族,是落亚大学奥术学院的学生。她的资料就在这里……”

警官正要把资料递过去,苏释耶伸手挡住。

“不用了,假的。”苏释耶漠然道,警官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只看见他的影子又重新转向了夜迦,“听到了么,梵梨,八十二岁,风暴海。”

良久,夜迦才轻声说:“她为什么尝试出海?”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夜迦又一次沉默了。

“那个,独裁官大人……”警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要带梵梨过来审问吗?我们有她的住址。”

“不用。她的事我会亲自处理,你们不要插手。先退下吧。”

“是的,独裁官大人。”

警官低头退出去以后,夜迦又转向苏释耶:“她会不会是演戏?”

“如果是演戏,她费尽千辛万苦跑到风暴海搞个假身份,再逃到红月海,就是为了头撞奥术网,把我给引过来?”

“这也可以是演的。”

“有的事演不了。”苏释耶顿了顿,“你觉得,和我接吻后,她可能会陆生么。”

“苏释耶……你你你,你没这么恶心吧?!”夜迦眼睛睁大,然后猛地按住胸口,“我的布可宗神啊,你是真的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什么都做得出来!亲她你不觉得别扭吗?你不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吗?”

苏释耶面不改色:“当时她周围没有奥术神力,是自然反应。”

“好,我信了。你厉害,这么会撩妹。不过,这个新来的才刚见面就这么喜欢你?说是你老婆复活我都信了。”

“我不关心新来的这个。”

“我懂,你就想弄死逃跑的那个。”

“这个叛徒,”苏释耶笑得冷淡而轻蔑,“不枉我一直不看好她的忠心。”

“其实,她并不是对你不忠。她当初追随你,只是为了维护她代表的阶级,而你,苏释耶,咱们实话实说,你确实变了。”

“没有人让她不要维护!”苏释耶微怒。

“算了算了,我早说过,不参与你们的党派斗争。总之,就算是看在你老婆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这样对她。”

“看在风晋的面子上?”苏释耶声音像深海的冰,寒冷至极,“因为风晋,看看她都做了什么。更别说最近的事了。我本不想对她赶尽杀绝的,但现在,这人我想保也保不住了。”

“等等,苏释耶,你真想杀了她?你疯了是不是,杀人杀上瘾了?”

苏释耶没回话,只是拍拍他的肩:“你先忙吧。”

梵梨原本想回到当当身边,但当当早没了人影。这时,星海过来了:“你在做什么呢?”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梵梨指了指远处正在对话的苏释耶和夜迦,“布可教授好像被独裁官大人吓着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星海指了指风动宫殿二楼的天台,“我们到上面散散心?”

“好啊。”梵梨跟他在后面,又在路上遇到了泡泡小姐。

这么近距离看泡泡小姐,真是比雕像上还耐看。她头上戴着金色的海草环,穿着雪白镶金的婚纱,更有几分雍容华贵。但是,她似乎并不开心,与梵梨四目相对时,她两眼空空的,像两片小黑洞,连光照射进去都会被吸入不见底的深渊:“我好羡慕你……一切都没开始,‘结束’离你那么远……”

梵梨本想安慰她两句,祝她新婚快乐什么的,但她声音实在太小了,语气说是说给梵梨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装聋作哑说不定是最好的反应。

梵梨跟着星海往天台的方向游去,但总是忘不掉泡泡小姐的眼神,于是跟星海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咱们再回去看看吧。”

“好。”

他们俩又重新游了回去,但发现布可逆也出来送苏释耶离开,泡泡小姐已经加入了丈夫和苏释耶谈话。布可逆笑得满脸菊花盛开,泡泡小姐还是一脸阴沉,但面对苏释耶的时候,也会勉强自己笑起来。

“啊,没事了,她现在在忙,我们……”

梵梨话说到一半,苏释耶不经意投来了目光。两个人视线相撞以后,她一秒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脸烫成了煮熟的鸡蛋。苏释耶看了看星海,再看了看梵梨,又重新与布可逆交谈了几句,就朝梵梨走了过来。

***4.3小剧场***

梵梨:“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夜迦:“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星海:“?”

第14章 她的4.3亿年

“独裁官大人。”星海率先将右手放在胸前,对苏释耶鞠躬。

“晚上好。”苏释耶声音低低的,又有些温柔,像撕破漆黑长夜的微光,“这位小姐,我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

“我叫梵梨。”

苏释耶又看了一眼星海:“这位是?”

“独裁官大人,我是她的同学,叫星海。”

“你好,星海。”苏释耶笑了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苏释耶’在古海族语里就是‘星海’的意思。这也是父亲给我取这名字的原因。他希望我成为您这样的人。”

“那我们还算是有点缘分了。”苏释耶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是一名军人。”

“真巧,我父亲也是。”

“那肯定是不能跟苏释耶大人比的。就教育方面,令尊很令人敬佩,他是全光海最成功的父亲。”

接下来,苏释耶一直在跟星海聊天,只偶尔问梵梨一两个问题。梵梨在旁边听着,还是觉得她、她的同学还有光海独裁官一起聊天,是一件比做梦还不真实的事。

五分钟过后,苏释耶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回头对他们说:“好了,我要走了。梵梨小姐,刚才我很失礼,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梵梨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说:“没事,多大点事,苏释耶大人也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有缘再见。”苏释耶对他们微微一笑,回头离开了。

十六名圣都红衣卫像是机器人一样,齐整整地跟着他游出去,连尾巴摆动出的浪花都是规律的。

在风动宫殿门前,一艘深蓝色的超长豪华私舰静悬着,螺旋桨反射着宫殿里的明艳灯光,像几片拧在一起的刀。这种私舰是机械时代1138274年首次制造的,最初是由军用舰艇改装而来。它的前端有一个徽章,徽章图案是正面展翅、口衔红宝石的鹰。这是光海独裁官政府的标志。

驾驶员在门前像苏释耶敬礼,为他拉开舱门。

舱内舒适,空间宽敞,还有电视、冰箱、封闭式玻璃红酒杯,适合长途跋涉。

苏释耶迈开长腿,跨步进去,舱门自动关上。但梵梨还是能透过玻璃窗看见他的侧脸。

然后,他又不经意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不知是否因为此刻殿外被黑夜笼罩,她觉得他就像一幅浸泡在深海里的肖像,所有的情绪也都被时光褪尽。当流光溢彩照射在窗上,将他的白色碎发染色,却无论如何都照不进那双美丽的、空洞的金瞳。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冷漠的男人,刚才还在狂野地亲吻她……

“走么?”星海的声音将梵梨拉回现实。

“啊,好。”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独裁官本人。”星海使用了隔音奥术,带她往天台上游动。

“我也是。”梵梨有些心虚,不太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以前在媒体上看到他没什么感觉,今天见到真人,唯一感觉就是,真年轻。在他这个年纪,很多男人可能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他就已经当上光海极权者了。”

“他多大了?”

“二百五六十岁吧。”

梵梨满头黑线。好年轻的二百五六十岁啊,快是她爷爷年龄的四倍了……

“关于他的争议好像挺多的,你怎么看?”近期,梵梨已经发现了,苏释耶是落亚许多人的日常话题,有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有恨不得跪下来喊男神爸爸的,有对他发花痴的,甚至连菜摊的小贩都会偶尔冒出一句“今天独裁官又在对风暴党施压了”。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快到天台了,星海转过身来,“他在全光海都有无数拥护者,即便是风暴党的海域里,都有人偷偷崇拜他。加上他是个卓越的演说家,少有人会留意到他杀了多少人,发动了多少无意义的战争。他一定会名留青史的,我很敬佩他。”

“那你会不会想变成他那样的人呢?”

星海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希望和他一样有本事,但不想让权力凌驾于一切之上。但其实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也不可能变成他那样。”

“嗯?为什么?”

“促使一个人走到这一步,需要远超过普通人的原动力。拥有这些原动力的人,本身就是强欲之人,又怎么可能不爱权力呢?”星海笑了笑,“我还是努力当个比普通人优秀一点的普通人吧。”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梵梨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不对,你真的是鲨族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么多感慨了。”

梵梨本想问为什么,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如果他是海洋族,就不会去想去刻意控制自己的欲望,而是本身就不会有过强的侵略性。反而是捕猎族,想要获得平稳的幸福,不去参与杀戮,才需要格外克制自己。

梵梨越来越欣赏星海了。刚才和苏释耶那一阵乱七八糟的尴尬,也被他的平和冲淡了许多。她不由觉得轻松起来,笑盈盈地说:“那你最向往的生活是什么呢?”

“大概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风景。”说完,星海游到了天台上。

梵梨跟他出去,立刻倒抽了一口气。海水顺着口与鳃,舒适地涌入了她的呼吸中。

夜晚,海洋是一片深蓝的星空,而眼前一万五千只水母,必然就是最美的繁星;它们亦是流浪舞者,幻化出水中的微风;它们还是精灵诗人,下笔燃烧出腾飞入高空的蝴蝶……

天台下的繁华、喧嚣与舞蹈,都无法与这自然的幕布媲美。

海中有梦,梦中有全光海的繁星。

她抬头看向星海,他的眼中也有一片星海。

“我知道你爸妈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了……”梵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连说话都变得温柔起来,“你真的很有涵养,和学校里那些恃强凌弱的捕猎族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也是弱者,只是在你眼中强。”

“可是,你父亲是鲨族,不就很尊重你母亲吗?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家庭呢,一点也不羡慕什么海神族,什么丽娜,什么凯墨。”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放弃原有的自己,需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怎么说……”

“战乱时闹大饥荒,他们一个月没进食。我母亲重病,危在旦夕,勉强靠食藻类为生。我父亲却必须开荤才能活。于是,母亲让他等她死了以后吃了她,他却宁可选择抱着她,饿死在海底平原。”

梵梨轻吸一口海水,懊恼地说:“对不起……”

“没事,过去很多年了。我习惯了独来独往,现在回想起他们的事,已经不觉得悲伤了。”星海眺望着远处的水母群,似乎确实心情还不错,“谢谢关心。”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自己一个人。”

“你不是和朋友一起住的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梵梨有些沮丧地垂下头。但是,这份孤独无法共享,她只能努力乐观,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我也是背井离乡来到落亚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到现在朋友就只有当当和琉香……当然,现在还有了你哦,星海同学。”

“我很荣幸,梵梨同学。”

这时,有一个金黄色的“毛球”不知从哪里滚到了梵梨脚边。她蹲下来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藤壶壳,被金菊状珊瑚满满覆盖,里面钻出一只龙虾宝宝:巨钳是薄荷图案,眼睛居然是黑白条纹的,精巧得跟向日葵工艺品一样。她好奇地盯着它看好久,想摸又不敢摸,直到听星海说:“不是毒性的。”

梵梨这才小心地伸出食指,戳了戳龙虾宝宝的头,抬头满足地看了星海一眼:“这个好可爱,可惜我照顾不好它,不然带回去养了。”

“为什么照顾不好呢?”

“因为自理能力不是很好。”实话当然不能说: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当条鱼啊……

“我来养吧。”星海把龙虾宝宝拿了起来。

“诶,学校里可以养这个吗……不对,你不住校对吗?”

“嗯,我一个人在外面住。”

“那,明天我一天都是选修课,后天会在奥术学讲课上遇到你吧?”梵梨知道,这个“那”跟前文完全没有任何承上启下的关系,但面对星海,她总是觉得心里很踏实,忍不住想多说一些。

“嗯。”

“那后天我们还可以一起上课呢。”梵梨灿烂地笑了,“星海,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嗯。”星海也被她带得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梵梨是真的挺开心的。星海身上有一种让她很想亲近的气质,像兄长,又有一点点像多年老朋友……不对,她有过认识多年的朋友,不是这种感觉的。

第一眼见他时,她心跳很快,有些害怕。可是最近她发现,他看上去有些孤傲,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微微笑着的样子,还特别好看;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她都觉得心脏像被温暖的手捧住一样……

所以,星海算是为苏释耶带给她波澜起伏的情绪,画下了一个暖心的句点。

和他聊天时,看着那一万多只水中芭蕾舞者,她深蓝色的瞳仁都染上了焰火般的光。她一直不停地摇尾巴,觉得时间再过慢一点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午夜,婚礼进入了尾声。去更衣间把衣服换回来,梵梨和当当、琉香一起离开。

游出夜迦奥术结界的范围,玫瑰海浪般的长发也变回了短发,就好像十二点到了,辛德瑞拉结束了她的王国舞会之旅。

琉香拿出两张卡片,嗤之以鼻地说:“有两个傻小子留给我了联系方式,有一个还是红月海族大学的。我没什么时间谈恋爱,更没时间跟敌对大学谈恋爱。”

当当笑了起来:“噗,什么时候红月海族大学变成敌对了啊?”

“也是,他们不是敌对,落大才是最棒的。那本小姐赏赐他一次会面的机会好了。”

梵梨和当当都被她逗笑了。过了一会儿,琉香和她们分道扬镳了。当当搂着梵梨的胳膊,兴奋地说:“梵梨,我活了八十九年,今天是这八十九年里最美的一夜了!我有预感,我的房子,哦不,我的爱情就要来啦!”

“那恭喜你呀。不过……对方不会真是离婚带孩的吧?”

“嘿嘿,反正他有孩子,我喜欢。”当当挽着梵梨的胳膊,跟灌了蜜似的笑。

想起夜迦的邀舞、与星海的天台聊天,还有苏释耶那个意外的吻,梵梨有些恍惚。

等以后回到陆地上,这一切应该都会成为十八岁的美好回忆吧。

海族的世界其实还是很有趣的。如果她是在这里出生成长的公民,一定会很享受这里的生活。

“呀!!”当当忽然叫了一声,把她从飘远的思绪里拉回来。

“怎么了?”

“我的项链不在了!”当当忽然陷入了长达二十秒的沉寂,然后狠狠拍了一下脑门,“应该是刚才陪你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我把它放在椅子上了!”

“那赶紧回去拿。走。”梵梨拉着当当的手,毫不犹豫地回游。

然而,守卫上下打量过她们以后,不让她们进去了。梵梨再三解释是要拿掉落的贵重物品,他们才勉强放了她一个人进去。

除了布可逆还在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这里只剩下了一些奴隶在清理残局。两千四百盏灯已经熄灭了五分之四,二十米宽的回廊几乎由星光照亮,因此旋转着深蓝色的水光。风动宫殿褪去了此前的喧嚣,空荡荡的,像一座华丽神圣的千年古墓。

不知是因为灯火熄灭了,还是因为到了深夜,梵梨总觉得温度都降了好几个度,浑身都凉飕飕的。

应该是心理作用。海水的比热容和陆地可不一样,夜间不应该太冷才对。

游了半天,才找到了之前使用过的更衣间。门半掩着,一丝惨白的光从缝中漏在地上,拉下一条长长的剑形光斑。她轻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

她推开门,进入更衣间。里面的布置和她们离开时没区别,连灯都依然全部亮着,只是海水的味道怪怪的,颜色比较暖,偏橙色,也与外面的不太一样。梵梨想,应该是灯光的原因。

她寻找到了自己更衣的那个隔间,果然在门前的椅子上看见了当当的项链。她庆幸地笑了一下,弯腰把项链捡起来。

同时,海水那股怪味更明显了。好像靠近这排隔间才有了这样的现象。

梵梨皱了皱眉,顺着这股怪味,一直往里面摸索,发现味道越来越腥。然而,越靠近最里面的隔间,她越觉得这味道有点像……不,还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到了最里面隔间的门口,她发现门板似乎比别的门往外凸一些。而那股浓浓的腥臭味,已经让她感到有些窒息。

她吞了口唾沫,拉了拉门板。

不是普通门板的重量。很沉,像有东西压在上面一样。而梵梨的直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正在她的大脑里发出警告:这是血腥味。

她只觉得海水降到了零度以下,把血液冻结起来,脸上的鸡皮疙瘩刹那间立起来,扩散到四肢百骸。

不行,好奇心害死猫,不开门了,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