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们这些小孩懂什么人间苦难。”银贝尔翻过身,姿态狼狈地扭了两下,踢了踢腿,“现在可以放我走了?”

星海蹲下来,把她的绳索解开。她一脸怨气地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拍拍裙子上的脏东西,起身看向梵梨:“你保证,不会把这封遗书,还有我和布可逆的秘密说出去?”

梵梨闭着眼,重重地点头:“我保证,我一点都不想和这个案件扯在一起。”

“你如果再威胁到梵梨的安危,不管她有没有事,这件事全落大都会知道了。”星海轻挑一下眉,无不挑衅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找人来暗杀我。”

“我知道你是逃跑冠军!很难杀!”银贝尔没好气道。

“银贝尔老师,”梵梨忽然道,“泡泡小姐的遗书上,都写了什么呢?”

“我已经把它销毁了,具体内容不记得了。但大致就是什么,‘我恨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想利用我,实现你们肮脏的交易’这类的话吧。讲得很不清楚,我觉得是在她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写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红色信封里装的,真是遗书?”

“是遗书。”

“你在撒谎。”梵梨重新看向银贝尔,“如果真是自杀的,为什么她的家人还会要求继续调查呢?”

“我才没撒谎!她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害怕凶手曝光?”

“因为你不想那封遗书被查出来。”

“布可宗神在上!”银贝尔无奈道,“如果露薇雅手里拿的红色信封不是遗书,我明天出门就被海啸卷到私舰螺旋桨里碾死!你爱揭发就揭发吧,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见梵梨依然不信任的眼神,她长叹一声,重新披上落地的黑色斗篷,戴上帽子,转身快速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肩膀微缩,轻轻发抖。大约十秒时间过去,她重新回来,低垂着头,任美丽的脸庞被长发与黑色帽檐盖住。

“梵梨,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她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从一个乡村姑娘来到落亚,得到今天的一切,就是因为彻底放弃了爱情,懂得不要为一个男人付出太多,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赶紧收手。可是,我在最后的节骨眼儿上栽了。”

“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同情你,但能理解你。”

“谢谢你的理解……”银贝尔抬起头,露出的眼睛红红的,有泪水在眼眶中滚动,“你爱过一个人吗?”

梵梨看了一眼星海,声音都不由自主变柔和了:“当然。”

“那你应该会理解我吧。”银贝尔再次垂下头,很大一颗眼泪落在了斗篷上,“我多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过去。可是,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的过去,也没有资格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我好累,真的。”

这一回,她离开得缓慢且悄无声息,头垂着,默默抹着眼泪,似乎双脚有千斤重。

梵梨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她说的人是布可教授吧?”

“布可教授不爱她。”

“啊,怎么会?”

“不知道,男人的直觉。说布可教授喜欢你,我都觉得比喜欢她可信。”

“哈哈,那是真不喜欢她了。”

“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不是没自信,而是不可能呀。我只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而且除了脑子好用,也没什么长处。”

“那是你没看到自己的好。”星海淡淡说道,“在我看来,任何男人爱上你,都不奇怪。”

糟了,心跳越来越快,耳根也有点发烫。星海肯定感知得到,又要被他嘲笑了。她正在想着如何应对他无比直男的心跳变化拷问,他却拍拍她的肩,微笑道:“走吧,回落亚了。”

他的声音好温柔,眼神也是……只是和他对望,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化掉了。她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太过恋爱脑:“对了,你怎么发现委托暗杀的人是银贝尔老师的?”

“我从圣都红衣卫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之后一直蹲守在这里。今天总算让我逮到她了。”

“哇,你也太拼了吧。”梵梨歪了歪脑袋,本想问更多严肃的话题,但看见星海,她根本没法逻辑严谨地思考问题。最后她放弃了,直接扑过去,吊着他的脖子蹭来蹭去。

“怎么了?”星海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在他脖颈间摩擦,大大方方地吸收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摇摇头,软软地说:“没什么。”

“嗯……”他低下头一些,在她耳边呢喃,“梨梨,我爱你。”

好害臊……

恋爱误事啊……

但是,这样一直误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除去与星海腻歪的时间,梵梨还是保持着以前的节奏忙学习、研究魔药。终于,又过了两周,她调配出了两瓶灵魂交换的魔药:一瓶的功能是逆向灵魂交换,一瓶的功能是逆向时空灵魂交换。

后面那瓶材料又贵又难买,还是拖了阿达先生帮忙,才搞到手。然后再次破产。

这两瓶药成功率如何、是否对她适用,都是未知数。还好逆向交换比正向交换的难度低得多,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搞定。而且,魔药经她之手,她确定是安全的。只要在服用“冥河之心3号”前一天喝下去,她就有一定概率能回去了。

为此,她还特意在家里写了一张字条,内容如下:

苏伊,

1.我真的回去了。把这个明天就要服用“冥河之心3号”的身体当成自己的吧,不用客气。因为它本来就是你的。

2.我已经帮你转达苏释耶了,2271年后你会再杀他一次。他很不淡定,想现在就杀你,所以我帮他这个忙,把你召唤回来了。

3.今天不用喝变形药了,先活下来再喝吧,呵呵哒。

你需要知道名字的人:你梨姐

写完以后,她觉得好解气。去年她刚来这里时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解气。

但发泄完情绪之后,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调配出魔药之前,她都干劲十足,拼了老命也要想办法把药给弄出来。她还抽了空余时间写了对灵魂交换免疫的药剂配方,把它交给了院长,用来报复苏伊的恶行。

但真的把逆向魔药弄出来之后,她却非常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怕到天天失眠。对未知的恐惧、对星海的不舍,都让她觉得很煎熬。

但是,还有人比她更煎熬。那个人就是银贝尔。

虽然星海、梵梨放了她一把,但她回去以后,只要在学校里活动,只要在路上看到警察,她都会觉得很害怕。连续请假几天后,她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把未来全都赌在真爱身上。

递交辞呈后,银贝尔刚好在校园里遇到了夜迦。她把他拉到海草坪中,有些紧张地说:“夜迦,我终于不再畏缩了,我想要变得更勇敢一些,选择真爱。”

“嗯?”夜迦眨巴着眼睛,“怎么说?”

“我知道,海神后裔想要娶外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但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再也不退缩了。”她的双手发抖,眼中有泪光闪烁,“对不起,这么晚才决定给你答复。原谅我之前总是那么不坚定。”

“娶?”夜迦歪了歪脑袋,天真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年轻了一百五十岁,“我有说要娶你吗?”

银贝尔僵了几秒钟,但很快,她又笑着摆摆手:“不、不是,不是急着要你娶我。我只是想说,我想和你在一起。结婚的事,可以慢慢来。”

“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呀。”

像有巨石落在了银贝尔的脑袋上,她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已经辞职了,就是因为你说过,你不介意自己爱的女人有孩子,也不介意替她养孩子……”

“是这样没错。但我并没说这个人就是你吧。”

“你……在玩我?”银贝尔颤声道,“你不喜欢我,那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好、暗示喜欢我,当着那么多人和我成双成对出现在各种场合,是为了什么?只是撩一下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暗示你呢?因为你有一个混种女儿吗?”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玩我?!”

“对,我什么都知道。”夜迦的笑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正是因为这份完美的掩饰,让他看上去比平时瘆人多了。

“是梵梨告诉你的对不对?”银贝尔的声音跟幽魂似的。

“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跟布可逆有一腿吗?”

“果然是她!我就知道,她在别人面前和星海感情很好,其实她的目标就是你!我就不该对她掉以轻心!!”说到这里,银贝尔情绪崩溃了,她游上前去,抓住夜迦的衣领,卑微地看着他,“夜迦,你不要相信她,我和布可逆早就结束了……当时,我只是太缺钱了,我爱的人是你啊,从头到尾我都只爱过你……”

“银老师,这跟我表伯没什么关系的,和梵梨也没什么关系。”夜迦微笑着摇摇头,“你有一个混血女儿,对吧?”

“是……是因为我女儿?你不接受我有这段过去?我可以解释!”

“不,我接近你的原因,正好是因为你女儿。因为,她可是我挚友的孩子呢。”

“什么意思……你说的人,是小石……?”

看见夜迦点头,银贝尔终于彻底消声了。

小石和银贝尔一样,出生在马太冰城,是一个鲨族、银鱼族混血。十五岁时,他跟父母到落亚生活,为布可宗族效力。大学后,小石回到马太冰城就读马太军事奥术专业,和银贝尔成为了男女朋友。他和星海很像,是难得一见的专一混种。

三十三年前,圣都党投下的铀弹把落亚的尊严和经济都炸垮了,每每关注这类新闻,小石都感到义愤填膺,想要为红月海做一些事。翌年,当他得知落亚急需铀弹人才时,便带她前往落亚大学军事奥术院,参与红月海铀弹研究工作。

铀弹的研究会释放大量的辐射,其原理与邪能极其相似,对光海族的身体伤害很大。刚开始,银贝尔非常反对他做这份工作,说以后结了婚,她无法忍受他早逝,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小石也在认真考虑,是否再做两年就要换工作。

后来,通过小石,她认识了落亚大学名誉校长布可逆。布可逆对她特别体贴周到,出门花钱各种大方,很快就天雷勾地火,两个人勾搭在了一起。

银贝尔的母亲从事的职业介于公关与高级妓女之间,常年游走在数个男人之间。在母亲的影响下,她不相信小石有足够的能力和责任养活她,她更愿意相信布可逆当下能给她的一切。她知道布可逆很爱她,但那时的海神族和海洋族绝不可能结婚,所以,她也不愿意为了布可逆离开小石。

她原本计划着,等从布可逆那攒够了钱,就嫁给小石,或重新再换一个更好的男人——最好是后者。所以,对于小石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她不再劝阻,甚至偶尔对他洗脑说,为国捐躯也比一事无成地活着伟大。趁着小石努力工作的间隙,她和布可逆的激情越来越不可收拾,直到某一天,她觉得身体极度不适,让小石陪她去医院。

狗血的是,同一个晚上,医生检测出她怀孕,又检测出小石患上了癌症,病源是他从事的工作。

十九个月后,小石就病逝了。死前,他委托夜迦,让夜迦照顾好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银贝尔,还有他们的孩子。

小石平时寡言少语,为人低调,即便是当着银贝尔,也很少提到他和布可宗族来往密切。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小石每次提到的“要去见一个很好的朋友”,指的就是夜迦。而到这一刻,她也立刻想起来,自己从没在夜迦面前提过女儿的事。

夜迦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和布可逆有私情的,她根本不敢想。她只是无力而绝望地抓着夜迦的衣襟,哭道:“我对不起小石,可是,我不爱他,我也不爱不可逆,我只爱过你,夜迦,真的……”

“生了孩子都不爱,你怎么说服我,你是爱我的呢?”虽说如此,夜迦依旧维持风度,没有推开她。

“我可以立刻死给你看。”她梨花带雨的面庞上,又多了一份决绝,“我愿意为你死,只要你肯相信我。”

“别,别说得这么夸张。”夜迦笑了起来,“银老师请尽管放心,我并不是来帮小石报仇的。我对兄弟间的友谊没你想得那么执着。最初接近你,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能做到生了孩子还这么有少女气息的,是怎么做到每天坐在我表伯身上,还能对我这么主动、跟我说你从没谈过恋爱的。”

“我都是迫不得已的,我要生活啊。”

“梵梨不要生活吗?她每天打工打成熊猫,也不见她钻到老男人床上去。一百万浮有一百万浮的活法,一浮有一浮活法。你不是迫不得已,你只是生来是一浮的命,却不想过一浮的生活罢了。”

“我知道你很计较我的过去,你现在怎么教训我都可以。但是,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可以这么长时间都装傻?”

“我见的女人太多了,不管是什么高段位的绿茶婊,在我面前装纯情,都装不过一天。你真的算比较厉害的了,因为连那么多女生都能瞒过去。要知道,女人对女人婊的程度是最敏感的。所以,我对你好,也只是无聊想看看,你到底可以婊到什么程度。银老师别生气哦,我这都是在赞美你。你还年轻,离开落大以后,你可以换个圈子,继续下海捞钱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银贝尔暴怒起来,但眼泪也不争气地哗啦啦流下,“你明明说过,不在乎女人的过去的!!”

“果然是懂男人的银老师,也懂我的胃口。我是很喜欢女王。但是,才辞职想把我当提款机的银老师,你觉得你是女王吗?”说到这里,夜迦笑了一下,轻轻把她的手拨开。

时间过得很快,服用“冥河之心3号”只剩下四天了。梵梨在黑鳄工会最后兼职半天,准备把赚的钱全部留给当当,这样不管她以后是否还在当当身边,当当都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此,也不辜负当当妈妈的嘱托。

这一天工会里特别忙,阿达先生八爪都招呼不过来。见梵梨经过,他拿了一份文件递给梵梨,说:“把这个送到顶楼办公室,放桌子上。记得进去以后,任何东西都不要碰,出来后门要锁好。”

这还是梵梨第一次到工会顶楼。进入了阿达先生所说的办公室,光线从空心的巨大圆天窗洒落,照亮了房内有些复古的装潢:两侧玻璃窗是蓝色调彩绘的,大理石柱墩下方有扇贝雕刻,柱上挂着奥数能量灯,此刻已熄火。地板是大理石制的,锃亮堪比镜子。穹顶的肋架上搭着镶嵌画,画风也是一千万年以前的风格……

这让梵梨一下想到了风动宫殿地下的回忆神殿,她与苏释耶初遇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属于哪一种建筑风格。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大理石桌前,把文件放在上面。正想离开,却被墙上的一张人物肖像画夺走了注意。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白发男孩的半身照。他穿着托加,在一个高背椅上正襟危坐,神色淡漠。他头发是纯白色,金瞳冷而干净,面颊很小,鼻尖一侧有美人痣。

梵梨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但放下手再看,那个男孩照还在这里。

这不是她初中时班里的转校生吗!就是像星海幼年版的那一个!

仔细看照片,她又觉得这男孩和他们都不太像。转校生贱气冲天,星海过分温柔,这男孩自带一股传承自上位者的贵气,哪怕嘴角有一抹浅浅的微笑,看着也是极难接近的。

可是,除了发色、瞳色,这张脸真是转校生的脸。

“梵梨,你在发什么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啊!!”梵梨吓得跳了一下,用力拍拍胸口,“别这样,阿达先生,您吓死我了!”

“不是叫你别在这里逗留吗?”阿达先生不耐烦道,“你盯着苏释耶大人的肖像画看什么?”

苏释耶?!

“啊?”梵梨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这、这是苏释耶大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星海和苏释耶有血缘关系?不可能。他们在同一个场合也出现过两次了,怎么都不像是互相认识的。而且,之前她和苏释耶聊到转校生时,他对未来海族会上岸感到很诧异,最起码在这个时空里,他不知道这转校生是谁……不行了,好头大……

“这是苏释耶大人的办公室,他虽然很少来,但这里也有很多他的私人物件。要是丢了东西,你负责吗?快出来。”

梵梨赶紧跟他往外走。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再次看了看那张肖像画:“您不觉得苏释耶大人小时候和现在不太像吗?他现在的轮廓很锋利,小时候还挺柔和可爱的。”

“你小时候就能长得很犀利?”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你不觉得这小朋友更像其他人吗?”

“像谁?”

“我……我男朋友?”

“那个叫星海的混种小子像苏释耶大人?”阿达先生冷笑,“你梦里的像。”

***4.3小剧场***

梵梨:“有读者为希天取了个外号,绝了。”

希天:“啥?”

梵梨:“贞操男。”

希天:“……”

夜迦:“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这比口口官,框框官还厉害!”

苏释耶:“你的笑点可真是够奇怪的。”

第50章

自从辞职以后, 银贝尔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完全看不见未来的希望。这一天打开家门,她看到了一个怎么都没想到会来拜访她的人。

“好久不见, 贝尔。”布可逆笑了一下, 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包容又沧桑。

“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还爱吧。”布可逆叹息道,“你或许不知道, 即便你最终选择了离开我,我对你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变过。听说你辞职了,就过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布可逆,她只觉得满腔都是委屈,想一头扑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但她知道, 她现在没有了退路,示弱只会显得她更弱, 于是她忍住了, 礼貌又有些疏远地说:“你还爱我?我不觉得你爱我。你爱的是露薇雅。”

布可逆愣了一下:“我爱露薇雅?你在开什么玩笑。”

“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 一定会给她婚姻。”

“我的布可宗神啊!”布可逆抱着头, 有些崩溃了, “你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吗?当时巴路叫我迅速找海洋族联姻的时候, 我是不是第一个想到了你?我一直想娶你, 是你拖着不嫁!而且, 劝我娶露薇雅的人也是你,不是吗?你说苏释耶肯定是最后的赢家,这是一个讨好他的机会,而你有孩子了,如果查出来这段历史,对我影响不好。我说我不在乎, 说我也有女儿,这样很公平,大众对两个有孩子的人结合抵触情绪反而比较少。但你还是说你不配,我的妻子应该是干净无瑕的,坚持要我娶露薇雅。你忘记了?”

银贝尔说不出话了。确实,这都是她曾经对布可逆说的话。

布可逆苦笑道:“事实说明,我的眼光比你更准。我跟露薇雅公开婚讯后,大众都觉得这是一桩恶心的婚事,是一笔权力与纯洁青春的交易。如果我娶的是你,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舆论。”

“可是,你已经娶过泡泡小姐了,可能再娶我吗?”

“当然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

布可逆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怎么也得要个三五年吧,等这件事风头过了。”

“哈哈,三五年……三五年里,够你再换上几个老婆?”

“你什么意思?”

“你如果真有诚意,现在、立刻,娶我。”银贝尔直直得盯着他,声音冰冷,“你做得到吗?”

“你为什么不这样逼夜迦?”

现在听见“夜迦”二字,银贝尔的心像被刀子狠狠扎了一下。她特别想哭。不仅是为了夜迦的从未爱过,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傻。但是,在布可逆面前,她还得戴上另一个面具,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夜迦:“我为什么要逼夜迦?我们俩的事,与第三人有什么关系?”

但很显然,布可逆也不是傻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想现在嫁我,只是想气夜迦吧。”

“我气他?哈哈哈,他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气他?我和他睡过吗?你这种狭隘的猜测真的很好笑!”

“你和他确实没睡过,我相信。你只是想睡他,没睡成。”

银贝尔觉得心虚极了,不由提高音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污蔑我!”

“你别忘了我是谁。你们在学校里的事,我都知道的。而且,夜迦是我的表侄。”说到这里,布可逆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两封信,丢到她面前,“这些都是你写给他的情书吧。有够露骨的。就像以前你写给我的情书一样露骨。”

银贝尔望着那两封信,不由自主双手交握,瑟瑟发抖,连带着牙关都在微微打颤。她认得那两个信封的花纹——银鱼和南极光,她最喜欢的。她不敢打开那两封信,也不敢抬头看布可逆,只是木雕般盯着信封。

布可逆还是很有风度,把两封信往她面前推了一下,却不再催促她打开:“今天来找你,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死心了。”

银贝尔哀求,想挽回。

布可逆推开她的手:“露薇雅只是单纯到蠢,而你,一直都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会去研究男人想要什么,拿着男人想要的东西当饵,在我们面前晃,却从来不给我们。你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现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我这里的这根线已经断了,或许不久之后,整个落亚的线都断了。所以,做回聪明的你自己,放手吧。”

这是布可逆第一次对银贝尔说这样的狠话。以前,他从来都很温柔,不管她怎么发脾气,他总能说出让她最安心的话,并且身体力行地对她好。所以她也觉得,只要她想回头,他随时都在。现在,她害怕了。她往前游了一截,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逆哥哥,你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要叫我哥哥,我的年龄当你爷爷都够了。”布可逆孩子气地笑了一下,“还是叫我逆大爷,如何?”

她并不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但还是干笑了一下,努力讨好他:“想想我们的女儿,她还很爱你啊。你忘了她有多可爱吗?”

“我爱你的时候,她才是我的女儿。我不爱你的时候,她只是你和前男友生的混种。”布可逆摸了摸她的头,“如果我们俩真有女儿,她只会绝种。”

银贝尔蓦然瞪大眼,还是使劲儿摇头。

“放手吧,银贝尔。是时候重新开始了。”他拍拍她的手背,和夜迦一样,把她的手轻轻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第三次服药的前一天,就当是道别,梵梨请星海、当当、双思夫妇、尤灿夫妇吃了一顿饭,理由是最近打工赚了钱,想请大家聚聚。好友们都聊得特别开心。可是他们越是开心,她的心情就越是惆怅。只有星海懂她为什么会这样,但也只能全程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

回家以后,她把写给苏伊的报复性字条放在了桌子上,拿出早就备好的两瓶药水:红色那瓶是逆向灵魂交换魔药,黑色那瓶是逆向时空灵魂交换魔药。

她先打开红色那瓶,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除了满嘴又涩又割得舌头疼,像吃了两斤盐水菠萝,无事发生。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想赌一把看看。

打开黑色那瓶,一股烟雾般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还刚好都被她吸到了肺里。呛得她连着咳了几声。她赶紧把盖子关上,然后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退潮后的海水将一丝丝腥味带入鼻腔,路灯的光晕在水中摇晃。舰艇来来往往,穿刺着水声,螺旋桨的“突突”声,混合着小区外住民晚间漫友时的聊天声,一并涌入了清晰的听觉中。因为捕猎族的五感,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真实;但因为一切太不一样,又像梦中的场景一样。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她都没有再打开黑色的药。

与第一次出海、第一次服药、第二次服药感觉都不同。此刻,她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好奇,依然有遗憾,但更多的是不舍与无助。

在黑暗中,她拿出通讯仪,开始尝试联络星海。

蓝色的电光在水中跳跃,没过多久,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喂,梨梨。”

他的声音原本清冽干脆,总是刻意为她变得温柔。而不管是什么时候,他说话的时候,情绪总是很平稳,让她感到安心。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每一天都会觉得骄傲、满足。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看,这就是我爱着的男孩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听见这个声音,眼泪就快要忍不住。她努力压制住汹涌的情绪,直至他再次唤了一次“梨梨”,她才用轻快的语气说:“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我现在过来。”

“别,不用。”她急道,“太晚了,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见你永远都不会是麻烦。刚才我本来就想到你家里陪你,但你那么坚持要自己待着,我只能走了。你马上要服‘冥河之心3号’了,不应该一个人待着。”

她本来想再次否认,但最近那么忙,身体早就疲惫到了极点,加上服药和离开二选一的压力,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她轻声说:“星海,你有没有对一切都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当然。”

“那你都是怎么调节的呢?”

“试着感恩,满足自己所拥有的。很多事我们无法决定结果,那么只要尽力就好了。例如现在,你不快乐,就想想令你快乐的事。”

“令我快乐的事……”梵梨沉思了一会儿,“你。”

“你这么勇敢漂亮的女孩子,死亡之神都舍不得带你走的。”星海柔声说道,“而且,就算明天会遇到最坏的结果,也不要放弃今天。为了我,开心起来,好不好?”

“好。”梵梨用力点头,“为了你,我会开心起来。”

“嗯,你要想,不管发生再糟糕的事,总有一个男孩子疼你、支持你,陪在你身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会一直爱你。而且,他现在正在向你赶过来。你要知道,他会一直在。这样想,会不会感觉好很多?”

他的语气一直柔软而乐观,梵梨却一直在默默流泪。

其实,如果她死了,也就是一了百了。但她无法想象,如果她离开了这里,或者明天变成了一堆白骨,星海会有多痛苦。明明应该是她安慰他的时候,他却表现得那么坚强,让她觉得很愧疚,又很心疼。

又聊了一会儿,梵梨看着远处,佯装不经意地说:“如果我有机会可以选择逆向灵魂交换,或者冒险最后一次晋升,你希望我选什么呢?”

原本以为他会说“我希望你活下来”,但没想到他说的是:“我没有任何希望。”

“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而不要顾虑我怎么想。”说到这里,她的房门同时被叩响,“开门吧。”

刚才胡思乱想太多,都没发现他的动静。梵梨赶紧结束通话,游到门口,打开房门:“当当给你开的门吗?我还在窗口等你,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