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让云若紫搀扶着,步回这几天以来已住得十分熟悉的小屋中。屋中孑然空荡,唯有几榻。云若紫让陆寄风坐在榻中,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眼伤,道:「那人会不会再来找你?」

陆寄风点了点头,云若紫道:「那…他武功很好吗?」

陆寄风道:「他是舞玄姬的右护法,武功深不可测,又精通幻术,令人防不胜防。」

云若紫倚偎在他怀中,道:「你别再去找他,咱们躲着别让他看见就成了。」

陆寄风揽着云若紫的肩膀,道:「昙无谶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他一定会找到我为止。若紫,你千万别让他瞧见,否则恐怕还是会被带回舞玄姬那儿去。」

云若紫抱紧了他,道:「可是万一…寄风哥哥,我真怕!」

陆寄风的眼睛已复元如初,见到云若紫的忧色,柔声道:「你不必怕他,我不会让他伤了你。」

云若紫道:「不,我不是怕这个。」

「那么你怕什么?怕我死在他手中?」

云若紫道:「若是如此,我最多是随你一死,我也并不怕。我怕的是…」云若紫静了一会儿,才叹道:「我怕的是你的心不在这里,还在武林。」

陆寄风问道:「为何这么说?」

云若紫幽幽地说道:「你虽陪着我,但是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弃了我,去完成那些所谓的责任,是不是?」

陆寄风握着她的双手,道:「我们一起走,岂不很好?」

云若紫又问道:「那么迦逻呢?」

陆寄风一怔,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她这句话。

云若紫抱着他的颈子,投入他的怀中,道:「寄风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说起让你心烦之事,而是…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陆寄风轻抚着她的背,心中五味杂陈,千头万绪也难以理清,只能和云若紫无语相拥。

陆寄风沉吟着,道:「若紫,我不能终久停留在此,你随我走吧!今后我们不管生死,决不分开。」

云若紫凄然望着他,陆寄风抚着她的头发,坚决地说道道:「迦逻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回剑仙崖向她请罪,要怎样处置,听凭于她,之后便与你一同去寻找灭除舞玄姬的法子。若她执意不肯放我走,我也只能做个负心人了。」

云若紫听罢,低头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就依你罢。」

陆寄风知道云若紫原本就不管怎样都是依他之意,但这种感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这种感觉,尤其每当他望向几上的灯火时,就格外地令他不安。陆寄风凝视着那盏微弱而持续的灯,灯只是一盏普通的灯,为什么却会让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奇怪呢?

陆寄风不知又发了多久的怔,才回过神来,拉起云若紫的手,道:「走吧!」

云若紫问道:「我们若再度遇见昙无谶,或是我娘的手下呢?」

陆寄风一笑,道:「能杀则杀,绝不放过。」

云若紫点了点头,让陆寄风握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西海公主借着毒气之效,逃出陆寄风的袭击,却已是重伤不济,走得踉跄颠蹶,全仗着武威公主的搀扶才不致于倒地不起。

西海公主喘着气,软软地屈膝跪坐在地,武威公主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蹲坐在她面前,颤声道:「姑姑,你…你可有怎样?」

西海公主苦笑,道:「还没死呢…」

武威公主紧闭着口,已然骇得说不出话来。从她眼中的惊惧,西海公主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陆寄风居然对她们痛下杀手!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绝对不是陆寄风!或者说,绝非正常情况下的陆寄风。

陆寄风怎么会攻击她们?难道他已经疯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西海公主便阵阵惊恐,她知道陆寄风的武功实在太高强,自己绝非对手。若是陆寄风不问生稔,见人就杀,她们两人都一定会死在陆寄风手中。

西海公主被陆寄风沉重的掌风余势所袭,真气逆乱,此时五内翻涌,痛苦难当,不要说运功,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竭力镇定着调气运息,不让自己失去神智,道:「小雪…我…我怀中有个翡翠瓶子和金盒,你帮我拿出来…」

武威公主发抖的手伸手入西海公主怀中摸索着,掏出了许多小小纸包及瓶盒等物,其中果然有一个极小的翡翠瓶,只有一根指头大小,而金盒上嵌着白玉,式样典丽。这些华贵精致的容器,都是西域名匠巧手所制,但里头所装的,却都是各种各样致命的毒物。

西海公主道:「我们先服下金盒中的药丸,再将…翡翠瓶里头的药粉…在我们身边撒成一个细圈…这样…谁也靠近不了我们…」

武威公主发着抖,依言照做,喂西海公主先服金盒中的制毒之药,自己也服了,然后才小心地将翡翠瓶中的粉末慢慢地倾倒,绕着两人,倒出了一圈极细的圈线。

西海公主见了,叹道:「倒得多了,可惜!这样剧烈之物,一半也尽够了。」

武威公主封好翡翠瓶,又将那些瓶瓶罐罐等物收拾齐整,放入西海公主怀中。

武威公主道:「姑姑,这是什么毒药?」

西海公主道:「这君子风一放,方圆十丈不要说走近,就算是在更远处一掠过,都要被毒死!陆寄风…若接近我们,就算他…他的命比别人大,都逃不过死劫…」

武威公主好奇地问道道:「这毒叫做君子风?这个名称好奇怪!」

西海公主道:「那是萧郎取的名称…他说这是因为『君子之德风』,又说『草上之风,必偃』…这毒就算放着不动,也像风一样…气息所过的范围,人畜无不偃倒…所以,便叫君子风…」

武威公主忙问道:「那…万一陆寄风中了毒,姑姑你会给他解药吧?我瞧见盒中还有许多解药。」

西海公主冷然道:「等他中了毒,再服也没用了,这毒无远弗届,近者必死,若非此时我也不敢轻用,在此地撒了这一圈,毒性深入沙中,少说…十年内此地寸草难生,方圆半里内的生灵,也都无法在此生存下去!」

这毒性居然这样凶狠,武威公主怔忡难语,西海公主阴恻恻地笑道:「陆寄风他、他…不出现就好,一出现…哼,倒看看是谁死在谁的手中!」

受伤的西海公主也许是本性中野兽的血统发作,变得更加毒辣,更加不留余地。陆寄风的武功再高强,与使毒出神入化的西海公主对上,谁会成为存活者,都是武威公主不敢想象的。

陆寄风一直不发一语,慢慢地走着。云若紫见他神情凝重,与他交握的手紧了一紧。

陆寄风回头对若紫微笑,又独自沉吟,蓦地,地面上一样东西令他心头一动,陆寄风一怔,竟立定了双足,无法再移动半步。

耳边听见云若紫的声音,问道:「寄风哥哥?」

陆寄风没有回应,只是怔立着,云若紫的声音变得有些远:「寄风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陆寄风弯下身拾起地上那截染血的腰带,上面还缠着几缕发丝。

他认得这腰带,腰带的断处看似被利刃所割,但断口却微微鼓起,那是剑气的热度将带子的断口处的布料灼烫过之故。

他认得这是自己方才所发的剑气。

自己何时以这刚猛的剑气,去对付这发带的主人?

陆寄风捧着发带的手,微微抖着。自己所对付的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日夜的流逝?若紫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始终带着忧色?

陆寄风没有勇气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云若紫,只能怔怔地握着那截发带,心疾跳着,种种思绪纷乱地缠在心中。

身后,云若紫轻轻说道:「寄风哥哥,你不要想了…好不好?再想下去…一切又会回到真实,回到你不想面对的真实…为什么要想呢?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陆寄风颤声道:「你…若紫,你是真的,对吧?」

云若紫没有声音。

陆寄风叫道:「回答我,你是真的!」

云若紫发出一声低泣:「我是真的,寄风哥哥,我一直在你心里头活着,是你心里最真最真的。」

陆寄风道:「不!我问的是…我问的是…」

云若紫道:「城里,城外,身体,心里,哪里是真、哪里又是假呢?寄风哥哥…你别再逃了,我求求你不要逃离我…」

陆寄风道:「不…这不是若紫的话,是我自己心里的话…」

身后的声音,果然是陆寄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直与我心中的若紫相对,何必硬生生醒来?陆寄风,你千万别想通,千万别…」

陆寄风大叫一声:「若紫!」

回过头去,身后杳然,只有空冷的街道,连半点迷雾都不见。

陆寄风虽竭力不愿想通,但是心灵深处却已觉醒,无法再自欺下去。根本没有云若紫,根本没有那几天的相处与恩爱,云若紫依偎在他怀中的款款低语,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全是他自己的梦想与渴望。

就连那盏永不熄灭的灯,永远烧不完的烛火,都是假的,都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暗示,隐隐地提醒着自己一切的虚幻。

陆寄风眼前一阵模糊,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就连眼前的街道,也渐渐变得淡去,只见一片茫茫荒漠。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自己身上力气全失?

陆寄风奋力撑起身子,抬眼望去,竟见到数十尺外的黑暗中,武威公主着急地坐着,披散着头发,抱住昏倒在她腿上的西海公主,泣道:「姑姑!你醒醒呀…」

陆寄风强自运气调息,便觉胸间阵阵凝滞,更是大惊,想道:「我…我中了毒了…这一定是…方才,我伤了西海公主,她…为了自保,顺风撒毒对付我…」

陆寄风深吸了口气,叫道:「公主!公主!我…我在这里…」

武威公主抬起头来,困惑地张望着,陆寄风只在她面前数十尺,她的眼光却略过陆寄风,茫然地像是在望着无边迷雾一般。

陆寄风越来越感到胸腹凝滞,若再不突破经脉中的气息流动,恐怕他非昏迷不醒不可。西海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毒,竟能这样厉害,就连陆寄风也一时难以抵挡。

陆寄风完全明白了过来,黑灵城不但没有任何人,甚至连城都没有,只是一个阵局,一陷入阵中,各种幻想,喜乐忧怖毕集,让人难以解脱。陆寄风只能尽力冷静下来,运气突破凝滞的气息,想道:「我绝不能被西海公主的毒气所杀…一定要醒着…破解此阵…」

他光是为了让自己不倒下去,已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又哪还有力量去苦思破阵?他也不知道西海公主此毒效能有多强,陆寄风不敢冒长期中毒的危险,一定要速战速决。

同样是用药高手,陆寄风想到了寇谦之给他的五石丹。

陆寄风在梅谷底下时,也曾将五石丹给冷袖看过,冷袖便说那固然是极强的改变体质的长生药方,却也是一种剧毒,服多必然暴毙。

寇谦之曾交代过:以陆寄风的根基,最多只能服食五颗。他怀中的五石丹,两颗在对付吉迦夜的两役中耗去,一颗服食以重伤昙无谶,而一颗遗落在平城地牢里,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颗。

陆寄风初破锻意炉,功成下山时,以为自己的功力根基当世无敌,只要小心行事,对付舞玄姬并非难事。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却多方受挫,还没遇上舞玄姬,便已经几乎耗尽他可以承受的五石丹。舞玄姬的势力之大、牵连之广,加上弱水道长的阴柔手段,都让陆寄风越来越体会出:除魔斩邪,并不是单纯的生杀之决而已,往往更重要的是手段,是地位,是布局。

这正是陆寄风最欠缺的,他望着手中最后一颗五石丹,痛心地想道:「陆寄风,你空负真人的根基,至今一事无成,还险些在黑灵城内受自己心魔所制!你岂算得上丈夫?」

虽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但这一关过不了,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陆寄风一咬牙,仰首服下最后一颗五石丹,任督二脉立时灼如火焰,热气直冲丹田,阴毒遇之竟附合为一,与陆寄风体内的真气汇融并流,化作奔腾不已的怒涛。

陆寄风引势入海,但浑身所散发出的真阳之气源源不绝,已无法容纳于体中,自他周身毛孔所散出的气息已使他整个人身形朦胧,看似一团烈火一般。陆寄风暴喝一声,将无限的强大真气,疾散而出!

上清含象纳天地于芥子,由陆寄风一躯所散出的真气,冲散了迷雾,掀动十里尘沙,壮阔无边的沙涛袭卷而来!

武威公主惊呼,抱紧了西海公主,眼前的街市竟瞬间消失无踪,汹汹热浪扑面,整片狂沙竟发出灼烫的红光,由远处卷来!她从未见过雪白的沙漠以火涛之姿扑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热涛就要将她与西海公主灭顶,武威公主顿觉身子一沉,已被陆寄风拦腰抱住。

武威公主惊喜交加,陆寄风紧紧挟着她与西海公主,虽身如飙风,欲奔出沙涛,但是他双足所奔之处,雄浑无比的真气竟将沙漠中的沙推飞出去,被陆寄风的真气所激的沙旋转如涛,堆如高斗,竟将陆寄风等人包围在其中,就像是漏斗中旋转不已的微粒,陆寄风真气越发,沙涛旋转越急,整个深漩也越扩大。

陆寄风始料未及,大吃一惊,若是他收气不发,弥天盖地的沙壁垮下,绝对会将他们三人活埋在数百尺的地底之下,真正的成为沙漠僵尸。但若是继续以上清含象的真气撑持住三人在半空中的旋转之势,也只会让沙旋越来越大,而无法脱身。

陆寄风无计可施,只好孤注一掷,以所有的真气贯于双足,欲以凌架那股旋转拉力的力量,在一瞬间蹬出沙涡突围。

不料他这阵真气一贯,轰然巨响,地面竟被他的真气轰出乱石,疾飞喷射的碎石直冲天际!

陆寄风突觉全身被一股冷冰冰的吸力抓住,尚未明何事,已整个人被往地下急速拉扯而落!

第十四章 爰以履霜节

地底下竟透出强烈的冰冷之气,吞噬掉半空中的热流,陆寄风等三人被冰气所吸入,闷热与透骨之寒急速交煎之下,武威公主与西海公主胸口一麻,便双双失去了知觉。

虽然冰气来得太猛,好在陆寄风在锻意炉的冰寒中苦修十年,已适应了汇纳天地之寒的恐怖冰冻,他只在一时的气息逆乱之后,便勉力在急堕之力中,将自身真气调匀,缓缓地御气而坠。

底下水流涓涓,陆寄风缓然落下,提气以轻功真气承载着他们三人,在水面上稳然滑行,突见水流两旁竟有石道,宽度不过小儿臂粗,应该是水道的边缘,并不足以立足,看来此地竟是人力所筑的水道。

陆寄风一点水面,飘然跃上狭窄的石道,左右脚前后点于道缘,勉强立稳了身形。水道边缘不但狭窄得不容立足,甚至十分滑溜,恐怕就连蛇鼠都无法在其上爬行。

陆寄风仰头看去,阴暗的石穴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方才坠落时,还隐约看见一线光明,想不到马上就不见了,只有无比的漆黑。与方才的情况相比,他们就好像由沙漠中瞬息间被变换至另一个空间一样,处境变化之大,一时之间教人难以理解。

陆寄风略为思索,便想通了怎会如此。看来是自己刚才的真气太过猛烈,竟踹破了沙层底下的建物,将之打出缺口。洞穴里严寒无比,而沙上却非常灼热,两相接触,冰冷处便形成了强大的吸力,将陆寄风等人给拉了进去。

陆寄风一坠落水道之后,在沙上牵动沙漩的力量也立即消失,不但所有的沙尘又立即垮了下来,就连热气也不敌寒冰之气,因此上方又迅速冻结,冰封上方则立即盖上沙尘,遮住了陆地上的光明。

陆寄风艰辛地立在仅容半足的水道边缘,身子紧贴着圆弧状的冰冷洞壁,不断地运功行气,以免被冰冷得可以黏住肌肤的石壁所伤,而昏迷过去的武威公主与西海公主,已是全身冰冷,不知是否还活着。

陆寄风只以腰腿之力让自己还能撑持在石水道上,双手将她们两人一边一个,拦腰抱住,拇指抵着两女腰脊,将自身真气传入她们身上。这股融融暖阳一注入体内,武威公主脸色略见红霞,缓缓睁目醒了过来。

此地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由抱着自己的臂膀之力,以及贴近时的气息,武威公主清楚地知道:身边的人就是陆寄风。

武威公主轻声问道:「你无恙吧?」

她一开口,声音竟有些哽咽。陆寄风以为她是惊恐,便说道:「这里虽然很暗,不过咱们应该是逃出黑灵城了,你不必害怕。」

武威公主微笑道:「我一点也不怕。」

陆寄风听她声音里已无惧意,略放了点心,问道:「方才…我可有误伤了你们?」

武威公主道:「姑姑受了你一掌,她要放毒杀你,你有没有怎样?」

在这生死难料的时刻,武威公主仍只记挂着陆寄风的安危,令陆寄风也有几分感动,道:「我不要紧,只要先找到出路,我会设法救活西海公主。」

西海公主仍昏沉不醒,方才掀起沙涛,已耗去陆寄风不少内力,为了保留几分实力好应付未可知的对手,陆寄风传给西海公主的真气只能维持她的体温,以免她冻毙,无法就在此时救她的内伤了。

陆寄风道:「没想到沙漠底下竟有这样的水道,我们循着水流的方向走去,或许能有出路。」

武威公主忙道:「沙漠里的水脉很容易消失,若是顺着流向走,恐怕最后是死路。这里的水这么冰,应是山上的雪所融成的,我们得逆流上去,才找得到水源处的出口,也才出得去。」

陆寄风半信半疑,但武威公主在宫中常读这些西域地理之书,所知一定比他多,陆寄风便道:「好,嗯,你抱紧我,别滑下去。」

武威公主双手抓紧了他,她也知道是依靠陆寄风不断地传来真气,自己才免于冻毙,但为何会由身在黑灵城内,转瞬就落到水穴之中,她就完全莫名其妙。

武威公主道:「你先停一停,等一会儿。」

陆寄风问道:「什么事?」

武威公主抽出一手,取下腰带,牢牢地绑缠住三人的腰身,道:「这样你便不必费力抱住我们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早已在柔然军营里换过,此时披散着头发,陆寄风才想起她虽换过衣裳,但并未换下发带。

陆寄风道:「多谢公主。」

武威公主道:「谢我什么?」

陆寄风道:「若非公主的发带提醒了我,我也不会想通黑灵城里的一切都是幻影,或许便会就此陷身其中,茫茫昧昧,直到永远。」

武威公主道:「你失踪了那么久…是不是见到了你挚爱之人?」

陆寄风一怔,这么一个失神,脚便一滑,差点三人一同落水,陆寄风连忙稳住身子,武威公主也吃惊地叫了一声,便不敢再开口说话。

陆寄风攀住石壁,微笑道:「你抱紧了,别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