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也不闪躲,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一剑将到,他身边的柳衡已随手递出长剑,当的一声,格下云拭松的这一剑。云拭松并不退,手腕一抖,剑身闪动,竟缠住了柳衡的剑。

柳衡微有些吃惊,两人手腕急抖,柳衡想攻,云拭松亦同,因此剑身就像两条蛇似地不断急绕,谁也困不住谁,但谁也无法前进一步。

柳衡毕竟临阵经验较多,他一个屈势向后,以退为进,抽出了剑,随即手腕急沉,向云拭松攻去。

云拭松飘退数步,一剑横劈,却是没有用处的虚招。柳衡原本被他锁剑之时,有点惊骇于他的剑法,但立即又感到这个公子哥儿学不成什么好功夫,方才只是侥幸,心下稍宽,便又震剑攻来,与云拭松斗在一处。

陆寄风看了片刻,看出云拭松的剑法进步不少,确实把自己点拨的那几招运用得十分纯熟,在武林上也可勉强算是个一流半的高手了,便放下了心,想道:「救父的大事,还是应落在云兄身上。」

若是能让云拭松亲自完成,陆寄风便从旁协助即可,未必要亲自动手。

柳衡的剑式轻灵,一连两三招快攻,云拭松跃后一大步,剑柄在上,剑刃在下,接下了柳衡的往上疾刺攻势。柳衡身子一转,绕到云拭松背后欲攻,云拭松身子急斜横接此招,脚步不是很稳,但身形一晃又重新立住,反守为攻,向柳衡胸腹要害直刺,柳衡随手挡下两剑,再度振剑攻去。

武林群侠见云拭松与柳衡斗得不相上下,虽然云拭松的身法远不如柳衡流利,但也一时无胜无败,群侠纷纷叫道:

「云公子加油!」「云公子,杀了贼人!」「云老爷虎父无犬子呀!」

紫鹭寨众知道柳衡是寨主身边当势的左右手,剑法又高,也纷纷叫阵,替柳衡助威。

这些叫声叫得柳衡有些心浮气躁,他明知云拭松的武功不如自己,临敌经验也没自己多,但为何自己竟被困了十几招,无法取胜?

他怎知云拭松的剑法就是专克他的剑法,因此柳衡竟无法轻易脱困。柳衡似乎感到刘义真冷冷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心中略慌,一定心神,倒跃数步,云拭松立即又振剑刺到,柳衡故意露出破绽,让云拭松取他左臂,云拭松的剑将挥到时,柳衡便突然间易手持剑,朝云拭松左臂刺去。

云拭松收势不及,已中一剑,惊呼倒退。紫鸾寨的叫阵也突然声势大涨,欢庆不已。

柳衡已伤了云拭松,却仍不肯罢,反剑又往云拭松身上刺去,陆寄风飘然一晃,欲出手拉回云拭松,但突然眼前一黑,另一道人影竟已挡在自己面前。

陆寄风一怔,那人和他贴得极近,因此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才一靠近陆寄风,便两掌向外,一掌拍向陆寄风胸口,一掌拍向陆寄风腹部,这两掌没有半点招式,但是却有股寒利之气,陆寄风急忙身子拔起,以轻功点上高处,谁知此人就像被他黏住了似的,竟与陆寄风一起跃起,依然紧贴着他,同时双掌已经重重地拍在陆寄风身上!

还好陆寄风早已有备,虚气以待,这两掌打在他身上,像是陷入了汪洋大海之中,掌气消弭无形。

陆寄风也才得以后退,脱离那人的缠缚。可是这么一耽误,云拭松已经又被刺了两剑,身上血流如注。千绿担心地看着他,又看着陆寄风,不知如何是好。

陆寄风要看清方才是谁以诡异绝伦的身法阻止自己出手,但是那人却已经消失于刘义真阵营中,不知藏身在哪里。

孤拐翁身形一晃,已从人群中跃出,道:「你这小子,已胜了云公子,为何再三伤他?」

柳衡冷然道:「你不服,可以上来两对一!」

云拭松伤得颇重,但只是些皮肉伤,他傲性发作,道:「不必!我一个人对付你!」

柳衡哈哈一笑,也不说什么,长剑便又往云拭松攻去,云拭松匆忙中接了两三招,又被逼退。陆寄风有点心急地观战,原本云拭松应该可以取胜的,但是他毕竟定性不够,久战之下,剑法里破绽越来越多,才会让柳衡得手;而一受了伤,气更浮,更加难以解围了。

陆寄风道:「止君住手!你已得胜,不必咄咄逼人!」

柳衡冷望陆寄风一眼,道:「战场之上,只有生死!」

他的剑法越见狠厉,陆寄风再度闪身而出,欲救云拭松,另几名群侠也已忍不住奔了出来,跃入战阵之中,要取柳衡。柳衡长剑一挥,只见寒光一闪,便已将他们尽数逼退,退得稍慢的,腰腹上已被横削了一刀,虽未伤到内脏,血淋淋地披流下来,样子也十分恐怖。

陆寄风跃上前要夺柳衡的剑,才一跨出,便听得司马贞娇叱道:「阻止姓陆的!」

陆寄风面前又被那人所阻,无法前进。他总是出现得如同突然冒出的鬼魅一般,连陆寄风都看不清他是从哪里出现的,这样的身法,委实教陆寄风吃惊,不知刘义真从何处收了这样一个高手。

陆寄风与那人四掌相对,但觉一股浩浩之气从对方掌中发出,陆寄风正欲引开他的掌气,突然间掌中一阵阴寒,冻得陆寄风身子一颤。

那道寒气阴森,令陆寄风想起舞玄姬的相思毒针,不由震惊,此人若是舞玄姬另一个又不为人知的高强手下,要救云萃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人猛然间一出手抓住陆寄风的衣领,竟将陆寄风往紫鸾寨摔去。陆寄风顺势一翻,在紫鸾寨众人的头顶上一点,那人已如影随行地跟了上来,两掌向陆寄风推去。

陆寄风身在紫鸾寨众上方飞过,落地时又是在两人头上一踩,猛地一物直飞过来,陆寄风看清那是两个人,原来那人随手抓人,往陆寄风身上打过去。陆寄风顺手将两人挪飞向两旁。

陆寄风身在半空中,还能双掌一推,就把那两个半空中的人推挪开,这手隔空发出的内功,让底下的群侠看得瞠目结舌,不知是谁叫道:「丢过来!他们抓了咱们的人,咱们也抓他们的人!」

那人接着又抓了几人,接二连三地朝陆寄风打去。陆寄风索性将这些被当成武器的人全往群侠的方向丢,紫鸾寨众被抓得哇哇大叫,害怕至极。陆寄风不想多杀不会武功的人,以内力推移开他们时,虽使了柔劲好让他们安全落地,但真气只到落地前便消失,他们还是得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些寨匪一落地,就被群侠扑上去,一顿拳脚交加之后绑缚起来。

那人尽以本寨的人做武器,却无法打中陆寄风,可是他的目的也只是牵制陆寄风,不让他去救人而已,目的已达,便没有再追逼,丢了七八个人,便又消失不见。

陆寄风飞身落在紫鸾寨土匪们阵前,云拭松已经浴血多处,柳衡的剑又噗的一声刺入他身上。对面的群侠已急得大叫:

「敢伤云公子,以后等着瞧!」「别杀云公子!」

云拭松是云萃的独生子,他若有损伤,恐怕比云萃有难还要严重。众人这时都后悔没有抢先代云拭松下去邀战。陆寄风无法出手相救,只好喝道:「进卯攻丁!云兄勿慌!」

陆寄风出声点拨,云拭松下意识便依言刺柳衡前额,果然逼了柳衡一退。陆寄风又大声出声指点,云拭松心下大定,便心无旁骛,依声出招,或进或退,终于得以以一式虚招逼退柳衡,自己跃后大步,许多汉子们立即冲上阵去,将他拉下来,云拭松挣扎了两下,对刘义真破口大骂道:

「快放我爹!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我爹当初护送你回京,你一路上的臭架子,本少爷已经很看不顺眼了,你不收敛就算了,还恩将仇报!我看你这种卑鄙小人能活多久!」

陆寄风道:「刘义真,在场之人皆是武林好汉,你对云老爷无礼,今后是不容于道上了!快放了他,或许将来众人还不会为难你!」

刘义真笑道:「一个没有官位的素民云萃被抓,竟劳动这么多人来救他,值得吗?」

陆寄风身边的迦逻道:「云老爷多行仁义,不像你,你被抓了绝不会有人去救你!」

刘义真冷笑道:「世人多趋附权势,若我得志,想巴结的人还少了?」

迦逻道:「你现在得志得很,王爷变成土匪头,公主变成压寨夫人,还有谁像你这样得志的?」

刘义真脸上一阵青红,怒不可遏,司马贞更是怒道:「你很会说话呀,贱人!给我撕了她的唇皮!」

司马贞话声方落,那名神出鬼没的高手又已经立在迦逻身前,举手就要扯迦逻的嘴唇,迦逻大吃一惊,待要退后已然不及。陆寄风情急之中以真气将迦逻往旁一推,推出数步之远,那人却也同时紧贴着迦逻而移,看得陆寄风吃惊,他自然是看陆寄风出手才跟着出手,却能保持相同的速度移动身子,这后发先至的身形,实是罕见的高强。

陆寄风与迦逻及那人还隔着数丈之远,双掌同出,两人竟同时被他的真气所拉扯着,飞身向陆寄风而来。

众人都看得惊呼不已,陆寄风隔得这么远,还能以真气拉动那人与迦逻,内力的深厚更是教人难以相信。陆寄风将那人和迦逻同时拉近,那人显然也没想到陆寄风会两个一起拉,一时不知道要先依司马贞的话活生生扯下迦逻的嘴唇,还是要先击退陆寄风,全身而退。但见陆寄风将他拉近之后,一道刚猛灼热的真气由陆寄风手中传至,他胆气一怯,急忙举掌相格,嗤的一声,两人二掌相对,竟自掌中发出一股极浓的白烟,两人都感手掌一阵灼痛,连忙各自后退,陆寄风也及时拉开了迦逻。

司马贞怒道:「你干什么?为何放了那贱人?没用的东西!」

那人有些羞愧,转头望着陆寄风,陆寄风也看清了,他的脸庞颇为英俊端正,虽然穿着紫鸾寨的制服,可是粗手大脚,体形与庄稼汉无异。

陆寄风认了出来,惊愕地说道:「你…你是仇复?」

那人沉着脸不语,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似乎不知道陆寄风在说什么。陆寄风却清楚地想了起来,这就是与自己同被关在地牢中的那人,他只是个普通人,又被司马贞的袖箭所伤,应该活不了了,竟会出现在这里,武功还变得这么强。

仇复的困惑之色一闪而逝,司马贞的声音却将他唤回了现实。司马贞道:「陆寄风,你可真是英雄,到处乱闯还带着大肚婆!」

迦逻笑道:「他还肯带着我,你若也成了大肚婆,看刘义真还理不理你!」

司马贞怒道:「小贱人,你说什么?贱奴,你怎么还不动手撕她的嘴?」

仇复虽惧陆寄风武功高强,但是司马贞的话却更是圣旨,他一掌凌空劈出,陆寄风正要闪开,却突然被左边的一道真气挡住,竟是仇复已到了他左边,人立在他面前,又是双掌朝陆寄风身上拍去。

陆寄风一闪,仇复趁机便一抓迦逻,迦逻原本还会些幻化之技,但是她受了陆寄风纯阳之气后,形体越来越真,以前的妖魔之技都施展不大开来,只能连忙以冷袖教她的一些轻功身法,闪了开去,但哪里是仇复的对手?仇复身子一晃,迦逻已整个人撞在他怀里,痛呼了一声,好像撞在铁墙上一样全身发疼。

陆寄风大惊,仇复的抓人手法前所未见,竟都是以整个身体木然去接,一般人在这样的姿势下,门户洞开,等于是把要害暴露在敌人面前等死,可是仇复这样做,却无人可伤及他的身子,他整个身体就好像铜墙铁壁一样。这种武功,陆寄风只记得失去神通之前的吉迦夜有过。

这种浑身刀枪不入的功夫,后来在佛家曾发扬光大,成为一门有名的功夫「金钟罩」,可是当时并无这样的功夫。吉迦夜的这门绝学已让陆寄风束手,怎么仇复也会,教陆寄风想不透。

陆寄风怎么料想得到:仇复的这门武功,正是与吉迦夜同样的一种。

迦逻被抓,仇复果真就一捏她的嘴唇,要活生生将之扯下,陆寄风拔剑刺去,道:「住手!」

剑气嗤的一声,由仇复的手腕划过去,仇复吓得一缩手,才没被砍下手来,为了救迦逻,陆寄风放下仁心,就算要砍断他的手也不会迟疑。可是仇复竟及时缩手,这招剑气眼看要射到迦逻,陆寄风连忙一挥手,以真气把迦逻推倒,剑气朝半空飞射,化消无形。

还好迦逻往后跌倒,没有伤及肚腹,陆寄风这才看出:「他似乎不会用剑,又很怕被我打中。」

于是陆寄风手挽长剑,往仇复攻去,仇复连连退后,不敢逼近剑刃,司马贞在后面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别活着回来了!」

刘义真望了柳衡一眼,道:「你号称剑法第一,现在人家用剑了,你能困战陆寄风吗?」

柳衡脸色一沉,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陆寄风的对手,可是一个小小寨匪都能与陆寄风困战这许久,再这样下去,他在刘义真身边的地位一定要被那人取而代之。

柳衡为难的样子看在刘义真眼中,刘义真哈哈一笑,轻拍着腿,道:「紫鸾寨中卧虎藏龙,我自己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司马贞说道:「他是我的奴隶,可不是你的手下。」

刘义真道:「你我还分这么清楚吗?」

司马贞勉强一笑,道:「说得也是,我只叫他贱奴,你也这么叫就得了。」

刘义真道:「这名字真难听,我看他身手很好。」

司马贞道:「你不是也有个柳衡吗?他身手也很好呀,替你立了不少功。」

刘义真笑道:「柳衡呀,哈哈!」

柳衡听在耳中,既愧又怒,好几度想拔剑下场,立点威风,但又惧于陆寄风的高强,只能忍住满腔冰炭,立在刘义真身边。

陆寄风逼得仇复一再后退,心中却暗想:「万一久战下去,就算杀了仇复,这千百个寨匪趁乱带走云老爷,岂不是糟糕?」

他谨记着主要目的是救云萃,却不见云萃纵影,心中略一转,已有主意。他将仇复越逼越后,猛然间一道剑气越过仇复,向后方的司马贞射去。

司马贞正与刘义真有说有笑,没提防到这一剑,刘义真注意到了,但也来不及,仇复惊呼一声,转身便往司马贞扑去,一把抱住了她,闪过剑气。

司马贞惊叫,当众被仇复给抱着滚跌在地,实为莫大羞辱,她一起身便啪地在仇复脸上打了一耳光,并吐了口口水,喝道:「你干什么!」

仇复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陆寄风已一剑挺上,再取刘义真。

柳衡不能再袖手,急忙出剑,两人的剑气当的一声,相格之后,陆寄风已左手抓住刘义真,跃至后方。

群侠一见陆寄风引开仇复、出剑退柳衡、抓刘义真,动作一气呵成,快捷无伦,都大声叫好。

刘义真一被拉到群侠阵营之中,就有人出手要打他,陆寄风忙道:「别动手!」

司马贞和柳衡等人见到刘义真被擒,都大吃一惊,慌张之中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只能呆站在原地。

刘义真脸色苍白,道:「你想干什么?」

陆寄风对司马贞等人道:「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抓云老爷,我们就以刘义真交换!」

司马贞道:「陆寄风!你敢?」

云拭松道:「为什么不敢?这小子落在我们手里,我一天打他三顿都敢!」

陆寄风道:「把云老爷交还,我就将刘义真整个人好好地还给你!」

刘义真大声道:「别听他的!柳衡,你还呆着干什么?救我!」说着,他望向仇复,本想向仇复求救,可是又不知他名字,想用人之际,也不能真的就叫他「贱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张口才是,只能又看他又看司马贞。

司马贞无法,看了看柳衡,道:「你快去呀!」

柳衡依然不动,道:「属下…属下…」

陆寄风道:「柳衡不是我的对手,他来只是送死而已。快把云老爷交出来!」

司马贞气得深吸了一口气,道:「人不在这儿!下午申时你到东门外,我们交换人!」

有刘义真在手中,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陆寄风道:「一言为定!」

群侠见救人有望,都十分欣喜,一行人簇拥着陆寄风等人大捷而归。

第七章 欲留不得住

陆寄风押着刘义真,与众人浩浩荡荡地回转平州城内。有刘义真这个人质在手,想必司马贞不敢对云萃轻举妄动。

一路上只见云拭松与众人有说有笑,十分飞扬,一行人簇拥着陆寄风、云拭松等人往城内最大的客店落脚。云拭松一出手便包下了整间客店,命掌柜置办大鱼大肉。云拭松生性爱好呼朋喝友,快意挥霍,在剑仙崖数月以来,清清静静的生活早就令他闷得发慌,如今乍遇这么多家里的清客或教头,怎能不好好地趁机热闹一番?

云拭松及陆寄风等人坐了上首,群侠归座,酒菜一送上来,登时一片划拳叫笑,传杯呼盏,喧哗非常。

众人说起刘义真的种种恶行,越说越是过火,简直是把他当作十恶不赦之人,非要食其肉、寝其皮不可似的。陆寄风心想还好自己已事先将刘义真安置在厢房内,交由迦逻看管,以免多生是非。否则若是现在刘义真在此,恐怕免不了一顿羞辱。虽说刘义真是有些恶名在外,但他这些年来几乎都待在魏国,与这些南方的群侠并未有任何接触,那些仇恨是打哪儿来的,可就教人摸不着头脑。但在场之人他全不认识,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只坐而不语。

座中一人道:「先帝以后,北虏越来越发猖狂,就是有这等无耻之人去投奔胡虏,做了背国卖主之贼!」

另一人道:「先帝打败胡人,收复长安,却被刘义真双手奉送给胡夏!要不是那小子,大宋早已一统江北,将胡人全逐得远远的了!」

陆寄风无奈地一笑,当初刘义真不过十来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葬送不了长安,但他却记得胡夏兵临长安之时,若非宋王刘裕决定弃守,不管长安居民的死活了,自己也不会带着家人逃难,而有了往后的命运。真正能决定一切的,还是当时大权在握的刘裕。

在陆寄风前往魏国石室的路上,竟与当初间接地主宰了他的命运的刘义真相会,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力量造成这样的机运。

突然听得一人说道:「陆大侠替天行道,擒了这个宗室叛徒,真是大快人心!」

这时,有人走到陆寄风面前,道:「陆大侠,我以前误会了你,是我的不对,我敬你这一杯,算是赔罪了!」

陆寄风仰头望去,那人有点面熟,但陆寄风不大有印象,道:「恕陆某眼拙,不记得与阁下有所误会…」

那人笑道:「安定观内,千人万面,难怪陆君不记得李云!但是天下群雄却都牢牢记住了陆君呢!」

原来是参与了捕风大会的武林高手之一,难怪陆寄风对他似乎有些印象,当时的人实在太多,陆寄风记性虽佳,也无法一个一个都立刻记住。这么一提起,陆寄风便想起确实有此人,便举杯回敬,一口饮干了酒。

李云笑道:「当时天下皆以为陆君是个见色忘义、卖国欺祖之人。如今见到陆君亲手擒下刘义真这宗室叛徒,李某才明白陆君的用心良苦!想必您是身在魏土心在汉,身不由己!今后谁再捕风捉影,抹黑陆君的声名,我李某绝不坐视!」

云拭松道:「陆兄弟这会离开了魏国,就不打算再回去!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欢呼叫好,气氛热烈。只有陆寄风仍仿佛置身事外,一点也无法感受到众人的欢喜,脸上只是始终带着不冷不热的微笑。

一名中年剑士说道:「还须到如今才明白陆大侠之心么?当初陆大侠随魏主讨伐胡夏,亲陷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差点就要杀了赫连定,却故意在众目睽睽下放走了他。当时大伙儿便应知道:陆大侠不是真心为魏主做事的!竟还召开大会指责于他,真是大大不该!」

李云笑道:「星剑子,要你现在来作事后诸葛亮?这话你怎不早个一年半载就去安定观说去?」星剑子笑道:「在下一介无名小卒,还端不起通明宫的帖子,哪有资格去大放厥词?」李云佯作怒容道:「你这是暗讽我浪得虚名、识人不明来着?」星剑子拱手笑道:「不敢,不敢。」

另一名状貌威严的汉子起身说道:「如今陆大侠弃暗投明,对汉室是件大大可喜之事!以陆大侠的武功人品,又是通明真人的闭关弟子,今后号召中原群侠,舍君其谁!」

众人轰然响应,陆寄风连忙道:「诸君说哪里话!在下不堪世用,只是个武夫罢了…」

话未说完,已有人道:「陆大侠太谦虚啦!」

被云拭松唤作黑头乌的那名云府清客,个子不大,一张黝黑面皮,声音倒是宏亮非常:「您在安定观救了众多武林耆老,废了秦梦楼,此事早已天下皆知。今后还有谁敢不念着您的恩德?」

众人又纷纷称是,李云道:「我李家剑门好歹还能号令江南,当时蒙陆君相救,才不致受辱于百寨的匹夫。今日暂且放下私人恩怨,便说说真正的大节。百年以来,胡夷乱华,甚至有无耻汉人数典忘祖,去帮胡人侵凌汉人,如崔浩、寇谦之者流,真正是汉人之耻!而有能有德之人却又隐居不出,通明真人及七子皆不愿入世,武林群龙无首,因此才让胡人得意!如今有陆大侠出面,若陆大侠能带领大伙儿,帮皇上打退胡人,收复江山,岂不是千古美谈!」

陆寄风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李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群侠更是纷纷大叫附和,都有立刻团结一致、打退胡人的决心。陆寄风望向云拭松,他居然也脸色涨红,十分欢喜,笑道:「皇上最好英雄豪杰,见到陆兄弟,少说也要封他个大将军!难道还会比魏主给的左卫将军小了吗?」

众人喧哗叫道:「陆大侠若当上了大将军,准像当年宋王一般,挥戈扫平胡尘!」「魏主可要后悔纵虎归山啦!哈哈哈…」

陆寄风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从前被批斗得莫名其妙,如今被拥戴得更是莫名其妙,虽说对他的误会冰释了很好,但他完全不想去帮汉人或胡人,只要完成了灭舞玄姬的任务就不管俗事了,根本就不会符合众人的期待。

这时,一阵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陆寄风若是如同当年的宋王一般,嘿嘿,那现在的皇帝小儿可就要发抖了。」

众人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说话的老头白须及腹,个子矮小,拄着拐杖一直坐在最角落喝闷酒,从方才都没有吭过一声,现在才突然开口,正是云府的清客孤拐翁。

十几年前孤拐翁在云府的武林大会中受了伤,中了刘义真爪牙的毒钩,当时本以为不碍事,便留在云家养几天伤。谁知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恶化,差点要断足保命。好不容易解毒调养好了,却已行动不大方便,不像往日那样灵敏高强,云萃便一直将他留在府里,待为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