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提前一天过去了,我是病人,为不惹人非议,不能纵马,只能和达莱钻到马车里,随同达莱的丫鬟被我扔到外面的车驾上,反正那女孩和个随同的护院眉来眼去的,正好外面畅快,方便交流。

达莱蜷在车窗边上,假装撩开帘子看风景,余光却一个劲朝我这边扫,防贼一样。“凉风飕飕的,你出那门子汗?”不知道她裹了几层衣服,身上鼓鼓囊囊,反正我就一身单衫子都没觉得冷,达莱够呛。“话给你说头里,你模样也就一般,把自己当啥了?往后我询问要回话,不许学二夫人,你比她差老远了。”

“是。”达莱对我讽刺没点反应,低头勉强回答了声,就假装翻裤脚瞎忙。

“过去了你单独一个院子住,白天就到地里看人家收棉花,下午就负责将棉花过秤进仓,我跟前不要你伺候,听见我声音躲远远的。”粗放式管理嘛,过去交代一下,达莱就全权代表我,正好和兰陵去附近秋游。

达莱点头,“是!”

“晚上干完活就早早休息,门闩叉好,不要乱跑。我晚上见不得女的,你一冒头,被我逮住就算穿了防弹内裤都不行,该糟蹋还糟蹋,行事毒辣,下场凄惨。”说着双眼露出变态光芒。

达莱一个哆嗦,没敢答话。

起身将车驾的丫鬟喊进来,我钻了出去,和这种女人坐一起浑身难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棉、粮

更新时间:2006-12-1 15:23:00 本章字数:5590

“王子豪参军,去……到边哨,临行时种下了千亩棉花……丰河滩的棉花开了……”坐在丘陵上,脚下茫茫一片雪白,臆想飞雪连天射白鹿的情景,阿那尔汗空间是个啥模样?

“哼什么呢?”久久没有说话的兰陵被我奇异的曲调吸引,“调子寡寡的。”

“好听?”手垫在脑后缓缓躺在厚厚的草甸上,仰望蓝天,心中如同眼前平原般的空旷,“突厥小调,听西域胡商唱过。”

“或许本来好听,”兰陵学了样子偎我躺下,“找个胡人唱兴许比你强些,不过听你唱得舒服,浑身暖和。”

“哦,那和我没多大关系,日头晒的。”手边就有两串野兰梅,熟透了,亮汪汪的泛着蓝光,赶走上面的小飞虫,掐了串扔嘴里,有点甜。“想不到,成片的棉花这么好看,躺这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兰陵懒懒转头,忽然发现见嘴动,“你吃什么呢?”

“野葡萄,还有串,”顺手掐了另一串递给兰陵,“脏脏的,发甜。”

“啊?快吐了,吃不得。”说着趴我脸,掰开我下巴仔细看了看,“成鬼了,蓝牙蓝舌头的,晚上少碰我。”

“怕啥,”这东西小时候常吃,吃多了甜头麻,说不清话而已,染得蓝色一两天就褪下去了。“我又不嫌丢人,再说了,谁跟你一样朝我嘴里看。”

“这倒是。”兰陵轻笑几声,朝我牙上弹了几下,‘嘣嘣’响。“这个性子好,怪讨小丫头们喜欢的,按理你这个身份,却从不拿架子,高得低的都能说上话,难得。”

“那是,架子越大,人活得越累,给自己找不自在。平凡人好,惹眼的时候别人不太忌妒,落魄的时候别人不来报复。”老妈从小就教导我,除了高考,能得一百分的时候稍微故意错一两道题不要紧,不要和别人比,不要抢头名。别人看不见的本事才是真本事,逞强一时不如平凡一世。并不是说让你当孬种,但凡出手就得有收效,一般事就忍着别得罪人。得罪了就再不能给他机会,弄不死就不算拾掇人。

“这倒像你王家的家教,你爷爷当年不贪功不抢功,一身本事只有人佩服没有人嫉妒,开国封赏群臣,都争了抢了朝上面挤,唯有他乐呵呵的领个开国侯下乡务农了。”这点不能不论,兰陵对王修爷爷的了解比我多,“或许这真是你家家传的本事。说了本事啊,这日头再晒一天就收棉花了。你带个娇生惯养下的高丽丫头来,全权交给她管理是不是太过了?”

“关中丫头。”我纠正了下,“人仔细,虽说以前没干过农活,可以看可以学,经历一次心里就有底了。再说,回去摘棉籽纺线织布的,都是女人家的活,我交个男人打理也不方便。我俩婆娘都忙,不找她找谁?”

“你也是,粗心大意的。自己跑了悠闲,不在跟前看着能放心?”兰陵忘记一早拉我出来看风景的事了,变成我粗心大意的不负责任。

“好,咱回去,我这就去负责。”不满地盯了兰陵一眼,“往后少拉我上山下河的,你明天自各耍去。”

“当自己多希罕?”兰陵把我起了半拉的身子又推下去,“明天再忙,今再陪陪我,好些事情找你商量呢。”

“哦?”

“又不想说了。”兰陵挪了方向,头枕我肚子上,抬手遮了眼睛,“突厥小调再唱一遍。”

清洗干净的箩筐一人一个,达莱也加入了采棉大军,我则坐在草棚下学了颖麦收时候的套路安排饮食。几个带过来的护院一人一碗骨头汤已经开始胡吃海塞了,工部那个叫张郓的官员坐在我跟前显得有点激动,硬是把肉汤在手里端凉了没动一口。我正想开口,张郓忽然放下碗抄了知其一子冲下田坎去了,有点孤军奋进的壮烈感觉。

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下时辰,朝身边护院道:“去,喊人都上来吃午饭。”今天下地的女人多,男女分开上席,老远看达莱满头汗水的背了半篓棉花过来,我伸手挥了挥,“过来,这边吃饭。”

听我呼唤,达莱面色骤变,低了头朝我这边小步挪着。是不是马车上吓得过分了,达莱这两天见我更加忌惮,一回去就躲院子里再不露踪迹。

“小侯爷,您看。”张郓捧了一把棉花凑了过来让我过目。

“你看就行,我看不懂。”抓了棉花捏几下,白白、绵绵,“两天上能摘完不?”

“您着急?”张郓将棉花扔了筐里,“两天上难,都是头次干这活,手生,光一早上下来就都带伤了。”说着伸了手让我看,指头上都是口子,“越摘越慢了,怕得三天功夫。”

“这么厉害!”真不知道摘棉花还要受这个罪,一把揪过达莱,硬扳了手过来检查,还没来得及洗,指头上血迹斑斑,心疼道:“咋办?血染到棉花上咋办?”

“……”张郓没吭声,眼神里带了鄙夷之色。

不理他,腰带解下钱箱钥匙递给达莱,“一会儿传话下去,摘一天棉花五文医药费,附近庄子想摘的也让来,人多能好点。庄子上医生叫来,手烂厉害的都去上药,费用只管支。你看着,实在伤得厉害就让停了,你头一个停了去。”

达莱没看我,光点头。

“小侯爷……”张郓见我说得大方,想提醒下经费紧张的问题。

“我出。王家庄子上的人,该由我照看,这事和朝廷无关。”说着亲自给张郓和达莱盛了肉汤。端了跟前,笑道:“张兄下午也歇歇,手一伤就怕耽误了公务。”

“小侯爷客气了,微末小吏,这棉花就是在下公务。”张郓朝田坎堆棉花的大席指了指,“大半年里就是为这个操劳,雪白的让人心里喜欢。”

“嘿嘿……”操劳得好,我心里也喜欢,不过颖应该是最喜欢的。来的时候都快把算盘打烂了,算进项算笑得口眼歪斜。“这才是起头,往后我大唐推广种植后,可有张兄忙的。这就成了权威人士,光负责这一项,就能名扬四海了。”

张郓听我恭维,笑得灿烂。又是谦逊又是憧憬,弄得一碗汤又凉了。达莱显然也听了门道出来,偷偷朝我望了望,脸上表情轻松许多。

傍晚时分,达莱抱了钱箱子坐到庄头大案子上发放医药费,发一个录一个,帐目记得清楚,张郓则带了人过称打卷,将棉花层层压实用麻布裹成四方入库。大家都忙活,我不好一人先走,周围上溜达,东看西看,正无所事事中,听有人叫我。

“哦?老大爷叫我?”

“王家小哥,不记得老汉了?”老头凑上前来,朝东过指指,“渡口上,咱俩一同上的船,忘记了?”

“噢,想起来了,白老伯啊。”渡口上吃柿饼的那位,指了指旁边草棚,客气道:“这么巧,快坐,快坐。吃了吧?”

“专程看你家收棉花来的,从麦收后朝你庄子上跑六趟了。”指了指那边正忙活的张郓,“和那个张大官人混得烂熟,就是老见不上你这个当家的。”

“见我?有事么?”喊人给老头盛碗肉汤,“喝口,还热的。”

“客气,客气。渡口上看不出来,和张大人闲聊后才知道小哥是京城里的大人物,封侯拜相的人,真人不露相啊。”白老伯起身拱拱手,笑道:“老汉没见过世面,也不会行那么多礼节,您别往心里去。”

“快坐,别客气,乡里乡亲的,哪有那么多礼数讲。”正说话间,达莱发完补助将名单交来就想逃窜,被我拽住,“等一会儿,还有事情商量。”

“这位?”白老伯见达莱穿戴得精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赶紧站起来。

“管家,管棉花的稼。老伯别客气,咱聊咱的。”

老白朝达莱客气笑着一抱拳,对我道:“自你您买了这庄子后,老汉就看出这主家不一般,人家种麦收麦,就这一片花花草草的没点动静。最后一打听才知道这满庄的佃户如今早不一般了,全吃了皇粮。”一脸羡慕地朝外面才领了医药费的庄户望去,“原来都是*天吃饭的人,如今旱涝保收不算,下地里还发工钱,不知道这棉花是……”

“替代麻布丝绸织布的东西。”我起身朝那边席上抓了一把交给白老伯,“现在才开始,还说不上好坏。塞夹袄里保暖也好。”

“比养蚕造丝呢好多了。”庄稼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同,老白希罕地撕扯棉絮,“现在就您一家种?”

“也不是我家,是朝廷种,借用我家的地而已。”

“这棉籽呢?如果朝廷明年想多种两亩的话,我白家别的没有,还有点薄田,也想给朝廷效一回力,您看有没有可能?”

“嘿嘿,这个就难说了。”这老头是个识货的,怪不得人家三番五次地跑来做调研,半天起的这个心思。“若明年朝廷打算广泛种植的话,或许可以,拿不准,不敢给你保证。”

“有您这话就够了!”老白兴奋地撮撮手,“老汉有福,这么个年龄能和当朝宰相坐了说话,这回去还不得立个家训,朝老祖先跟前请个功去。不敢打搅您忙朝政,老汉就借住了旁边庄子上,打算就看到棉花摘完。这说话就得回去。”说这儿,取下褡裢,掏了包柿饼放我跟前,“也不会行礼,没好东西,您看上了尝口,看不上等老汉走了扔远,可别不收。”

“好,好,收了,老伯慢走。”站起来将老白送走。回身拿了柿饼看了看,笑着递给达莱,“拿去当零嘴,味道嘛,还行。”

“谢……”达莱小心地将柿饼接过去。

“差不多了,走回。”天快擦黑,得赶回去,兰陵这会儿应该已经来了。达莱假装找她的丫鬟,挑了个田间小路就准备逃跑,“一起走,你拐的哪门子弯?”

“还有事。”估计逼急了,怯生生站我后面开腔诡辩。

“少胡说,走!不走我动手了。”扬了扬胳膊,有作用。“关键要听话,我说东不准朝西。敢惹我生气的话,那谁……那白毛女认识不?”

“不认识。”

“知道下场不?先拿豆腐撑死她老爹,再拉府里连续糟蹋好几天。扔地窖发霉长白毛!”恶狠狠看了达莱一眼,“不是因为不听话!”

“……”

“你呢,家里给了身份就好好干,吃了穿了不愁。往后见我不准见了鬼一样地躲,最烦家里人对我有戒心。府上那么多丫鬟杂役的,都能打听打听,看看王府上亏待过谁没有?”一个加速越过个水沟,耀武扬威地朝对面达莱看,她没我那么好的爆发力,一点点下到沟底下,顺了走出去老远找了个搭木板的地方绕过来。我好邪恶啊。

“明天我出去闲逛,后天才回来,收棉花的事情就交给你管。该怎么弄自己看着办。”进了院子,朝俩护院招招手,叮嘱道:“明天不用跟我,都听达莱分派,让干啥就干啥,现在都消失。”

一连两天好日子,带了兰陵把百里外的钓鱼台、法门寺都逛了,若不是我拦着,俩人这会儿估计就已经上了太白山。这一路好景致太多,想两天时间都游玩一番可是个力气活,尤其孤男寡女的住宿也不方便,虢镇上就一家客栈,我俩冒充上香的两口子,骗人家客栈老板说庙外的客房满了,只能下来投宿。说是客栈,就是个小院落而已,条件简陋,隔音设施不齐全,要不是我一口气给院子包下来,兰陵还真不敢朝里面住。

“法门寺里就蛮好的,干嘛要下来住宿。”兰陵换了行装,一身所谓的农家打扮,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衣服,绸缎变了麻布,款式变化不大,四不像。

“黑庙,还没听过有庙留女香客住宿的,你一说人家就答应,估计看咱俩拿的钱多,晚上欲行不轨。”法门寺属于比较闻名的寺庙,香火较旺盛,后面的客房里留宿的人不少,万一有个熟人就讨厌了,最怕遇见人家认识你,你不认识人家那种。而且那个老方丈看起来很有道行的样子,几句话下来就胡打诳语,想诳香油钱。

“尽乱说。”兰陵筷子在饭菜里乱拨,眉头拧了一团,不知道吃还是不吃,“里面都什么东西,看着就不干净,猪下水。”

“挑拣的,去庙里连下水都不给你预备。”着了截肥肠扔嘴里,好家伙!一股子怪味直冲脑门,张口就吐出来,端了水漱口八遍都没能弄干净,“提神!解乏!我觉得咱还是饿一顿好了,中午吃的斋饭还没太消化完,估计能扛过今晚。”

“呵呵。”兰陵抄了碗拌汤喝两口,“还好意思说是见过世面的人,连这个都受不了。明年你可得陪我出去游玩呢,先锤炼锤炼。”

苦了脸,朝胃上揉了揉,感叹唐代旅游业落后,连锅盔都没有,糜子炕出来的饼,那味道啊,吃一口想杀人,有勇气吃两口的,简直就能在世间横行了,往后再没怕的事情。“我想回家,娘子,咱早点歇,睡着就不饿了。晚上少骚扰我,环境所迫,心有余而力不足。”

“找掌柜的去,让她给咱换!”兰陵不知道喝出了什么东西,在跟里掏了半天,未果。“算了,不换了,没胃口!你说,常年出门在外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少问我,成天标榜太平盛世呢,这才离京城不到三百里,就什么都不一样了。你我吃不惯,可人家给咱端来的时候还巴不得多闻几下,这就是人家当地招待贵客的伙食。好好检讨检讨,别老是看了长安多繁华,一叶障目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按理说这里依山傍水,物产丰富,可现实状况并不喜人。

兰陵沉吟片刻,拉我坐了床沿上,“至少过来过去见百姓都能吃饱,说不定口味和咱们那儿有区别,人家这里不情愿吃白面呢。你家里那么些咱认为好吃的拿来,人家这里说不定也吐得满地都是。”

“少提好吃的。”我看了看兰陵,笑道:“也知道自己骗自己了吧?呵呵,可怜的。你当人家不想吃白面呢,麦子也就京城附近才多,过了扶风就没见有了。以前不知道,我如今在岐山有庄子,多少听了点。慢慢就好了,也不是咱应该操心的事。”摸了摸兰陵脸蛋,“明就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你就当看不太清楚,眼花了。”

兰陵咬咬牙,不知道想什么,轻声道:“我是在想,离京城这么近都不富裕,再远点的话,还不定是个什么模样呢。这关键还是粮食,产量上不去,打下来多大的疆域都得饿肚子。内府不是有钱了嘛,按你上次说的,术业有专攻,专门拿大把钱去攻粮食产量,总有个盼头!”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悬赏

更新时间:2006-12-1 15:23:00 本章字数:5377

忧国忧民按理来说是好事,我偶尔也忧个几分钟,爱国人士嘛,能拿出自己宝贵时间来关心国家大计,就已经很值得标榜了。可一连忧好几天就属于反常行为了,兰陵很反常,令我很担心,看来女人家成天无所事事的不好,心思都用到不该用的地方去,得找点事情让她干。

两万七千四百斤皮棉,算下来大约亩产二十公斤。和后世亩产七、八十公斤已经相去不远,何况咱这一亩还小点,不错,很满意了。整整齐齐地打成麻包堆了两库房,张郓和达莱站后面等我验收,看两人的模样都胡有成就感,达莱脸蛋微微发红,张郓则有点发紫了。

满意地看了两人一眼,“产量报上去了?”

“已经报回工部了。”张郓见我打官腔,赶紧上前恭敬一礼,“曹尚书亲自传下来,全权交由您监造处置,命下官全力配合。”

“好。”我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还是曹伯伯会做人,我就喜欢这种大事上明白,小事上放了明白装糊涂的好官,全权监造是我的责任,责无旁贷;全权处置就不同了,说明工部认可了我对棉花的私有权,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张郓打个下手,官方好保留个技术资料而已,不过分。公私合营嘛,在这个年代属于很先进的合作模式,超前了。“麻烦张大人回传一声,王家上下齐心合力,定不负朝廷厚望,请曹老伯放心,往后不用在往这小事上费神了。”和善地笑了笑,拱拱手,“往后咱兄弟一心,为国效国嘛,今后仰仗张兄的地方还多,先谢过了。”

“不敢,不敢。”身份上差距过大,猛然一个大帽子戴得张郓有点手足无措,说话结巴。“定不负您厚望……”

拍拍他肩膀,亲热笑道:“咱俩不说这话,见外。宴席预备下了,没什么好饭菜,不过……有酒,嘿嘿。”扭头看看发愣的达莱,“派人传话回去,拉棉花!”

颖早掐算好了时间,牲口车辆早早就预备妥贴。这边话刚传到,那边几十辆大车就开了过来,如今达莱是棉花大总管了,一切事物由她手里监管,我则和兰陵早早回京,都要忙,尤其兰陵着急回去策划种业技术有限公司的事,不想理她。

现在庄子上没有多余的地方。只好家里前院最南端的相邻俩院子都腾出来,相隔的院墙给拆掉了,打通成了一整间,两间厢房改装成仓库,院子里的树都给伐掉,全部用青砖铺起来,有效地增加了使用面积。颖还是用了心思的,吸取云家的教训,专门找了个住人少,离后宅又远的院落,棉花易燃,就算万一失火也不会波及后宅。

“把临边上的墙推了,朝外再开个门,万一要雇人可以直接走新门进来。不用从咱家府上走。”我看了看地形,反正那边临街,只当开了个门面房,把家里的那扇门一堵,形成一个独立的院落。雇工进进出出方便,也不用在王府上乱窜惹人讨厌。

“不行,建宅子时候该开几个门都定了的,私自开个门就怕坏了风水,不吉利。”颖对于风水这东西还是很迷信的,常常参与封建迷信集会,“随意改造家里的格局已经过分了,拆墙的时候专门请人占了吉凶。今年里先将就下,里面就算雇人也只雇女的,惹不出来祸端。说好了,明年绝对要挪出去。”

“嘿嘿,哈哈……”看了颖那幅丢钱后表情,不由大笑,“往后请看风水的话,先看看咱家花园是凶是吉……呀!咋说掐就掐呢。”

颖最恨谁提花园的事情,除了兰陵,再没好意思往里面领过人,光见她每天晨练进去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估计内心都有放一把火烧掉的念头。“少提,中邪了才盖的,一说这事,妾身就想一头撞死算了。明年就翻工去,人都找好了,崔家夫人按她家修花园的工匠找地。”

“糊涂。”一脸同情摇头惋惜,“这么精明个婆娘,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还修啥,就这样子好。往后把花匠都辞了去,任凭里面花草疯长,两年就有小成,三年就能打猎,四年就有响马住进来……”

“没问呢,收棉花几天都不见人影,跑哪去了?”颖报复地反问:“反正派人过去找您,都说没见影子,正着急呢,可又说回来了。”

“拜佛,求佛去了。”脸皮已经练出来了,道貌岸然,心沉气稳道:“求太上老君保佑咱家人人安康福寿,农业兴旺,国宝繁荣,百姓……”

“自家里忙,别麻烦人家老君,这门串得够远的。和尚道士还打架呢,看来是道士赢了?”颖鄙视我一眼,“不和您纠缠这事,后天上运完了棉花就得忙死,趁这两天赶紧分派清楚,心里好有个打算。”

“列个单子出来。摘棉籽得好些个劳力,咱家人不够,得朝庄子上雇。”我拉颖进了正厅上,喊人把管家找来算工钱。“就打咱王家的旗号雇人,是朝廷委派的差使,长脸的,不丢人。这次收益会落了咱家,没别人的份。”

“嗯,”颖点点头,一说收益,笑得缤纷灿烂,“钱叔,庄子里先紧了姑娘家找,往下才是小媳妇,关键要在咱府上出入,别朝年龄大的去。”

“那不多,二十个的样子,老汉这就去都找了来。”钱管家看好家里的新项目,对年上红包的上升空间持乐观态度。

“两万七千斤……”颖思量半晌,扭头朝我问道:“去一斤籽算一文钱,每天管一顿饭,夫君看呢?”

“好,”算下来就二十七贯钱,能接受。“人有点少,就按一斤棉花一文钱去雇,外庄的也能来。”

“对,也朝云家庄子上找人。”颖眼珠子转了转,改口道:“两斤棉花三文钱,管一顿饭,定了。钱叔多跑两步路,先仅咱家的俩庄子找,今就把话放出去。等后天达莱回来带她一同去挑人。”

“对,咱家俩庄子。”钱管家就喜欢听这话,胖脸笑成一团,“是这话。云家的庄户这一年多上眼红得厉害,今年上七、八个闺女都那边嫁过来的,都知道嫁到咱庄子享福,这不是,说话间好处又来了。”

棉籽是个难题,去年上就几十斤,没太显气。今年快三万斤的分量就让人头痛了。倒不是心疼几十贯工钱,耽误时间让人着急,这才是开头,往后再一推广,家里堆个十万二十万斤的,我看把附近五六个庄子老少纠集起来都不够,麻烦事。

当了领导后人的心态就发生变化,达莱最近一下有了心气。这是她头一次领这么大的差使,干起来分外卖力。这丫头光知道傻干,就没说动动心思把工作效率提高下,仿佛手工摘棉籽理所当然一样,没点创新意识。啥都得我一人操劳,头疼。

黄道婆啊,您就教我两招吧!趴到一堆棉花里满脑子没点头绪,机械摘籽的道理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是个英国啥家伙偶然看见狐狸从笼子里偷鸡时候得到了灵感,可我家鸡是放养的,没笼子!要不咋说我打小接受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呢,都学成痴呆了,一个也算名牌大学毕业生连人家黄道婆都不如,可悲。

“都想啊,可行的话,有奖励!”把全府上下的人纠集一起准备群策群力,“十贯,不,十十贯!”说着拿过钱箱子放了正厅桌子上,“除此之外,未婚的王家包聘礼、嫁妆,已婚的保证小孩在自家幼学上免粮食上学!”

炸锅了,二十贯什么概念,拉出去买地盖房买牲口多娶两房媳妇,少奋斗多少年。别人还好说,连管家、掌柜眼里都冒了绿光,敞开嗓门补充道:“不光咱家,只要是人,都成。奖励不变!”

“这话过了吧?”颖一旁小声质疑道:“外人就给的多了。”

“懂啥,女人家一边去!”呵斥颖,正耀武扬威着,正看见兰陵站过廊柱子那偷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三天内有办法的,加两贯,解散!”

得把这个风吹出去,不信满长安就没个贪财的发明家。分派颖留出来一百斤棉花当试验品,供大家研究。

“重赏之下,必有那啥!”兰陵一个劲笑我,教训道:“你就不这个意识,工部不是也育种吗?革新农耕器械吗?前朝也搞,前前朝也搞,几千年下来都没把老百姓肚子搞饱了,知道原因不?人员待遇不提高,先进事迹不表彰,卓越贡献不重奖,当人都瓜子呢?好好学学我,还笑,再笑信不信那啥你。”

“就笑你那模样,一幅暴发户嘴脸。”兰陵学我表情、口气:“不,二十贯!呵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钱多的样子,搁乱世上,前脚说完,后脚就有响马上门问安了。”

“那咋办?话都放出去了……”没见过响马,不过这事够招摇的。

“还咋办,改成工部的名号就对了。钱我给你出,我就打算按你这说法搞,正好遇见你悬赏了,便宜你一趟,先给朝廷落个名声再说。”兰陵从袖笼里拿了个方胜递给我,“和拿事的人商量过了,打算以皇家的名言成立个专门改良农耕器具和育种育苗的部门,说是放在工部名下,直接受内府管理。家里琢磨几天,学你家花露水作坊的条例编的,仔细帮我看看,删删加加地完善起来。”

兰陵的心思比我细腻得多,条条款款写了满满一张,这年代该考虑的地方几乎都考虑进去了,真是花了大心思。“不错了,不过你这是个单一的研究机构而已,短期里你能用自己的关系招揽点人才,却不得长久。既然成立这部门就得让它成为个传统流传下去。”

“按你的意思呢?”兰陵提笔就录,笑道:“说说,我悬赏呢,你说的有用也有奖励。”

“那好。”讲述了下学院制度,将独立的科研部门和后续人才培养联系起来,层层递进,生生不息,首先要保证各方面,不同层次都有人才出现,如:试验田里有攻关技术难题的人,乡下的田间地头上也得有传授经验的人。各地的气候和土质差异大,不能一概而论,什么地域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要专门成立个学科,分化要细致,管理要规范,奖励要明确,待遇要提高等等,林林总总的将后世院校的大约体制阐述一遍。“万事开头难,别心急,一步一步来。院校的地位规模只要上去,那就不怕后继无人了。你要揣摩学生的心理,还不是为以后能有个好奔头选学科,只要朝廷能承诺这一点,那人才短缺只是暂时现象,三五年后就能发生变化。立个典范出来让世人看看,先有个效仿的目标,比方我就可以。”

“你?”兰陵记得认真,忽然见我转了话头,“你什么事值得别人效仿了?混吃等死?”

“胡说,我这么勤奋的人怎么老背上这个评价?就不知道给人留点面子?没见我发明棉花这么辛苦?切!”兰陵一点都不幽默,若和她坐一间办公室就受罪了,公事公办的扑克脸再加副眼镜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绰号‘债主’的女上司。全人类都欠她钱,包括她丈夫。

“不选你。”兰陵摇了摇头,“有合适人选了找你商量可以,你就免了。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有用,我看你就出面挂了这个帅算了,一手撂给你操办我才放心。”

“不,”我头摇得飞快,“少拉扯我。”

“怕什么?”兰陵不解问道:“领个闲官职,不进朝堂,不参与国事的,资金由内府上调拨,又不用去户部打麻缠,有事你跑跑,没事你歇上,等筹建的差不多后,你要嫌烦另换人干不就成了?”

“我有军职,左武卫上不会放我。”

“这话好说,挂个缺就成。你干不,干了我就给你通关节,总比你一天窝家里好些。再说了,我如今管理内府上,你若领了这差使往后咱俩就不用做贼一亲的防人,该找我什么事情商量堂堂正正地就进我门了,多好。”兰陵使出美人计朝我乱飚眼波。

“省省。”我不屑地摆擂手,“小心眼珠子掉出来,明明就知道我见你够够的,不吃这一套。”

“呵呵。”兰陵笑着给我一掌,“心里可是答应了?”

“你筹办你的,实在有难处再找我,话说头里,为国为民的事,咱没那么高尚的情操,也没有那么个能力去碰。你是我婆娘,虽然不太本分,也能原谅,要为了你出这个头可以,不过得等我家的事闲下来。”这工作没什么危险,说白了就是个农业学院的负责人,主管行政工作,“话说到头里,我没务过农,韭菜、麦苗都分不清。”

“谁让你务农了?工部尚书也不见得就会架桥铺路的,就是先把骨架撑起来。”兰陵放了笔,笑道:“心里埋怨什么呢?”

“不埋怨啥,就是埋怨我心太软。”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这几天搞发明搞得浑身没劲。笑道:“你现在是款婆,手里大把的捏了钱乱糟蹋,往后花不了给我也行,别学人家搞教育的,尽黑了学生了。”

“乱讲,都是国家栋梁,回护还来不及呢。”兰陵满地看我一眼,“你过去敢坑害学生同样不姑息。”

“嘿嘿。”笑着摆摆手,还是人家古人明白事理,知道学生是栋梁。这话听得心里舒服,后世学校里只把学生当做移动提款机,从幼儿园开始提,一直提到辍学为止,就这还有学生因为没资格当提款机满大街跳楼。“学费呢?”

“就没听过这话,又不是念私塾,要什么学费?崇文馆一样,吃喝都由内府上资助。”

“呵呵,那我去当学生算了。”心里妒嫉啊,俺可是缴了大把的学费才上的大学,虽说统招生国家有补贴,也和没有一样,没天理了。“农学的事往后走一步商议一步,”指了指旁边一小堆棉花,“发愁呢,不解决会死人。”

“一点不大气,”兰陵随手撕了一大把下来,“既然悬赏了就等结果。我帮你把风吹出去,放心,工部上头悬赏,要办得满城风雨才有意思。给我一百斤棉花当样板,悬赏也得让人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悬赏下去也不算是个好事,弄得满庄子人心惶惶,家里就别说杂役了,管家都没个人样,一过来满嘴的棉花须子,看模样就想下手抽他,而后颖竟然在饭菜里挑出一撮子棉絮,受不了,都疯了,自讨苦吃。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创新的价值

更新时间:2006-12-1 15:24:00 本章字数:5752

一来也不说客套两句,满院子乱找,搞不清这仁兄是个什么路数。朝二娘子递了个眼神,二娘子会意,上前问道:“您……”

那仁兄不等二娘子话问完,打断道:“石板,铁板了行,木锤,铁捶也将就。”回头朝我怪笑几下,“二十贯钱给我预备上,着急用钱呢,要不我还懒得过来。”

成,看这模样是个有本事的。文人和科学家的区别就在这,文人*嘴皮子混饭,针尖的本事到嘴里一翻乱,出来就变秤砣大;科学家*实干,轻易不说话,人家贬了袖子抡手就是本事,动手多过动嘴,眼前这仁兄虽然长像有点缺德,可脾气就是招人喜欢,吩咐二娘子:“要啥给啥,看他耍什么花花出来。”

光滑如镜的青石板,红白喜事才拿来砸喜饼的大木锤,全都预备齐全。那仁兄单膀一叫劲,‘嘿!’,抄了木锤在手里挽了个花子,虎虎生风的抡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我下意识地朝头上摸了把,往二娘子身边*了*,远离危险。

一把皮棉撕扯开了摊在青石板上,拿捏好位置,一声断喝,木锤抡圆了,‘哐’的猛砸在棉花上,而后又臂挥舞,木锤翻飞,‘听听哐哐’持续百十来下不带歇气,忽的收功,吐呐片刻,高声道:“好了!”

院里几个面面相觑,惊异之下,没人吱声。我提了提中气,小心问道:“我是要脱棉籽的办法……”

“脱了!”那仁兄蔑视我一眼,将拍打成绵纸状的那个东东塞我手里,“揉揉,揉松软了抖抖,籽全砸成粉末。一抖就掉,拿钱!”

“您贵姓?什么职业?”

“贵姓王,铁匠。绰号:铁锤王!”不屑地撇撇嘴,“赶紧拿钱,家里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