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年了?”杨泉执着地认为王家就靠这备年货了。想想大年三十里,一家人围了猢狲宴辞旧迎新的场面有点不寒而栗。“再等等,哥哥我看到个肥的,”说着脚下踢开积雪抠个石子出来朝林子里瞄了瞄,自言自语道:“这劲道不好把握,头次用这东西见靶,拿不稳轻重。”

“且慢!”情急下声音大了点、让猎猴心切的杨泉很不满意。赶紧缓和下语气,“杨兄且慢。”左右看了看,忽见远处半坡弯上的石子路上转出来俩人,趁机托词道:“有人过来,小心被拿住。”

“谁?谁敢拿咱弟兄?”杨泉顺我指头方向看过去,皱眉凝视片刻,“面熟,王兄弟看清是谁不?”

“好像……有点巧。”

杨泉点点头,“巧就对了,只能说这猢狲命大,先饶它不死。”

“怎么想到跑这里抓猴子?”李世依旧那种淡淡的感觉,不过李世夫人一身粉白的打扮被路两旁皑皑白雪衬得养眼。这么些年过去了,竟然还和初次见她时没两样,与其说保养得好,不如说人家心气好,是不必追究年龄的那种女人。

杨泉戳了拇指朝我指指,“这得问王兄弟,年货没备齐啥的。”说着撮撮手,“动起来不觉气,站住就冒寒气,和这边老吴脸熟,腾个暖阁出来叙话。”

“不敢麻烦杨兄,小弟还着急回去办事。”我赶紧拉住杨泉,没时间叙话,还得赶紧走门路继续打擂台。

“这倒奇了,子豪也有着急办事的时候。”李世见我一脸真切,和夫人对望一眼笑了起来,“什么事比办年货还吃急?”

“嘿嘿……”这把我弄得不太好意思,拉杨泉的手也松开了,解释道:“不是急,是气,由气生急。”

“这可新鲜。”李世朝前端阁楼指了指,“能让名利淡泊的王侯爷发气生急的事还没听过,是谁这么不睁眼抬王家的刺?

“李兄见笑了,这事都弄得满城风雨。说起来……”摇摇头,无奈笑笑,“小弟如今骑虎难下啊,本想着是个好争。可这变故叫人措手不及。”

“这么说子豪是想争个长短出来了?”

说着就进了暖阁,杨泉一把推开侧边的窗棂探头四望,自言自语道:“今不知什么节气。左右熟人一个接一个,东营的老芶也跑来了。莫非都打了办年货的心思?”说罢朝众人一拱手,“下去招呼下,老熟人不问个好说不过去。”

“理当如此,杨兄请便。”目送杨泉下楼才落座,棒了茶碗暖暖手,苦笑一声,“王家从没生过争长短的念头。也不愿意给人个争强夺胜的印象,就是想得个公允,把名声正过来罢了。”

“此话怎讲?”李世见我一幅悲凉凄伤的模样。也收了笑容不再打趣,口气变得庄重。

看看李世,又看看李夫人,心里估算下正确的切入点。避重就轻地先从周边下手。“小弟的脾性李兄还是了解的。小时候也轻狂过,也荒唐过,怕是丑事怪事干多了被老天惩戒,自大病一场拾了性命回来就再不敢随性所欲,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又惹了天罚。”

李世点点头,“应该地,这倒不算惩戒,是因祸得福了。有时候大病一场不是坏事,见识一下生死才知道轻重,才敢回头检视一下自身,才知道对错就一念之间的回寰。”

有点深刻了,我还没达到这种境界。不过是周边拉扯下好切入正题,不探讨医学,也不准备探讨死去活来的事。很凝重地点点头,十分同意的表情宛若病床上的知己,“李兄这话透彻,越简单的道理越要下心思去体会。这话小弟懂,可大多数人未必明白,”满脸沧桑地长叹一声,“所以说小弟此次的遭遇也就李兄能体会到其中的苦楚。清流,谏官,那都是小弟最佩服,最尊敬的人。无关私利,也不恭维,即便事主是王家,对他们的敬仰始终不会改变。”

“哦?”李世笑了,“还当这仇结下了,没成想子豪能说出这番话来。”

摇摇头,“怎么能说结仇呢?同样是忠君为国,不过是看法不同,出发点不同,认知不同,得出的结论当然有偏差,谈不上仇,甚至连埋怨都没有。有时候小弟也想找了弹劾王家的几位大人能促膝交流,谈谈各自的观点,说说自己的看法,既然都是一心为国,哪怕再大的误会都能揭过了,说起来是志同道合,绝不是冤家对头。”

“子豪这番话说出去该有人脸红了。”李世摆了个笑脸,看了看自己夫人,却不禁叹息一声,“名来利往间,能有子豪这番心境的不多,不多。据我所知,能把自己摆了忠君为国这位子上的人不少,可除了他却容不得别人也这么想。明明都是一个目的,却处处针对,处处计算,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最可笑的是打了这个旗号排除异己,最可恨的是他自认为理所当然!”

这话听的我心里一个突突。还好,这不是说我,我还有那么高觉悟,暂时对排除异己的事拿不准方向,不过老刘和老李倒是相互排了十多年了。感觉这个话题太沉重,再谈下去不知道扯什么方向,赶紧转舵。天真道:“不至于,不至于,李兄言重了。有污吏就有清流,有奸佞就有忠直,邪不胜正。”

“哦?可往往混淆起来怎么辨别呢?”

“总是好辨别的,比方刘仁轨刘大人,李义府李大人,这都是忠能臣,国之栋梁。”

李世忍俊不住,指了我哈哈大笑,“子豪还真的不挑拣。刘、李二位大人听了这番评价不知作何感想。”

“这个小弟还是有发言权的。同二位大人共事多年,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专长,小弟自愧不如。”话头扯出来就好办了,飞速调整下思路,循序渐进接近主题,“就拿这次王家的事来说,改制一事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年和刘大人探讨过这个话题,围绕术业有专攻做了广泛的认证。此事因军购而起,工部一时难以满足前方的军备补给,这才会委托王家和内府两家作坊代工。

这说明什么?工部名下的作坊无论规模还是人数都是最大的,而且按军备供给肯定也计算过度量,本应该一切顺利却在前方将士最需要朴给时候出了纰漏。”

“说说。”李世很感兴趣,好像自己真是个工部小吏一般。

“不专业!”等这话很久了,底气十足道:“从统计审核产量开始就不专业,并不是工部对这事不认真。曹尚书是一顶一的认真负责、但被作坊上下的整体素质拖了后腿。从监管到工匠都是业余的,这里指的不光是熟练度,也包括监管人员和工匠相互间的协调能力。非常重要,技艺娴熟只是其中一个考核标谁,这也就是工部在发现自己力不能及的情况下从内府和王家的作坊里借了大批熟练工却依旧束手无策的原因。”

李世点点头,“子豪果然在这方面下了工大,今日既然抽了闲,就好好听听子豪的看法。所谓的不专业是仅仅存在于工部作坊呢,还是随处可见?”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明路与方式

更新时间:2007-7-15 22:50:00 本章字数:4688

面对李世的提问,我拒绝牵织造作坊以外的章程,以免祸从口出。

称自己调研范围局限于织造业里的棉织产业。作为一个新兴行业,年头短,生产经验,从业人员,管理机制等等都处于起步段,一切都有待完善。种种缺陷却随时都能转化成行业优势,无论发展空间还是政策倾斜力度都不是其他成熟产业所能比拟的。

在朝廷政策的积极配合下,棉织业有了一个良好开端。一不受传统制约,没有其他行当那么多历史包袱;二是起点高、受众面广,寻求健康有序的生产、销售机制意义重大。

摸索期尽量少走弯路,参考其他行业发展历史去弊存利的同时,还要形成一套符合自身行业发展的新路子。说来容易做来难,失败固然不可避免,被人指责挑短也不足为奇。

行外、行内对同一事物的理解截然不同。从客观角度来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说法有自身的道理。但往往受主观意识影响,让自然有序的发展轨迹产生偏斜,从而进入畸形病态的走向。

这就是所谓的抗干扰力度,一旦形成外行指导内行的怪圈,尚在襁褓中棉织产业就断送掉了。不能说更到指责就停步不前,这样不但对不起自己的心血,影响整个产业不说,更重要的是对不起国家的重托。

不是个人因素。一个人不可能弄垮整个行业,反之,也推动不了。这需要齐心合力,朝廷、业主甚至是工匠,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是原则。不要把目光放在一点上,例如王家此次试验章程,这仅仅是整个产业链条里微乎其微的小环节罢了。好不好要看它是不是在产业链里起到积极作用。而不是用世俗的眼光和心态断章取义的盲目抨击,一旦得逞或许能让王家遭受些许折损,可对整个行业以致整个国家蒙受无法估量的损凡。

李世没表态,李夫人却很自然的点点头,并投来期翼的眼神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子豪的说法固然有一定道理,但谏官针对的也不是所谓的棉织行业,甚至不是针对王家革新后的章程,而是长期雇佣农户对农业的不良影响。”李世没有被我长篇大论蛊惑,这家伙脑子出奇的清晰。清晰得可憎。

“小弟身为农学少监,自然明白其中利弊。刚刚阐述的是织造业发展要领,李兄既然提到农业,小弟也谈谈自己对要关产业间的影响及促进的看法。”可能是受李世影响,我思路也变得条理分明。“农耕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所谓衣、食息息相关,织造行业的基础还是农耕。若说因为发展织造业而影响农耕的确是件得不偿失的事。”

说着俯身找寻,暖阁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想找个树枝石子的……李世笑着摆摆手,朝自己夫人递个眼神,李夫人扭捏袖笼里丢出个粉盒。见李世伸手就要打开,又给他手推一边将粉盒抢回去,仔细开了盒子将里面干粉涂料在桌上倒了一小搓。朝俩男人示意这点就够写写画画了。

咱现在对化妆品有一定了解,手指朝上一蘸就知道是高档货,珍珠粉的底子加了花粉颜料调和的,即滑腻又伏贴,香喷喷。拿这个画圈圈太奢侈,得仔细用,圈圈要画圆,一定要圆……不太圆!

从中间画个正十字将瘪圆分割成四等份,还算满意。指了朝李世道:“这个圆就代表一年。每等份代表一个季节,依次是春、夏、秋、冬。”

李世对我画的图示很不满意,帮忙把周边修了修,指头缩回去闻闻,轻轻皱了皱眉头。明显质疑他婆娘的嗅觉鉴赏能力。

我觉得挺好闻,还狠劲呼吸下才开始讲解。大言不惭道:“统筹、运算时候用的,锅盔图,是小弟发明的。我们先按照关中地区农耕节气和习惯来切一下,”农忙集中的节气都分割出来,在农忙节气里需要老少齐上阵的时日再次进行分割。这年代农作物门类少,农田利用率偏低,春秋两耕两种已经属于高效利用了,全年里需要守在农田边的日子不足百日,而这百日里还分大忙和小忙。“作物分节气,单位面积上的产量和人数多寡关系不大,只要不影响耕、种、收,大多数时间里农家完全不需要在农耕上投入全部劳动力。而大忙的节气王家是绝不允许作坊开工,其他忙季则按照劳作强度来适当调整农假长短,会分批次来掌握力度。”

李世点点头,笑道:“朝廷不能强求每个官员都和子豪般通懂农耕,谏官只管奏事,可不会看你画的锅盔图。”

“这可以理解。”我大度一笑,“而且弹劾奏折里多不属实,至少写折子的人没弄清请假、放假、辞工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好像王家连假期都不准,缺一天工就取消工匠福利一样。”无奈地甩甩手,“小弟前面提的断章取义也是这意思,但这理没法讲,和外行磨破嘴皮也说不清。”

李世摇摇头,悠然道:“只怕不是弄不清,是故作糊涂,谏官已经被惯得有恃无恐了。子豪提到的外行指使内行的确是行载难理的弊病,却难以纠正。”

正想答话间,久未开言的李夫人忽然针对了夫君的话评述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言的是‘本分’二字。然谏官奏事也是忠其职尽其责,这合了‘本分’;可天下事巨细繁杂,几个谏官所通所闻终究有限,这么以来又违了本分。这一来二去,指手画脚成了天经地义,即便是本分人坐了这位子上也变得不本分起来。”

绕口令般一通话我还没反应过来。李世已经大笑起来。“夫人只论谏官,却少说了一句,这当个圣上有依理裁夺之心,却无据理断处之能,反而助长言官气焰。”

这话听我脸色数变,李夫人则莞尔轻笑道:“妾身可不敢。”

“是实理,和敢不敢无关。有利则有弊。利大于弊则取,弊大于利则弃。谏官之弊于王家一事上显而易见,于朝堂政务间却功不可没,可改不可弃。”李世夫妇间对话让我觉得不太适应,这种话题没人敢插嘴,也没人愿意在跟前听,既然人家夫妻俩谈得这么融洽,我也该撤了。

李世知道我脾气,也不挽留。临走时很内幕的模样给我交代。让我暂时先不要私下里活动,谏官这种东西好得罪不好脱身,皇上都不轻易招惹啥的。但给我个提示,让我把暗自修改后的新章程通过荐言的方式递给工部,不要提织造业,只针对军械武备而言,建议凡是直接牵扯军备的产业都按照这章程运作。

这是个好办法!曹老伯因为军备延时的事正上蹿下跳呢。可怜得既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又想不出遮掩的办法来面对各方指责。对曹老伯来说,亡羊补牢是来不及了,唯一需要个将功补过的举措冲抵一下压力。我这份章程放了民间自然争议颇多,可在国有企业里却顺理成章,而且工部名义下的各种大型作坊无数,稍微点效益就是大功。折个罪不在话下。

这李世……不管他是谁,看问题总比别人犀利些,放老百姓是精明,放政府要员是英明,放那啥……就是圣明了。人不错,尤其还娶个有见识的老婆,招人羡慕。

咱家里那几个偶尔圣明下,其他时间就难说了。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在搞封建迷信活动,以前小规模的我就不干涉了。可今天一字排开二十来个巫婆神汉的全部武侠剧里的诡异打扮满世界蹦跳,最可恨连九斤都学会跳神了,跟后面乌七八糟的动作加咒语学个十足。

“家里最近不太平,请神君来冲一冲。”

“你确定请来的都是神君?天庭的伙食肯定不好,看把神君都饿的!”直径快两米的蒸笼。三大笼蒸馍,本是伙房给下人们起灶用的,这全府上下百多人的一顿的伙食就叫区区二十几人全克化了,九斤应景地给妹妹讲净坛使者的故事。

颖手臂不负责地胡乱一甩,“就是个心病,是不是神君妾身怎么知道?”这边说着,那边还吩咐下人再给神君们加一屉,要带馅的。

“等下,顺便给我拿俩!”一早驴肉吃得爽,可前后跑了多半天早就消化完了,热包子弄俩垫垫,咱从小就爱吃这。

“等等,马上就开伙了。和那帮人吃个什么,怪掉身份。”

“看,看!露馅了吧?”顺手给颖脑门弹个响,“刚还神君,现在就那帮人称呼,就没点尊重神明的觉悟。你都看不起人家,还请了家里降妖除秽。请不说有点档次,崇敬官那边法师来二十个多有面子?”

“贵的!咱家可招呼不起。”

颖这种消费心理很值得商家探讨,我是没法和她讲理了,不知道李世给指点的明路可不可行,若可行,坏事变好事,颖肯定会朝她身上揽功劳,一说就是跳神跳的,有啥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你跑一天不见面?”

“明我带甘蔗去苑子里看看他就明白了,猴子这东西不是好吃好喝能伺候好的。有灵性的东西,抓回来才受罪。”朝甘蔗抱歉的一眨眼,“明去苑子里看猴子,几十个,大的小的都有,还能拿核挑喂。”

甘蔗很失望,可兰陵坐跟前时候他不敢闹我,拉了***袖口沮丧的纠缠着,嘴里一气念叼:“猴子,猴子……”

大人不对,兰陵不好怪孩子,“娘年上带你去山庄,咱给周围猴子都逮来养一起。现在不许闹,帖子抄完了就帮朝廷打理下要务,”说着递给甘蔗一本册子,“去看看,看不懂了问娘。”

甘蔗心里失望,拿了册子不吭声跑出去,没看清是个什么要务,但兰陵这种口气听的我担心。“你教孩子什么?谁家政务?他懂政务?”

“他自然不懂,可我这当娘的可以教他,不象你这当爹的出尔反尔不带好的。”

“我去看看!”

兰陵拦住我,桌上一模一样的册子递我一本,“都是曾经在地方上发生的小事件。录了册子上让他看看长见识,问问若事情发生他手里该怎么办。”

“怎么教这些?”今天才发现了,不知道兰陵什么时候让孩子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不好,他现在这年龄心思浅,理解不了的东西不能过早灌输,对以后成长不利。”

兰陵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很自信,一幅理该如此的模样道:“又没灌输,是我娘俩玩乐罢了。笃娃是个懂事的,体恤当娘的辛苦,这么小就知道帮我打折要务。”

“你这是诱拐!不行,坚决不行!”册子我随手翻看了,在大人来看的确都是些小事,可孩子正学心思的年龄,最起码的道德规范都没建立起来就接触这些cr世界的复杂事物,这不是学本事,稍不留神就走邪路。

“为什么不行?父皇当年就是这样教的,皇子们要定期交功课,公主也要参读这些,时不时抽问。你认为先皇错了么?还是诱拐?”

这番话让我哑口无言。我怎么敢认为雄才大略的李世民有错?他有权用自己的方式教养儿女,我也当爹的,我同样有权拒绝这种方式!

“怎么不说话?”兰陵见我闷头不语,轻声道:“妾身问得重了,话不该这么说的。”

“不怪你,我不知道这是你家传的方法,一开始也说得重了。”心里不舒服,叹口气,“我就问你一句,回头想想,你小时候幸福么?”

兰陵一下被我问住了,不安地朝软塌上挤了挤,“怎么这么问?我以前给你说过的,皇家哪有幸辐可言?”

“我没问皇家,就指咱娃,你打算让甘蔗长大了埋怨你么?和你一样不愿意回忆过去?”说着把皇家独特的小册子扔一边上,“你知道,我知道,娃其实也知道。”

“他知道什么?”

“娃知道他该知道的。每次我来,站我跟前叫爸的口气是一般孩子见了师长的神情么?不一样。他不和你耍脾气,可他敢给我耍,因为娃能感觉来我和那些所谓师长的区别。”说这里做了个深呼吸,“知道我说这些的意思不?”

兰陵眯了眼睛不做声,过了好久才点点头。

“知道就好。孩子名义上是过继,可娃心里知道他有爸有妈。我也愿意给孩子这种感觉,所以不要拿你们李家那一套教我娃,当爸的不愿意!”

兰陵惊异地睁开眼瞪我好一阵,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又重新眯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改制前

更新时间:2007-7-19 22:49:00 本章字数:4532

在我的交涉下,孩子似乎不用全面接受老娘那套皇家教育方式,但甘蔗并不领情。

猴子事件使我陷入了信任危机。甘蔗有生来第一次遭遇骗子,肇事者却是平时待他最亲近的老爸,单纯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

“作业全错,这可不容易。”笑着朝甘蔗脑袋上摸去。甘蔗不爽的头歪了一边不让碰,眼睛斜着不看人,余怒未消的样子向我施压。

“猴子是别想了。”抓了他脑袋狠摸两下。小小年龄就知道耍脾气,平时都没看出,有本事!

甘蔗失望的哼哼两声,手上给有几上书本胡乱收拾起来就打算离开。

“不过……”卖个关子。孩子就是孩子,动作明显迟疑下来,虽然扭脸不看我,还是很期待期间出现转折。

“不过你功课故意作错可不行。”说着也不看他,手里只顾给本子拿回来,朝题目上指指,“给你一个时辰改正,全对的话明带你去苑子里看猴子。不光有猴子,孔雀、锦鸡、鹿啊獐子的多了,可以美美玩一白天。”

“好!”甘蔗不假思索的答应,手脚麻利的把收拾起来的功课全部摊开,候案子上开始纠错。

这孩子,没一点受骗者的觉悟,就不怕我再骗他?给甘蔗屁股下垫了个圆墩子坐好,桌上帮孩子打折利索了抬头朝兰陵望了一眼,两人起身朝正庭说话。

“你这当爹的羞不羞?”

“羞啥?”

“娃都不朝心里计较。要搁别人,被骗一次就再没信任,你还提条件。”兰陵随手翻开甘蔗以前的功课本子阅览一遍,笑道:“对笃娃来说,全错就相当全对了。”

“什么时候错都不能说成对。这是原则问题。亏你还皇家里出来的,这点道理都不懂。”

兰陵无所谓的摆摆手,“平时是是而非惯了个人,今到是认真起来。既然你对我教孩子的方式不合意,我也挑桃你的不是。”

“教养是天大的事,不能咱俩义气之争坏了孩子前程。”我不认为自己什么地方有错,真要挑的话就是兰陵伺机报复,属于针对行为,可以不接受。

“把别人都想的那么霸道。宗圣日:吾日三省吾身……”

“这话首先就是错的,不要拿来乱比喻。”最惧谁在我面前掉书袋。好像我文盲似的。咱看过论语,咱知道这话。看似包含批评与自我批评积极向上的意义、可后面几句经不起推敲。明明是个过去式,诸多借口加以敷衍,俺曾经那今年代早就把这话打倒了,反动派。作了个枪毙的动作,“孩子就是张白纸,一笔下去无论好坏这痕迹就抹不去了,容不得你三番五次的去涂改。第一,咱俩都不是圣人,所以甘蔗长大也变不了圣贤;第二,咱俩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未必是完美无缺,所以就不用自以为是。”

兰陵恨得抡两拳过来。”知道我要说什么?话还没出口你就一堆怪道理拿出来胡搅蛮缠。只怕我这当娘的抢了你位子,孩子可是我生的!”

“能死你。给你一时辰再生个出来,生不出来就别啰嗦,女人家的独门本事么?佩服。”切,无性繁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母系氏族社会早就过去。养不教父之过,今后孩子好不好落埋怨的是我。当妈的有什么资格和我讨论教育问题?

“笃娃可是李家的人,王大人您贵姓啊?”兰陵不示弱。茶碗轻轻一撩,悠然自得的抿了口,“等您落埋怨的时候……”丑恶地摇摇头,“这可不容易。”

气死我了!一句话给我堵得心窝子疼,就想蹦起来给面前这妖孽掐死。袖口上胡乱捏捏,找不出反驳的话来,那边还品茶品得愈发下贱,好整似暇地翻本书在我面前看起来,《论语》!

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本来小小个事,既和骗甘蔗无关,也和禁止兰陵用皇家教育方式没多大牵连,就夫妻间闲暇聊天而已/看,她就不愿意了,就怕我抢了她大主教的地位,还恶言相向,找谁讲理去?

“咱讲理,讲理行不?”努力压了压猛火。这不是打架能解决的,得从孩子角度考虑,不能因为夫妻矛盾影响孩子成长。

“知道讲理了?”兰陵放了茶碗朝我挑了桃下巴,“不逼我一个时辰再生个出来了?”

“我生!”

“那就不必了,妾身可是通情达理的人,”兰陵咯咯一笑,书合上案上一扔,“郎君明白这教养的担子不轻,知道尽力尽责,这是妾身最欣慰的,也是妾身最遗憾的。我若嫁了王家,自然乐得您来管教。就像刚说的,哪怕往后孩子不争气,落埋怨的也是您,谁也怪不到当娘的头上。”

不甘心地点点头,拿起案子上的《论语》假装看了起来。

“不必看了,说起来您看不懂。老版面的,没您断句用的标点。”

“不稀罕。”

“稀不稀罕好说。妾身也不愿把这事朝伤心处引,可终究不是能回避的事,还是和您早早说开了好。”屈身把我手里的书抽一边,朝跟前挪了挪,轻声道:“多则七八日,少则一两日,郎君终究不能和孩子朝夕相处。到这里笃娃听你爸,可王家里还有三个也这么称呼你,哦,是四个。你五个孩子,笃娃只是其中之一;可对妾身来说……”

叹口气,不情愿的点点头,示意兰陵继续说下去。

“以前是你,你在我跟前才得个安宁,才觉得顺心。现在是笃娃。说个不见良心的话,同样个事到你身上我可能连眼泪都不掉,可笃娃的括,我怕是活不过去了。”

“这是应该的。”没孩子时候若听自己女人说这话估计会恼火。关键吃醋。可有了孩子就不同,男男女女间山盟海誓那种无耻情怀烟消云散,爱情都结晶了,感情的重点也该转移了。

“长公主只是个封号,是个尊称,一呼百应、万应,这都是个虚设,不值得朝心里去。”兰陵头枕了我肩膀上,拉过我的手紧紧扣住,低声道:“将心比心,你期盼孩子按你的教养方式长大成人。这点我比不了你,甚至比不了庄子里的佃农。我只有笃娃一个,一辈子就真真的这么一个。”

“说得怪的,不是有我嘛!”话听得难受,也知道兰陵想表达什么,想反驳又于心不忍。假装硬气的给她脑袋拨拉一边,“即便这样也不能独栽,凡事多少和我商量一声。”

“是!”兰陵又把脑袋贴了回来抗在我肩头。“扑哧”笑起来,笑不够。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忽然感觉脑门被什么撞击了下,又一下,疼。“你干啥!”

“拿不住心思的人啊!”兰陵曲起指节叮叮当当打铁般在我脑袋上砸遍,“软耳根。还有脸让娃喊你爸。听女人三两句话就没了自己立场,刚还养不教父之过的夸口托大,就让人几句可怜话把路让开了,真不放心给孩子交你手里!”

……炸了,妖孽!我怎么就忘了?我怎么就忘了孩子她妈的属性?面子丢光了。家门不幸啊,被这等妖女欺上门来。颖宴请的法师不知道留没留电话号码,一个个全叫来围了兰陵做法才是!

真不放心给甘蔗交了兰陵手里!和这样的老娘会学成什么样子?怒道:“小心。小心我死不瞑目!”

“爸,这猪死不瞑目。”

“……”九斤的成语用起来总是这么贴切。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父子联心?看杀猪杀羊杀鸡是爷俩的特殊爱好,尤其年跟前动刀的地方多,再过两年就能带了看处决重犯了。

“爸,明腊月二十四了,娘说给孩儿放假,一直放到花灯后。”九斤已经开始期盼新年了,家里热闹,孩子也能自由自在的玩闹几天,尤其进了正月就不用担心挨打了,不懂事的家长才在正月里体罚孩子。

“高兴了吧?”爷俩正打算进门,就见庄口驶来一驾马车,有客上门了。这孩子死沉,一把给九斤从脖子上拽下来扔一边,“家里来客了,你自己玩去,不许私自动书房里的罐子,小心挨揍!”

曹老伯异常客气,一没拜贴二没招呼的,这么早来拜年好像不太合适。穿着上也不顺眼,说是官服吧又不齐全,说是便服吧明明还套了官靴,弄得我不知该用什么礼节上去迎接。

“尚书……老伯,”俩人胡乱行礼间,九斤带了家里几个护院满世界厮杀,一会花盆砸了,一会鱼缸翻了,管家吓得喊黄师傅过来镇压,不多时黄师傅也加入了战团,还都不走远,就在待客院子周边吆喝。

没一个长脸的,不好意思朝曹老伯笑笑,“是犬子在外面混闹,让曹大人见笑了。”

曹老伯哈哈一笑,起身站了庭口兴致盎然朝外面看了半晌,捋了胡须开心道:“这才有年上的气劲。若说三九混闹,别家的孩子可就没法批判了。”

看曹老伯的口气是来探望九斤的,喜眉笑眼的比亲孙子还亲,一说九斤那拉屎都是香的,相比较他家的那些都该拉乱葬岗拍坟包子里才解恨。不至于吧,半官半俗的打扮跑家里说这多不值钱的话,反正我看着他笑,他也看了我笑,都和气人,和气人在一起一般不说实在话。

“顺路来看看,”曹老伯见我一直看他靴子,笑呵呵指了指,“年上最后一天,朝会散得迟,回部里还有些琐碎交代,这来回一忙竟然忘记替换。老了,爱忘事,不中用了。”

明白了。老伯不是不替换,实在是着急的来不及替换。年上最后一天,这对别人来说是喜事,对曹伯伯这尚书的职位来说是倒记时,既然跑王家就是有目的,若没有猜错的话,李世肯定是用了什么渠道给曹老伯也提了醒。看来李世兄还真仗义,这是实心给王家渡难关。

投桃报李,不用欺负人家老头,咱先开口把这事提了,免得老曹背后骂王家不地道。王家制度好不好得从工部体现才有说服力,这不光是改制的事,科学的管理制度和奖罚措施也要全盘贯通。说起来就凭工部里那几个喷薄了官僚气息的高层领导确实不容易实现,既然话说开了就要让曹尚书有个明确的认识才行,挨汤不换药的方子治不了病。

“多少有好转,但立竿见影可能性不大。”话先说到头里,王家这套办法也是天长地久摸索出来的,适合王家却不一定适合公家,想要一条不漏的移植过去不现实,而且融汇也得有个时日,小半年能见成效就谢天谢地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子豪既然喊老夫一声老伯,这也就给子豪交个底细。”曹老伯表情瞬间阴郁起来,长叹一声,“就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朝堂上怎么斥责,可想在这军备案一条上把老夫这些年的功绩抹杀还不可能。小半年的工夫老夫撑得起,大半年的工夫也能拖延,怕就怕明年这个时候依然不见起色,到时候不等别人指责,老夫也没脸在这位子上留下去喽。”

英雄所见略同。不是怕,是明年这时候肯定不会有大起色,因为今早我才接到郑弘的信,说在朝廷鼎力支持下,他在陇右招集突厥旧部成军的进展顺利,保证在半年内恢复一定的战斗力,明年夏季就可以开赴黑山守备。

郑弘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不说与叛匪接阵,只说守备,这就是给朝廷打预防针,不要把期望寄托太高了,起码这两年里还不具备在极北之地和叛军展开大规模会战的能力。需要朝廷进一步支援,尤其军资武备上不能大意,郑弘和薛仁贵一东一西两处战场若同时开战,对唐帝国来说是个考验,对工部的曹尚书来说是灾难。

老官迷,都这步境地了不说认个错找个借口赶紧退下来,还这么顽强的找什么解决办法,这精神实在值得钦佩,值得学习!

“所以老伯厚了脸皮朝子豪提一点,望子豪能……”

“您老尽管开口,为国出力,人人有责!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刺王杀驾

更新时间:2007-7-20 20:52:00 本章字数:4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