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完美,她就要嫁给吉米了。真是倒霉,为什么妈妈问她不去自行车公司上班想干什么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件事呢?这是她唯一想做的,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桃莉偷偷瞧了瞧吉米,发现他也满脸愉快地想着什么。他平时可不会这般沉默,桃莉知道他和自己想的一样。他心里肯定在忙着筹划,想思考出一个最棒的求婚方式。桃莉高兴得要飞起来了,她想旋转跳跃,想翩翩起舞。

这不是吉米第一次说想要娶她,他们之前曾多次讨论过这个话题,两人躲在镇上灯光昏暗的咖啡馆里——桃莉的父母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小声讨论着“如果……”的话题。桃莉一直觉得这个话题非常让人激动。他们愉快地描述着将来要居住的农舍和要过的生活,虽然没有具体到细节,但肯定要有严实的门窗,两人要睡一张大床,彼此不干涉对方的自由——身心的自由——对桃莉这样的女学生来说,这种诱惑简直无法抵抗。虽然,现在她的校服裙子还要母亲来熨烫得笔挺。

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让桃莉幸福得快要晕倒。他们离开被阳光照得明亮的田野,沿着迂回曲折的阴暗巷子往回走。桃莉伸手挽住吉米的胳膊,吉米停下脚步,把她拉过来,两人靠在旁边房屋的石墙上。

在石墙的阴影下,吉米笑了笑,然后轻声唤道:“桃莉。”桃莉觉得他的笑容很紧张。

“嗯。”他终于要向自己求婚了,桃莉紧张得无法呼吸。

“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事情。”

*?*?*

桃莉露出一个微笑,洋溢着率真和期待的脸如此美丽,吉米的心快要燃烧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真的吻了她,这个吻和他想象中一样甜蜜。最妙的是,她也回吻了自己。未来就在这一个吻中许下。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的阶层,但他们之间的差异并没有那么大,至少那些至关重要的方面他们的差距并不大——他们对彼此的感觉是一样的。他握住桃莉柔软的手,说出自己在心中酝酿了一整天的话。“前几天,我接到一个来自伦敦的电话,是一个叫洛伦特的人打来的。”

桃莉鼓励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创办了一家叫《图片展》的杂志,刊登那些有故事的照片。他在《电讯报》上看见我拍的照片,想请我去为他工作。”

他以为,桃莉听见这个消息会兴奋地抓着他的胳膊,尖叫着跳起来。自从在阁楼上找到父亲的旧相机和三脚架以及一堆黑白老照片,当摄影师就成了他梦寐以求的事。但桃莉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嘴角耷拉着,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是在伦敦工作吗?”她问道。

“是的。”

“你要去伦敦?”

“是的,那是个大地方,有大本钟,还有大雾。”

他想让自己的话变得风趣一些,但桃莉并没有笑。她一直眨着眼,然后长吁了一口气:“什么时候?”

“九月。”

“你要住在伦敦吗?”

“也是在那里工作。”吉米支支吾吾的,他感觉到出事了,“是一本摄影杂志,”他含糊地说道,尔后皱起眉头,“你怎么了,桃莉?”

她下唇颤抖着,吉米想她肯定要哭了。

他吃惊地问道:“桃儿,到底怎么了?”

桃莉没有哭。她挥了挥胳膊,然后用手捂着脸。“我们本来都要结婚了。”

“什么?”

“你说过的,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现在——”

她在生吉米的气,可他却弄不懂其中缘由。她急切地摆动着双手,脸颊粉粉的,语速很快,说的话含混不清,吉米只听见什么“农舍”“父亲”,还有“自行车公司”,真是奇怪。

吉米努力理解她的话,但什么也没听懂。最后,桃莉深深叹了口气,背着手,看上去筋疲力尽而又愤愤不平。吉米感到十分无助,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像安慰古怪的小孩儿那样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论如何,桃莉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所以,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冷静下来,吉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吉米的情绪向来温和又稳定,桃莉奔涌的情绪时常让他措手不及,但她这性子也让人沉醉——桃莉容易开心但却不容易讨好,容易生气却绝不会无理取闹。

“我以为你想娶我,”她抬起头看着他,“但你不仅不娶我,还要跑去伦敦。”

吉米忍不住笑起来。“我没有不想娶你,桃儿,洛伦特先生要付我酬劳,我会省下每一分钱。娶你是我最想做的事——你没开玩笑吧?你确定要嫁给我?”“我确定,吉米。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想在一起。我们要有一栋农舍,养几只肥肥的母鸡,家里挂着火腿,我们可以光着脚跳舞……”

吉米脸上露出微笑。他跟桃莉讲过他父亲小时候在农场的生活,他小时候也同样为这些传奇故事惊奇。如今,桃莉对这些故事加以润色,组合成了自己的故事。桃莉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她能用闪光的线索将平淡的事情串成精彩的故事。吉米喜欢她这种能力。他伸手捧着桃莉的脸庞,“桃儿,我现在还买不起一座农舍。”

“那我们可以买一个吉卜赛人那种大篷车,帘子上要有雏菊的图案,还要养一只母鸡……养两只也行,这样它们就不会孤单了。”

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她还年轻,她那么浪漫,她是他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桃儿。我会好好工作的,你就等着瞧吧!”

两只海鸥尖叫着飞过小巷上空,吉米伸手揽住桃莉,指尖顺着她温暖的胳膊往下滑。桃莉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带自己返回海边。吉米喜欢桃莉的梦想和她富有感染力的劲头。遇到她之后,吉米觉得自己充满活力——之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但是他得理性筹划他们的未来,仔细思量两人的生活。他们不能双双沉陷在梦想和幻觉中,这样没有任何好处。吉米是个聪明的孩子,父亲的病情还没恶化他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所有老师都是这样评价他的。他学东西很快。离开学校后,他经常从布茨图书馆借书来看,并由此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他缺少的仅仅是一个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来到他面前。

他们静默着走出小巷,散步区出现在眼前。到处都是午后散步的人,他们吃光了带的虾酱三明治,正要返回沙滩上。吉米停下脚步,抓住桃莉另一只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那……”他轻声说道。

“那什么?”

“十天之后见。”

“或许可以提前。”

吉米笑起来,身子前倾想跟她吻别。这时恰好跑来一个小孩,他的球滚进小巷里,于是他尖叫着一路追赶。吻别的时刻被糟蹋了。吉米缩回身子,男孩的突然打扰让他很是尴尬。

桃莉把身子扭向散步区那边:“我该回去了。”

“别给自己惹麻烦,好不好?”桃莉笑起来,然后吻了吻他的嘴唇。她脸上露出令他心疼的微笑,然后她跑回阳光之中,裙子的褶边在她光洁的腿上飞扬。“桃儿。”她快要消失在视野中时,吉米突然喊道。她回过头,阳光给她的秀发镀上一层光圈。“你不需要华丽的服装,桃儿,你比今天那个女孩漂亮一千倍。”

她冲他笑了笑——至少,在吉米眼中她是最美的。站在阴暗的巷道里,吉米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举起手朝自己挥了挥,然后走远了。

*?*?*

阳光很好,草莓的香甜还残留在唇齿间。吉米一路狂奔,终于没有误了火车。返程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睡,他梦见了妈妈。这是个旧梦,他已经做了好些年的梦。梦里,他和妈妈在集市上看魔术表演,魔术师把漂亮的女助手关进箱子里的时候——这个箱子总让他联想到父亲在楼下棺材店做的棺材——母亲弯下腰对他说道:“他想转移你的注意力,吉米,这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小把戏,你别走神。”那时的吉米不过八岁左右,他急切地点点头,睁大双眼,眨也不舍得眨。就算后来眼睛疼得厉害,泪水直掉的时候也没闭眼。但他肯定是哪儿做错了,箱盖打开的时候——哇!那个女人竟然真的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吉米一直很想念这个场景。母亲哈哈大笑,这让吉米感觉很怪,他手脚发凉,止不住地颤抖。他朝母亲看去的时候她却不在他身边——她在箱子里,告诉吉米他肯定是在做白日梦,母亲身上的香水味如此浓烈——

“请出示你的车票。”

惊醒过来的吉米赶紧伸手去找放在旁边座位上的背包。谢天谢地,包还在那儿。相机还装在包里呢,自己竟然就这样贸贸然睡着了,真是蠢。要是弄丢了他可承担不起。相机是他开启未来的钥匙。

“请出示你的车票,先生。”检票员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缝。

“对不起,请等一下。”吉米从口袋里掏出车票,递给检票员,让他在票上打孔。

“去考文垂吗?”

“是的,先生。”

没有查到逃票的人,检票员有些遗憾地吁了一口气。他把车票递还给吉米,轻轻叩了下自己的帽子,然后沿着车厢继续往前走。

吉米从背包里取出从图书馆借的那本《人鼠之间》,但却没有读下去。他脑子里全是桃莉和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伦敦和未来,哪里能静下心来读书呢?对于和桃莉的事,他还有些疑惑。他本以为她会为这个消息高兴的,哪知她却生气了。让桃莉这样活泼热情的人失望真是罪过,但吉米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她不是真想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桃莉是个“物质”的女人,她喜欢收集各种小饰品、可爱的物件,还有纪念品。今天在沙滩上,她一直盯着更衣室里的有钱人和那个穿银色裙子的女孩看。他知道,虽然桃莉对农场生活抱有各种各样的幻想,但她也渴望刺激和奢华,以及钱能买到的一切——她当然喜欢这些,她那么美,那么有趣,那么有魅力,她才十七岁,她不知道一无所有的滋味,她也不该知道这些。她应该嫁给一个能给她所有最好东西的男人,而不是一辈子吃肉店买来的打折剩肉,过买不起糖块只能在茶里放一滴炼乳的生活。吉米正在努力奋斗,想成为那个配得上她的男人。一旦成功,他会立即娶她,绝不让她离开自己。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吉米知道那些一无所有却为爱结合的人最后会有怎样的命运。他母亲出生富豪之家,却不顾家长的反对,执意要嫁给吉米的父亲。婚后,他们也确实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但好景不长,吉米还记得那天早上他醒来却找不到母亲时心里的困惑。“那女人一觉起来就不见了。”他听见街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吉米想起几周前和母亲看的那场魔术表演,他想象着母亲温暖的肉体变成空气消失在眼前的场景,觉得非常吃惊。如果真有人会这样的魔法,那人肯定是他的母亲。

童年时期发生了许多大事,是小伙伴们让吉米看见了光明。那时,没有一个大人想到了这一点。小吉米·梅特卡夫的妈妈是匹脱缰的野马,跟着有钱人去了天涯,留下吉米可怜巴巴。吉米在学校的操场上听见这首童谣,回到家里说起此事时,父亲却没有什么想对他解释的。父亲日益瘦削憔悴,他每天都坐在窗边,假装在等邮递员给他送一封很重要的生意上的信件,一坐就是好长时间。他常常拍着吉米的小手,告诉他日子会好起来的,熬熬就过去了,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父亲说这样的话好像不是为了鼓励吉米,而是想说服自己,这让吉米觉得很紧张。

吉米把额头靠在火车的窗户上,看着铁轨在脚下呼啸着闪过。父亲已经老了,他是吉米的伦敦计划中唯一的顾虑,他不能把父亲一个人丢在考文垂。对于吉米长大的这所房子,父亲一直怀有哀伤的情感。后来,他精神逐渐有些不正常了,有时会在桌上多摆一副餐具,好像母亲在家一样。甚至,他会像以前那样枯坐在窗边,等母亲回家。

火车驶进滑铁卢车站,吉米把背包背在身后。他会想出办法的,肯定可以。未来在眼前徐徐展开,吉米下定决心,要让自己配得上它。他把相机紧紧抓在手里,跳着走出车厢,走向地下车站,去搭回考文垂的火车。

*?*?*

与此同时,桃莉正站在贝尔维尤旅馆房间的衣柜镜子前,拿着一件漂亮的银色缎子裙在身上比画。当然了,过一会儿她会把裙子还回去的,但若不先试试简直是个傻瓜。她站得笔直,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胸脯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裙子的裁剪让她胸部微露沟壑,光滑的料子贴着她的皮肤,泛着灵动的光泽。她以前从未穿过这样的裙子,母亲的衣柜虽然满,但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就连凯特琳的妈妈也没有这样的裙子。穿上它,桃莉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希望吉米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桃莉摸摸自己的嘴唇,想到吉米的那个吻,想到他沉甸甸的目光,想到他拍照时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间,她的呼吸有些停滞。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接吻。现在,她和今天早晨的那个桃莉已经不一样了。她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会不会注意到这件事,大家会不会知道,一个像吉米那样的男人——一个棱角分明,双手因工作而变得坚硬,在伦敦还有一份摄影师工作的男人——会用饥渴的目光凝视着她,并郑重其事地吻了她。

桃莉把裙子臀部上的褶皱抹平。她微笑着,假装在跟一位熟人打招呼,假装听见了个笑话开怀大笑。然后,她转了一个圈,伸开双臂,倒在窄窄的床上。“伦敦。”她对天花板上逐渐剥落的图案大声喊道。桃莉作了一个决定——她要去伦敦,她激动得快要死掉了。假期结束,一家人回到考文垂的时候她就会把这个决定告诉父亲和母亲。他们不会喜欢这个决定,但这是桃莉的生活,她才不会向世俗低头。她不属于哪家自行车公司,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外面的大世界中有冒险之旅在等着她,桃莉只需出发,去发现它。

9 2011年,伦敦

天空变得暗沉,洛瑞尔庆幸自己带了厚外套。纪录片的制作人说要给她派车,但她拒绝了,酒店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想走过去。她一直很喜欢散步,近来,这个习惯得到医生的赞扬,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今天,她尤其想出去走走。不管怎样,新鲜的空气会让头脑清醒些。她对下午的采访有种没来由的紧张,想到闪光灯,想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镜头,还有咄咄逼人的年轻记者抛出的问题,洛瑞尔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她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支香烟。顾不上医生是否赞许。

走到肯辛顿教堂街的拐角处,洛瑞尔停下脚步。她划燃一根火柴,点上烟,然后甩甩手熄灭了火。她顺便看了看手表——电影预演提前结束,纪录片采访要三点钟才开始。她吸了口烟,想着自己动作够快的话,还有时间在这条路上绕个弯子逗留一会儿。洛瑞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诺丁山,觉得去那儿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感觉自己似乎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上,看似简单的决定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影。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当然应该去看一看,来都来了,不去的话有点傻。洛瑞尔紧紧搂着自己的手提包,飞快地从步行街往诺丁山赶。“抓紧点,亲爱的,别磨磨蹭蹭的。”母亲以前经常这样说。想起这句话,她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生日聚会上,洛瑞尔一直盯着母亲的脸庞,希望能从她脸上找到所有谜题的答案。她想问桃乐茜,妈妈,你是怎么认识亨利·詹金斯的?你们应该不是朋友吧?周四上午,她们在医院的花园里为妈妈举办生日聚会。那天的天气很好,艾莉丝说,夏天的时候她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聚在一起,现在可不能浪费这美好的阳光。

母亲真美,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更漂亮,风采远胜于洛瑞尔几姊妹——当然了,黛芙妮或许是个例外。不过,母亲没有洛瑞尔那么幸运,没遇上能把她包装成女主角的导演。只是年轻时的美貌注定不能持久,母亲如今也垂垂老矣,肉松皮皱,起了老年斑,脸上肤色不再均匀,身体萎缩,骨架也小了许多,头发稀疏。但那张脸上,顽皮的神情犹在,即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是如此。她的眼神虽然疲倦,却一直闪耀着愉悦的光芒;她的嘴角上翘,好像想起了某个笑话。这张脸总能吸引到陌生人的注意,让他们着迷,想去认识她。她那张下巴线条坚毅的脸常常让人觉得,她跟别人一样遭遇了许多不幸和挫折,但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就是她真正美丽的地方——她的气质、她的欢乐、她的魅力,还有她对编故事的执著爱好。

“我的鼻子太大了,不衬我的脸。”小时候,洛瑞尔待在父母的卧室里,看着妈妈穿衣打扮。桃乐茜抱怨自己的鼻子太大,“真是糟蹋了老天爷给我的才能——这么大的鼻子,我居然没成为一名优秀的香水商人。”她从镜子前转过身,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这笑总让洛瑞尔满心期待,同时心里也怦怦直跳。“你能帮我保密吗?”

坐在床尾的洛瑞尔点点头。母亲弯下腰,这样她的鼻尖刚好碰到洛瑞尔的小鼻子。“我以前是条鳄鱼。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不是你们的妈妈。”

“真的吗?”洛瑞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的,但当鳄鱼相当乏味,每天就是捕猎游泳。而且,鳄鱼的尾巴很重,你知道的,打湿的时候尤其重。”

“所以你就变成了女人?”

“不,不是这个原因。重重的尾巴虽然让我不开心,但绝不是摆脱责任的理由。我之所以变成女人,是因为有一天,我躺在河岸边——”

“非洲的河吗?”

“当然了。你不会以为英格兰也有鳄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