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国君主并不是什么明君,昏聩不说还心胸狭隘,且陈国与郇国西北有高山阻隔,他若得悉这个消息,肯定不但不会官方支援郇国,反而连民间渠道也一并截断,禁止赤蓟根流出,好看郇国的笑话。
公羊夷立即把消息按住了。
将所有护军在附近几县城的来往通道重重设卡,务必不走漏一丝风声。
“为今之计,只能从民间私运。”
公羊夷眉心紧蹙:“而且得快!”
“太师!”小石头h
韩菀站起身:“韩氏有药行有货运,此事可交予韩氏!!”
在场的,能以最快速度收购到这么多赤蓟根并有能力私下从陈国运返的,只有韩菀了。
医士们一致表示,半个月一定得凑齐药材,十天最好。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先上报郇都,再由郇都安排人北上陈国。
公羊夷一处理好消息和疫情封锁,马不停蹄就回来开这个小会,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于公于私,韩菀责无旁贷,她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小会马上就散了,韩菀火速折返,点了罗启为首的一行十人,由改装的护军开路,火速北上陈国。
“到了陈国,马上赶上定阴。”
定阴一带是赤蓟根的产地,这两年陈国也旱得厉害,药材失收,但好在韩氏有药行,存货是有的。
“这么大的量,只怕不够。”
韩菀估算了一下,摇了摇头:“让药行管事联系人出面,快速收购,绝不能引人关注。”
不管是韩氏,还是赤蓟根。
这世界上聪明人多得很。
“最迟两日内收购完毕,绕缙国高邑回来。”高邑有群山阻隔,风雪肯定小不少。
“好,你们马上出发!”
……
虽出现了时疫,但总体情况还好,发现得足够早,隔离封锁很及时,这冰天雪地,疫病传染得也会慢一些。
诸多手段齐下,及时把情况控制住了。
只要药材及时集齐,就能将其消灭于苗头初起。
韩菀估算过路程,罗启等人十五天内是能赶回来的。没人留意的话,这赤蓟根平时也不是多珍贵的药材。五天后护军折返,禀已顺利将罗启一行送出了关,后者已顺利进入陈国国境。
而连续几日密切关注,除曲庄平庄外,并无县镇出现类似症状。
这疫病是控制住了。
大家的心终于放回去了。
还好。
大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还得继续忙碌,封锁和密切关注一刻都不能懈怠。
这事情公羊夷交给冯顼,又添了陈迁汪陶张青三人给他当副手,随后公羊夷韩菀等人就匆匆各自返回原先的县城。
第二批物资刚到,赈灾工作也很重,可松懈不得。
因张青被调到牟县,他原先的留县也归韩菀打理了,她忙得简直脚不沾地,一连六七天过去,才总算缓和下来。
累得不行,趴在穆寒怀里睡了半天,才歇了过来。
这时候,穆寒已经很确定了,她确实是故意的,她确实是那个意思。
搂着怀里酣睡的人,他心情极复杂。
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若问穆寒想不想?那自然是想的,谁不渴望和心上人合二为一?
可只是……
雪停了,但风很大,呼呼吹得小马车帷幕猎猎作响。
外面天亮了,昏暗的车厢内,她眉眼如玉,穆寒伸手,粗糙的指尖轻轻碰触她的精致眉尖。
可现在真不是时候。
他也由始到终,都从来没敢想过。
小石头h
对于韩菀撩拨,穆寒只得继续装作不知道,可是这时间一长,也不大行。
韩菀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了新炭,她腾出些许烧热房间好好洗个澡,刻意是挑穆寒提水时宽衣的,到得他提了最后一桶水进来时,她身上就剩一件薄绫里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条茜红色的系带,正松松绕过精致的锁骨。
他放下水桶,叮嘱一句天冷菀儿快些,就出去了。
步履稳得和平时一模一样。
韩菀:“……”
作者有话要说:
穆寒是娇羞又自卑啊哈哈哈哈
(特别强调,这自卑是身世身份上的自卑,官方盖戳他特别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你们!!!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绯雪”扔的地雷,笔芯笔芯!


第84章
停了几天的雪又重新下来了,簌簌飞絮一般,风却越发大,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待落下就被狂风撕个粉碎,呼啸咆哮而过,夹杂着被刮下的枯朽枝丫,打在窗棂子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室外风雪呼号,室内却静谧。
黄铜炭盆已被悉数挪作他用了,这回临时找了个瓦盆,黄土烧的胚很粗糙,去足够大,里面满满一盆新炭烧得正旺,火苗橘黄,暖烘烘的。
韩菀就站在炭盆边上,她看着穆寒在她跟前来了又去,他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她的里衣单薄衣领微敞,放下水桶后很自然就退出去了,把内室门掩上,那熟悉的稳健步伐停在门外的庑廊下。
“……”
韩菀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瘦了,不大能引起人家兴趣?
她越想越不得劲,屋角有座立地的黄铜大镜,她洗涮干净后,特地往铜镜前一站瞅了瞅。
小巧精致的鹅蛋脸庞,肌光似雪晶莹润腻,眉睫鸦黑双目晶莹,她是比从前瘦了些,却另生一种姣姣如弱柳扶风的柔美,而眉宇间那顾盼神飞的英气,将五官一切柔弱尽数抹去,美丽而生机勃勃。
稚气渐褪,秋水为神,美不可方物。
至于身段,她是瘦了些,能隐约看见肋骨,但腰肢纤细,锁骨往下却鼓鼓的。
她转了两圈左看右看,很大啊,也很美,肌肤嫩腻尤胜初雪,新浴后浸透水分,呈一种珍贵象牙雕般的柔润色泽,衬上茜红色的软绸对比格外鲜明,没道理注意不到啊!
韩菀不禁就怀疑,穆寒这家伙会不会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明明好几次,她都感受到了他的反应的。
韩菀回忆了半晌,皱了皱眉。
……
韩菀现是在厢房内,话说她睡了两天小马车之后,就没有睡了。
罗平等人怎肯让主子一直将就睡马车?
这厢房布局简单,唯一的优点就是大,能住下很多人。罗平他们趁着休息的那少许空闲,硬是寻了板子芦席等物,还拆了一个大柜,在最里头隔出了一个小间。
之后,韩菀就搬了进来这个小间住。
洗浴之后,蒸汽腾腾,瓦盆内的炭火燃烧到最旺,这不大的小间不但不冷,甚至还有点儿热。
好好泡了一个澡,被热烫的水泡的筋松骨酥,韩菀穿上一身簇新的薄绫里衣,现正枕着玉枕,躺在矮榻上。
玉枕刚好放在矮榻边缘,地面放置了一块干净羊绒毯子,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毯子上,穆寒盘坐在一侧,正手执柔软的棉巾,细细给她揩着湿发。
这双执剑的手,关节分明掌心粗糙,此刻却有了不可思议的温柔力道,穆寒这还是第一次给她这般细细揩发,平素这些贴身活计,都是侍女们干的,并轮不到他。
他很小心很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扯痛了她,用细棉巾覆着青丝,一点一点轻轻揉揩着。
炭盆火旺,换了四次棉巾,手中的发丝渐渐干了。
韩菀有一头极美丽的青丝,发黑似漆,光可照人,比那楚国来的最上等丝绸尤要胜出几分。
穆寒执玉梳,细细给她梳顺长发,那丝绸那边软滑的青丝在他掌心划过,似水一般。
穆寒心一片宁静。
一下接着一下,轻轻顺着,韩菀安安静静躺着,很配合,她现在脚趾上的冻疮也好全了,不痒不痛,她闭着眼睛微翘唇假寐。
这样一个躺一个擦,静谧的午后,室内温馨无声,直到韩菀头发完全被烘擦干透了,穆寒细细梳顺,轻声:“主子?”
好了。
他倒是很想给韩菀绾发的,但很可惜他并不会。
韩菀“唔”了一声,翻坐起身,回头见穆寒隐有几分遗憾的眼神,她笑道:“你可以学啊,练练不就会啦。”
每次她梳发,他基本都在后面看着的。
“我下次让她们多梳些简单的发式。”
韩菀歪头,瞅着他笑。
穆寒也不禁微笑,应了一声,“好。”
二人相视而笑。
这个难得闲暇的午后时光,静谧又温馨,两人的心都变得极柔软,二人无声对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缱绻甜蜜。
穆寒轻轻松手,韩菀抽回自己头发,却不急着束起,青丝划过一个弧度披散在身后,她扔了缎带,人已偎依进穆寒怀里。
穆寒盘腿坐着,她就直接跨了上去,两人面对面,她双手搂着他脖子,凝视半晌,轻轻吻上去。
唇轻轻碰了碰,又慢慢贴上去,两人目光不离彼此,唇齿相接,由浅入深。
气息交融,悸动甜蜜,韩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柔软成一滩水了。在这个温情缱绻的午后,她连自己先前的怀疑都差点给忘的。
只可惜到了最后,她还是想了起来。
新浴之后,韩菀身上仅着一身薄绫里衣,楚国来的上等绫绸,丝般柔滑,织得又细又密,很薄,能隐约看见玉色皎洁的肌肤。
这小室炭火很足,很热,大氅夹袄夹裤等穆寒已悉数脱去了,也是仅一身薄薄的棉布衣裳。他给韩菀提水前,自己才在庖厨隔出来的小间冲洗过,此刻一身淡淡的皂荚清香。
缱绻深吻之间,两人自然是越搂越紧的。韩菀这个坐姿,两人前襟贴在一起,厮磨亲昵间,她清晰感觉到,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他肌肉紧绷,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烫化。
韩菀呼吸急促起来了,她软在穆寒怀里,那双美丽的眼眸仿佛蕴含春水,她轻轻唤着穆寒,看着他。
她闭上眼睛,轻轻动了动身体,摩挲着他,手顺着他脊柱下滑,碰触到腰带,她轻轻一绕,想绕向前,掰开他的腰扣。
“菀儿。”
穆寒微微带着暗哑,声音温柔依旧,“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他身躯明明绷得极紧,仿佛石头一般,只声音听着却甚平静,似和亲吻前并无差别。
韩菀那只绕向前的手,正好落在他的掌心,他轻轻一握,将她的手包裹住,捧在唇畔亲了亲。
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很轻,很温柔,也很自然。
忽韩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他。
穆寒吻了吻她的手,抱起她,微微用力将她放回榻上,他顺势站了起身。
他努力装作自然,表现就和每一次两人温馨相拥过之后一样,但韩菀知道不同。
他的身体反应也骗不了人。
韩菀不知不觉敛了笑,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看得穆寒不自觉攒了攒拳,他勉强笑了笑。
“主子?”
韩菀垂下眼睑:“你出去。”
穆寒一下子急了:“主子!”
他立即上前要拉住韩菀的手,韩菀负气,一把甩开:“我让你出去!”
“听见了没!”
……
韩菀这回是真生了气。
她这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想和他在一起!
她难道很饥渴吗?
当然不是!
而他呢,明明是已经明白了,却佯作不懂,看着她绞尽脑汁百般小动作去撩拨他,为他的不解风情而苦恼,继而换着花样来哄他。
气愤,又丢脸,韩菀又不是那等篡养面首的贵妇,她面皮甚薄,揭破后又气又恼又伤心,还觉丢人到了极点,自己近日行为看着是不是特别饥渴?
但其实并不是。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她当即把穆寒的手甩了,让他出去,自己砰一声摔上门,两三下穿戴妥当,疾步冲了出去。
韩菀没再理穆寒,径自往外去了。
穆寒急,有心想给她解释,又怕她听了更不高兴。
他追上去,她却翻身上马扬鞭离去,他赶紧跃上马背追上去。
可是一出来,人就多了,单单就随行的近卫,也不独只有阿亚几个知晓内情的。
穆寒没法说话,只能忍着。
等到深夜终于回到住处,她垂目吃饭不和他说话,好不容易等用完了膳,她又叫了阿亚等人和文吏们进来禀事。
“主子,今天接到罗平传回的信,他们已顺利押了五千斤赤蓟根进了缙境。”
屋内明显气压偏低,阿亚瞄了瞄上首板着脸韩菀,又瞥了眼穆寒。后者表面看着与平时一般无二,但熟悉如阿亚,一眼就看出了穆寒的焦灼。
两人明显闹了别扭。
他有些牙疼,但阿亚只能佯做没看见,继续禀道:“估摸一下时日,约莫这两日,他们就该踏入西北地界了。”
韩菀目不斜视,点点头,她知道了。
离邑这一片乱匪很多,得去接应罗平他们,以确保药材的平安抵达。
不过这个事情,并不用韩菀出面。罗平处事稳妥,同时也往公羊夷那边传了讯,那文吏前来禀告的正是这件事。
阿亚话音一落,那文吏就接口,拱手:“韩家主,戌初时,接了公羊大人的传信,届时大人会调遣护军前去接应。”
“嗯。”
这样最好不过。
韩菀点头:“我知道了。”
挥退二人,接下来她又说了许多其他的事,一直到把积攒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已差不多三更过尽了。
韩菀起身,往外行去。
穆寒立即紧随其后。
进了厢房所在的跨院,众卫迅速几成几个小队,往厢房前后左右绕去,就剩下阿亚并那几个知晓内情的跟在身后。
阿亚冲穆寒眨眨眼睛。
穆寒抿了抿唇,终究是按捺不住,轻声喊:“主子,主子!”
他快步追了上去。
韩菀走得更快,跨上台阶冲进房内,一反手“砰”一声要掩上房门。
穆寒眼疾手快,手一伸一撑。
“主子!”
他低喊焦灼又急促,韩菀用力关门,只她的力气怎比得过穆寒,他有心要撑,这门根本动了也不动。
韩菀瞪了一眼,余光却瞥见后面磨磨蹭蹭的阿亚等人,不愿将私事显露人前。
她一转身,冲进内室小间,再要关门,却被穆寒直接用身体卡住,韩菀这回没了顾忌,怒道:“让开,听见了没?”
他顿了一下,竟退了半步,真要让开,韩菀更生气了,“你……”
穆寒却直接跪了下来,他不敢逆她心意不听她的令,又心焦如焚,怕她不肯听他解释,情急之下,直接退后一步跪下抱住她的双腿。
韩菀关门,“砰”一声撞在他的肩膀上,结结实实一下闷响。
“你!”
韩菀反射性松手看他肩膀,随后又气自己反应,她又不是不知这人皮糙肉厚。
只这门却关不上了,她气鼓鼓转身回了小间,坐在榻上并不看他。
穆寒得她默许,立即起身跟了入内,他跪在脚踏上握住她的手,“菀儿。”
韩菀被他粗糙掌心裹住一双手,恼还是恼的,只却到底没有不再理他。
她斜眼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经过大半天功夫,气头过了,韩菀也知穆寒不可能觉得她饥渴看她笑话的,但心里却还是恼。
“不!”
穆寒立即摇头了。
他苦笑,怎么可能?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都不敢奢想的事。这些时日,她百般哄他,看他眼里甜在心里,心坎是甜蜜又辛涩,那种心和身体的悸动,他得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能勉强压下来。
他轻声说:“只是现在还不合适。”
现在不适合?
这个解释韩菀不大能接受,她敏感听出来,此“现在”非彼“现在”。
穆寒这个现在是指状态,并不是因为眼下出门太冷不适合,等回家就行的意思。
她一下就不高兴了,“现在为什么不合适?”
“难道你不想真和我在一起吗?”
她恼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能合适?”
韩菀抱臂,今日是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不可的。
只不过,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穆寒张嘴正要说话,却忽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家主,韩家主!!”
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话。
但凡喊她韩家主,都是公羊夷的僚属或者这次跟出来的朝廷官员,听声音,是分给过来配合她的护军校尉霍玶。
非常急促,显然是大事。
屋内两人一顿,韩菀蹙眉:“什么事?”
“岑庄被乱匪突围,乱匪人数众多!”
霍玶急得声音都变了:“公羊大人今早前往岑庄视察赈灾情况,目前正在其中!!”
乱匪人数,乃随行护军人数五六倍!!
韩菀一悚,霍地站起:“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来哈!(*^▽^*)


第85章
离邑一带灾情最重,乱匪也最多,趁着杨于淳率军前往醮山平西北目前最大的一处乱匪,有几股较大的流匪竟悄悄联合在一起,潜近并合围岑庄。
现在郊外积雪能有人腰深,蹚过愈百里没有开出路的区域何其艰难可想而知?但乱匪还是冒险来了,因为他们已经粮物告罄。
这次行动显然经过精心部署的,他们有内鬼,窥准杨于淳外出剿匪的关口,而公羊夷不知怎么回事,没有把护军尽数收拢在身边,而是很突然的,将其绝大部分布置在各处交通要卡和曲庄平庄一带。
这曲庄和平庄肯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
只乱匪不是朝廷官员,他们从落草开始,那脑袋就是悬在裤腰带上的,来得正好!
当机立断,立即展开行动。
生存危机在前,这是奋死一拼,几股悍匪齐心协力声势极大,小心翼翼推进最终成功包围住了岑庄。
公羊夷在岑庄。
乱匪们也是特意盯着他的。
这岑庄是公羊夷亲自主持赈灾的五县下辖,岑庄环境最差情况是最不好的,他前往视察情况之余,还把掉队现在才到的最后一小批物资带过去。
乱匪目标是这批物资,也是公羊夷,到了他们这份上,已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们要拿住公羊夷,和朝廷讲条件!
乱匪很多,极其凶悍,重重包围岑庄,在求援讯报发出的时候,进攻已经开始了。
韩菀霍站起,冲了出去,见霍玶带着一个冻得满脸通红嘴唇乌青的小队长,后者身上血迹雪迹斑斑,布甲湿透大半。
霍玶有实战经验,估算了一下:“护军文吏加上尚有余力的灾民,最多能守半日!”
岑庄有土垣包围,但不高,严寒垣下乱匪行动迟缓,己方也是,最多半日,已是极限了!
公羊夷是绝对不能落在乱匪手中的,更不能有任何生命危险。
不但是霍玶等朝廷大小官员文吏,韩菀也一样,否则这一趟出行,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且最重要的是,后续没了公羊夷,韩氏处境只怕又要生波澜。
于公于私,韩菀心沉沉下坠。
霍玶急道:“我们要立即调集人前往救援!!”
这是必须的。
但怎么救,是个大问题,求援讯报发出时是傍晚,现在三更过半,这半天时间已过去一半了。
报讯小队长是骑快马来的。
范县根本没这么多马。
按理说,正规军一敌二三是绝对没问题的,范县护军人数虽不算多,但也勉强能够得上。但问题是,这些基本都是步军。
范县目前有的马,还是韩菀的亲卫队占大头。
加起来,不足百匹。
另外很值得一说的就是,岑庄距离范县是最近的,唯一能赶得上支援的也就是这里,没有其他了。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没有办法击退乱匪了,唯有放弃岑庄一切物资,以救公羊夷为要!
这也是霍玶一接讯就狂奔来找韩菀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乱匪之中,杀入重围,成功救得公羊夷,而后再重新突围杀出。
非一流高手不可。
人贵精不贵多。
这样的人,护军里面是没有的,霍玶也不行,他抬头,目光看向紧随韩菀身后而出的穆寒。
室内安静了一息。
韩菀抿了抿唇。
穆寒一步上前,单膝跪地:“主子,卑职这就准备出发!”
韩菀顿了顿。
实话说她并不愿意穆寒去,杀入重围,救得公羊夷后又重新杀出,悍匪乱中过,穆寒再是武艺高强,那都是见血冒险的行为。
但现在,已没有其他办法,她也不能不让穆寒去,沉默半晌,她看着穆寒,低声:“小心。”
哪怕救不得公羊夷,也得平安回来。
这话没出口,但两人心里都明白。
韩菀哪里还顾得上和他闹别扭,“你点三十个人一起去。”
这样出门,韩菀带着五十近卫,罗启带走十个,她让穆寒点三十人一起去,“去把软甲穿上。”
随后她抬头看霍玶:“请霍校尉再点五十精兵。”
有突围好手,有训练有素的精兵,霍玶立即点头去了,韩菀随即匆匆命人去准备干粮烈酒伤药等等随身物品。
等她折返,穆寒霍玶俱已准备妥当,霍玶也亲自去,二人身后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近卫精兵。
夜色下的县衙大门前风雪咆哮,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韩菀和霍玶拱了拱手,众人立即上马,韩菀立在台阶前,穆寒牵着他的大黑马正站在阶下。
“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人太多,韩菀抿了抿唇,最后说了一句。
穆寒“嗯”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似软化,有心想说些好听的哄她高兴,可他不会说好听的话,这场合也没法说,最后他抬头看了罗平一眼。
他离去,罗平等会昼夜不离守在她身边的。
最后单膝跪地一拱手,他利索翻身上马,侧头看了她一眼,一提马缰疾冲而出。
马蹄踏翻积雪,冲破猎猎寒风,一行矫健青壮迅速沿着白雪皑皑的青石板大街,消失在茫茫雪幕的街角尽头。
……
韩菀举目,久久才肯收回视线。
罗平低声劝:“穆寒身手极佳,应能顺利救出公羊大人折返。”
公羊夷身边也有高手,届时里应外合,罗平对穆寒及一众近卫身手心里有数。
霍玶带着的精兵他不敢保证,但他们的人自保应无问题的。
韩菀心稍稍放下一些,只不过到底还是担心的,尤其是她回房后才听罗平说,穆寒坚持不肯带走大半近卫,他只点了二十人,其余十个是府卫。
韩菀登时又气又恼,这人!
恼是真恼,两重,先前的别扭再加他不听她的,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关心则乱,理智上再怎么知晓穆寒武艺,该担心还是得担心的。
韩菀一夜没睡好,五更天时才朦朦胧胧咪了一会儿。
翌日一早起来,又得忙活起其他的事情。
她吩咐一有好消息就赶紧报她,等到快中午,公羊夷那边的消息还没到,却有另一则消息回来了。
罗启一行押着五千斤赤蓟根,昨日已回到郇国地界,已进入西北,发信时正在常邑。
得遣人去接。
常邑再往前,就到大雁山,越过大雁山,就是灾情重灾区,大股小股匪患频发,观昨夜岑庄突发事件,就知许多流匪已衣粮将绝了。
这数十车的赤蓟根,可是绝对不能有丁点闪失的。
本来,公羊夷打算届时每个关卡县庄抽调一些,调一千护军赶去接应的。可现在公羊夷出事了,还没来得及下令,而罗启他们回得比他们预料中要更快一些。
“赤蓟根得立即去接。”
真是什么事情都赶在一块了,但韩菀也不敢多耽误,思忖片刻,当机立断,快马通知留县,把留县范县剩下的所有护军都聚拢过来。
其他县卡的护军,韩菀是没法调遣的,她能动的就自己管着这两个,和副尉郑垣一商议,后者知事关重大,立即就遣心腹去了,他随即整军。
两县加起来,也有三百多护军,加上她本人的近卫府卫,四百上下,倒还能凑合。
不得已之下,这两县只能暂紧闭城门,等着穆寒他们折返又或者附近县邑得讯分人过来了。
韩菀也得跟着一起去,一来她是主事者,二来与其独自一人留在县城,她当然是与自己的亲卫府卫在一起的。
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了,抄上干粮就走,一路望东及疾行,沿路过关卡,不少卡哨的队长闻讯都咬牙自作主张分了一些人进来,最后五百余人,匆匆往常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