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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府经常死人。
“城北的乱葬岗,隔三差五就有死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家咧。”知情的百姓如是说,“好些人家儿子死得早,娶不起媳妇,就偷偷把人拖回去,和孩子埋一个坑里,配门亲事。老街口的媒婆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家里发了大财——啧,全靠她男人在王府里倒夜香。”
如此暴行,哪怕是李伯武都要说:“报应不爽。”
谢玄英问道:“无生教呢?”
“在本地流行好些年了。”李伯武忙说,“城里信的少,乡下人家多有拜无生老母的,不过叛军作乱,好多人家都偷偷烧了神像,改拜观音了。”
他点点头,不多言语。
接着,郑百户带来了王府护军的消息。
夏朝建立之初,藩王有王府护卫指挥使司,约三千人,但经历过叛乱后,一减再减,最后削成五百人的仪卫司,负责王府的日常护卫工作及出行仪仗。
一般来说,藩王会自己再养点私兵,只要人数不多,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多计较,但超过两千人,就得找由头收拾了。
郑百户属于亲卫,和鲁王府的护卫交流了下感情,很快打探出具体情况。
鲁王府原本有近千人的护卫,因他暴虐,时常打杀护卫,死的死,跑的跑,陆陆续续就剩下七、八百人。
事发当晚,王府大约有三四百人值守,剩下的被王太妃带走了。
贼人的数目不多,最多只有几十人。但他们先在王府放火,骗走大多数护卫前去救火后,潜入防守空虚的东苑,绑走了鲁王。
护卫们后来发现不对,返回救援,却迫于人质,不得不看着贼人挟持鲁王逃之夭夭。
谢玄英问:“当晚,死伤之人有多少?”
“近百余人,都是鲁王心腹。”郑百户说,“新提拔的仪卫正是太妃的人,原是司仗。”
“正副呢?”
王府的仪卫司设做正、副各一人,官阶和正副千户相同,下面有司仗六人,等于百户。
郑百户言简意赅地回答:“为救鲁王战死。”
谢玄英拧眉。
“此事蹊跷。”李伯武作为侯府的护卫,不难察觉到异常,“贼寇即便打个措手不及,王府护卫兵甲精良,怎么也不可能死这么多。”
郑百户问:“公子是怀疑,他们被人灭口了?目的何在?”
谢玄英摇摇头,一时也说不清楚。
“李护卫,你挑两个机灵的留下来,随时注意王府的情况。”谢玄英道,“程女官那边,让他们留意着。我们毕竟是借她的名义来的,不能让她出事。”
李伯武假装这个吩咐十分正常,自然地点头:“是,就让钱明和赵望留下吧。”
“赵护卫的兄弟?”
“堂弟。”李伯武道,“赵信死后,您说过有事多照顾他们家,我便把赵望招了进来,这小子机灵,能帮上忙。”
谢玄英点点头,下定决心:“明日我们就去东平,与蒋指挥使会合。”
三日后。
东平县,东平守御千户所。
谢玄英凭借印信,见到了指挥使蒋毅。
蒋毅十分惊讶,没想到他到得如此之快,赶忙让人请进来。
和每一个初见他的人一样,蒋毅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是侯爷家的三公子吧?久闻大名。”
谢玄英施礼:“见过蒋指挥使。”
蒋毅果然非常会来事,殷勤地扶起他,笑道:“谢郎忒多礼,我父曾在靖海侯麾下效力,本是故交。我托大,称你一声‘世侄’如何?”
谢玄英淡淡道:“既为公事,不该叙私情。”
蒋毅被他顶了一回,也不生气,反倒有点惴惴不安。世侄一说,自然是他刻意抬高自家,换做昌平侯,叫一句“世侄”才是亲近。
但他也圆滑,连连点头,面上看不出分毫:“确实,敌军当前,不谈私事。”
谢玄英的脸色这才略微缓和,公事公办地问:“敢问指挥使,叛军情况如何?”


第112章 两地事
蒋毅说:“前日, 贼人围攻新泰,新泰县令据城死守, 不幸殉职, 如今新泰也已落入贼手。”
新泰在蒙阴县边上,来往没有山岭阻隔,一马平川。骑兵过去如探囊取物, 守不住不是县令的错。
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蒋毅带谢玄英进入厅中, 在一张地图上比划:“新泰与东平之间,鲜少有山地阻拦, 便于骑兵施展, 想来贼寇就是想倚仗这一点, 才着急打下新泰。”
谢玄英点点头, 聚精会神地往下听。
“他们有马, 但没有船。”蒋毅再溜须拍马,也是靠军功上位的将领,作战自有一番眼光, “若水师东行, 他们拦不住。”
东平有一条河流叫大汾河,往北连通东平湖, 与黄河相会,另一条支流南下相接运河,往西边去则一分为二, 一条叫做柴汾河,就在新泰门口。
而山东这地方,为了备战倭寇, 水师还是过得去的。
谢玄英闻弦歌而知雅意,问:“指挥使有何吩咐?”
蒋毅斟酌道:“谢郎可熟悉水战?”
谢玄英平静道:“不曾。”
蒋毅在肚子里叹了口气。记得没错的话, 谢侯爷安排谢二公子入水军卫,是准备让他继承老侯爷的水军根基,必是熟悉水战,此去是白捡的功劳。
可惜啊,这么大一个人情,送不到谢侯爷手上。
“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等占有地利之便,没有不用的道理。”无论肚子里怎么腹诽,蒋毅的表情无懈可击,诚恳道,“我欲以骑兵诱之,引开贼人的大部分兵力,后以水师奇袭,夺回新泰。届时自可东西两面夹击,剿其主力。”
东平到新泰的直线距离,大概是140公里。
这一块区域地势平坦,没有天险依靠,能很好发挥马匹机动性的优势。假如官军在此与叛军对峙,赢是肯定能赢,但伤亡必然惨重。
蒋毅想升官发财,不想丢官没命,所以虽然自信其兵力,还是想赢好看点。
所以,他的计划很简单,用谢玄英带来的亲军为诱饵,将叛军的主力部队引入广阔的平原。然后凭借水师突袭到后方,直接把新泰县给夺回来。
到时候,叛军往前是夏朝最精锐的部队,往后是水师,与大后方断联,只能被干掉。
等解决了最麻烦的马贼部队,那么,无生教的其他人就不足为虑。
谢玄英问:“若贼寇胆小,被大军一吓,直接南下呢?”
“不是从江苏调兵了么。”蒋毅笑道,“我同徐指挥使通过气了,调来的两千精兵驻于临沂,他们无路可退。”
谢玄英在心底默默推演了会儿,点头道:“但凭差遣。”
蒋毅终于松了口气。
自接到命令起,他最头疼的不是叛军怎么打——官军真要打叛军,叛军绝无胜利的可能,胜利只是时间问题,怕的是谢玄英倚仗皇恩,对战事指指点点,非要占下剿灭贼首的大功劳。
那就麻烦了。
再怎么样也是谢侯爷的亲儿子,他不能让他真跑到敌巢去,要是受点伤,出点差池,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现在能听吩咐最好,只要平叛顺利,他就算跑去济南花天酒地,混吃等死,也能把功劳送到他的手中。
然而,搞定了这位祖宗,还有一位老祖宗。
“不知道御马监的梁公公在何处?”蒋毅已经准备好一箱金银财宝,就等贿赂镇守太监了。
谢玄英:“还未来。”
蒋毅马上端正脸色:“梁公公办事事必躬亲,令人叹服。”
谢玄英:“……”
*
程丹若在鲁王府待三天了。
作为吉祥物,她其实没什么事需要做,鲁王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棺椁在她来之前的那日,便已经下葬。
太妃伤心过度,需要静养,郡主要守孝,整个鲁王府闭门谢客,啥事也没有。
每日的任务,无非就是每天先去太妃的住处,问:“太妃安否?”
宫婢答:“太妃安。”
再去正厅问一遍:“今日有事否?”
长史回:“仰赖天恩,府中无事。”
下班。
王府的人还非常热情,为她安排了一些娱乐节目。比如逛逛花园,陪太妃身边的老宫人回忆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或是和大宫婢们做针线。
程丹若很懂事,不管他们提议什么,她都点头同意。
王府的花园非常美,太湖石、洛阳花、锦绣楼、翠竹亭,一看就是砸以重金。毕竟藩王被困封地,干什么都不行,只能花样搜刮民脂民膏,醉生梦死了。
托出公差的福,程丹若颇享受了几日闲散的生活。
因为她态度配合,慢慢的,身边人的嘴巴也就没那么紧了。
这日,她在花园里赏菊,听见墙后喧闹,随口问:“怎么好多男人的声音?不会扰到太妃清净吧?”
“二门都锁好了。外头的人进不来。”宫婢说,“这是在修缮东苑,原来的房子都烧得七七八八,总得在世孙回来前办妥。”
程丹若欲言又止。
“姑姑有话不妨直说。”宫婢亲切道,“可是我们有做得不妥的?”
程丹若忧心道:“这人来人往的,不会有叛军吧?”
宫婢愣了下,脸上浮现出紧张之色:“应当不会,王爷不是已经……”
“还是小心为上,太妃年事已高,可受不起惊吓了。”程丹若真切地建议。
宫婢想想,亦觉有理,招来小太监吩咐两声,让他去同长史打个招呼,严格甄别工匠,别叫叛军再混进来。
程丹若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她的紧张与警惕并非作态。
换言之,叛军应该真的来过,而不是鲁王府自导自演。
这就很奇怪了。
几十人的叛贼,潜伏进戒备森严的王府,把一个藩王绑走了?虽然率领十万大军的皇帝也会被俘虏,但那是两军对垒。
王府只有东苑烧掉了房子,外墙好好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火拼过的。
该不会是王府内部有人勾结无生教,故意弄死鲁王吧?那也不该死这么多人,鲁王这德行,宫婢尚且鄙之,护卫真的会拼死护主吗?
还有,叛军绑架鲁王,而不是直接杀了,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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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宫婢回到太妃住的院子,轻手轻脚地进去。
太妃正靠在美人榻上,两个小宫女用美人捶轻轻为她捶按肩膀。宫婢垂手立在一旁,屏息等待。
片刻后,太妃微微睁眼,摆摆手,示意两个小宫婢出去。
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如何?”
宫婢接过美人捶,接着替太妃捶肩,同时低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太妃沉思道:“就问过这一句?其他可有打听?”
“只来的那日,向张嬷嬷问了那日的事,后来便再也不提了。”宫婢说,“这几日不过说些山东的风土人情,还有哪家铺子的阿胶好。”
太妃微微颔首:“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宫婢一五一十汇报,“银票一张都没收,说‘无功不受禄’,燕窝倒是收下了,但也不怎么吃,伺候的小红说,都分给她们几个了。”
想想,又道,“不过今日,她问我府中可有书库,想借两本书瞧瞧。我说前院有小书房,待回过太妃再答复她。”
另一个宫婢说:“女官的做派倒是和太监不太一样。”
一年前,皇帝就派太监来申斥过鲁王,她们都见过太监的做派,没有好酒好菜便冷脸,塞了好几百两银子,对方才笑脸相迎,比祖宗还祖宗。
相较而言,这次派来的女官真称得上知书达理,安分守常。
“太监是无根之人,眼睛里不是钱就是权。”儿子不成器,女儿又早夭,太妃能说话的人,其实也就是身边的宫婢和嬷嬷了,很乐意多说两句,“早年间,后宫多是女官协理,她们知书达理,常与我们讲解诗文,我是屠户家的女儿,勉强认得几个字,多亏女史教我读书作诗……”
这个刹那,她短暂地沉入回忆,回想起一步登天的少女时代。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来封地的时候,后宫就只剩下一个尚宫局撑场子。”太妃轻轻叹口气,倏然清醒,“没想到,洪月霞还真有些本事。”
她想想,道:“书房那边就让她去,不必拦着。”又难掩讥讽,“四书五经,不过都是装饰的花样子——东苑的佛经道经,都烧干净了吧?”
宫婢道:“娘娘放心,长史都办妥了。”
太妃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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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被允许进入前院的书房借书。
王府的书房,书绝对不少,各种珍贵的藏本皆有之,还有市面上新出的一些文集和经义,且本本崭新,一看就没人翻过。
鲁王平时看的,肯定不是这些儒家经义。
但不要紧,来书房就不是为了看书的。她主要是想借书房的地利,瞅眼被烧毁的东苑。
结果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全烧光了,现在堆满木料,工匠进进出出,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遗憾之余,只好真的借两本书。
经义古籍不在考虑范围内,便选了两本新出诗集。怕人起疑,也不久留,很快便告辞回去。
路过花园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人,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面色苍白,体型孱弱,看见她来,表情倏地激动。
程丹若心中一动,看向身边的宫婢。
宫婢蹲身:“小郡主。”
“郡主殿下。”程丹若侧身避让,却不行跪礼。
郡主和郡主也有分别,比如养在后宫的两个藩王之女,嘉宁郡主有正式的封号,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娘娘,安王的女儿虽然也被称为“小郡主”,其实未被正式册封。
女官见到她们,一般不必下跪。
“程女官不必多礼。”小郡主忙说,“你,你可有空闲?我想请教,嗯,请教一下京中之事。”
吞吞吐吐,举止轻慢,这个郡主……有点奇怪。


第113章 有进展
小郡主明显有话想和程丹若说, 但她身边的宫婢迅速制止了她。
“郡主,女官身负皇命, 恐怕没有时间同您谈笑。”宫婢笑盈盈地说着, 手紧紧扯住女孩的手臂。
“放肆。”程丹若登时肃容,看向僵住的宫婢,斥责道, “郡主问话, 岂有你越俎代庖的道理?”
宫婢反应也快,马上道:“奴婢该死。太妃娘娘关照, 要奴婢看顾小郡主, 奴婢一时心急, 说错了话。”
程丹若大皱眉头, 却没有再搭理她, 垂首道:“回郡主的话,微臣受太妃娘娘之命,协理王府诸事, 不敢懈怠。您若想知道京城的风物, 可与太妃娘娘开口,待娘娘首肯, 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郡主却露出几分惊慌乃至惊惧,勉强道:“我不知道女官有事,那便算了。”
宫婢松口气, 赶忙说:“还要给太妃请安。”
“恭送郡主。”程丹若欠身。
小郡主被簇拥着,毫无反抗之力地离开了。
程丹若目送她离去,表情却有些凝重。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 但在皇宫里耳濡目染,也知道真正的皇亲贵族是什么模样。
这个小郡主一看就没当几天郡主。
当然, 这不是说她身份有问题,是被冒充的。她的皮肤很细腻,面色红润,牙齿整齐洁白,头发乌黑,普通人家养不出这样的营养状态。
王太妃也绝对不会蠢到混淆皇家血脉,尤其只是个郡主,她必然是鲁王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只是鲁王府里不受宠的透明人。
她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程丹若思量着,次日便请来了太妃身边的张嬷嬷。
“这事论理不该我多嘴。”程丹若说着昨晚打好的腹稿,诚恳道,“但太妃多次赏脸,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张嬷嬷的嘴角出现一道浅浅的笑纹。
她们分析过程丹若,昨日敲打宫婢出言不敬,可见其脾性正直,教郡主该如何为人处世,能窥其人品端良。既是一个品行方正又贤良的女官,那么,受到鲁王府隆重招待之后,想回报一二,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因此,她并不意外,反而叹口气,道:“郡主疏于管教,让女官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太妃年事已高,底下的人也不好老拿小辈的事惊扰。”程丹若体贴地替他们找借口,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郡主岁数不小了,该学的还是得学起来。”
张嬷嬷道:“慢慢教吧。”
程丹若思忖片时,平常道:“要是太妃不嫌弃,我可以陪郡主说说话。”
“您是京城来的贵人,怎好麻烦?”张嬷嬷也说出预备好的借口,推辞道,“太妃已命老奴去郡主身边伺候。”
这就是不想她接触的意思了。
程丹若如释重负,笑道:“太妃娘娘思虑周到,是我唐突了。”
一副也不想沾手麻烦的样子。
张嬷嬷也安心,好话连串:“您是一番好心,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张嬷嬷方才告辞,彼此心中都十分满意。
两日后,程丹若再度前往书房还书,并假托要他们买阿胶,单独见了面,请他们帮忙调查几件事。
留下的护卫闲得发慌,尤其想着在前线的人能立战功,自己却只能每日在王府打卡,巴不得有点什么事情做,忙不迭应下。
几日后。
程丹若得到了较为确切的消息。
小郡主的身份确实没问题,她是鲁王的幼女,生母却很上不得台面,是不知道鲁王从哪里弄来的道姑,还俗为妾。
但因为身份太低,始终没有正式名分,不得不常年在东苑伺候。或许是她生有子嗣,鲁王网开一面,并未将人杀死,只是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老更夫说,十八日晚上,在王府附近听到过动静,天明的时候,抬了几具尸体出去。”护卫详细地说,“王府时常有年轻女子横死,贫穷人家爱配冥婚,故而当夜又有几个胆大的打行混混跑去刨尸,没想却都是壮年男子。”
程丹若:“然后呢?”
“这也是桩稀奇事,不难打听,隔日晚上,王府就失火了,火红透半边天,隔日叫人进去抬尸,有男有女,至少上百具尸体,可把媒婆累坏了。”
程丹若问:“媒婆?专门配阴婚的?”
“可不是,这兖州府城也是稀奇,生意做到王府头上。”护卫冷笑。
程丹若立即道:“你想办法弄清楚,她有没有见过那些死掉的女尸,都是怎么死的。”
恐怕,鲁王府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底下竟然有这么一门生意。若他们以为,尸体抛到乱葬岗,就该被野狗啃得乱七八糟,掩去一切痕迹,那么,或许有非常重要的线索留了下来。
“小心办,千万别叫人发现我们在查。”她叮嘱。
谢玄英留给她的十来个护军,都是他亲属的部下,不仅忠心还能干。临别前,他们被再三叮嘱,必须尽心替程女官办事,因而不敢懈怠,连连道:“属下一定办妥。”
他们没让程丹若失望。
媒婆在威逼利诱下,很快说出实话。
男尸她是不看的,谁家没死掉的光棍啊,女尸却会亲自检验,看看岁数样貌,好配合适的男人。
她非常笃定地告诉护卫:“女的都是被勒死的,舌头都被挤出来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塞回去。”
程丹若沉默片时,缓缓问:“一共几个知道吗?”
护卫答:“十八个。”
她心中冷笑。
十八个年轻女人,全部被勒死,鲁王府要隐瞒的秘密,一定不小。
*
就在程丹若探索鲁王府的隐秘之际,谢玄英在前线迎来了真正的挑战。
梁太监领着两千亲军,来到了东平县。
“谢郎,幸不辱命。”梁太监笑眯眯地说,“咱家终于能歇口气了。”
这话听在蒋毅的耳朵里,可以翻译成:给钱,不然就在皇帝面前告你渎职。
他给下属使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去把装银子的箱子搬去太监的房间。
然而,谢玄英只是点点头:“辛苦梁公公了。”
梁太监笑说:“咱都是给陛下效力,哪敢说辛苦。倒是谢郎消瘦了,您给陛下办差的心意,咱望尘莫及啊。”
蒋毅:“……”
谢玄英短暂地笑了笑,说道:“您先休息,晚些再说话。”
梁太监拱拱手,告退了。
蒋毅暗暗道稀奇,难不成这次遇到个勤恳办差的好太监不成?
然后,属下就回来告诉他,银子送过去了,梁太监的干儿子才不用鼻孔看人,不然好像打算随时在营里突击检查,履行监军之责。
蒋毅悟了。
怪不得小侯爷竞争失败,圣宠如斯,谁能与之争锋?看来没意外的话,这次的战功得分一大半过去。
他调整态度,晚上制定策略时,更仔细小心了。
“谢郎不擅长水战,故奇袭唯我领兵。”蒋毅觑着梁太监的脸色,斟字酌句,“近日贼寇异动频繁,显然也在从后方调兵遣将。梁公公,不是我说,马贼都是急功近利的匪徒,他们肯定不舍得放弃骑兵之便利,必与我等在此区域开战。”
他指着地图,分析道:“马贼再蠢,也知道我们有水师,怕是不敢离河太近,最适合伏击之处,莫过于石门山。”
但又笑道,“马贼有二,素来互不服气,恐怕不敢一人引诱,一人伏击,生怕自己吃亏。因此,兵力应当只有一千余。”
梁太监捧着茶盏:“此处可做文章。”
“宵小之徒,从来不顾大局。”蒋毅看向谢玄英,“这就拜托给谢郎了,若能擒获这两人,必是大功一件。”
谢玄英知道,蒋毅在给他送人情,亦不多言:“好。”
别的不说,蒋毅很满意三公子的知情知趣,没本事混功劳不怕,怕的是没本事还要指手画脚的人。
这样就很好。
接着,便是行军前的一系列常规措施,调兵、调运粮草、整编部队,与手下的将官交流商议细策。
此时就凸显梁太监的重要性了。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他有着丰富的监军经验,且是真懂行,不是吉祥物。
面对不爽的家伙,他们只要在粮草上拖下进度,就能让对方生不如死,赶紧送钱消灾。但一旦配合起来,调度迅速,国家机器能够高速运转。
将官们也没有故意作对,暗藏心思的情况。
谢玄英十五岁就入职宿卫,最早在锦衣卫当花瓶,后来在宫廷禁军上班,三年下来,同二十二卫的将领怎么都混了个面子情。
这也是皇帝选亲军的目的,谢二在靖海侯的安排下,早早与五军都督府的各卫来往交际,人头熟,而谢玄英熟悉的就是亲军。
他有圣宠,有身份,差的只有实际的功勋。
但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和郑百户一样,他们都知道,这是借谢郎立功的好机会,谁敢作妖?
然而,最大的优势还不是太监和将官。
是军士。
蒋毅调度的是卫所的兵,乃是世袭的军户子弟,有优有劣,良莠不齐。但亲卫是募兵而来,每年的军费开销就是一大笔钱。
他们不需要屯田,虽然也有一些京城防务的工作,但主要任务还是训练,保证战斗力。当然,军饷克扣难以避免,练兵十天晒网两天打渔也正常,可不管如何,他们能拿到一些兵饷,能接受基本训练。
这是一支正规的受过训练的部队。
梁太监和蒋毅都不觉得,谢玄英当诱饵会有危险,全在此处。
有兵、有马、有甲胄和武器,对上乌合之众的叛军,假如还能出事,谢玄英还是马上滚回京城,去翰林院上班吧。
三天的准备工作结束。
拔营东进。
骑兵在广袤的平原,速度相当惊人,没几日,就逼近杏山。再往前,就会进入此地最适合伏击的一片山地。
果不其然,在前打探的塘报骑兵回来,说在前方发现了一队叛军,摇的白旗,人数应该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