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紫菀咬咬嘴唇,抬头看向秦须,眼里涌出水气。

她白皙的手指上有几道短小却触目惊心的刀痕,刺得秦须眼角发痛。

他慢慢松开手,不去碰她手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若是玩够了,我便找人送你回帝京,不必再跟着我在这边受苦了。”

尉迟紫菀忍着泪水端起那瓷盅,向门口退去,口中小声道:“我不用秦大人管。”

秦须在她身后沉默着,看着她就要出门时,又突然道:“若是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声音冷洌清晰,一个个字穿过她的耳朵,窜进她心里。

止不住的颤抖,手捧不住那瓷盅,任由它摔在地上,热汤泼了满脚也顾不得烫。

尉迟紫菀转过身子,眼泪奔涌而出,看着秦须,哽咽道:“我不信。”

秦须起身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抹掉她脸上的泪,道:“我这就写信给尉迟相公,请他成全。”

尉迟紫菀一下子扑入秦须怀里,眼泪扑簌扑簌地掉,浸湿了他胸前一片。

秦须抚慰般地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却望向窗外微暗的天空,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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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二章大婚

秦须求娶尉迟紫菀为妻的信传至帝京,尉迟翎将好的身子又被气垮了。

信上说,尉迟紫菀已有身孕,恳请尉迟翎原谅他一时的鲁莽之行,另请看在尉迟紫菀肚里孩子的份上,将尉迟紫菀下嫁于他。

尉迟决闻之怒不可歇,先前本是准备等尉迟翎平复下来后偷偷派人去梓州将尉迟紫菀找回来,不要惊动帝京一干人等。谁知秦须竟会对尉迟紫菀做出这种事来,还以此相要挟求娶尉迟紫菀为妻。

尉迟冲盛怒之下理智尚存,明白秦须既是开了口,此事便绝无瞒过帝京众人的可能。只得咬咬牙,备齐了嫁妆及所有婚宴需要的东西,外加府上原先侍候尉迟紫菀的丫鬟和小厮作为陪嫁,遣了人和车队,浩浩荡荡地送去梓州知州府,代尉迟翎应了这门亲事,只望秦须不要对别人透露尉迟紫菀已有身孕的事情。

天朝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唯一千金嫁给了被外放梓州的秦须,两人在梓州简易成婚,问名、纳采、请期、亲迎…这些繁复婚仪统统省去,婚宴上连双方高堂都未出席。

消息传出,惊得让帝京的人们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

在朝中人人都欲与秦须撇清关系之时,尉迟翎竟将女儿远嫁梓州,又急急忙忙地办了一场只比平庶人家稍好一点的简陋婚宴,这着实让人摸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但帝京里紧接着的另一件喜事很快就转移了人们对尉迟一家的注意力。

皇上下旨赐婚,为皇三子燕王卫靖纳邢家长女邢若紫为亲王王妃,拜邢合森为侍中、义成军节度使。

苏纵幼子苏韬退婚一事的风波才过去没多久,燕王便要迎娶邢家长女为王妃,朝中众人又是大大惊奇,原本都以为邢合森是晋王一派的人,谁知皇上竟会让燕王娶他的女儿。

与秦须和尉迟紫菀那个简陋的婚宴相比,燕王纳妃的排场则是异常的奢华隆重。

亲迎前半月,皇上赐邢家金器百两、彩千匹,钱百万,锦绮、绫、罗、绢各六百匹,销金绣画衣二十袭,真珠翠毛玉钗朵各六副,函书二架缠束帛,押马函马五十匹,羊百匹,酒百壶,系羊酒红绢二百匹,花粉、花冥、果盘、银胜、罗胜等物数不可记。所有份例都是其他亲王纳妃时的两倍。

帝京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刑家这突如其来的显贵之势,直等着看半月后燕王大婚时的热闹。

**

北国南京析津府,宁王府内。

清晨初露将逝,外面的阳光淡淡地透过帘子漫进屋内,一点点暖了起来。

卫淇在床上懒懒地睁开眼,眼睛眨了眨,伸手从床头拿过一个只绣了一点儿的鸳鸯戏水枕面,对着阳光瞧了瞧,又搁在床上。

从床上起来,还未罩上外袍,就听见外面有丫鬟小声道:“见过宁王殿下。”

门被推开,耶律宁走进来,看见拥被坐在床上的她,咧嘴笑笑,大步走近她,抓过床侧铜架上搭的袍子,裹她进去,道:“醒得这么早。”

卫淇挪手自己紧了紧袍子,抬头看见他眼里的红丝,小叹一口气,道:“你又是一夜未睡?”见他笑着点头,她又叹道:“那还不抽空睡睡,何苦过来这边。”

耶律宁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道:“肚子饿了,顺路到你这边来,想和你一道用早膳。王妃要赶我走?”

卫淇瞅着他,小声嘟囔道:“哪里敢。”

耶律宁笑得开心,拍掌唤了丫鬟进来,命她们摆膳进来。

卫淇脸一窘,恼道:“我这还未穿齐整呢,你便让人进来,还瞧见你也在这儿…”

耶律宁看她一眼,突然弯腰从床下拿过她的金丝履,半跪在地,扯过她的小脚搁在自己膝上,替她将鞋穿上。

水蓝色绸质裤脚褪至小腿上,他大掌握着她裸在外面的脚踝,暖暖的感觉一路传上来,让她胸口发烫。

卫淇咬紧嘴唇,红着脸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一会儿丫鬟会进来摆膳…”

耶律宁抬头望进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光,道:“她们看见了又怎样?正好让府中人人都知道宁王宠爱王妃,有什么不好。”

卫淇脸色一变,腿缩回来,踩在一旁地上,起身飞快地走到窗旁,拉开帘子推开窗,吸了好大一口外面伴着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才转过身又看向耶律宁,低声冷笑道:“宁王殿下何必要说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咬咬嘴,再说不下去。

两人大婚之夜耶律宁抛下她独自离去,一整夜都未再回新房。

那之后,耶律宁夜里从未在她房内留宿过,只在白天的时候常抽空过来看看她。府上稍亲近些的下人都知道,她这个王妃是有名无实罢了。

耶律宁除此之外,处处都替她想得极为周到。府上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依了她还做许国公主时那般定的,所用之物也都是特地从天朝运来的。

也不是没有过亲昵之举。耶律宁兴致来了时会抱她吻她,也曾细细触碰过她的身子,但却从未逾越过最后那条线。

一想到这些,卫淇心里就似压了块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耶律宁给她的感觉虽不似尉迟决那般锥心,但却从未有过男人似他这样如温水般地予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以为自己的心可以慢慢向他打开来,却不曾想他倒像是总在防着她一般,连碰都不碰她。

耶律宁眼睛一垂,撩袍就势坐在床边,看着她道:“你从来不肯相信我喜欢你,是不是?”

卫淇看着他,不说话,想到之前偶尔听见府上下人在她背后说的闲言闲语,不禁气道:“若你先前说的都是真话,怎么会放我一人在这个屋里,几个月来夜夜冷清,谁知你在外面做些什么…”

耶律宁听了她这话,突然笑起来,也不接茬,头一偏,看见床头搁着的那个绣了一半的鸳鸯枕面,便拿过来瞧了瞧,才对卫淇道:“这东西你还在绣?就你这绣功,怎么能送得出手?”

卫淇脸一红,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抢过来,小声道:“三哥大婚,那些金银玉石的物件他也不缺,我想不出来这边有什么好送的,想自己绣个东西表表心意罢了,还惹得你来讽刺。”

耶律宁飞快地伸手勾下她的腰,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下巴压在她颈侧,低声笑道:“我给你样东西,你拿去送,绝对比你那枕面要强多了。”

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脖子上,卫淇的耳根一阵发麻,顾不得挣扎,只是接道:“什么东西?”

耶律宁稍松开她一些,从怀中摸出封信,递给她。

卫淇满腹狐疑地接过来,瞥见那笺角的印章,猛地一惊,飞速扫了一遍信后,连嘴唇都有点发颤,对上耶律宁的眸子,道:“你…你怎会愿意把这给我?”

耶律宁琥珀色的眸子里亮光乍现,笑着道:“为了让你相信,我喜欢你。”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三章誓言

燕王大婚,奢华隆重的婚宴轰动帝京,朝中重臣、王公贵戚齐上贺礼,喜宴足足摆了三日才落毕。

帝京城北燕王府内外一片喜红,映得满院秋阳都煞了光彩。

后院里落叶覆地,微风一过,叶片轻翻,杏黄配了那大红,竟是说不出的别致。

浅紫色的袖子窄窄束着手腕,邢若紫手中捧了个精致瓷碗,上面加盖,脚下步子不紧不慢,裙摆一路抚过地上的落叶,走进寝殿内。

廊侧有丫鬟候着,见了她都恭谨地行礼,让至一旁。

屋内帘子未拉,一室昏暗,地上有散落的衣物,床上幔子半吊半垂,依稀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

邢若紫回身掩上门,轻轻走过去,将手中的碗搁在床头小几上,又撩开床幔,坐在边上,伸手轻触床上男子的额头,腕上的银镯一晃,碰了他的鼻尖。

卫靖鼻子皱了下,眼皮动了动,缓缓掀开,看清了床边的人,嘴角扬扬,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沙哑道:“头疼。”

邢若紫轻轻抽回手,去拿桌上的瓷碗,抿唇浅笑道:“昨日下面的人扶你回房的时候,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人整个儿都成了软泥,此时不头疼才奇怪。自己不会喝酒,还偏偏要喝那么多,平白找罪受。”

卫靖皱着眉,撑着半坐起来,身子靠上后面的软枕,舒了口气,看着她,眯了眼笑道:“我那是高兴。”

他看着她,眼角稍稍有些红,哑着嗓子道:“真的娶到你了,我高兴。”

邢若紫垂下头,用小勺舀了碗里的汤,送至他唇边,轻声道:“早晨起来后,去熬了点酸枣葛根汤,听人说,这个解酒好。”

略带涩味的酸汤入口,薄唇润湿,他眼角皱起,仍是笑着道:“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弄就行了,你何必还要亲自动手。”

邢若紫见他把小碗汤一气喝下,接过碗搁在一旁,又拿出丝帕替他拭去嘴角沾到的汤汁,小声叹道:“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卫靖点头,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缓缓摩挲着,看着她的脸庞满满变红,满意地咧嘴笑笑,使劲一拉,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腰,贴着她潮红的脸蛋,低声道:“昨夜醉酒是我不好,漏做了些事情,现在补上可好?”

邢若紫不动,缩在他怀里,手扯着自己的衣袖,脸红道:“刚在院子里看见下人们在树上贴金花,可是由你授意的?何必如此铺张…”

卫靖侧低了头,唇沾上她的额角,“只要你高兴,便是倾我所有,我也不在乎。”

邢若紫的手松了衣袖,转而环上他的脖子,眼睛红红,心里颤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唇从额角移上她的眼睛,再到脸颊,最后覆上她香软柔嫩的嘴唇,轻吻,辗转吸吮,舌尖挑动,火花擦过,勾得她心底泛了层层涟漪。

眼泪还是滚了下来,蹭湿了他的脸。

卫靖忙放开她,捻了袖子擦她的泪,低声道:“不要哭。”

仿若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满心委屈地站在花园里哭,他拾袖碰她的脸,急急道,不要哭。

这五年,本以为二人终究还是归于陌路,何曾想却峰回路转,而她也还能再在他面前这般肆意流泪。

人人都只看见她亲王王妃的显贵身份,谁人知道那背后是五年噬人心骨的思念和那曲曲折折的情。

一时忍不住,泪越涌越多,被他一把揉进怀里,箍得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滑上他的背,将自己与他贴得密不可分,哭得泣不成声。

听见他颤着声音道:“他人不论,我卫靖便只有你一个王妃,从此心里只放你一个女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裙子揉成一团,褶皱如心,头发散落,掉在他肩上。

能得他如此誓言,不论能否做到,这五年,亦是值了。

他暖暖的掌心抚着她的后背,笑道:“你若再哭,我也要哭了。”

她脸上挂着泪,贴着他暖暖的胸膛,悄悄勾唇笑了笑。

门外有丫鬟小心翼翼来报的声音:“殿下,尉迟将军求见。”

卫靖低叹一声,“知道了。”手松开邢若紫,苦着脸看着她道:“偏这时候来,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邢若紫敛了敛头发,下地快速过去替他取了衣物来,服侍他穿上,又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自己也对镜理了理仪容,才对他道:“肯定是有要紧事,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你见了他,可别说那些任性话。”

卫靖眼角动动,笑得开心,却不多言。

待到了前面,见尉迟决正在厅内慢慢兜***,显是等得不耐烦了,身旁还带了一人。

看见卫靖过来,尉迟决打量了他一番,猛然笑道:“燕王殿下面容憔悴,看样子是昨晚太过劳累,以后还是注意下身子,免得我们做臣子的担心。”

卫靖不理会他这话中浓浓的嘲谑之意,定睛看清了尉迟决身旁之人,眼睛不由眯起,笑道:“带了安姑娘来我这儿,是要做什么?”

安可洛笑吟吟地对卫靖行了礼,看了看尉迟决,却不说话。

尉迟决牵过她的手,对卫靖道:“特意来给燕王殿下贺喜的。殿下若是不欢迎,只管将我们扫地出门便是。”

卫靖甩袖负手,尖下巴扬起,“若是我没记错,昨日喜宴上还见了大将军的身影,今日又来贺哪门子的喜?你有话就给我直说,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

尉迟决沉沉一笑,道:“她仰慕王妃的才名已久,不过一直无缘相见。不知燕王殿下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卫靖薄唇微咧,看了眼安可洛,道:“原来如此。面子自然要给,不过不是给你大将军的,而是给安姑娘的。”

他说完,笑着招手唤过厅外候着的丫鬟,吩咐道:“去和王妃说,帝京城里最出名的美人想见她。”

再看看尉迟决,见他脸上线条早已化开,正笑得开怀,牵着安可洛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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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王妃

过了没多久,丫鬟回来道:“王妃说,请安姑娘到倚福厅去。”

卫靖眉眼间一亮,笑着点点头,那丫鬟便带了安可洛一路向后面走去。尉迟决不放心她一人,就跟了她一道过去。

卫靖看在眼里,只得无奈一笑,陪着尉迟决送安可洛过去。

燕王府主体分了三路,其中西路有湖,湖中有敞轩三间,绕过之后便是倚福厅,厅周草树苍郁,临了湖畔,景色甚好。

安可洛一入倚福厅,抬眼便望见花格漫漫的金彩琉璃厅顶,心里不由一叹,这燕王府随便一个偏厅都能有如此气派,当真是帝京贵戚中一等一的华宅。

带路的丫鬟停了步子,转过身子,老实地低垂了头,对安可洛道:“王妃在里间等着,还请安姑娘自己过去罢。”

丫鬟话毕,抬头望了眼尉迟决,嘴唇动动,却没说出话来。

尉迟决会意,瞥一眼身旁卫靖,又看向安可洛,道:“你去,我在外面等你。”

安可洛眼睛一弯,淡淡笑了起来,点点头,拾裙进了里间。

卫靖在一旁摸着下巴,笑睨了眼尉迟决,向厅前下人吩咐道:“去湖中敞轩里准备一下,我要与尉迟将军手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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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洛进得倚福厅里间,见厅角桌边坐了个紫衣华服女子,心里明白那是邢若紫,正要行礼时,却见她已起身相迎。

“安姑娘。”她轻笑开口,目光在安可洛脸上晃了一圈,手臂微抬,指着身侧的雕花镂空竹椅,“无需多礼,过来坐吧。”

邢若紫虽然面善可亲,安可洛却不敢屈了礼数,仍是对着她行过了礼,才走过去慢慢坐下,微微笑着道:“这种时候来叨扰王妃,实在是冒昧了。”说着,又悄悄将邢若紫打量了一番。

安可洛听闻邢若紫的才名已久,又从尉迟决那里得知她是卫靖惦记了五年才娶回府的王妃,心里一直好奇着,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够得了那个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燕王殿下的心。此时见了,竟收不住自己的目光,纵是知道自己无礼,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几眼。

邢若紫却不在意,也细细地将安可洛瞧了几遍,才笑道:“哪里。都说天音楼的安姑娘千金难求一见,我今日倒是沾了尉迟将军的光,省了那一大笔钱。”

安可洛听她如此一说,不由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仰慕王妃的才学已久,心里奢求能见上一面,不过是以前在他面前提过一句罢了,谁知他也真记在心里,今日趁着要给燕王殿下贺喜,就带我来了。我本是不愿在这种时候唐突王妃,可他那性子,劝也劝不了…”

邢若紫笑着打断了她这话,道:“安姑娘不需多解释,同我也不必这么客气。平日里听了那么多传闻,我心里也一直暗暗好奇,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可以让尉迟将军放在心尖上护着。今日见了才明白,似安姑娘这样的美人,连我见了都觉得心动,何况是尉迟将军呢。”

这一番话说得安可洛的脸泛了红,她看着邢若紫,道:“燕王殿下对王妃何尝不是一往情深?记得王妃还未随邢大人抵赴帝京时,我在京西大营曾见过殿下一面,当时他因听说了王妃与苏公子的婚事而气得焦躁的样子,只怕王妃都想像不出来。再后来,殿下为了让苏公子主动退婚…”

“安姑娘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邢若紫不温不火的声音断了安可洛后面的话,又捧过茶盏递向她。

安可洛接过来,暗自咬舌,明白自己先前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卫靖使计让苏韬退婚一事,自然是那一夜她央尉迟决告诉她的。

他先是收买镇州泊都监兼酒坊使胡风去告发苏纵收买军心,允诺事成之后必定举荐他为枢密副使;在皇上大怒、御史台和朝中众人纷纷逐流弹劾苏纵时,再暗中派人去御史台狱给苏纵传话,只要苏韬自领退婚之罪,他必肯顶大浪上表,保苏纵性命…

不是没有风险的,但他不在乎,只要苏邢二家能解除婚约,任是什么后果他也不在乎。

那一夜听了尉迟决所言,她本是不肯相信,谁知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竟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邢若紫侧过脸,眼睛望向窗子外面,缓缓道:“安姑娘,我亦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