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飞。

无论如何,向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地上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要把人和物吸回地上去。

何况是向上“飞、

向上本来就不容易。

飞更加是一种冒险。

飞得越高,看得起远,但也容易跌得越重。

高飞正在全力拔起,忽闻弩响,三道箭矢,已至眼、跟、身前!

好个高飞,及时在这完全不可能的情形下,在这完全不可能的时间里,以及以完全不可能的身份,颤了三颤,避了三避、移了三移!

三箭击空!

三矢擦过!

险!

险险!

——险险险,三次俱险!

可是,避得过这三支要命的箭,他的身体难免也慢了一慢,缓得一缓。

这一缓,左腿一阵刺痛。

血光暴现。

高飞情知不妙。

然而寒风又起。

——这次是月光。

阴而柔,寒而凛,但同样要命。

高飞已负伤。

重伤。

他的人在半空,血如雨下。

可是他居然还能憋住一口气,遇挫仍升,全力飞身扑向屋顶那一根横梁。

不过,他身负重伤且失去平衡的他,身法难免跟跄,下盘破绽大现:

这一次,血光再现。

这次突然凉了一凉的是右腿。

腿一凉,高飞的心也凉了一凉。

他大喝了一声,一对大袖搐动了一下,然后,双手划动,就像在空中泅泳一样。

说也奇怪,像他那么个彪型大汉,既穿着大金亮红裙,又梳着高髻辫子,偏偏又浓眉大眼,满腮髯碴子,且轻身功夫那么的好,这一切“特性”叠合起来,使他的人看来十分古怪、怪诡。

如果说他的“形象”奇特、怪异,而今,他这大叱一声,看来则更古怪了。

他明明势己尽。

力已衰。

他先后受创。

——小鸟高飞,己飞不起。

可是,就在他大叫一声之后,他整个人,都像骤泄气的球似的,骤变了体形,一下下,“瘦”了几乎一半。

加上他双手划翔,就像鸟的一双翅膀一样,居然又能向上“飞”去,其势更速。

他的一双腿还在溅血。

血水簌簌的洒落下来,溅得剧战中的叶告、和守在身边的陈日月一身都是。

叶告眼看抵受不住文随汉的狠命攻势了,只有大叫:

“死阴阳怪,还不出手。要待何时?”

——“阴阳怪”当然就是陈日月,他一向认为陈日月是“阴阳人”,他也一向都瞧不起这“不阴不阳的东西”,而今竟扬声向他求救,可见情急。

43.说时迟,那时快

高飞正在高飞。

流血的脚仍在淌血。

他不用脚“飞”。

而是用“手”:

滑翔。

他窜吐出一口元气、划拨双手之前,袖子曾经搐动了一下。

那一下,说时迟,那时快。

那一下便是“说是迟,那是快”。

“雷公电母”,正得手、收手,他们已倏地收回了“大日金轮”、“弯月冰轮”,正拟作再度攻袭。

而已,他们已真的出手:日月双飞!

——这一次,必杀高飞。

——高飞必死!

他已负伤,“飞”不了的了!

他们断没想到的是:

高飞居然还能反击。

——在这负伤、惨败、狼狈的一刻间反击!

他们知道、察觉已迟。

说时迟、那时快。

——那是高飞的绝技:

名字就叫“说时迟,那时快”。

每次一发就是两口。

高飞仗轻功成名,他的轻功纵术名为“千山鸟飞绝”。

可是一个人能在武林中闯出名堂来,总不能只有靠轻功满山跑便成事了。

他还有一门绝技: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

那是一种“暗器”,一发两枚,两支都作“鸟形”。

它们的速度绝对比鸟快!

——这是“小鸟”高飞外号的真正来源。

现在,这两枚“鸟”一般的事物,已在雷公电母一疏神之际,“嗖嗖”二声,一个打入他的肿骨里,一个打进她的背肌里。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不过,也“说时迟,那时快”的是:

雷日、雷月在被击中的前一刹那,也作出了还击。

他们手上的“月轮”、“日轮”也破空飞击,横空飞袭!

——日月并明,彩凤双飞,这雷公电母,“日月双轮”离手飞脱的一击,无疑也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这是生死关头。

高飞拼命往上冲。

他整个人就瘪了下来似的,就像一支箭矢,一直往屋顶上的主梁死钉过去。

“名利圈”的屋顶本来就起得很高,如今看来,更是高,而且远,更且遥。

好高。

好远。

好遥。

——太高太远太遥,以致高飞已支持不住了,顶不住了、憋不住了。

他的气已用尽。

力也用罄。

梁呢?——还在上面,虽然愈来愈近,但也像愈来愈遥不可及。

然而寒光、白芒、风声、破空之锐响已在他脚下,呼呻而上。

他已没有选择。

他只有踢出双脚。

“噗”“噗”二声,双轮给他踹飞,“察察”二声,钉在墙上、柱上。

他只觉双腿一轻,两脚骤凉。

血如雨下。

血雨纷飞。

“噗、噗”二响,他已双手抓住了横梁。

毕竟,他已“抵达”主梁了。

然后他双手一顿,身形飞荡,翻身上梁,只发现自己身躯奇轻无比,才发觉自己双腿已断!

一条自膝、一条自踝,给日月双轮齐口切断!

他先是不觉痛。

可是很惊惧。

——乍然发现自己已失去了双腿的惊恐所产生的痛苦,甚至要比断腿对肉体上所造成的痛苦,还要来得快,来得深,也来得迅速。

这一刹间,高飞知道自己己永远不能“飞了”。

他没有腿了。

他成了残废了。

他只有双手紧紧的抓住横梁,紧紧的抓住,他的人便悬在木梁上,血一直吧嗒吧嗒的往下淌落。

他的人也渐虚脱。

他竭力敛定心神,凭着尚剩下一点清醒的神志,他先疾封了自己下盘几个要穴,先遏止住大量涌出的鲜血,本来还想要在未完全丧失意志之下,俯瞰房内的战局,却不意一眼却瞥见了,在远远的远处,许多房子的后面、许多巷子和沟渠的间隔下,一处高地上一棵大树的旁边,站了一个人,正远远远远的看了过来,还招了招手,算是招呼。

这个人很奇诡。

——诡异得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在“小鸟”高飞从此就不能再“飞”,因失血过多快昏死过去之前,仍依稀认得,勉强可以识别。

这人正是那个蔡京的大总管。

孙收皮!

他忽然想起这个人他为啥这般熟悉了!

他在这半晕不活里居然自茫茫脑海浮沉中想了起来,像在记忆的大海里捞起了熟人的一具浮尸。

他记起这人应该是谁了!

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