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杜禀的声音。他们都跑了出去,我也走出行帐,却见杜禀和那几个巡视的人都回来了,好几个人合乘一马,吴万龄他们也回来了。没想到山马貌不惊人,长力却一强如此。

杜禀一见我,点了点头道:“楚将军,你的同伴都带回来了,我们马上向周陶两位都督禀报去。”

他跳下马,带着我们向河边走去。这个行营驻在一座断圮的桥头,原先这座石桥横跨押龙河,由于李湍反叛,桥已经被破坏了,设这个行营是为了摆渡吧。

我们坐上了一座大船,杜禀道:“小朱,你要严加盘查,若有异动,马上报告。”

现在蛇人的动向不知如何,可能,得胜后的蛇人正调兵遣将,不知什么时候会攻来,杜禀的话中也有种忧虑。

船开动了,我看着河中的流水,突然一阵怆然。

河水汤汤,水面还带着些落叶枯枝。远远望去,符敦城下的壅泥也是暗红色的。上一次来时,那些暗红还是鲜红色的,过了几个月,红色成了暗紫,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成为黑泥了。

那是在府敦城下攻守士兵流出的血啊。帝国经此浩劫,有多少城池的泥土也变成了红色?我看着在正午阳光下的符敦城,心中涌动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悲苦。

我们进入的是府敦城的南门。

押龙河是从西南向东北向流入大河,两条大河间行成一个夹角,符敦城就建筑在这个角上,因此南北两门都是水门,东门外则是一片滩涂。听说许多年前,东门外那个两河边的夹角之城是一片沃野,粮草年年丰收,因为每到夏季,河水上涨,将这一片滩涂淹没后,留下来的土地极是肥沃,种稻一年两熟,单是这一片田地出产的粮食就足以让符敦城自给有余。但是不知哪一年,押龙河中的鼍龙滋生渐多,在大河和押龙河的夹角处筑下巢穴,地域年年扩大,以至于田亩年年缩小,现在东门外只有两百多亩了。好在符敦城外沃土甚多,对城中也没什么大影响。西府军与李湍相抗时,李湍虽然尽是些乌合之众,但粮草充足,西府军也一直没办法将他彻底击败。武侯南征时也调出许多粮草,但西府军得胜后仍然毫无缺粮之虞,可见天水省产粮之盛了。

船刚驶入南门外的渡口,一队士兵已守在渡口上,一个领头的道:“杜将军,有何紧急之事要禀报么?”

杜禀在船头大声道:“武侯南征军全军覆没,此信属实,我带回南征军余部,要面见都督。”

那人吃了一惊,道:“真有此事?看来那人不是妖言惹众了。杜将军,你们先在城外将息,我马上去禀报都督。”

西府军的都督府便是原来李湍的总督府。天水都督节制中西四省,成昧、秉德、朗月三省的总督当初也要听李湍调遣,因此这总督府相当豪华。我倒有点不知李湍怎么想的,他虽然爵位仅仅是个司辰伯,比苍月公要低两级,但实力实与苍月公不相上下。不知为什么放着帝国的一镇诸侯不干,却要投靠苍月公。

到了都督府门口,杜禀下马道:“我先去禀报,楚将军,请你们稍候。”

我看了看和我一起来的张龙友,他也看了看我。我把吴万龄留在安置我们的地方,是怕万一情况有变,张龙友一个人在那里难以收拾。可是就算留吴万龄在那里,其实也没什么大用。我点了点头道:“请杜将军费心。”

都督府门口的卫兵也好奇地看着我们,他们大概也听说了这件事。我和张龙友两人衣着褴褛,我还有件软甲,张龙友的衣服却破得很多,虽不至象要饭的,也相去无几了。我苦笑一下,小声道:“希望周陶两位都督别把我们当逃兵看。”

等得没多久,杜禀出来道:“都督传你们进去。”

一听到他的话,我的心不禁一沉。杜禀遇到我开始,虽然不见得如何客气,但还有点礼貌。他准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现在一下对我如此不客气,只怕情况有点不妙。但到了此时,也没退路了,只望西府军的都督不至于翻脸无情。

我跟着杜禀进去,心中惴惴不安。张龙友跟在我身后,他大概也觉察有点不对劲,不时看看我。

都督府造得很是高大,我只道都督在中堂见我,哪知到了中堂,却一个人也没有。我道:“两位都督呢?”

杜禀道:“周都督在里面与人练刀。”

在练刀的地方见我么?我心头又是一阵跳。西府军正都督周诺,出身军人世家,历代在西府军中。他有高祖和祖父都做过西府军都督,其余在西府军任中高级军官的也有许多,几乎象世袭的一样。对于周氏一族,向来有“不苟言笑”的风评,周诺的祖父当都督时,因为一生从来不笑,所以有“铁面都督”之称。周诺虽没这等评价,但也有不近人情之称。上一次武侯与西府军联手攻入符敦城,因为西府军中有不少人家属都在城中,所以没有屠城。但那一次周诺为制止沈西平部下在城中施暴,与沈西平差点火拼起来,大概他也听得杜禀报告说我是龙鳞军统领,有意要怠慢我吧。

如果仅仅如此,那还好一点。无论如何,我要忍下来。其实从内心来说,我也觉得那一次沈西平有些过份。只是右军军纪一向太成问题,那时沈西平也是骑虎难下,倒也不可深责。

走过中堂,是一个大院子。在院子有左边一排房子里,不时传出木棒相击的声音。那是周诺的练刀房吧?上一次匆匆而过,而那时我只是前锋营百夫长,根本没资格进都督府来,也没来过这里。

到了练刀房门口,杜禀在门口跪下,大声道:“周都督,南征军楚休红将军求见。”

我也跟着他跪了下来。无论如何,周诺的官职远在我之上,我也决定,就算周诺要啐我两口,我也认了,更不消说只是跪一跪。

张龙友也跪在我身边,只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杜禀对我道:“进去吧。”他先跨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也走进练刀房里。

这练刀房很大,地上铺着地板,磨得相当光致,涂过一层生漆,年代也有点久了,漆色有些发暗。一个身穿短甲的中年汉子手中持着一把木刀,正在和四个人周旋。

他就是周诺吧?上次匆匆一面,我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一次。这回,才算看得清了。

周诺一脸虬髯,身材也相当高大,手中握的是一把大号木刀。木刀是帝国武校中练习用的,虽然比真刀要少些危险,但他这把木刀比一般的要大一号,若是用力击中人的话,只怕连骨头都会打折。

和他对战的四个人也相当高大,其中一个甚至比周诺还高出一头。四个人围着周诺作势欲上,却总有点畏缩的样子。边上,已有两个人坐在地上,大概是被周诺打倒的,以至这四个人都有点害怕。

这也难怪,和周诺对战,要是击中他的话要获罪,可被周诺击中又要受点伤,他们当然都要畏缩不前了。

周诺持着木刀,突然大喝一声,一刀劈向那个特别高大的人。那人是个左撇子,周诺的吼声叫得他浑身一抖,提刀来架,“啪”一声,周诺的木刀正击在他的刀背上,震得地板也是一颤。

周诺竟然用这么大的劲!这一刀要是劈中,只怕那人头骨也会劈开的。我吃了一惊,这哪里还象在练习,简直是以生死相搏。

周诺的木刀在那人的木刀上一提,轻轻一挑,木刀又弹了起来。他回头喝道:“你们是饭没吃饱么?”

被他一喝,另三个人都是一震,一起攻上。这三柄木刀劈得相当快,要是周诺被劈中,只怕他也会受伤。周诺的脚步一错,木刀在身周划了个圈,那三柄木刀象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几乎是同时被格开,也只有一声响。

好刀法!即使是那几个人不敢真的跟周诺动手,但他这等刀法也的确可称神妙二字。

那个高个子忽然抢上一步,一刀向周诺劈来。刚才周诺的进攻被他挡住了,此时周诺对着另三个人,对着他的是右半个身子,他这一刀又是横着劈过来的,周诺若要格开他的刀,势必要将刀竖起来,而这姿势相当别扭,他这一刀来势又极快,周诺恐怕也未必能格住。

边上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如果周诺被伤了,那人只怕也要获罪。只是他攻上来时大概也没想过这时,我只看见他抿着嘴,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刀已近身。

刀的防御大约以离身两尺到三尺间。如果敌方的刀攻入二尺以内,那便是败局已定。这汉子的刀术也当真不凡,也许,周诺会中这一招了。

别人的惊呼还不曾平息,却见周诺忽然退后一步,手一松,木刀直射向这汉子,又极快地踏上一步,双手又以掌心相对,猛地合起,两掌象钳子一般夹住了那汉子的刀身。这一退一进,闪过了那高个子的一刀,再加反击,而另三个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也就是他夹住刀的同时,他掷出的木刀重重地击中了那个汉子,那个高个汉子如遭雷殛,人大退了两步,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象是憋住什么,可是刚定了定,却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嘴里“哇”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也正是此时,又是“啪”一声响,另三个人左手握着右手腕,手中的木刀落到了地上,周诺提着刀,神定气闲地退后一步,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那几个汉子跪了下来,那吐血的汉子也跪下,嘴里仍在滴下血来。周诺掷出的木刀力量很大,只怕已击断了他的肋骨。如果那是把钢刀,准得穿胸而过了。

周诺先对着那高个子道:“阮强,你很有进步,加俸五百。”

阮强尽管还在吐出血来,脸上却露出喜色,道:“谢都督。”

周诺微微一笑,又对着另三个道:“你们还要多练,先保持原样吧。”

这三个也就是最后被周诺一刀扫过,三把木刀齐落那三个人。他们的手腕大约也受了点伤,但不会太重,因为还能双手撑地,齐声道:“谢都督。”

周诺又转向另两个。这两个大概是最先被打倒的,打得也相当惨,一个的眼角下一大片乌青,若是那一刀稍微上一点,只怕眼都要瞎了。另一个更惨,肩头的衣服被撕开一条大缝,上半身差不多赤身裸体了,肩上高高地肿起一声,又青又紫。

这两个人大概会被罚俸吧。

我正想着,周诺喝道:“拖出去,每人责打二十,革去官职,罚俸三百。”

这两个人跪了个头,却也没什么不满之色走了出去。反倒是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周诺竟然如此严厉。

仅仅是练刀落败,夺去官位,罚俸还不算,居然还要责打。虽然与我无关,但也不禁暗暗撇了撇嘴。周诺治军,看来只是以铁腕。这样治军可能极有成效,但总有隐患的。

那几个人都出去了,周诺用木刀指了指我,道:“你,是南征军败回来的楚休红么?”

他的话极不客气,简直毫无礼貌可言,我不由一肚子气,但还是跪了下来,道:“末将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参见周都督。”

“你们南征军还有剩的么?”

他的话仍是那么不客气。我忍住恼怒,道:“禀周都督,南征军攻破高鹫城后,反被一支不知来历的蛇人大军包围。武侯突围失败,守城四十日后,城池失守,全军覆没。得以逃脱的,只怕百无其一。”

“百无其一?”他象是捉摸着这几个字,静了一会,忽然喝道:“胡说!若百无其一,你为何还有带女子逃出城?明明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我没有抬头,只是道:“都督明察,我们是乘坐军中工正薛文亦的飞行机逃出。此人也已在符敦城中,都督可向他询问。那四个女子本是君侯选来敬献帝君的,末将受君侯之命,携其脱身,绝非脱逃。”

又是一阵静默。过了一阵,却听周诺道:“你呢?你也是龙鳞军的?”

他问的是张龙友。张龙友也跪在我身边,听他问起,道:“卑职是君侯帐中参军张龙友。”

“你是参军?”周诺忽然又发现了一阵大笑。张龙友也不太象是军人,就算参军也不太象。他走到张龙友身边,道:“你也带剑?”

我只觉头里嗡地一声响,差点晕过去。张龙友那把剑的原主人准是来报信的那个人,小朱跟我说起过,那人剑术极强,周诺曾命人捉下他,这人一把细剑抵住十几人,那么这把剑一定给人印象很深的。我以前只担心那人会不会是西府军的人,才让薛文亦做了个剑鞘,这剑鞘做得也很大,别人定以为里面是把双手重剑,有谁知道其实是把细剑。可周诺若是认出这把剑,以为张龙友就是那个人,那可糟了,连我的话也成了造谣。

我道:“周都督,张龙友是君侯一手提拔上来的参军,他不擅枪马。”

嘴里说着,心里却一阵阵发毛。这件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我听小朱说那人不是西府军的便认为不要紧了,没有想得深一层,也不曾跟吴万龄说。不然,以吴万龄的缜密心思,他一定能看出毛病了。

可是,错也错了,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周诺倒没再去注意张龙友的佩剑,转向我道:“那么楚将军一定弓马娴熟,深通兵法了?”

我道:“末将不敢说弓马娴熟,深通兵法,然弓马兵法纪皆有可取之处。”

周诺笑了笑,道:“你倒是不谦虚。”

我正想着他这话的意思,却突然听他喝道:“起来!”

我浑身一激凛,却听得一股劲风扑来,周诺将手中的木刀向我掷了过来。我一下跳起,双手一伸,接住了木刀。他这木刀是平平掷来,我也两手齐接,看上去一定相当巧妙,似乎我们两人练熟的一般,边上几个人都叫了声好。

可是,我的双手虎口处却一阵痛。周诺这一刀掷得力量相当大,如果我接不住,这一刀一定打在我头顶。虽然木刀无尖无刃,但那个阮强被周诺一刀掷中胸口至于吐血,我被打中的会是头顶心,大概会昏死过去的。

周诺难道真的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么?

我又急又怒,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道:“谢周都督。”

先前周诺用来掷中阮强的那把大木刀还在地上,他走了过去,拣了起来,道:“楚将军,既然你自承弓马颇有可取,但待本督来取一取吧。接着!”

他左手拇指食指拈住木刀的刀背,右手手腕一抖,木刀“呼”一声劈向我的头顶。这一刀仍是大力劈杀,用这么大的力,纵是木刀,我也受不了的。

我向后一跳,闪过这一刀,道:“周都督,末将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喝了一声,“西府军上下将佐,一个个都是从刀枪上谋出身,难道名满天下的龙鳞军反而不如么?”

他将长刀舞了个花,“啪”一声,一个抱刀式站定了,又道:“楚将军,你先准备一下吧。”

我看了看张龙友。他已站了起来,一脸张惶,边上,杜禀仍是木无表情,但眼神有点怪怪的,好象有点怨恨我的意思。另外两人看样子是周诺的护兵,贴墙站着,脸上还带些淡淡的笑意。也许,在他们看来,周诺这等做法平常之极,没什么可惊诧的。

我垂下头道:“周都督刀法过人,末将瞠乎过后,定不是都督对手。”

哪知我越是退让,周诺却更是咄咄逼人。他踏上一步,喝道:“楚将军,不必多言,你若没什么本领,岂有位居龙鳞军统领之理,来吧。”

他把刀在身前极快地交叉着划了两道,发出了“呼呼”两声,那一刻,他的身影也一下模糊起来。

这倒是一种神奇的刀法。

我正想着,边上他的一个护兵喝彩道:“都督好一个斩影刀!”

那就是斩影刀么?我记得别人也传说周诺一族有两种超乎寻常的本领,这大概就是一种。那护兵的马屁也拍得恰到好处,周诺脸上露出微笑,道:“楚将军,小心了。”

他手一扬,木刀又是“呼”地一声,象是弹出来的一般,击向我脑门。他这等招式,每一招都象是要我的命,虽然木刀不至于会致命,但总会受伤。我心头不由一阵恼怒,向后一跳,又闪过了这一刀,脸上还是带着诚惶诚恐之色,道:“都督,末将不过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都督刀法如神,末将万万不是对手。”

周诺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跟着踏上一步,木刀又是左右划了个叉,人影一下模糊起来。我只觉一股厉风扑来,心知不妙,正待后退,哪知脚后跟一重,踢到了板壁。

我连退两步,此时到了墙边。

危险!

我本来是右脚在后踢到板壁的,趁势用力一蹬,人一矮,在地上翻了个身,到了周诺脚下。尽管身体蜷曲着,但现在看得更清楚,周诺双手握刀,正向我背心处劈来。

周诺一定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如果我此时将木刀前掠,那正好砍在他胫骨上。周诺尽管人很壮实,但我不相信他的胫骨能有铁一般硬,我又借着这一蹬之力,如果用足力气,只怕用木刀也能打断他的腿。不过打断他的腿的话,我的性命,张龙友的,还是吴万龄他们的性命也准是到头了。可是,如果被周诺的木刀击我背心,那我大概也要被他打得吐血。

那只是一瞬间,但我脑中好象闪过了许多事。我咬了咬牙,反手将刀后掠,自下而上砍上周诺正在下击的木刀。

周诺的木刀比我的要沉重长大,而且我是反手,肯定格不住他的。我这么做,无非是让他这一刀的力量减小一点,我被击中时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啪”一声。可是,没有想象中那力逾千钧的巨力,周诺的刀好象停在了空中。我的刀反手掠去,反而成了我去砍他的刀。两把木刀相交,发出了一声响,我借着这力量在地上又是一滚,翻出了他脚下。

周诺没有动,脸上那种讥讪的笑意淡了许多。

看来,我出乎意料的强悍让周诺也小小地吃了一惊。他大概以为我这种败军之将一定不堪一击,他想用击败我来显示一下他的武勇吧。可是刚才我虽然没有反击,但这种极快的反应也让他明白,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在我该怎么办?

拿出本领,和周诺大斗一场,不论胜负都是下策。如果我显得不堪一击,那周诺一定知道我是在故意让他,只怕适得其反,也是下策。最好的办法,是与他对上几刀,用很微弱的劣势败下来,那才是上策。可要做到这一点,却着实不易,除非我的刀术远在周诺之上。事实上周诺的刀术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我用尽全力也不见得赢他,更不用说是放水了。

周诺又将木刀舞了个花,转过身,又踏上一步。木刀虽然又硬又长,可是在他使来,几乎象是柔软的,刀影绕着他的身体,象是将他全身都包围起来。他在我面前欲进不进,可是我却觉得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压力压在我身上,我几乎无法动弹。

他的斩影刀是利用极快的刀势劈开空气,使得空气波动有异,从而使得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吧。如果是一个瞎子,我敢说他这斩影刀绝无用处。

难道我要闭上眼睛么?

周诺的刀法实在很是神奇,不过这种刀法也只有步下一对一时才有用,如果在战场上,那并没什么用处。可是现在不是指摘他刀法不对的时候,我却得想办法正面应付他这种刀法。也许,我不能击败他的话,周诺会把我当成平常的败将,也许会把我算成逃兵就此拿下也说不准。

周诺的刀势越来越强。他每出一刀,我根本无法看清他出刀的来龙去脉。我咬了咬牙,只待硬着头皮上,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周都督!等等!”

我舒了口气。是有人来为我求情么?

周诺的刀势一下减弱了,他笑道:“陶都督,你怎么有空过来?”

那是西府军的副都督陶守拙来了?

周诺和陶守拙我都不曾面对面见过,但陶守拙的声音听起来便是忠厚长者之声。周诺的无礼让我敢怒不敢言,也许陶守拙能通人性一些。

周诺已收起了木刀,我正想把木刀也守起来,忽然脚下一软,人跌跌撞撞地冲上一步,膝盖一软,竟然半跪在周诺的跟前。周诺微微一笑道:“楚将军不必多礼,在我斩影刀刀势下能支持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个。”

我不禁哭笑不得,可心里也不由得一阵佩服。周诺的斩影刀似乎绝不止隐去刀势那么简单,他并没有攻击却已让我象激战一场一般疲惫,如果真的攻上来,我也不知自己能抵得他几刀。可是他再强,这等无礼之举却让我恼怒,偏生他又误以为我是在向他行礼,还让我不必多礼,我不由得胸口象堵了团东西一样,纵然一肚子气,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听得陶守拙笑道:“周都督,听说你强要龙鳞军的统领比刀,那可唐突得很,不是待客之道啊。”

随着这话语声,陶守拙走进了门。

第四章 归乡之路

陶守拙的声音很响亮,但人却不太高,面白无须,也象个士人。从他样子来看,似乎该是个宽厚的人,不过也未必。沈西平的样子也很清雅,看到沈西平的人绝想不到他会是个好杀的人,陶守拙约略有些沈西平的样子,我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和沈西平相似。

他走进练刀房时,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进门,陶守拙便对我笑道:“这位便是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将军吧?”

我还不曾站起身来,趁势也半跪在地上向他行了一礼道:“陶都督,末将正是楚休红。”

他眯起眼打量了我一下,道:“楚将军远来辛苦,请去歇息吧。你是要回帝都么?”

“是,望两位都督施以援手。”

陶守拙笑了笑道:“好,我与周都督商议一下,明日送你们回帝都。”

周诺似乎要说些什么,陶守拙道:“唐开。”

他身后的一个随从躬身行礼道:“唐开在。”

“你陪楚将军去来仪馆歇息吧,我还有事与周都督商议。”

唐开道:“是。”转向我道:“楚将军,随我来吧。”

我站起身来,又向周诺和陶守拙行了一礼道:“二位都督,末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