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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音之神识随着铃音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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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沉沉的荒野山林中,一个锦衣玉服的小公子跌跌撞撞地往前狂奔,后方传来壮汉的吆喝,带着凶恶的煞气。

  少年脚下一滑,跌了一跤,从陡峭的山道上直接滚了下去,短暂眩晕片刻,那几个追击的劫匪跑到近前,凶狠的喝叫又将他惊醒。

  “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

  顾绛一时没能分辨出自己在哪里,只是后方杀气逼近,他本能地往前逃跑。

  后方一人叫道:“在那边!我看到他了!”

  地震似的脚步声和大刀相撞的刺响再次朝他追来,顾绛跑了许久,他养尊处优的身体已经累得快到极限了,头脑中昏昏沉沉,他想他肯定是在做梦。

  耳边细小的铃音将他想要清醒过来的神识又重新压回去,顾绛清醒了那么一瞬,又心甘情愿地被铃音迷惑继续陷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处境里。

  他是商户之子,长到十五岁后便要跟着父亲学习接手家中的生意,这是第一次随着商队出行,没成想半途遇上劫匪,杀人劫货。

  顾绛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护着逃出来,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跑到现在已是累到极致,胸腔里喘气都在疼,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正走投无路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子。

  白惨惨的雾气浮在村子周边,里面黑沉沉一片,黑鸦蹲在村口的枯树上,嘎嘎地叫着,这座村子一看就透着诡异。

  但后方的喊杀声逼得越发近了,他只能大着胆子闯进去。顾绛在荒败的村子里乱跑,猛地撞进一间屋里,这屋子里四处挂着白帆,是一座灵堂,正中摆着一口金丝楠木的巨大棺材。

  顾绛下意识想要退出去,回头看到追来的劫匪,又只能硬着头皮躲进去,灵堂里昏黑一片,他几次三番都被白绸绊倒,不小心撞上桌角,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灵堂里竟然有光,供桌上点着两只白烛,烛火在穿堂的风里摇曳不定,呜呜风声像是鬼哭。

  飘飞的白纱后面,一个浑身素白的人影跪坐在蒲团上,青丝曳地,正垂头做着什么,耳边有一种黏糊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偷看,只见那灵堂的地面上躺着四五具尸体,血流了满地,白衣女子坐在他们中间,纤细的手指插在一个人的心口,用力一剜,一颗血淋淋热乎乎尚在搏动的心脏被掏了出来。

  顾绛听到的黏糊的声音,就是她掏心的动静。

  他干呕了一声,对方蓦地抬起头来,一双美艳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对上他,唇畔尚在滴血。

  顾绛的心跳几乎凝固了,手忙脚乱地往后躲,下一刻白纱罩顶,那白衣女子眨眼出现在他面前,款款坐到他腿上。

  沾满鲜血的手隔着轻薄的白纱,抚摸上他的脸颊,手指冷得像冰,“哎呀,被你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凑过去,几乎抵上他的鼻尖,伸舌舔了舔唇瓣的血,“那姐姐只好吃了你了,小公子,你说好是不好?”

  随着话音,她冰冷的手指滑进了他不知何时松散开的前襟,贴到他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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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音之神识从他梦境里退出,掌心下的心脏跳动得很厉害,她得意得扬起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绛,等着他醒转。

  顾绛慢吞吞睁眼,睡意弥漫的凤眸中带着不解,“这么快就没了?姐姐,后续呢?”

  聂音之:“……”她哼一声,“姐姐还没想好。”

  聂音之在顾绛身上练了七日,给他编织了落难小公子遭遇山村女鬼,赶考书生爱上小狐妖,清冷大和尚被妖女强迫犯戒等等一系列梦境。

  顾绛睡觉睡得更开心了,每天都沉迷于拉着她睡觉做梦,连鱼都不跟她老父亲去钓了。

  还时不时催促她快些编写梦境后续。

  聂音之:“???”祖宗,您这是在追剧呢?

  第十日,安淮重新上门,他只要了一个梦,是白英绑着袖摆,身后背着一个小背篓,提着裙子从大片的灵药田里穿过,去看自己照料的灵草。

  这是她的日常琐事,灵田里有些药草娇贵,每日都需要灵力蕴养。安淮就坐在药圃外等着她,两个人一个做一个看,没有任何交流,连目光交汇也无。

  聂音之根据他的记忆,给他编织了这个梦,装入蜃珠里,入睡时投入一缕神识,便可生梦。

  安淮慎重地将蜃珠装进他的荷包里,取出一样他从复苏的秘境探险中得来的宝物当做谢礼。

  然后孤身一人,背着长剑,消失在长街尽头。

第78章

  斜阳西垂,钟楼上巨大的时钟,秒针正咔哒咔哒地走着。

  钟摆在夕阳中透出模糊的暗影,在这座庭院式的教学园区里,到处树影婆娑,花团锦簇,教学楼的外砖是纯净的天空颜色,墙面上还涂染着绵软的白云。

  乍一看像是某座豪华的幼儿园。但在这里出没的学生,最低年级的年龄要求是十四岁,学制六年,这是一所抚慰向导学院。

  园区一处露天教学点内,正在进行日常授课。

  此时众人瞩目的焦点,是聂音之。她的精神兽小小一只,茶金色的柔软被毛,覆着黑色斑纹,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只是瞧上一眼,就能令人忍不住大呼可爱。

  是一只黑足猫。

  在聂音之身旁,还有五六个同学,每个人身边都蹲着一只精神兽,有漂亮似精灵的小鹿,有肉嘟嘟的小奶狗,还有巴掌大的花枝鼠等等。

  抚慰向导将来要承担的工作,是进入哨塔,为极易狂躁的哨兵提供精神疏导,安抚哨兵的情绪,能成为抚慰向导的,精神兽大多都是这种软萌无害的小家伙。

  聂音之的黑足猫也曾被判定为软萌无害。

  此时黑足猫脚底下正离谱地踩着一头狼,尖锐的牙齿紧紧扼住狼的咽喉,这只可怜的大灰狼体型明明比它大了好几倍,却一动不敢动,被她的精神力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模拟的一匹哨兵精神兽,它处于极度暴躁之中,这堂课的内容,就是需要在场的几位向导,将它安抚下来。

  前面都进行得很顺畅,焦躁的灰狼逐渐安静下来,直到聂音之的黑足猫上场。黑足猫笨拙地接近已经被其他同伴暂时安抚下来的灰狼,它的精神值稳定了一些,已经接近正常数值了,只要聂音之再稍微进行一下疏导安抚,就能完成任务。

  黑足猫试探性地走向灰狼,外放精神触角,用自己温和无害的精神力包容它,灰狼一开始并无反应,接受了黑足猫的靠近,甚至伸出舌头舔了它一下,把那只实在娇小的猫咪舔得背上毛都塌下去一片。

  贴在灰狼身上的精神触角可以透视它的精神图景,聂音之眯起眼睛,看到了令它狂躁不安的症结所在,精神触角往那里探去。

  灰狼就在这时猛地跳起来,像是被刺激了一般,龇牙咧嘴地低吼着朝黑足猫扑去,小猫灵活地避开它尖利的獠牙和爪子,幽灵一样踩上它脖子,小小的爪子似乎带着千斤之力,猛地将灰狼踩着扑到地上。

  黑足猫动作飞快,叼住了灰狼脆弱的喉管,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强硬姿态,将精神触角硬生生插进灰狼的精神图景里。

  比起循序渐进温柔似水的抚慰,显然,它更适合这样简单粗暴。

  光屏上,那匹灰狼爆棚的精神压力实时传递到了一侧的光屏上,那代表警示的感叹号表明,大家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聂音之!你在做什么?你是抚慰向导,精神力不能带有攻击性,必须如水一般柔和,如云一样绵软,要让哨兵自己敞开心扉接纳你,你是要抚慰它,不是让你攻击它!”老师怒吼道。

  聂音之神情专注,没顾上回话。

  在老师的话音落下不久,灰狼的精神值剧烈波动,最后竟然奇迹般地落回了正常数值,模拟的哨兵精神兽消失。

  聂音之扬起秀气的眉,高兴道:“报告老师,完成任务。”

  老师:“……”

  铛——

  下课铃声准时敲响,老师在本子上敲了下,冷声道:“这堂课你没有学分,下课。”

  她身为抚慰向导,的确是不太合格的,聂音之耷拉下肩膀,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下自己这门课的学分,好在她其他科的成绩都很优秀,就算这门课的学分低空飘过,也能勉强毕业。

  这么一想,聂音之又舒坦了,黑足猫的飞机耳翘起来,灵活地跳上她肩头。

  每一个从向导学院毕业的合格毕业生,都要事先提交一份向导素去塔所里登记,等着被塔所分配工作,登记的同时,也会筛选与其适配的哨兵,就跟相亲差不多。

  聂音之猜想应该没有能与她适配的哨兵,就如老师的评语所说,她的精神兽攻击性太强了,不够柔软,不够包容,她应该会被分配去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

  但聂音之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安排到干休所,她拿到自己的工作介绍函,看了好几遍才确信她的确是被安排到干休所去了,要去照顾退休或是疗养中的哨兵。

  聂音之:“????”不是说她精神力攻击性太强了吗?就不怕她把老前辈们照顾瘸了?

  聂音之捏着工作函,一头雾水地到了指定地点,坐上来接她的车。

  她偷偷瞄了一眼司机的肩章,不确定地问道:“请问,要不要再确认一下,您确定您是来接我的吗?”

  司机从后视镜上看她一眼,“是你,没错。”

  车辆出了城区,进入城郊的管制区,道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了,越往里行越是幽深,最后经过一道关卡后,终于到达了她工作函上的干休所。

  聂音之像是被按在流水线上一般办理完了各种手续,然后被带到了她的抚慰哨兵面前——在静音室外。

  静音室里光线很昏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透过静音室的那面玻璃,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对方很年轻,能朦胧地看到他的脸部轮廓,鼻梁挺直,侧脸线条很好看。

  他应该是感觉到有人进了隔间,禁闭的眼睑下,眼珠来回动了动,但是却醒不过来。

  聂音之目光落到静音室里的兔子身上,控制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

  她从没见过这么狂躁的兔子。

  是的,这位双S级哨兵的精神兽是只雪白的兔子,看到这只传说中的兔子,聂音之再健忘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鼎鼎有名的那个谁吗!

  在塔所历史上,唯一一只踩在所有肉食性猛兽猛禽头顶上的素食丨精神兽,前首席哨兵,顾绛。

  她在网上看到过很多次这只柔软雪白的兔子,但现在,这位前首席哨兵的兔子实在太疯了,它浑身的毛如同钢针一样立着,猩红的眼瞳散发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那尖利的牙不比任何一头肉食动物逊色,躁动起来的速度快到几乎让她捕捉不到残影。

  可想而知,顾绛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很糟糕,但从顾绛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正处于感官失控当中。

  从光屏上检测到的他的精神数值来看,比其他静音室里任何一个哨兵还要糟糕。他的感官过载已经持续了一个昼夜,没有因为静音室里的白噪音有丝毫缓解。

  “别紧张,他使用了你的向导素,现在状态已经好很多了。”

  “……”聂音之看了一眼刺猬似的兔子,这叫好多了???

  很快,聂音之就被安排进了静音室,她几乎从头到脚被涮了一遍,消毒杀菌,换上最柔软的织物,赤脚走进那间静音室,帮助安抚那只狂躁的兔子,对他进行精神疏导。

  她才从校园里走出来,就要接这么严重的活,有点压力山大。

  隔间的人全部退出去,只是监控着静音室里的精神数值,这里的光源又暗了几分。

  在哨兵感官过载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声音,一点光线,甚至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感觉到痛苦,他现在是个比瓷娃娃还脆弱的存在。

  聂音之听着细微的流水声,放出黑足猫,小猫落在床沿上,没有碰到顾绛分毫,她得先靠近他的兔子,探出精神触角,给他建立精神屏障,好将他失控的感官控制住。

  她释放了一点精神力,将兔子包围住,黑足猫慢慢靠近兔子,这比她任何一次课堂和考试都认真和耐心。

  许是顾绛之前用过她的向导素的原因,兔子对黑足猫并不排斥,小猫咪成功靠近它,轻轻在它不太扎嘴的脸上舔了舔。

  聂音之看到床上昏睡的人颤抖了下。准确的说,他其实不是昏睡,只是感官过于敏锐,接收到太多外界信息,处理不过来,从而迷失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醒不过来。

  兔子蓦地缩到角落里去,一双红眼珠子在黑暗中发着瘆人的光。

  聂音之不断提醒自己,要温柔似水,黑足猫翻身躺在床上,露出柔软的肚皮,嘤嘤叫了一声,探出一缕精神触角去勾兔子,小心翼翼地释放了一点向导素。

  兔子果然被她引诱了,主动朝黑足猫靠近,聂音之眯起眼睛,精神触角缠上兔子,黑足猫两只爪子按在兔子脑袋上,从它的耳朵舔到脸上,将它那钢针似的毛舔得软化下去。

  最后,它翻了个身,压到兔子身上,舔了下兔子的鼻头,更浓郁的向导素从兔子鼻子里钻进去,它立马软成了一滩雪白的毛团。

  聂音之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到床边,轻轻揉了揉兔子。

  她听到顾绛越发急促的呼吸,转眸看了他一眼。聂音之的精神触角整个裹住兔子,透视他的精神图景。

  他的精神图景十分糟糕,感官上接收到太多的信息将他的精神图景搅得乱七八糟,像是被飓风席卷,聂音之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他的精神触角,缠上去,建立起临时的精神链接。

  她已经预料到顾绛应该正承受着很大的痛苦,所以在精神链接成功的同一时刻,建立了精神屏障。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瞬间那种令人脑浆炸开的头疼,好在只是一瞬间。

  聂音之通过精神链接,开始疏导他一团乱麻的精神图景,将他失控的感官屏蔽掉。

  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向导素几乎失控,等她意识到自己身体上异常的发热时,整个人已经贴在了顾绛身上。

  而身下的人,比她更烫。

  这么近的距离,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精雕细琢的五官,还有那双墨色的眼眸。

  聂音之眨了眨眼,冷静道:“不慌,只是结合热而已。”

  但实际上,黑足猫已经慌得炸毛了。

第79章

  顾绛在昏睡时,是能感知到外界的,事实上,他的感知还相当敏锐。

  感官过载将他的五感全都激发到了极致,光滑的丝绸薄被碰到皮肤上,都能带给他几乎疼痛的刺激,掩在水流声之下的电子音撞击着他的耳膜,空气里的水汽有些时候,甚至会让他有种落入深水般的窒息。

  他这回是真的感官失控了。

  从那个向导踏入静音室开始,顾绛那过载的感官就不受控制地,几乎事无巨细地将她扫射了一遍,比X光还透彻。

  她身上有残留的消毒剂的味道,即便如此,也压不住她身上那缕浅淡的香甜,长发,发质里渗透着好几种养护洗剂的气息,渗入肌理的护肤品和身体乳的香味,还有她那让人沉迷的向导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现在这般独特的香甜。

  她有点紧张,肌肉绷得极紧,屏着呼吸,心跳的声音却又重又快,赤脚落在地面的响动和猫一样。

  她的确是只猫。

  这位向导的进来,又带了一大堆新鲜的庞杂的信息冲入他的感官,将他精神图景里的风暴搅动得更加激烈。

  顾绛难受地皱起眉,他不用睁开眼睛,只从感官上接收到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就能轻而易举拼凑出她的模样。

  在她到来之前,顾绛一直都是靠着静音室里的白噪音来自我疏导,他的感官其实很稳定,几乎不会情绪失控,基本用不上向导。

  正因为此,在一次任务中,他带队摧毁一间非法实验室,吸入了那种危险试剂的气体,这个定时丨炸丨弹一直潜伏在他的身体里,没能被及时发现。

  日积月累之下,终于让他的感官彻底混乱,精神图景行将崩溃,引发了神游症。

  他的精神图景混乱不堪,与他适配度太低的向导来为他疏导,很可能会被他牵连,一起迷失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倒霉的是,塔里面根本没有与他适配度高的向导。

  不得不说,这个向导来得很是时候。

  黑足猫小心翼翼地靠进,成功地将他那混乱狂躁的精神兽安静下来,顾绛终于获得片刻喘息之机,从神游的边缘堪堪将自己的意识拽回来。

  向导坐到了床沿,这样近的距离,顾绛能直观地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通过两只紧贴在一起的精神兽,大量向导素从顾绛的呼吸,毛孔,从身上每一寸渗入体内。

  顾绛舒服地轻哼出声,他深陷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毫无反抗之力地因为对方而心跳加速,浑身沸腾。

  建立临时精神链接,疏导混乱的精神图景,抚平失控的感官,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他的向导虽然有些紧张,但还算专业,有条不紊地梳理着他混乱不堪的精神图景,安抚他的情绪。

  顾绛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状态的感官将这一切拉得尤为漫长,每分每秒都慢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而在这堪比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每分每秒中,他的感官都在遭受身上人的洗礼,哪怕一次呼吸,一次轻微的碰触,发梢落在他皮肤上的触感,还有她动情的气息,都如潮水一样涌向他敏锐到脆弱的感官。

  在他体内落下无数火星,最后星火燎原。

  顾绛睁开眼睛的同时,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腰。

  聂音之近距离望进他墨色的眼瞳中,结合热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不正常的潮红,但那双眼睛看着却是冷静的。

  ——如果忽略掉按在后腰上滚烫的手心的话,那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好似想将自己嵌进他身体里。

  从两人相连的临时精神链接中,聂音之读到了他的想法。

  他的确想这么做,只不过不是想把她嵌进他的身体,而是……

  聂音之同样受着结合热的折磨,还得继续通过精神链接深入他的精神图景里,对他进行精神疏导。

  除了按在她后腰的手掌不准她退开,他再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用他那双克制隐忍的眼眸盯着她看。

  但是在他的脑海里,她已经被他剥丨光了。

  静音室里只剩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聂音之盯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缓缓低下头,亲了下他紧抿的唇角。

  聂音之恍惚间似乎在他的精神图景里看到烟花爆炸的闪光,他极低地说了一声,“抱歉。”

  随即,后颈被人捏住,炙热的气息撬开她的唇齿,侵入她口中。

  ……

  黑足猫被兔子按住,趴在床脚喵呜喵呜叫个不停,聂音之混混沌沌中,听到他在耳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聂音之一瞬间生出了一种荒诞如梦的感觉,他们明明在做着最亲密的事,临时的精神链接变成了永久生效,身体紧密相连,却还连名字都不知道。

  她咬了咬唇,“聂音之。”

  “顾绛。”他的声音轻柔。

  “我知道,不会有向导不认识你。”聂音之顿了顿,“就算认不出你,也认识你的兔子。”

  顾绛瞥了一眼自己的精神兽,雪白的兔子和他一样,沉迷撸猫,无瑕他顾,“很高兴认识你。”

  聂音之喘了两口气,快被他气笑了,“你不觉得在这种时候自我介绍很奇怪吗?”

  “总得让我知道以后该找谁负责。”顾绛一本正经地说道。

  聂音之:“???”通过紧密相连的精神链接,聂音之将自己现在的感受毫无保留地倒灌给了他。

  顾绛的动作明显停滞了片刻,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自作自受”的微妙到诡异的情况。

  聂音之读到他的想法,忍不住笑起来,“喜欢吗?我亲爱的哨兵大人。”

  ……

  因为太过适配而爆发结合热,从而绑定什么的,虽然不至于时有发生,但是聂音之和顾绛两人也不是个例。

  成为他的专属向导后,再帮顾绛做精神疏导,那简直事半功倍,只有一点麻烦,就是要面对另一种意义上的困扰。

  顾绛那几乎一团乱麻的精神状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的,这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

  从静音室出来,聂音之都没精力细究顾绛将她带去了哪里,她打起精神签了许多文件,在结合登记表上,顾绛的签字旁边,落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系列事情折腾完,她被顾绛牵着手进了一间宅院,吃完一顿清淡的晚餐,可以休息了。

  聂音之终于能放松地睡个整觉,一觉睡了快十二个小时,中途生物钟让她醒来片刻,睁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心口上的兔子。

  聂音之迷茫地提起兔耳朵,兔子四肢蜷缩着,还没有醒。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顾绛的精神兽。

  他们虽然意外结合了,但到底还不熟悉,自然不可能那么顺其自然地躺到一张床上去,聂音之睡得客卧,入睡前明明没有这只兔子。

  她把兔子扔下床,翻过身继续睡。

  顾绛虽然因伤从首席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关注他的人依然很多,他绑定了自己的专属向导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来“慰问”他的人排起了长龙。

  聂音之一天要被八百双眼睛看八百遍,简直像是一夕之间成了被人围观的国宝大熊猫,每个人都是一副“没想到顾绛真的找到他的向导了”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一日她跟顾绛去了塔所,他的精神图景刚一稳定,塔所就开始召他回去。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出任务?”聂音之试探性地问道,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抚慰向导学院出来的毕业生,都是娇花。

  荆棘学院的向导,才是陪哨兵一起出任务上战场的向导。

  顾绛回眸看向她,思索了片刻,“可以,不过你要先学学怎么战斗,正好我积攒了很多假期,可以教你,你要是考核合格,当然可以和我一起出任务。”

  聂音之眼眸亮晶晶的,伸出小指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绛笑了一声,伸手勾住她的小指头,在她大拇指上按了下盖章,然后顺势牵着她往里走去。

  聂音之跟着他见了许多塔所的高层,又签了一些文件,连自己家里养的一条狗都登记在资料上了。

  顾绛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要重新检测一下精神状态身体情况,她在外等着他。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明天就去四大向导学院逛逛,说不准我的向导也还在象牙塔里。”

  聂音之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嗤笑,几个人进门看到她时,说笑声顿时停住,双方大眼瞪小眼片刻。

  其中一人跳出来嬉笑道:“我就说他们在这里吧。”

  聂音之看向为首那人,他眉心的朱砂痣实在太好认了,是现任的首席哨兵,封寒缨。

  封寒缨的精神兽是一条剧毒的黑曼巴蛇,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三名哨兵并一位向导,这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小队。

  黑足猫被一条毒蛇,一只海东青,两头花豹围在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要来找她打群架。

  那位向导的精神兽是一只黑天鹅,不是温温柔柔的抚慰向导,她的精神力凌厉逼人。

  一头豹子抬起比黑足猫整个身子还大的爪子试探性地想去刨它,被黑天鹅一翅膀扇回去。

  黑足猫被这么一大群凶神恶煞的精神兽围着,炸成了一团毛球,拱着背脊,猫眼一眨不眨警惕地打量那条毒蛇。

  聂音之提醒他道:“哨兵是不能随便进向导学院的。”

  封寒缨啧一声,黑曼巴蛇好奇地围着聂音之打转,分叉的蛇信在空中摇来晃去,把她当成了某种猎物似的轻嗅。

  沉重的合金门“噗”一声启动,门内的人还没出来,一团白影闪电似的掠来,将黑曼巴的头猛地往下踩去,兔脚踩在它的七寸上。

  顾绛慢条斯理从检查室出来,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口气温和,“干什么?开会吗?”

  “老大!”众人惊喜道。

  顾绛走过去,抓起黑足猫抱进怀里,走到聂音之身边,兔子不开心地跺了跺后脚,跺得黑曼巴整个蜷缩起来。

  封寒缨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心脏都要碎了,带着几人飞快跑路。

  -

  聂音之发现,顾绛根本就是自己不想上班,反而拿她当借口。他直接将她带到了训练基地,让她自己跟着向导教官学习,他成天就在旁边睡大觉,名曰监工。

  聂音之在学院时一听如何温柔似水地安抚哨兵就想打瞌睡,现在让她学习如何建立精神壁垒,如何进行精神攻击,如何利用精神力惑乱哨兵的五感,她简直亢奋得能上天。

  她的精力充沛到训练一整天,到了晚上精神兽依然能精力十足地上蹿下跳。

  顾绛躺在沙发上,被黑足猫爪子啪啪拍脸,聂音之就算在泡澡,她的精神兽都不消停。顾绛有时候都有点怀疑,到底谁才是哨兵。

  雪白的兔子在他身上显形,黑足猫立即调转脑袋,朝着兔子扑去,尾巴在顾绛脸上扫来扫去,两只精神兽在整个客厅光速窜跳,半个小时后,兔子倦了,缩到沙发角落。

  顾绛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黑足猫紧追不舍,跟着一起钻进去。

  之后的事就如那日在静音室里一般无法控制,对对方的渴望让他们的精神兽紧紧纠缠在一起,顾绛看了一眼禁闭的浴室门,踢掉裤子,自己动手。

  聂音之泡在浴缸里,也不知是热水蒸的还是什么,白皙的肤色透出艳红,肩头以下隐没在水面粉色的浴盐泡泡里。

  浴缸里的水都快冷掉了,聂音之才手脚发软地爬出来,收拾妥当,吹干头发,打开浴室门往外偷瞄了一眼,顾绛已经不在客厅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房间,舒了口气,准备躺上床睡觉。

  随即就听到门被爪子挠响的动静,聂音之回头看了看自己餍足的精神兽,虽然不想承认,但小猫咪确实真实地显露出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黑足猫四脚朝天地窝在枕头上,软软地叫着。

  聂音之打开门放兔子进来,这只精神兽时常爬她的床,她已经习惯了,不过没想到开门后兔子的主人也在。

  顾绛站在门口,很无辜道:“我的头有点疼,我觉得我需要精神疏导。”

  聂音之:“……”

  顾绛蹙着眉,很虚弱的样子,“刚刚,你有点太激烈了,将我的精神图景搅得有点乱。”

  聂音之被他说得脸红耳赤,又有点心虚,毕竟他说的不是假话,她刚才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控,“那……去你的房间?你的房间是静音室吧?”

  顾绛立即笑了,“好。”他以前没有适配的向导,常年靠着白噪音过活,卧室是经过改造的。

  聂音之垂眸看向他伸来的手,抬手放上,被他手心的温度烫得颤了下。

  走到他房间这十来步的距离,聂音之能感觉到自己从被他握着的手指开始发烫,等房门打开,又阖上,她的向导素已经抑制不住地散发了出来。

  顾绛眯着眼睛,感官很舒服地浸泡在她的向导素中,不由自主地偏头埋在她颈侧轻嗅,“好甜。”

  两只精神兽先他们一步占据床铺,已经滚做一团。

第80章

  实际上,确实如聂音之所想的那样,塔之所以能批准顾绛的休假申请,的确有她的一半功劳。

  像他们这样爆发结合热而意外结合的哨向,通常情况下,双方对彼此都不是很熟悉,这个假期就是为了让两方增进感情的,相当于婚假了。

  一般来说,在塔所录入后,就可以去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了。适配度能达到引发结合热的双方,可以说得上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在各种意义上。

  聂音之听着耳机里的歌声,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现在就有种正被该死的龙卷风卷入其中的感觉,转得头晕脑胀,神魂颠倒,以至于瞥见一朵蒲公英都能联想到蜷缩成团的兔子,都能联想到顾绛,想到他的眉眼,想到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从而陷入那种脸红心跳,轻飘飘的状态中。

  这只不过就是身体里产生了过多的多巴胺、肾上腺素、荷尔蒙……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激素而已。

  非常公平的是,陷在这种激素陷阱里的人,不止她一个。

  车辆匀速前行,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带着阳光灼热的风灌进来。她现在正带着这位哨兵回家见父母,将他带入她的生活。

  聂音之都听完两首歌了,落在身上的视线还没有转开,她转过头,“还有一会儿哦,你还可以再睡一觉。”

  “嗯。”顾绛懒洋洋地眯着眼,狭长的眼眸中含着一点柔光。

  聂音之受不了他这种迷恋的视线,伸手将他的脸偏向另一边,“那你睡吧。”

  顾绛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手指放入她的手心里,听话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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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绛的精神力是真的很稳定,他能最大程度地自我消化掉哨兵敏锐五感带来的弊端,基本上不需要她这个向导的特意关照。

  在拥有专属向导之前,他靠白噪音自我疏导,吃寡淡无味的食物,没有听过一首流行歌曲,只听风声、流水声、雨声,就连太阳都不能晒多了,不出任务的时候,大多时候,都在他那间静音室里躺着睡觉。

  跟他在一起久了之后,聂音之开始习惯不带耳机了,将音量调到很小地公放,早晚的时候跟他一起出门跑步,正午就在家里睡觉。

  聂音之给他建立起精神屏障,扼制他过于发达的五感,给他喂了一口香草冰淇淋。

  顾绛冰得眯起眼睛,兔子窝在他肩头,打了个哆嗦。

  “还是不行吗?”聂音之紧张道。

  顾绛掀起眼眸,握住她的手,又舀了一大勺,含进嘴里,“好甜。”

  在他想要吃第三口时,聂音之及时制止了,“不行,你还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太冰了,会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