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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朱朝阳肯定地回答。

丁浩道:“叔叔你放心吧,我能肯定,没存过电脑里。”

普普也道:“我们没有必要骗你,现在也没有保留视频的必要了。”

张东升点下头,抽出相机里的存储卡,一下摁断,扔进了垃圾桶,轻松地笑起来:“好吧,那么从今天开始,一切都是新的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包括我,也包括你们。”

丁浩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普普嘴角稍稍翘了下,只有朱朝阳,勉强歪歪嘴,似乎笑不出来。

张东升看看他,想了想,安慰道:“已经发生了,你后悔也没用,忘了吧。”

朱朝阳道:“我没有后悔,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嗯…”

“慢慢会过去的,我会忘掉的。”

张东升拍了下手,道:“好吧,接下来朝阳你安心生活着,耗子和普普我会想办法给他们弄上户口,再弄上学籍,重新开始上学,不过需要些时间,恐怕开学是安排不上了,不过最迟年底前我肯定会搞定。”

丁浩哈哈笑着挠头,很满意这个结局。

张东升又道:“我们四个人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同舟共济了,经历这么多,今天彻底告一段落,中午我买点东西庆祝下,怎么样?”

丁浩连忙道:“好呀,我要吃披萨饼。”

张东升朝他笑道:“你只要少玩游戏,学普普一样多看看书,以后想吃什么都没问题。不过现在,我会变一样好东西给你们。”

普普努努嘴:“是不是冰箱里的蛋糕?”

张东升故作惊讶:“你昨天看到我藏进去的吧?”

丁浩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啦,就是没说出来。”

朱朝阳看着他们的模样,也不禁跟着笑。

张东升的“惊喜”被识破,无奈摇揺头,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大蛋糕,掀开泡沬盒,一个插满巧克力和水果的漂亮蛋糕出现在他们面前。

丁浩咂着嘴:“叔叔,你太棒了!”

“再来点饮料吧,朝阳不喝碳酸饮料的对吧?橙汁呢?你们俩依旧可乐?”

“随便,您快点吧。”丁浩迫不及待地先叉了个草莓放嘴里。

张东升笑着摇摇头,倒了一杯橙汁和两杯可乐,放到他们各自面前,他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杯底敲了敲桌子,道:“咱们先干一杯。”

“好呀!”

丁浩一口就喝了大半杯冰镇可乐,普普也喝了三分之一,朱朝阳喝得很慢,喝一口后,手伸到嘴边,咳嗽一声,又接着喝,又咳嗽一声,随后道:“我去小个便。”他又喝进一大口,鼓着大嘴朝厕所走去。

张东升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杯子,他那杯也喝了三分之一。

“现在切蛋糕啦,你们想吃哪块?”

张东升正切着蛋糕,朱朝阳已从厕所出来了,他依旧笑着问:“朝阳,你喜欢巧克力还是水果?”

“我昨晚拉肚子了,现在还不敢吃。”

“那好吧,只能下次补偿你了。耗子,这块先给你。”

丁浩接过蛋糕,吃下几口后,突然皱起眉:“哎呀,糟糕了,看来我也要拉肚子了,我也肚子痛。”

普普不屑道:“谁让你总是吃这么多这么快。”

“我痛死了,你还要说我呢。”丁浩瞪了她一眼,可是没过几秒,他就痛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肚子,痛得呀呀叫。

“耗子,耗子!”普普觉得他叫得有点夸张,转过头去看时,他竟直接从座位上滑了下去,脸上都开始狰狞了。

朱朝阳赶紧和普普一起去扶他。

张东升也连忙跑过去,把他拉到位子上,急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急性肠胃炎?”

“他怎么痛得这么厉害?”普普焦急地弄着已经在抽搐的丁浩,可是这时,她眉头微微一皱,忍了几下,随后,她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张东升道:“肯定是肠胃炎,我去拿药。”

他转身装作去桌子下拿药,却拿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了下,门锁上传来了一声“咔嚓”。

这时,朱朝阳朝自己座位走了几步,突然也痛苦地叫出声,随后捧倒在地,开始呻吟。而丁浩,已经只剩抽搐了。

普普紧跟看滑到了地上,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此时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张东升,突然想起了朱朝阳爸爸死前的样子,顿时惊醒,嘶哑喊着:“你…你要杀了我们!”

张东升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立在原地,看看他们三个从挣扎到抽搐,再逐渐一动不动。

等了足足五分钟,他吐了口气,冷声道:“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以为到此结束了?你们毕竟是小孩,不懂一个道理,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那样永远睡不着一个好觉。”

他平静地走上前,翻开丁浩的眼睛,曈孔已经散了,身体还热乎乎的。等半夜出去把三个小鬼丟到海里,今天终于是个了结了。他心下感觉一阵久违的轻松。

他正想去拿袋子装尸体,突然间,却感觉胸口一下刺痛,他还没回过神来,又感觉到了一下刺痛,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本能地低下头,惊讶地发现,胸口血流如注,血液喷了出来,他回过头,在他最后的目光里,看到了手拿匕首的朱朝阳站在身后。

那把匕首,就是朱朝阳和普普第一次来他家,在桌子下找到,被朱朝阳抢来放书包里带走的。满手是血的朱朝阳愣在原地,看看张东升彻底倒下,四肢逐渐从抽搐,变为一动不动,可还是睁着一双充血的大眼,仿佛死不瞑目,一直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朱朝阳才回过神来,望看躺在地上的丁浩和普普,最后,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普普脸上。

他蹲下身,看看普普的脸,轻轻地叫唤:“月普,月普,你醒醒”

普普没有回答他。

朱朝阳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普普的小手,手心穿来一丝温度,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

“月普,你醒醒,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他的手抓得更紧,另一只手伸上前轻轻撩拨她细细的头发。

“月普,月普,你起来好不好?起来,起来啊…”

突然间,泪水在他眼中翻滚,顷刻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普普始终一动不动,她再也不会动了。

朱朝阳低下头,在普普的额头上浅浅地亲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亲女孩子。

他就这样痛哭流涕地看着普普,过了好久,才停歇下来,用力吸了下鼻子,缓缓站起身,目光迷茫地看看周围。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团纸巾,纸巾粘糊糊,吸满了橙汁。他把匕首放一旁,走到桌前拿起了那瓶橙汁和他的那杯橙汁,进了厕所,得手里这团吸满橙汁的纸巾扔进了马桶,将杯子里和瓶子里的橙汁也都倒进了马桶,冲掉,塑料瓶和空杯子都用水冲了一遍。

接看他返身回到客厅,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拿起桌上的那瓶可乐,给空杯子里倒上了大半杯可乐。然后他从垃圾桶里捡出了被张东升摁成两截的存储卡,又拿着空的橙汁瓶,走到了阳台的窗户口,朝外看了眼,确认下面没人后,他把空瓶连同摁断的存储卡一起抛了出去。

他再次回到客厅后,拿出了书包里藏看的原先旧的那张存储卡,塞回了相机。随后他捡起匕首,走进厕所,打开自来水,拿下一块毛巾,用力搓着匕首,包括匕首的把手,洗了一阵后,他用毛巾裏着匕首,回到了客厅,用匕首从张东升身上沾了些血,又把匕首的把手放进丁浩手里握了几下,拿出来后,又往张东升手里握了握。

他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咬紧牙齿,用毛巾拿着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和手臂上划了几刀,那几刀都不深,不过也马上流出了血,浸红了薄薄的T恤衫。

做完这些,他把匕首扔到了丁浩的手附近,把毛巾、蛋糕、椅子都推翻在地,地上显得一片狼藉。他深呼吸一口,跑到了门边,转动门锁,却发现门打不开。

他看了看,今天门锁比以前多装了个东西,那东西上有个发光的红点,他想到刚刚张东升按了什么东西后,门锁上传来一声“咔嚓”,想必是遥控开关控制的。

他来到桌子旁查看,马上寻到了桌下的一个遥控器。他刚要伸手去拿遥控器,却中途停住,思索片刻,没有去碰,而是跑到了厨房,爬到窗户上,拉开窗户,大声哭吼着朝外面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第75节

保安听到呼救声,抬头看到窗户上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连忙报警。

同时,几名保安也一齐冲上楼救人,却发现打不开门,敲门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回应。

最后是警察用工具强行把门撬开的,一开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厅里满地是血,一片狼藉,血泊中躺着三个人,一个成年人,两个小孩,三人都已经死了。

随后他们在厨房找到了原先那名呼救的孩子,他同样全身是血,受了好几处刀伤,不过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在众人的救援下很快苏醒过来,但神智不清,嘴里说着不清不楚没人能听懂的话,警察连忙送他去了医院,同时增派大量警力封锁现场。

送到医院后,医生检查一遍,说这孩子身上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除了人受了惊吓外,其他没什么。包扎处理完伤口,暂时留医院打消炎针,观察一下。

今天叶军正在外头,接到消息说盛世豪庭发生重大命案,死三个,只活了一个,他感叹今年夏天真是倒了血霉,后来他得知唯一一位生还者是朱朝阳时,确认再三,是朱永平的儿子朱朝阳,他顿时两眼放光,心中思索一遍,先是朱晶晶,后是朱永平夫妇,接着是今天的三人命案,这三件大事都和朱朝阳连在了一起。

叶军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医院专门开了个独立病房,里面好多警察围着朱朝阳。

朱朝阳两眼布满血丝,满身污血,身上多处包着纱布,依旧抽泣着,但眼泪已经干了,表情木然,全身瘫软依靠在床上,身边一名女警正在一个劲地安慰,给他擦脸,喂他喝水。

警察们围在他身边,都焦急地等他开口说话,因为他是唯一生还者,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叶军忙开口问:“你怎么样了?我叫人通知了你妈妈,她正从景区赶过来。你现在能说话了吗?”

朱朝阳张张嘴,试图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一张脸布满了绝望:“杀人犯…他要杀我们,普普被他杀死了,唔…被他杀死了…,普普、耗子,他们…他们都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他要杀我们。”

“你们和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朱朝阳喘着气,不清不楚地说着:“我们…我们有他杀人的一段视频,我们知道他杀人了,他…他要杀我们灭口,他下毒杀我们。”

“下毒?”叶军皱着眉,疑惑道,“他下毒杀你们?”

“他…他下毒,普普和丁浩,都被他毒死了!”

“另两个孩子,男的叫丁浩,女的叫普普?”

朱朝阳默然点头。

“你说的杀人视频是怎么回事?”

朱朝阳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们…我们去三名山玩,用相机拍视频,不小心…不小心拍到了杀人犯把他岳父母推下山的画面。”

叶军神色陡然一震,他记得上回严良找他时,隐约怀疑张东升岳父母的死不是意外,难道真的是一起谋杀?

叶军急问:“视频在哪?”

“相机里,相机还给他了,在他家里。”

“你们有这样一段视频,为什么以前不报警?”

“因为…因为…”朱朝阳吞吐着,艰难地说,“不能报警,视频里也有耗子和普普,你们会把他们抓走的。”

叶军眉头一皱:“我们为什么要抓走他们俩?”

“他们…他们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他们再也不要回去,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死了,我真不要这样啊!”

叶军满脸疑惑,见他说的话没头没脑的,他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耐心问:“你们有他这段杀人视频,最后怎么会被他知道的?”

“我们…”朱朝阳低下头,“我们想把相机卖给他换钱。”

所有警察都不禁咋舌,这三个孩子手握别人的犯罪证据,不去报警,反而用犯罪证据勒索杀人犯?

叶军继续问:“所以你们今天带看相机去找他,他要杀了你们灭口?”

朱朝阳缓缓地点头。

“那么最后他是怎么死的?今天在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朝阳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他对我们下毒,耗子和普普都中毒了,我们发现他下毒,我们…我们一起反抗,他要杀了我们,耗子从桌子下找出一把刀,我和普普死命抱住他,耗子把他…把他捅死了。后来他们…他们俩也中毒死了,哇…他们也死了…”他伤心欲绝,顷刻间再次大哭起来。

张东升下毒杀人,最后又被个子最大的那个叫丁浩的男生捅死了?叶军心中一阵错愕。

过了好久,再次把朱朝阳安慰下来,叶军忍不住问:“你没有中毒吗?”

朱朝阳摇摇头:“没有。”

“他是怎么下毒的?另两个中毒了,他没对你下毒?”

朱朝阳干哭着说:“他给我们每人倒了杯可乐,可乐里肯定有毒。普普和耗子都把可乐喝了,我刚喝进一大口,想起来上个月买的《长高秘籍》,不能喝碳酸饮料,会影响钙吸收,我就没咽下去,马上跑卫生间里吐掉了。出来时,看到耗子和普普都捂着肚子,说肚子痛,普普说可乐有毒,他就站那儿笑起来。我很害怕,连忙冲到门口去开门逃走,可是门锁转不开,他见我没中毒,就跑过来拉我。耗子从他桌子下面拿出一把匕苜,要跟他同归于尽,我和月普一起拖着他,耗子把他捅死了。可是耗子和月普马上就躺地上,我怎么喊他们,他们都不动了,他们再也不动了,哇…”一瞬间,他的情绪再度崩溃了。

看看他身上的几处刀伤,警察们大约也能想象出早上的惊心动魄。旁边的警察连忙拍着他,使劲安慰,又过了好一阵,才逐渐平复下来。

大致听明白了今天的经过,叶军接看问:“你说的丁浩和普普,他们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

朱朝阳点点头。

“哪家孤儿院?”

“不知道,就是北京的孤儿院。”

“北京的孤儿院?”叶军皱起了眉,道,“那他们俩和你是什么关系?”

朱朝阳嘴巴颤抖地道:“他们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唯一说话的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丁浩是我小学同学,普普是他结拜妹妹,他们一起来找我的。”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上个月。”

“上个月什么时候?”

朱朝阳回忆了一下,道:“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具体哪天我记不得了,我要看看日记才知道。”

“日记?”

“我每天写日记,所有事我记在日记里。我记不得了,我好累,叔叔,我想睡觉,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的情绪又一下子失控,干哭了几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但片刻后脸色又惨白得失去一切血色,眼皮耷拉着,似乎很累很累了。

警察们很理解,一个孩子经历了一早上的恐怖遭遇,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老叶,先让孩子休息,睡一觉,等他醒了再问吧。”其他警察建议。

叶军点点头,虽然他急于想弄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现在孩子身心俱疲,他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

叶军让人照顾好他,让他先睡一觉。他来到外面,安排了一下工作,让人等周春红赶到后,让她带刑警去家里拿朱朝阳说的日记,既然他每天写日记,那么从他那本日记里或许能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76节

晚上,手下一名刑警走进办公室,道:“叶哥,朱朝阳还在医院睡着,中间醒了几次又睡了。看来这孩子确实被吓坏了,只能等明天问。周春红也在医院守着孩子,她带我们去了她家,从书架上找到了这本日记,桌子上还有本朱朝阳说的《长高秘籍》,一起拿回来了。”

他递上两个本子。

一本很薄,印刷粗糙,封面上印着“长高秘籍”四个大字,一看就是内容东拼西凑的盗版小册子,骗小孩的。想看朱朝阳这年纪了还不到一米五的个子,难怪他会买这个看。

叶军翻开大致看了下,书虽然才几十页,不过看得出已经被翻了很多遍,里面一些地方还像对待教科书一样做了重点标记,看来这是朱朝阳读书的习惯。其中有一条长高不能喝碳酸饮料的禁忌,打了一个五角星。

另一本是个笔记本,每一页都凹凸不平,因为上面都写了很多字。封面上用水笔写看五个端正的大字“朱朝阳日记”,翻开里面,纸张有点泛黃,似乎有些时间了,第一篇日记是从去年的12月开始的,随后几乎每天都写,日记内容五花八门,有写考试的,有写日常生活杂事的,还有像学校受了欺负等等也都写了进去,篇幅不等,少的只有几句话,多的有上千字,整整记了大半年,最近的一篇是昨天晚上刚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