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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岸微微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看到这些鬼面藓,我想同我们正在调查的血珍珠一案有些关系。”

公蛎一听到血珍珠,头都大了,纠正道:“注意,是你们,不是我们!调查血珍珠一事,同我和胖头没一点关系!”他拉起正在干呕的胖头:“走走走,我们可不想蹚这趟浑水。回去就收拾行李,这个掌柜的我做不起,胖头我们继续去南市那边卖我们的大力丸……”

上次调查巫琇,公蛎越想越后怕,深恨自己莫名其妙卷入此事。今日觉得好玩来了鹰嘴岩,竟然还同血珍珠案有关,顿时急了。

胖头懵懵懂懂爬起来,看看公蛎看看毕岸,不知道公蛎是说说而已还是玩真的。

公蛎厉声喝道:“胖头你不听我话了是吧?”胖头眨巴着眼睛,点头道:“是,老大,我们回去收拾了就走。”

毕岸突然叹了口气,收起长剑,拉起衣袖,将手臂伸到两人的面前。

(四)

毕岸的小臂上,斑斑点点,竟然长满了这种鬼面藓!

公蛎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道:“这东西,还能长人身上?”胖头伸手要去摸,被公蛎一把打开:“别摸,谁知道传染不传染。”

毕岸将衣袖重新放下,轻轻松松道:“放心,不传染。”

胖头小声道:“不是说这个是长在棺材板上的吗,怎么您身上……”

毕岸道:“意外。”

胖头挠头道:“这个可有什么妨碍没?”

毕岸道:“沾染了鬼面藓,寿命不会超过六个月。便是以功力压制,也活不过一年。所以,我只有十个月时间。”他表情轻松之极,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公蛎呆立在一旁,早已转了千百个念头。万万没想到,面孔英俊的毕岸身上竟然长着这种鬼东西,幸亏自己功力不足,没能附在他身上,要不然去了暗香馆,一脱衣服,岂不吓坏了佳人?……怪不得他不管天气多热,总是一身长衫,还以为他斯文有礼呢……刚才自己催胖头收拾离开,确实是做给毕岸看的,但如今看来,真要赶紧这个诡异的当铺远远的,做掌柜虽然不错,但还是性命要紧。

毕岸仿佛知道他想什么,微微一笑道:“离开了当铺,头只怕疼的更厉害。还有胸口。”

毕岸很少笑,一笑起来眼神柔和明亮,嘴角上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煞是动人。可如今公蛎早顾不得这个了,听到毕岸提起头痛、胸口痛,愣了一愣,抖抖索索解开衣服。

螭吻珮下,一圈若隐若现的黑点隐藏在皮肤底下,虽然比起毕岸手臂上的要浅很多,但依稀可分辨出,是一个个骷髅面具般的鬼面藓。

公蛎腿脚一软跌坐在了石头上。胖头忙上去搀扶,嘴里念叨着:“老大你别难过,这不还没长出来吗,我们再想办法……”公蛎在胸口那块又掐又挤,直掐它红肿一片,那片鬼面藓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公蛎狠下心来,夺过毕岸的长剑,朝着自己胸口刺来。

胖头一声嚎叫,挡在剑前抱住了他的手臂:“老大你千万要想开点,能活一天是一天……”哭得涕泪横流,伤心至极。

毕岸若无其事道:“感染在血液里,你便是将那块肉割下来,也没用。”公蛎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面上,瞪着鬼面藓怔怔发了一阵呆,然后瘫倒在地,上下牙齿咔咔响着,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我……我怎么得的这个?”

毕岸面无表情,道:“从你捡了那棵血珍珠,就已经留下祸根了。你的体质,用来做珠母最好不过,不用药引,只要随身佩戴,便可令珠菌丝生长。”

公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想当日捡到血珍珠,还高兴的什么似的,没想到起因竟然是因为它。

毕岸淡然道:“若是你在北市码头骗人钱财的当日交出血珍珠,便还来得及,可惜你不肯。我的玉佩,只能勉强压住你头部的珠菌丝不再成长,却无法根除。”。

公蛎的脸抽搐了起来,一把捂住胸口的螭吻珮,想要哭又哭不出来,心思烦乱至极,傻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胖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抱着毕岸的腿哭道:“毕掌柜,你肯定有办法,是不是?求你救救我老大。”

毕岸表情冷酷,道:“我的头疼起来更甚。”

公蛎咂摸下这话,马上明白过来,毕岸也感染了这种东西,或者说,他也被选作了珠母。公蛎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住毕岸的裤脚,乞求道:“毕公子,毕掌柜,你有办法是不是?”

毕岸道:“没有办法。”

公蛎满脸失望,道:“没有办法,你四处追查什么?”

毕岸抱着长剑,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不追查怎么办?等死么?”

从始自终,他的表情自然而平淡,哪怕是说起生死也如同讲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而公蛎哪怕被针扎一下,都要跳起来嚎叫半天,同他的态度一比,高下立判。

怪不得他对苏青之死平静面对,原来他自己也快要死了。

公蛎突然暴怒,跳起来叫道:“那你告诉我做什么?还巴巴地拉我做了当铺的半个掌柜,我又帮不到你,还不如让我不知不觉死了算了!”

毕岸不以为然道:“是,那样的话,只怕如今你脑袋的珠子都能采集了。”他顿了一顿,道:“或者早就死于非命了。”

公蛎哆嗦着嘴巴道:“什么死于非命?”

毕岸道:“被砸死,淹死,被意外飞来的工具扎死。”公蛎忽然想起跟踪毕岸之前那块从天而降的砖头,以及在胖头肩上抖动的小叉子,当日只以为是巧合,原来是有人谋害:“谁……谁做的?”

毕岸道:“若是知道了,还会站在这里么。”

公蛎心乱如麻,听到胖头在一旁嚎哭更觉烦躁,喝道:“我还没死呢!嚎什么丧!”胖头吓得忙止住哭,公蛎自己却嘴巴一撇哭了起来。

毕岸实在看不过眼,起身道:“你们俩在这里哭吧。我先走了。”走了一步,又回头道:“螭吻珮最好不要离身。”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毕岸离开了鹰嘴潭,顺着磁河来到花溪村。

阿隼早在村口张望,见公蛎面若死灰,胖头失魂落魄如丧考妣,低声道:“全都知道了?”

毕岸点点头。阿隼今日倒没有冷嘲热讽,丢给胖头几个烧饼,领着三人来到了张发家。

花溪村就在鹰嘴岩下方。张发家正对着磁河,离安喜门不足一里,交通便利,人流量大。小院前面临街两间店铺,中间凌乱地摆卖着犁、钯、锄头、镰刀等农用具,一边摆着锅碗瓢盆、布头针线,一边是些大豆小米等粮食,还有些油腻腻的点心和蔫了的瓜果菜干。毕岸随意打量了几眼,来到后面上房。

张发尚未回来,只有张妻一人在家,面色蜡黄,口唇干裂,正躺在床上闭目垂泪,几个日常一起做伙计的妇人在旁边劝解。

阿隼低声道:“因天气尚且炎热,官府唯恐引发瘟疫,刚已经找人将张铁牛的尸体掩埋。”

毕岸点点头。阿隼咳了一声,威严道:“各位嫂子大娘请避让一下,官爷有话要问。”几位妇人哪里顾上查验身份,忙不迭地退出。

公蛎早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目光呆滞,脸色比张妻强不了多少。胖头手里拿着烧饼,肚子咕咕直叫,却不好意思吃,只好陪着公蛎发呆。

阿隼等几个妇人出了门,将大门关了,返回房间。张妻虚弱地睁开看了看,又闭上了眼。

阿隼正要说话,毕岸打了个手势制止,自行问道:“张发在家吗?”

张妻闭眼回道:“不在,孩他爹外出做生意,还不知道此事。”阿隼低声道:“已经托人捎信了。”

毕岸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有些豁口的木碗,扫视了一眼无任何妆奁装饰的屋子,道:“还是木碗耐摔打。”这话没头没尾,阿隼也十分不解。

张妻无力地看了毕岸一眼,道:“是。”

毕岸道:“阿隼,你扶大嫂坐起来。”阿隼依言上前,张妻慌忙道:“我自己能起。”折身坐起,却似乎动作猛了闪了腰,咬着唇托着后腰小声呻吟了一声,一看到毕岸探询的眼神,忙坐直了,垂头道:“官爷有什么要问的?”

毕岸待她平静了片刻,道:“我想了解,你家儿子在这几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张妻扑簌簌落下泪来,眉间的一道疤十分显眼:“前晚上闷热,房间里热得睡不着,他说要睡到河边的桐树下凉快凉快,我就给他拖了一个小竹床,铺了一领席子。我自己回家里睡了,第二天一早我去叫他,见他不在,我只当是他跑去玩了,也没在意。”

毕岸道:“后来呢?”

张妻呜咽道:“到了中午,还不见他回来,我便去寻找。可是天黑了也找不到。我想他一直想进城玩,可能是贪玩跟着早上卖菜的乡邻进了城……没想到,他竟然失足落水……”

张妻捶着床板嚎啕起来:“我可怎么跟孩子他爹交代……”她身材单薄,哭得撕心裂肺,听者无不动容。

公蛎暂时忘了自己的难过,同胖头一起安慰她。

毕岸等她平静了几分,道:“有无这种可能,他是被人推下水的?”

张妻一愣,哭着道:“我们家里不富裕,又没得罪过人,谁会做这种缺德事?是我命苦,儿子他的寿限到了……”

她哭得累了,斜靠在床上默默发怔。公蛎见她比自己还要可怜,偷偷拉毕岸道:“别再刺激她,我们走吧。”

毕岸忽然拉过她的右手,道:“你手怎么了?”她的虎口部位,有一溜点状的破损痕迹,像是被人用力地咬住不放留下的牙印。

张妻慌忙缩手,道:“不小心挂在门钉上。”

毕岸的手如同钳子一般拉着紧紧的:“手臂上的呢?”说着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