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景帝哪里知道,晋王若是真想瞒他, 在别处也就罢, 在晋州却是没有不可能。之所以会做一半留一半,不过是处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一种故意罢了。

大乾朝历经四朝, 从建朝初始,就行使的是一种中央集权的手段。

太/祖皇帝登基后,为了加强统治,将自己所有的儿子俱分藩各地。这些封藩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处于边塞要地,分别授以兵权,节制沿边兵马,防御鞑靼。还有一种则是驻于内地各省,监督地方官吏。

怕诸藩王势大,威胁君主集权统治,太/祖皇帝又特意申明诸王‘惟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其实用白话了讲,也就是藩王只有监督权,却并不掌军政大权。

但这种对封地处于边塞要地的塞王却是并不通用,因为既然节制兵马,必然手握兵权。例如诸皇子中,代王简、永王霆,晋王堂,都属塞王,手中分别按地处不同掌握了数十万不等的大军。

其中又以晋州地处要塞,兵力最为雄厚。

天家无父子,这句话在历朝历代都通用,适当的露出一些破绽,不过是一种让当政者放心的手段罢了。

也许弘景帝也明白这些,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

再出来时,小宝还是由弘景帝抱着,手里却多了枚玉扣。怕他误食,李德全还专门命宫女编了一条红绳穿在上面,悬挂在小宝脖子上。

之后弘景帝赏了宴,宴上小宝又大出了一遍风头,恐怕现在整个紫禁城都知道,晋王家有个儿子年纪小小,天纵奇才,十分得弘景帝另眼相看。

听完晋王三言两句述说完过程,瑶娘伸手拨了拨小宝面前悬挂着玉扣:“我就说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倒是没细看。”

小宝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小屁股,靠枕太软,他差点没翻到过去,幸好手里还有车窗帘子。可小宝却任由自己倒在那里,好不容易爬起来,他似乎有点懵,见爹娘都看着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瑶娘顿时忘了儿子为什么不叫爹的事,搂着小宝哄了起来。

一面哄,一面嗔着晋王:“你干嘛凶他,他这么小一点儿,哪里懂什么。照你说的那样,我宝儿不成了个小精怪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也许过两天他就会叫爹了。”

晋王冷笑不已,盯着那个惯会装相的小崽子。

这小子就是个小精怪。

可惜小精怪这会儿趴在娘怀里正舒服着,才没有空搭理他。

东宫,不过前后脚的功夫,皇太孙赵祚就收到了乾清宫那边的消息。

听说五皇叔晋王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孩子,十分得皇祖父喜爱,竟让皇祖父抱于膝上喂食。赵祚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他生得挺拔修长,文质彬彬,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明明也不过才十八,却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反而胸有成竹,处境不变,运筹帷幄丝毫不下朝堂那些老谋深算的老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赵祚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身。

生下来时,爹是太子,娘是太子妃,祖父是当今弘景帝。由于他天资聪慧,打小就十分得弘景帝喜爱。及至后来,随着皇太孙越发耀眼的同时,连亲爹太子的光芒都被他占去了大半。

照目前这种发展趋势,大家并不怀疑若干时候老皇帝殡天之时,恐怕这皇位会越过太子直接交给皇太孙。

“老奴只当这晋王也是卓尔不群的人物,没想到与安王殿下下等人并无不同,每次入京就挖空了心思想讨好陛下,用来用去都是老一套,只会拿个小儿来讨好人。殊不知就那愚笨无知的小儿,哪有当年太孙的聪明伶俐天纵奇才,让老奴来看定是下面人虚夸了。”

换做以前赵祚听到这话,多少会露几分笑颜,今日却拢起了剑眉。

他日前连二连三在晋王手中吃亏,连带皇祖父那里也对自己甚为不满,他可不认为晋王手段就仅此而已。本就对晋王入京忌惮不已,此时听到身边奴才说出这种话来,讥讽晋王的同时,不就是在讥讽自己。

这种心态很玄妙,赵祚正打算说些什么,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人。

却是来传话的,说是太子招太孙过去说话。

赵祚眉头皱得更紧,心想莫是他那好爹又喝醉了。

去了,果不其然,太子喝得大醉淋漓,太子妃正在一旁与他喝醒酒汤。

“殿下,你先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太子妃吴氏好言相劝着,鬓乱钗斜,显然是和太子纠缠多时了。

“喝什么喝?难道你也以为我醉了?孤可没醉,孤好得很,孤还能跟孤那些好皇弟们再喝几个回合。”太子歪歪斜斜地坐在黄花梨透雕山水图罗汉床上,太子妃吴氏欺身要服侍他喝醒酒汤,被他推得往外一倒。

醒酒汤洒了一身不说,太子妃也差点没摔出去,还是赵祚在后面扶了他母妃一把。

吴氏满脸憔悴,又隐隐带着一种焦虑,对赵祚道:“祚儿,你看看你父亲吧,他喝成这般,想必要不了明儿个,就会被阖宫上下知道,又闹出什么笑话来,惹来你皇祖父训斥。”

赵祚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母妃,你先回去,父亲这里儿子看着就是。”

“他若是骂你,你别理他,实在不行就交给太监们看护,让他们把嘴闭牢。”

赵祚点点头,“儿子知道,您先回去收拾。”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出了正殿,太子妃被宫女拥簇着往右侧行去,迎面却撞上一个禁军侍卫打扮的人。

她下意识低下头,对方看了她一眼,往侧面避了避,两人交错而过。

等太子妃离开后,赵祚收起脸上的浅笑,眉梢眼角都显出一种很明显的厌恶。

“把这里收拾干净,让乔良娣来服侍他。”

角落里站着一个太监,低低应了句是。

太子却突然骂了起来:“……你敢瞧不起老子,有什么瞧不起老子的,你可是老子生的……”

赵祚望过去,他本以为莫是太子又借酒装疯,细看过去才发现他眼睛已经闭上了,只是嘴里说酒话……

瞧瞧,多大怨气,做梦还不忘骂他。

可他,真真是十分瞧不起他呢。

窝囊废一个!除了酗酒撒泼,拿女人出气,大抵也不会什么!

“你怎么就是不叫爹呢?他今日都气了一整天了。”

沐了浴后,母子对坐在榻上说话。

小宝正低着头玩小木马,听到这话他抬头就对瑶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见到这笑,瑶娘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许小宝就是不会叫爹,这个年纪的娃儿叫人都是没有顺序的,有的先叫爹,有的先叫娘,有的爹娘都不叫,先叫爷爷奶奶的。而晋王所言,小宝聪明伶俐之事,孩子肯定是聪明的,但聪明成那样,说不定只是孩子下意识而为,又或是大人们脑补似的夸大。

瑶娘只能这么归咎,才能说服自己为何小宝不会叫爹。

“那娘教你好不好?要不还不知道他会气多少日子。”。

换成平常小宝都会老老实实坐着,可今日他似乎对小木马十分感兴趣,抱着就滚到了一边。

晋王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瑶娘看见他有些惊喜,下午那会儿从宫里回来,晋王就气走了。她想着他今儿不会来的,指不定躲在哪里生闷气,抑或是来也是半夜了。

“殿下。”

晋王点点头,便往浴间去了。

“你就叫他一声吧?”

小宝抱着小木马就滚到床里角,瑶娘只能无奈摇头。

不过小宝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晋王从浴间里出来后,就将红翡叫了过来。

他亲自动手将小宝抱起,递给红翡。

看着儿子诧异的小眼神,他冷笑一声:“你都多大了,还跟娘睡,自己去睡。”又对红翡说:“夫人月份大了,以后让他自己单独睡,免得不小心踢伤了夫人。”

红翡连连点头,以前她们就担心这事,但夫人说不会,小公子也从没踢过夫人,所以这事就一直搁着。

“毕竟他还小,也不懂事。”这话貌似是在对瑶娘说,实则晋王的眼睛却是看着小宝。

你不是还小么,不是不懂事么,那就自己睡吧。

瑶娘反应不过来这种套路,坐在旁边也没吱声。

小宝瞪着晋王,眼神澄亮。

突然,他哇的一声就哭了,手脚乱踢乱舞,“娘,娘……”

哭得可伤心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了。这下瑶娘可坐不住了,对晋王道:“他也不是日日跟我睡,就是偶尔一晚上,你就让他留下吧。孩子今儿进了宫,见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晚上会做梦……”

说着,她就伸出手去抱小宝。

小宝抱住娘的胳膊就不丢了,等小脚丫挨上榻,三步两步就躲到瑶娘身后去了,环着她的脖子,从后面看晋王。

但嘴里还是咕哝着喊娘,声音又亲热又眷念。

瑶娘以为儿子还伤心难过着,反手环着他,“不哭,娘带你睡。”又去看晋王,眼神乞求而讨好:“殿下……”

晋王额上的青筋乱跳,脸皮紧绷,冷哼一声,挥手让红翡她们下去了。

见此,瑶娘忙高兴地转身将小宝放下,母子两人快乐得像小老鼠一般,一面交替着只有彼此懂的眼神,一面往里面去了。在床榻里侧躺好,瑶娘还拍拍小宝,让他不要闹腾,乖乖睡觉。

见母子两个蠢得都装睡,晋王被气笑了,在外侧躺下。

屋里很安静,晕黄的灯光透过床帐子投射进来,只有一点点光亮。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个人偎了过来。明明大腹便便,有些蠢笨,还是锲而不舍。他心里还是有点气,到底忍不下心,将她抱了过来。

“殿下,你别生气,小宝还小……”她偎在那儿,声音小小的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他,小宝那么聪明,肯定学得很快……”

晋王哼了哼,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肚里的这个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最好是个女娃娃,他才不想要臭小子了!

突然,晋王想到了一件事,小声道:“明儿你要去宁国公府一趟。”

瑶娘正是昏昏欲睡,听到后下意识问:“宁国公府?”

昏暗中,晋王眼神复杂:“是本王的外祖家。”顿了下,他又道:“对本王很重要的人。”

瑶娘听出了点儿意思,问:“殿下不去?”

“我不去。”他有多久没见到外祖、外祖母、舅舅他们了?只是为了那可笑的避讳。

她点点头,没有再去问为什么不去这种话……

床里角,以为睡着的小宝,眼睛其实是睁着的,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照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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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亲的雷,么一个╭(╯3╰)╮。

☆、第103章 (捉个虫)

第一百零三章

这趟去宁国公府, 除了瑶娘和小宝, 还有晋王妃, 徐侧妃和柳侧妃却是不去的。

晋王妃乃是晋王正妻, 晋王阖家回京, 理所当然要去拜见外祖。若是晋王不去,自然需得晋王妃去。而瑶娘去, 则因为她是小宝的亲娘,晋王有后,理所应当带着曾外孙去拜见曾外祖父。

宁国公府位于铁狮子胡同,在内城的东北角, 距离晋王府没多远。坐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地方了。

宁国公府的门庭拥有属于国公府的气派, 却是有些清冷。瑶娘等人到时, 大门依旧紧闭着,直到有人去敲了门,东脚门才从里面打开。

从里面迎出来一些人,领头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

不过这管家却有些怪异, 不但脸上有道三寸来长的疤, 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公爷和夫人都在里面等着, 二老爷和二夫人还有大夫人都在。”

晋王妃脸上带着矜持的笑, 点点头,便带着人往里去了。

一路行来,更觉这府里冷清,路上没见着几个下人。瑶娘虽是出身小门小户, 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对一个国公府来说,实属罕见。

想起晋王昨儿怪怪的口气,她心想莫是这其中有什么事。

到了正院‘静心居’,庭院甚是阔朗,迎面是一排五间上房。廊下站着四个身穿绿色比甲的丫头,俱是低头屏息垂手侍立。等到众人近前,便有一人进去通报,而另三个先是曲膝行礼,之后便拥了上来,口里说着公爷夫人等候多时了,一面将众人往里引去。

堂中坐着几个人。

首位上坐的正是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须发皆白,但面目刚毅,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铁血般的人物。就是现在人上了年纪,皮肉都有些松弛,但双目依旧炯炯有神,老当益壮。

而宁国公夫人同样岁数不小了,满头银丝,带着佛头青镶祖母绿的抹额,耳朵上同样戴的是祖母绿的耳坠。一身石青色万字不断头团花褙子,雪青色的马面裙。圆脸细目,虽是满脸褶纹,但脸上皮肤却白皙细腻,看得出是个和善的老人。

左手下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灰色直裰,浓眉虎目,狮鼻阔口,眸光内敛。看容貌和宁国公像了七成,更像是年纪时候的宁国公。

而他身边坐着的那个妇人,明显是他的妻子,生得丰肌如雪,秀眉细目,穿一身姜黄色妆花褙子,体面但却素净。

倒是坐着他们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圆胖妇人,打扮十分扎眼。穿着遍地金妆花褙子,靛蓝马面裙,头上插着全套的赤金镶红宝头面,一副富贵之气迎面扑来。

其实这妇人打扮并不突兀,恰恰合了这国公府的身份,只是一屋子人中就她打扮鲜亮,也因此让人一眼过去就看见了她。

瑶娘心里想着,这大抵就是晋王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二舅、二舅母,和寡居的大舅母了。

今日早起时,晋王就与她说了宁国公府大概的情况,但只是简言几句,并未多做阐述。

果然,晋王妃在前头领着她行礼时,口中是这般称呼着。

“赶紧起来,不要拜,这么大月份了,别屈着肚里的孩子了。”轮到瑶娘行礼时,宁国公夫人伸手就要去扶她。

沈二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忙走上前去:“当拜当拜,拜爹娘就行了。至于我和你二舅就省了,就当是我们替娘给心疼了。”

她一面说,一面向宁国公夫人使眼色,宁国公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前面晋王妃都拜了,如今一个小小的侍妾不让拜,不是摆明了区别对待。

也是宁国公夫人早年一直在边关,寻常也没有这般注意规矩什么的,她只是单纯想着瑶娘月份不小了,话才会脱口而出。

说话间,瑶娘已经拜了下去。不光拜了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也顺势拜了沈二爷和沈二夫人。因为沈大夫人一直坐在边上,而沈二夫人站了起来,所以是最后拜沈大夫人的。

沈大夫人四平八稳地受了这一礼,待瑶娘直起身时,才挑眉道:“这就对了,不能说长辈不让你行礼,就心安理得的当做没这回事。”

说完,又笑盈盈的去对宁国公夫人道:“娘,您也是,燕茹都拜了,你不让她拜。总不能一个没怀上,一个怀上了,就这么区别对待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尴尬了,也不知这沈大夫人是怎么想的,这种话竟然拿出来说。

宁国公夫人被臊得老脸通红,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沈二夫人忙在旁边打圆场:“大嫂,娘就是见瑶娘月份大了,怕她动了胎气。”又对晋王妃解释:“燕茹,你可千万别误会。”

可这种情况本就尴尬,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能缓解的。

瑶娘也十分尴尬,有一种众矢之的的错觉。

幸好沈大夫人未再语出惊人,又有沈二夫人从中打圆场,而晋王妃也未表示有任何介怀的样子,这茬才算是过了。

沈二夫人把小宝接了过来,凑到宁国公夫人身边给她看:“娘,您看长得多像殿下小时候?”

宁国公夫人上了年纪,身子骨倒是康健,就是眼睛有些不行了。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嘴里喃喃着:“像,真像!”

与其说小宝像晋王,不如说更像德妃,像宁国公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德妃沈鸾。

宁国公夫人一生只诞下两子一女,老大战死,而沈鸾更是命苦,年纪轻轻就没了,如今只剩了最小的沈二爷。

想起往事,宁国公夫人就呜呜哭了起来。而一直没说话的宁国公,皱眉看了她一眼,粗着嗓子道:“哭什么!”

最后才添了句,“眼睛都不行了,还哭!”

宁国公夫人与其说是老眼昏花,不如说眼睛都是哭坏的。

“娘,快别吓着了孩子。”沈二夫人也在旁边劝道。

宁国公夫人忙用帕子拭泪,一面道:“不哭了,不哭了,别吓着了我小宝。”见小宝伸出小手去摸她的脸,面色和蔼,满脸带笑地去哄他:“小宝也知道心疼曾外祖母,知道给曾外祖母擦眼泪了。”

沈大夫人嗤了一声,站起来,谁也没跟说话,就走了。

场面顿时又是一片尴尬,宁国公夫人先是怔忪,而后无力地叹了口气。

沈二夫人道:“娘,您该服药了,儿媳妇扶您进去服药吧。”

宁国公夫人摆摆手:“不过是吃个药,还用得着你陪。你留下来陪燕茹说话,让瑶娘陪我进去,把小宝带上,免得扰了你们说话。”

沈二夫人知道这是宁国公夫人有话对瑶娘说,也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拉着晋王妃,让她去自己院子说话。

晋王妃随着沈二夫人走了,瑶娘则搬着宁国公夫人去了内室。至于宁国公和沈二爷,他们男人自有去处。

宁国公夫人让丫鬟扶坐在紫檀木透雕莲塘荷花罗汉床上,指了指对面位置,让瑶娘也坐下。

有丫鬟奉来茶和果子盘,一个穿蓝衫子的丫头搬着宁国公夫人的腿,放在脚踏上,让她可以舒服点。至于小宝,还是坐在宁国公夫人的怀里,手里拿了块儿糕点,小口小口咬着。

“这孩子长得真壮实,亏得你将他养得好。我也听说了,堂儿那孩子亏待了你,让你们母子流落在外多时。”

瑶娘有些窘,低着头小声道:“不算亏待,殿下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怨他就好,堂儿那孩子不容易。”宁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德妃早逝,而沈家人一直在边关,没办法照顾,幼小的晋王是如何一个人在宫里长大的事。

“那地方是个吃人的地方,吃了我鸾儿。可当初沈家人都在边关,又是外臣,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幸好堂儿这孩子争气。”

瑶娘只是默默地听,她还不知道晋王的经历竟是如此复杂。在她的思想里,皇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都是无所不能的,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般往事。

“你大舅母,你别怪她。她心里有怨。这股怨气一直存在她心中,所以她脑子容易不清楚,其实以前她是个好性格的,平时也不像这样。”

瑶娘连连点头,她从不是个喜欢和人计较的性子,再说沈大夫人也是长辈,她跟她也计较不来。这宁国公府也不是日日来,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宁国公夫人虽是老眼昏花,但看得出瑶娘是个娴静的性子,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怪她就好,她其实不是针对堂儿的,就是……”

剩下的话,宁国公夫人未再说,瑶娘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其实小宝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事就扯得有些远了。

宁国公乃是两朝老将,征战沙场多年,南征北战,为朝廷立过无数汗马功劳。

沈家一门俱是忠烈,常年驻守边关,抵御北方而来的鞑靼一族。

功高则盖主,这是历朝历代都少不了会有的事情。为了降低当今的忌惮之心,沈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被送进了宫,而沈家一门更是谨言慎行,生怕会招来了猜忌。

可猜忌依旧存在,若不是怕沈家人反弹,怕边关动乱,引狼入室,弘景帝大抵早就收拾了沈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晋王长大成人,从晋王开始显露出色的军事天赋后,弘景帝就打上了主意。而这主意就在沈家人的有意成全,与弘景帝的刻意为之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晋王的封地刻意设在了晋州,晋王分封就藩那一刻,就是沈家人解甲归田之时。

可彼时沈家的人已经差不多快死完了,沈家本就男丁稀少,宁国公的哥哥和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宁国公的弟弟和独子战死沙场。宁国公的长子,也就是世子沈珩,战死沙场。

仅剩了沈二爷一人,还是因为打小宁国公夫人就拘着不让他习武。

沈家人用一门鲜血换来宁国公这个世袭罔替的帽子,而沈家在边关经营多年的旧部则全部交到了晋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