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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雕儿这才作罢,驮着沈珠曦已经无法想象有多重的货物,一步一步,脚步如雷,稳稳地穿过木门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看得呆住了,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蛮力。

“他怎么能……”

不知不觉,她已经将自己的疑问出口,李雀儿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说:“天生的,他以前的愿望是考取武状元。”

这话让沈珠曦更为吃惊,她露出讶异的神色,还未说话李雀儿便已经答道。

“他不是先天就傻。”

说完这句,李雀儿就闭上了口,显然不欲多言。

沈珠曦见状,默默吞回疑问,不再追问更多。

李鹜三兄弟,似乎每个都不简单。

李雕儿来回三次,才将牛车上的货物搬了个干净,四个男人带着牛车告辞,李雀儿笑眯眯地相送,口中一口一个“哥哥”,哄得对方颇为高兴,让其缺什么就再说一声。

四人离开后,沈珠曦跟着李雀儿一起回了院子。李雀儿说:“沈妹妹,这几日白天我和二哥都要在这里叨扰了,后边砌房或许吵闹,要是吵到沈妹妹读书,还请多多包涵。”

沈珠曦脸红道:“我哪有书可读,你们自便即可,不必顾我。”

“不顾不行,”李雀儿玩笑道:“扰了沈妹妹,大哥可不会放过我。”

沈珠曦刚要说话,两手沾着泥土的李鹜从后院走出,他神色不快地看了眼站在沈珠曦面前的李雀儿,说:

“二弟都开始抹墙了,你还杵着干什么?”

“这就来了。”李雀儿朝沈珠曦笑了笑,走向后院。

李鹜走到沈珠曦面前,看了眼桂花树下已经写了一半的千字文,说:“今天我不习字了,要是抓紧时间,今晚就能把屋子给砌起来。”

沈珠曦巴不得他尽快建好便所和浴室,体贴道:“你忙去吧,左右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明日我再写一遍也是一样的。”

“他刚刚说什么了?”李鹜忽然问。

沈珠曦一愣。

“李雀儿——”李鹜眼中露出不悦:“他和你说什么了?你羞羞答答地做什么?”

沈珠曦瞪大眼睛:“我没有羞羞答答!”

“没有最好。”李鹜警告地看她一眼:“别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

沈珠曦:“……”

她什么时候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此人一定是得了每日都在放屁的怪病,嘴里一日不放,心里就一刻不舒坦。

沈珠曦懒得和他一般计较,转身回了卧室睡回笼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听到李鹜和李雀儿的对话隐隐约约从卧室的窗外传来:

“……老子用不着你帮忙。”

“大哥,你踢轻点!我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迷迷糊糊的,沈珠曦便睡着了。

晌午的时候,李鹜来叫她用午食,沈珠曦恍惚又回到了宫中一日三餐都有人服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等着玉沙搀扶。

面前半晌都没动静,她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看见床前的李鹜露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公主,梦醒了。”他说:“出来吃馒头吧。”

第18章

馒头这东西,偶尔吃一口还行,当主食下肚,沈珠曦多吃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反观李氏三兄弟,人手一个涂了腐乳的馒头,李雕儿拿了两个,左右手开弓,大口大口吃得正欢。

“你吃吧。”沈珠曦把少了一个缺口的馒头递给李鹜,他没接馒头,看她一眼:“吃这么少?”

“我的食量本就不大。”沈珠曦敷衍道。

吃过馒头,三兄弟继续回到后院工作,李雀儿蹲在墙边,一边往泥木混搭的墙体上抹泥,一边问:“大哥,沈妹妹吃这么少,不会是吃不惯馒头吧?”

李鹜沉默片刻,说:“她一向吃得少,什么都吃不惯。”

李雀儿说:“沈妹妹是从宫里出来的,也算情有可原。大哥要对她好些,才能笼络住沈妹妹的心。”

“我还要怎么对她好?”李鹜横眉道。

李雀儿把一坨烂泥甩在墙上,接着用瓦片给刮平了,叹息道:“大哥就是这样,不懂女人心思。”

“麻烦,麻烦。”一旁干得大汗淋漓的李雕儿说:“女人麻烦。”

李雀儿白他一眼,说:“又不是你娶媳妇,麻烦不到你身上。”

李鹜打开一旁的几个麻布口袋,露出里面一叠一叠整齐的瓦片来,李雀儿见了吃了一惊:“大哥,你要用瓦片来做屋顶?”

乡下人间,穷的人都是用茅草来搭屋顶。

不要钱的茅草郊外大把,最面上的一层腐朽了,扔掉再搭就是,不怎么费事,又能省下一笔不小的瓦钱。

就连堂屋的屋顶也有大把人用的茅草,更不用说排污的茅厕,李鹜此举,确实出人意料——

看看镇上就知道了,除了县老爷的府里,鱼头镇谁家是用瓦片来作茅厕屋顶的?

“一次到位,免得她见了老子又叽叽呱呱。”

李鹜拧着眉头骂骂咧咧,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

李雀儿抿嘴笑,没有戳穿他蹩脚的掩饰。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手里的事情不停,不一会,一间新的毛坯屋就初现端倪。

李鹜看了眼已经开始毒辣的日头,起身说道:“都休息一下,太阳下去了再继续。”

李雀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李雕儿却还在蛮干,李鹜叫他休息一会,他傻乎乎地笑道:“弟弟不累,大哥休息。”

李鹜看了眼李雀儿:“你看着他点儿。”

“大哥放心吧。”李雀儿笑道。

李鹜这才往前院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他就犹豫停了下来。他想了想,转身走到茅坑对面的小水缸里,舀水清洁了脏兮兮的双手,连污泥挤入的指甲缝也没放过,直把两只手洗到看不见一点脏污,他才甩干了手上的水迹,往前院走去。

那呆瓜没在院子里,李鹜走进堂屋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他站在竹帘前,往里说道:“沈珠曦?”

门帘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撩开门帘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影?

李鹜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这疯婆娘又跑了?

他无名火起,脸色难看地往堂屋外走,把刚跨进堂屋的人吓了一跳。

李鹜看着她:“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就在家门口,还要和谁说一声?”沈珠曦惊讶道。

家门口三个字极大地抚慰了李鹜的不快,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也落到了她手里端的泥碟上。

“这是什么?”

“家里连个花瓶都没有,以后想插花都没有地方。我找了半天,就这个泥碟还能一用。”沈珠曦说着,走到方桌前,把盛满小白花的湿润泥碟放到了中央。“门口的白花落了一地,就这么烂在泥里也太可惜了,不如捡干净的收集起来做个点缀。”

“……没有是因为以前用不着。”李鹜说:“你想要就买呗。”

沈珠曦高兴道:“不知道这镇子上有没有定窑的瓷器,定窑的白瓷最为好看。”

李鹜不知道什么是定窑,但这不妨碍他听懂她想要的一定又是鱼头县没有的东西。

“去镇上逛逛不就知道了。”他说。

沈珠曦眼神先是一亮,接着又黯了下去。

“可是……”

李鹜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说:“我在家我陪你,我不在家李雕儿陪你。”

“那就好!”

这呆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毫无防备地抬头朝他笑了,一双娇滴滴的杏眼波光潋滟。

“你在想什么?”沈珠曦问。

李鹜回过神来,她眨巴着一双无辜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乌黑的睫毛又密又翘,扇得人心里发慌。

李鹜没话找话道:“你涂了胭脂吗?”

沈珠曦一愣:“没有啊?”

“那你的脸颊为什么是粉的?”

“……有吗?”沈珠曦摸上了自己的脸,一脸茫然。

李鹜见她已经忘了上一刻在问什么,说道:“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在下月初五。家里差什么我不清楚,你找个时间去街上购置你要的东西。我让李雕儿陪你,他可以帮你搬东西。”

沈珠曦点点头。

李鹜走到堂屋一角的芦席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紧接着就大喇喇地躺下了,长腿长手那是有多舒服放多舒服,丝毫不在意堂屋里还有一个沈珠曦。

“我睡会,太阳下去一点就叫我。”他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遮挡门外刺目的日光。

“知道了。”

三月的太阳已经初露威力,沈珠曦本想等日头西斜再叫他,没想到他自己先醒了过来。李鹜坐在芦席上,梦游似地看着她一会,接着就去后院继续工作了。

三兄弟干活果然很快,特别是个有力大无比的李雕儿,不过一天,一间稀泥和木料一起搭的毛坯屋就立在了后院里。

除了丑些,沈珠曦也没别的不满,况且这屋子比她想象得更大,她原本以为李鹜会图省事,给她修一个只够转身的小屋子呢!

她站在新修的屋子前,高兴地问:“这是浴室还是便所?”

“两个都是。”李鹜说。

沈珠曦的笑容在脸上冻结:“什么?”

“你用马桶的时候,就是便所,你用浴盆的时候,就是浴室。”李鹜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沈珠曦说:“你答应我是修浴室和便所的!”

“对啊,浴室和便所,都在你面前了。”李鹜说:“还差马桶和浴盆,你自己上街买去。还有一个事情,马桶你要自己去倒,就倒在茅厕里。”

沈珠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李鹜说:“倒马桶,总不至于也让你摔进粪坑里吧?”

流氓!无赖!沈珠曦不想和他说话!

虽说和她想象得不一样,但总归,她也能在有屋顶的地方沐浴如厕了。

当天晚上,沈珠曦和三兄弟一起吃了夕食。在宫里,她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即便是她邀请玉沙一起吃,玉沙也只会婉拒,李鹜他们就不一样了,坐在她面前,一个比一个自在:李鹜长手宽摆,老大爷似的一人占据整个一边;李雕儿左手一个大馒头,右手一碗热腾腾的下水汤,仰起脖子喝得西里呼噜;李雀儿边吃边说话,说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

这些,都和沈珠曦接受的教育不一样,他们三人,是沈珠曦受到的教育里最鄙视的那一种人。但偏偏相处久了,沈珠曦对他们的鄙视却越来越淡。

她在宫里接触的人,不是学富五车就是女德典范,他们都很优秀,可是沈珠曦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像现在这样自在。

“傻看什么,快吃。”李鹜夹起一筷炒笋尖放进她碗里。

沈珠曦嫌弃他拿的不是公筷,但最后还是把这筷笋丝放进了嘴里。

“好鲜!”她惊道。

“那当然。”李鹜神色得意:“也不看是谁一大早去山上挖来的。”

“你亲自去挖的?”沈珠曦讶然。

李鹜不知为何咳了一下,回避了她的视线,没好气道:“好吃你就给我吃完,你问这么多,还想知道这笋子的家谱不成?”

沈珠曦已经习惯了此人嘴里没句好话,每当此时,她都会安慰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沈妹妹,我能和你商量件事吗?”李雀儿忽然说道。

比起他大哥,李雀儿说话真是无比动听。都是李家人,怎么嘴巴一个放屁一个往外蹦花呢?

“我和二哥原本都是无名之人,后来因为我说话又多又快,二哥比常人更高大,人们叫我麻雀,叫我二哥大雕。这名字不好听,所以大哥就让我们跟着他姓,又叫我们雀儿、雕儿。”

“原来是这样。”沈珠曦惊讶道。

“我知道沈妹妹是读过书的人,能不能麻烦你,为我们取个新名字?”

沈珠曦心中同情这两个连名字都是随便叫出来的人,问:“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李雀儿还没说话,李雕儿先一步开口了。

“兄弟名字!”

沈珠曦没怎么听懂,李雀儿解释道:“我们想要一个听上去就和大哥一家的名字。”

这要求简单,沈珠曦开始琢磨李鹜的名字。

鹜字其实不算好字,鹜通常指的鸭子,趋之若鹜、好高骛远也不是好词,硬要掰扯一个褒义词,那便是鹜行,疾驰的意思。李鹜的名字是谁给他取的?此字并不常见,为何偏偏选了个鹜呢?

她沉吟半晌,朝李雀儿说道:“鹜乃鸟类,你原本又名雀,不如就叫李鹊。喜鹊鸟的鹊,闻之有喜事发生。鹊起也有崛起之意,寓意前途远大。”

“这个好!”他双眼发光,满脸喜悦:“今后我就叫李鹊了,李鹊在此谢过沈妹妹赐名!”

“还有我呢?我呢?”李雕儿急不可耐道。

“雕虽大,但非最大。从今以后,你不妨叫做李鹍。鲲鹏乃世上最大的鸟,鹏抟鹍运,生来不凡。”

“都是鸟,都是鸟……”李鹍不懂她说的那些话,依然拍手大笑:“好!喜欢!”

两兄弟极为开心,他们的喜悦也感染了沈珠曦,让她跟着笑了起来。

李鹜端起面前半碗肉汤,朝她举起。

“怎么?”沈珠曦不明所以。

“把你的碗端起来。”李鹜说。

沈珠曦照做了,李鹜的碗在她碗边轻轻一撞,清脆的响声从两道碗边里发出。

他把碗里的肉汤一饮而尽,动容的目光从她脸上转瞬掠过。

“……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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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二日一早,沈珠曦在李鹍的陪伴下,出了李家小院。

昨夜李鹜和李鹊一起歇在堂屋里,天不亮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沈珠曦试着问了问李鹍:“你知道李鹜去哪儿了吗?”

李鹍搔了搔后脑勺,说:“挣钱去了。”

“做什么挣钱?”

李鹍说:“挣银子,挣铜板,挣了钱,才能买肉吃。”

沈珠曦换了个方式,又问:“你们挣钱的时候,通常做些什么?”

李鹍嘿嘿笑道:“去了镇上,芋子饼给我买。”

问了半天,什么也不知道,沈珠曦反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李鹜这是在做什么营生呢?不出门的时候一连几日都不出门,出门的时候顶着夜黑高天就悄悄走了。

李鹍走路比李鹜更快,沈珠曦追得没一会就冒出了毛毛汗。她忍不住埋怨道:“你走慢一点呀。”

李鹍停下大甩的脚丫子,这才意识到两人中间空了一大段距离。

他傻笑道:“大哥快,你太慢了。”

这回沈珠曦听懂了,她说:“李鹜走得才没你快呢!”

“才不是……”李鹍摇头晃脑,慢吞吞地说:“大哥快,我慢,三弟最慢。”

沈珠曦懒得和他争辩,李鹍自言自语道:“……现在你最慢。”

李鹍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脚步刚放慢了一些,没一会就又快了起来,沈珠曦只得不断提醒他,要他慢一些走路。

两人一走一停,互相都有不满,终于在矛盾爆发之前来到了鱼头镇大街上。

李鹍嘟哝道:“慢死了,慢死了。芋子饼给我买。”

沈珠曦知道皇宫里那些年纪小的皇子们闹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只得好言安抚道:“知道了,看见了一定给你买。”

李鹍不买账,说:“先买,不买不走了。三弟总是骗我,万一你也骗我。”

沈珠曦没法,只能让他带路,先去卖芋子饼的地方。李鹍闻言,立即引路,一步三回头地看她有没有跟在身上,让沈珠曦哭笑不得。

到了丁记点心铺,门前已经排着人山人海,沈珠曦刚要加入队伍末尾,李鹍就抓着她的衣袖,把她往队伍龙头挤去。

李鹍那个头,谁能扛得住?不到片刻,沈珠曦就已经到了冒着热气的炉前。

“李鹍,你不能这样……”沈珠曦被周围人的各异目光看着,一张脸由白转红,心里臊得慌。

李鹍不理她,径直对铺子前的老板娘说:“芋子饼,三个……四个,五个!”

老板娘倒是没有生气,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到底要几个?”

“五个,五个。”李鹍高兴地说。

老板娘手脚利落,很快就把五个热乎乎的芋子饼用大荷叶包了起来。沈珠曦用李鹜给的钱结了账,转过身来,李鹍已经呼哧呼哧地吃了半个饼子。

“现在可以陪我去买东西了吧?”沈珠曦说。

“走啊!”李鹍大步往前走,仿佛不配合的是沈珠曦一样。

购置家用,装扮新房,要买的东西很多,但李鹜只给了她一吊铜板,让她用来买吃买喝。

他的原话是:“进店之后只管告诉他们,记在李鹜账上就好了。”

沈珠曦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交易方式,心里发虚。她左看右看,选了一家果蔬铺走进,李鹍对水果没有兴趣,留在外边逗弄一条栓在石柱上的小黄狗。

果蔬铺并不大,但胜在整洁明亮,一看就是备受精心打理。铺子最里边,一位穿布裙的大娘正用五指蘸水,洒在各个竹篮里的果蔬上。

“姑娘,选点什么?”大娘放下手中水碗,热情道。

“枇杷怎么卖?”沈珠曦问。

“一斤四十文,来点么?都是今早新摘的,还带露水呢。”大娘说。

沈珠曦怀疑那究竟是露水还是她碗里的水,但眼下这并不重要。她犹豫片刻后,说:“……能记在李鹜账上吗?”

大娘一愣,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会,说:“可以啊,除了枇杷你还要什么?我给你一起包起来。”

沈珠曦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铺子里的其他水果,说:“桑椹也要一点吧。桑椹多少钱?”

“桑椹比枇杷便宜,十五文一斤。”

沈珠曦想了想三个男人的食量,说:“各要一斤吧。”

大娘从柜台下扯出一张宽大的荷叶,迅速把沈珠曦要的两种水果各包了起来,再用麻线绕着四周系得结结实实,递给沈珠曦。

沈珠曦提着打了结的两包荷叶出门,转手交给了李鹍,叮嘱道:“里面是水果,别甩来甩去,碰坏了。”

“猪猪,啰嗦……”李鹍把手里最后一口芋子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小黄狗在他脚边摇着尾巴,黝黑的鼻头上也沾着淡紫色的芋子馅。

沈珠曦叹息一声,弯腰捡起了李鹍脚下包芋子饼的空荷叶。

李鹍不说话也不阻止,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

“不要的东西不能乱扔,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那街上会像什么样子?”沈珠曦说。

“像什么样子?”李鹍反问。

“脏得无法下脚。”沈珠曦说:“你想吃芋子饼的时候,一脚踩进牛粪里吗?”

李鹍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当然,不想。”

沈珠曦谆谆善诱道:“那你想街上走路的时候,别人吐的瓜子壳飞进你的鞋子里吗?”

“……不想。”

“那你想一不注意,就踩着别人扔下的荷叶摔倒吗?”

李鹍再次摇了摇头:“不想,不想……讨厌摔倒,屁股疼。”

“别人也不想这样,所以,下次你不能再乱扔东西了,更何况,若是到了京城,你这样乱扔垃圾,是会被捉去砍手的。”沈珠曦说:“你要扔什么,先收集起来,等找到了都厕再扔。你要是听话,以后我还给你买芋子饼。”

李鹍的眼睛立马明亮起来:“真的吗?!”

“真的,但你要听我的话才行。”沈珠曦说。

“听你的,都听你的……”李鹍嘟嘟囔囔道:“大哥也叫我听你的……但是,都厕是什么?”

“公厕。”沈珠曦说:“鱼头县没有吗?”

“哦,大粪缸。”李鹍说:“前边,尽头。”

沈珠曦皱了皱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比李鹜家茅厕更销魂百倍的味道。

“我们走吧,要买的东西还多呢。”她把荷叶塞到李鹍手里,李鹍乖乖地接了。

试了水之后,一切都简单了。沈珠曦边看边逛,边走边买,没一会李鹍双手就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荷叶包,乡下地方,不像京城里都是用纸来包物,这里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需要包的物品统统都是用荷叶包裹。

荷叶大,结实,还有一股清香,最重要的是,不要钱,是每家商铺都极为青睐的包装物。

沈珠曦买得多了,渐渐也就不问价了,喜欢就买,反正记在李鹜账上,她也不知道究竟花了多少钱。

那些商铺的老板,一听李鹜的名字,脸上就笑开了花,不管她要什么,都极为爽快地答应,好像丝毫不担心她无钱结账。

沈珠曦不禁疑惑,李鹜又没当官,看上去也不是经商的样子,怎么在鱼头县就这么有信誉?

金银楼,是沈珠曦此行最期待的地方。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几日没换了,天知道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能买几套日常更换的新衣,至于此次购置的重中之重——嫁衣,沈珠曦反倒没放在心上。

整个大街,就属金银楼最高大醒目,沈珠曦一进大门,两个清秀小厮就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姑娘,里边请,今儿上了不少新货,衣装在楼上,金楼在楼下,你想先看哪样?”

原本在外边呆着的李鹍忽然闯了进来,一手一个,提着小厮的领子,生生把他们提离了地面。

李鹍不顾两个小厮的惊叫,恶声恶气道:“离她远点!”

沈珠曦连忙拉住李鹍,再三澄清他们并未伤害自己,李鹍才把两人给扔回了地面。他两眼圆瞪,怒视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厮:“大哥说过……不让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厮苦笑道:“误会,误会。我们本就没有恶意,现在知道是李鹜的人,更不敢造次了。李二哥尽管放心。”

李鹍用鼻子重重地喷了口气,杵在沈珠曦旁边,不走了。

年纪稍小的小厮重新堆起笑脸,为有些尴尬的沈珠曦解围道:“姑娘不如上楼看看,选了衣装再来看搭配的头面,岂不正好?”

“……也好。”

沈珠曦笑了笑,跟着他走上了楼,李鹍也跟着上了楼,踩得金玉楼的木制楼梯吱吱作响。

小厮将她引到二楼便离开了,改由二楼的一名女子接待,女子将金玉楼的各种花样吹得天花乱坠,但沈珠曦一看便知,这些在她口中最时兴的样式,都是京中贵女早已淘汰了许久的东西。

最终,她避开女子的推荐,一点就是十几套成衣,全是不易过时的经典式样。

沈珠曦买得多,女子脸上的笑容也就越灿烂。她把沈珠曦要的衣装都从挂衣架上拿了下来,好意提醒了一句:“姑娘选的都是稳重颜色,你人既年轻,颜色又好,不如选几件颜色鲜艳的好出门。”

沈珠曦的眼神早就在另一挂衣架上的几件鲜亮衣裙上徘徊许久了,但她还是摇头拒绝了女子的好意:“不必了,这样就好。”

“那姑娘让这位大哥回避一下吧,我给你量量尺寸,改好以后会有人送到你家来。”

沈珠曦站着不动,一副犹豫的样子,女子误会了她的意思,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金玉楼的绣娘是镇上最好的,保管给你改得一点儿都不看来。”

沈珠曦不开口不行了,她吞吞吐吐道:“我……我还想选一件嫁衣。”

“嫁衣?”女子惊讶道:“这嫁衣什么时候用?”

“下月初五。”

“那定做是来不及了,这里有几套成衣,姑娘可以看看。”女子引她走到阁楼深处,拉出一面挂满大红嫁衣的挂衣架。

沈珠曦心有抗拒,扫了两眼便随便指了一套:“就这个吧。”

嫁衣选定了,她支李鹍去楼下等待,让女子给她量了尺寸,然后正要报上李家地址,女子扬唇一笑:“不用报了,镇上谁不知道李鹜住哪儿?”

“……他在这里很有名吗?”沈珠曦试探道。

“姑娘既然嫁给他,以后自然就知道了。”女子笑道:“我叫桑娘,金玉楼聘用的绣娘是我母亲,姑娘拿到衣服后有什么不满意,直接来金玉楼找我就好了。”

沈珠曦忙道:“我叫沈珠曦。”

桑娘笑道:“我正好也没别的客人,就送你下去吧。听说你还要选头面,我知道哪些是真正刚来的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