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上一章:第34章
  • 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下一章:第36章

“是我!是我!都是我杀的!”周壮痛哭流涕道。

“你把他们埋在哪儿了?”

“埋?我……”周壮迟疑了,换来李鹜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刀子还没靠近他的另一腿,周壮先声嘶力竭道,“我说,我都说!”

“说——”染血的刀子贴上他的脖子。

周壮哭着说道:“我、我没埋……我哪有力气埋两个大人啊……”

“那你把他们扔到哪儿了?”

“我……我随便砍了几下……”周壮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越来越躲闪,“家里有猪,外边有狗……”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胃里翻涌而起,直冲喉咙,沈珠曦捂住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柴房。

她蹲在桂花树下,胃里翻山倒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恶寒席卷她的全身,鸡皮疙瘩从胳膊一直蔓延到后背,她扶着树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狼狈一脸。

周嫂和她的日常相处一一浮现出来,她爽朗的笑容,干净的着装,勤快的手脚,身上淡淡的皂粉气味。

“等你有空的时候,到嫂子这儿来,我教你几个拿手菜……”

往事历历在目,故人却已不在。

周壮怎么忍心?她是他的亲娘啊!周嫂一生热心友善,勤勤恳恳,最后却连一个全尸都没能保留,杀她的人还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小儿子!

她一生为丈夫儿子,甚至娘家未出嫁的姐妹考虑,处处忍耐,事事退让,她恪守出嫁女子的本分,期待着丈夫和儿子能回心转意,可她最后盼来的是什么?

强烈的反胃涌上沈珠曦头顶,她干呕不停,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些恶心的东西,塞满她的身体,咽不下去,吞不出来,看不见的恶意,像阴冷的毒蛇紧贴在她的背脊上。

“嫁都嫁了,是猪是羊也只能认了。”

周嫂的话再次响在耳边。

从前的她和周嫂何其相似?难道她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穿上凤冠霞帔,准备嫁给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公主的命。

这是每个女子的命。

从前的她难道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浑浑噩噩接受父母之命的安排吗?

一手熟悉的大手拍上了她的背,李鹜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扶她的后背。

“我知道你很伤心,”李鹜说,“可是现在没有多余时间给你难过了。黄金广一定会卷土重来,我们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沈珠曦默默擦掉眼泪,等呼吸平稳后,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樊三娘家住上一晚,哪里也不要去,等我解决这事之后再来接你。”

沈珠曦点头道:“好。”

她没有问周壮要怎么办,她相信李鹜能做最妥当的处理。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听见周壮这两个字,只要想起和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沈珠曦就恶心得想吐。

李鹜说:“周嫂子的事你也不用再管了,我会想办法,尽量让她入土为安。”

沈珠曦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干脆任他安排。正巧堂屋里的李鹍醒了,两人跟着回到里屋,李鹜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李鹍嘀咕道,“饿,好饿……想吃大哥下面……”

李鹜捏起拳头就朝他身上打去,吓得沈珠曦一把拉住。

“他刚醒,你打他做什么!”

李鹜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饿也忍着!等天亮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鹍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

李鹜让李鹍继续养精蓄锐,他则亲自把沈珠曦送到了樊三娘家门口。

樊三娘得知两人来意,一口就把收留沈珠曦的事答应了下来。

沈珠曦悄悄观察熟稔的两人,不由感叹: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遇到这样的棘手事,樊三娘也丝毫没有推脱。

“我走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来接你。别乱跑,千万别乱跑,你敢乱跑——”

“我不跑!”沈珠曦生气打断他的话,“我早就不乱跑了!”

李鹜这才作罢,他看向沈珠曦身后的樊三娘,道:“……照顾好我媳妇。”

“你还不放心我?你我都照顾过了,还照顾不了你媳妇?”樊三娘中气十足道。

沈珠曦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他们、他们说话怎么一点都不顾及旁人?!怎么一点都不知廉……

李鹜转头朝她看来,沈珠曦倒抽一口冷气,连忙看向空荡荡的夜空,星星似乎也因为脸红,躲进了深深的云层。

“我走了。”李鹜说。

“你要小心一点。”沈珠曦脱口而出,也顾不上避嫌了,当着樊三娘就说出了关心的话语。

李鹜咧嘴笑道:“……好。”

……

李鹜走出樊三娘家后,笑在脸上消失。他看了一眼浓重夜色中寂静无人的小路尽头,转身回了烧成焦炭的自家院子。

李鹊已经回来,站在院子里,一见他就迎了上来:“大哥……”

李鹜看也不看他,面无表情地往里屋走去:

“你进来。”

李鹊沉默片刻,跟着李鹜走进里屋。

没有点灯的屋里光线昏暗,全靠屋外皎洁的月光才能辨物。

李鹜站在窗外月光投下的狭长光带里,李鹊进屋后,冲着他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我错了。”

坐在床上的李鹍看看他,又看看李鹜,一脸不知所措。

李鹜转过身来,眼神冰冷:“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罔顾二哥的性命。”

李鹜沉默片刻后,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只要人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有。”

“那你为什么要用李鹍的性命来做赌注?”

“……大哥,我错了。”

“不,你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如果你知道,你此时此刻道歉的对象,就不是我了。”

李鹜冰冷的声音落在里屋后,好一会的时间,屋子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处在矛盾中央却毫无所察的李鹍,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只是觉得,他不会舍得拿自己的命来赌。”

“如果李鹍因此死了呢?”

“……万一我放了人,他却反悔不肯交出解药……”

“李鹊,我在问你——”李鹜冷声道,“如果你的二哥,因为你的固执——死了呢?”

“……”

李鹊垂眸望着地面,许久没有说话。

“死了就死了,对吗?”李鹜说,“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他当做你的二哥。”

“大哥——”李鹊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抹哀求。

李鹜无视他的恳求,继续说了下去。

“你嫌弃他是个傻子,他虽力气大,可他总是笨手笨脚,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让你收尾。你面上对他恭敬,心里其实不屑。这些,我都知道。”李鹜说,“以前我装作不知,因为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对待雕儿。可是这一次——”

李鹜面无表情,眸中神色比潭水般空明清凉的月光更冷:“雀儿,你越界了。”

“大哥……”李鹊的声音颤抖了。

“雕儿是为了让我活命,才烧坏了脑子。他变成这样,都是我的原因。我早就发过毒誓,我李鹜有一口酒,他就有一口肉,我李鹜能活一天,他就绝不会只活半天——”

李鹜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鹊,一字一顿道:

“你既然不能把他真正当作兄弟,也就不用把我当作兄弟。”

“大哥!”李鹊大惊失色,慌张道,“我知道错了,大哥不要赶我走!现在是非常时刻,危急关头,还请大哥原谅弟弟一次,让弟弟将功赎罪!”

“我这里不需要貌合神离的兄弟。”李鹜沉着脸说,“你走吧。”

“大哥!”李鹊叫道,“我虽对不起二哥,但我对大哥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啊!如果今日中毒的是大哥,我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会为大哥抢来解药——”

李鹊情绪激动,双眼发红,半是祈求半是哀求地看着无动于衷的李鹜。

“用不着。”李鹜打断他的话,冷冷道,“如果做不到一视同仁,当年喝的结义酒也只是一个笑话。这个兄弟,不如拆伙。”

李鹊呆在原地,眼中闪着水光,李鹜却看也不看,转头对床上的李鹍道:“开工了,想吃肉就跟我来。”

李鹍一个激灵,赶紧下床跟来。路过李鹊身边时,他停了下来,讶异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动的李鹊。

“三弟,你不走?”

李鹊抹掉眼泪,不顾李鹍呼喊,翻窗从后院离开了。

第74章

鱼头镇唯一一家客栈的天字号房里, 气氛凝重,黄金广铁青着脸坐在床上,地上扔着几条被血浸湿的纱布。

黄金广的心腹识得老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出言斥责道:

“你这老头,到底会不会啊?你一会上这个药一会上那个药, 这都多久了?你是不是糊弄我们啊?!”

“就好了, 就好了……”唐大夫拿起纱布,把黄金广脖子上糊着厚厚一层药膏的伤口给缠了起来。

他一边慢腾腾地缠, 一边慢腾腾地说:

“你们年轻人呀,就是沉不住气。这伤口这么深, 差一点就割断了气管, 我不多上点药, 你这好得起来吗?”

唐大夫不慌不忙的动作气得人够呛,可鱼头镇上只有他一个大夫,再是生气, 此刻也只能咽了这口气。

终于,最后一点纱布也缠好了, 唐大夫刚打好活结,黄金广就推开他站了起来。

“我们走。”

“哎,老夫的诊金……”

一名手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来,银子掉了下去,咕咚一声滚去了桌下。

唐大夫叹了口气,弯腰去捡。那扔银子的人对着他苍老狼狈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跟着黄金广的脚步迈出了客房。

“黄爷, 我们现在怎么办?”黄金广身旁的心腹弓腰道。

“回襄阳重整人手。”黄金广面沉如水,“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还取不了李鹜的命, 我这黄爷不做也罢。”

心腹小心附和道:“黄爷这次是着了那李鹜的道,我们连夜赶回襄阳,明日傍晚不到就能重新杀回鱼头镇。等杀了李氏兄弟,那美貌妇人,自然也是黄爷的囊中之物。”

“李氏已经不重要了。”黄金广冷笑着,眼中露着狠厉的凶光,“老子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从我身上流出的血,老子一定要在李鹜身上加倍找回来。”

“要派人去请新姨娘吗?”

“不必,最迟明日傍晚,老子就会回这里取李鹜的项上人头。”

黄金广走出客栈,手下已经将马匹牵出。各人翻身上马,向着夜色中的镇门疾驰而去。

马蹄飞扬,明月高照,雨敲屋檐般的蹄声响彻在寂静的夜幕下。

黄金广一行出了鱼头镇,疾驰上一条铺满落叶的山坡小路,原本平行的队伍自然转换成两人并驾齐驱,数排同行。拐角近在眼前,坡下水声潺潺,只要拐过眼前这个弯,他们就彻底出了鱼头镇的边界。

“都跟上!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襄阳!”黄金广的心腹回头打气,大声道,“我们早日赶回襄阳,就能早日为黄爷报仇雪——”

异变突生。

高扬的马匹嘶鸣打破了夜色下的平静,队伍最前端的两匹快马轰然倒地,他们身上的骑手被猛地甩出,噗通一声落进湍急的河水里。

一条绊马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道路中央,绊到了来不及反应的两批人马。

黄金广冲过绊马绳,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还不等他停下思考,密林两边突然飞出数不清的箭矢。

那些粗制滥造的箭矢虽然没有准头,力道也差上一些,但胜在数量多,让人防不胜防。

黄金广一边举起手中刀鞘护住面部,一边怒目圆瞪道:

“直接冲,别停下来!”

幸存的六人夹紧马肚,拼命往前冲去。

刚刚冲过拐角,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落满叶片的道路上藏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土坑,坑里立着一根根削尖了的竹刺。不出二十丈的距离里,黄金广一行全都从马上跌落下来,有人运气好,落下的地方没有竹刺,有的则恰好落在竹刺附近,不是被起身的时候被刺穿手掌,就是走动的时候被刺穿脚掌。

惨叫声在黄金广身旁此起彼伏。

他面色惨白,慌张寻找着脚下的竹刺,扔下负伤的同伴狼狈逃跑。

“黄爷,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喝一口茶?”

李鹜从密林之中走出,站到了黄金广逃走的必经之路上。黄金广见势不妙,马上回身,然而他的退路也被挡住了。李鹜那身高九尺,壮若门板的兄弟一手一只战斧,瞪着牛眼,等他回去割他脑袋。

“李鹜——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黄金广面露冷笑,豆大的冷汗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黄某要是死了,襄州知府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但你和你兄弟要遭殃,就连你的妻子也难逃一劫。但你要是放我一马,黄某一定记你恩情,等回到襄阳,就向知府老爷引荐你们兄弟三人……”

“正巧,我也认识一位爷,我这就把你介绍给他。”

李鹜朝他走来,黄金广心中警铃大响。前有狼后有虎,他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转身逃跑——那身高九尺的怪物虽然力大无比,但他刚刚解毒,身体还未恢复,只要他应对得到,说不定就有逃生的机会!

李鹍大吼一声,舞着战斧走了过来。

黄金广埋头直冲,却在接近李鹍的时候扬手露出一物——袖箭!他看着李鹍惊慌的表情,露出胜券在握的嘲笑:在同一个坑里跌上第二次,傻子果然就是傻子!

袖箭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次再也没有解药了!

“雕儿!”李鹜大叫出声。

袖箭带着箭头漆黑的冷光射出,李鹍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躲闪。

眼见毒箭就要射入他的身体,山林里凭空一只箭矢射出,叮的一声,袖箭击穿箭矢,偏离了轨迹,在半道上就无力地跌落下来。

李鹊手拿长弓,从林中现身。

黄金广勃然大怒:“怪不得你们只有二人,原来你一直藏在暗——”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踢中膝窝,条件反射跪了下去。

“别——”

黄金广睁大眼睛,看着从自己脖子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别让阎王爷等急了,黄爷,你先去吧。”

李鹜松开抓在他头顶的手,黄金广僵直摔了下去,只剩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李鹜,短短片刻,血泊便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他浑浊的眼里也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李鹊扔了长弓,沉默不语地跳下山坡走来。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对黄金广负伤的手下接连抹脖收尾。李鹍见状,生怕落后,也拿着战斧劈来劈去。

李鹊割断最后一个敌人的喉咙后,松开了血迹斑斑的匕首,转身看着一言不发的李鹜,屈膝跪了下去。

他看着李鹜,几个眨眼的时间后,忽然挪动膝盖,向着李鹍叩下了头。

“二哥,我错了,你打我骂我罚我……原谅我吧。”

李鹍一脸不知所措,把右手的战斧换到左边,走上前去,试图把李鹊从地上拉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二哥,我之前敷衍你,糊弄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没有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我不是人,你打我吧,你要是不打我,我自己——”

李鹊抬手往脸上扇去,吓得李鹍扔了另一只手的战斧就去拦他。

“大哥!大哥!三弟疯了!疯了!”

李鹜站在原地没动。

“你真的知错了?”

“我知错了,我李鹊今日发下毒誓,定将二哥当大哥一般对待,有违此誓,天——”

“行了。”李鹜打断他的毒咒,忽然脸色一沉,“雕儿,跪下!”

李鹍满头雾水,膝盖却条件反射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鹊旁边。

“三弟已经知错,你又知错没有?”

“我……我有什么错……”

“制定计划的时候,三弟有没有叮嘱做事小心,谨防敌人暗算?”

李鹍小声道:“有……”

“那你怎么还中了敌人的暗算?”

“我、我背上背着假猪猪,我一着急,把它当真猪猪了……”

“这是不是你的粗心大意?”

“是……”李鹍一脸懊悔。

“你知不知错?”

“雕儿错了……”李鹍可怜巴巴地说。

“你该对谁道歉?”李鹜道。

李鹍调转膝盖方向,看着李鹊说:“三弟……对不起……我脑子笨,又做错事惹你生气了……你,你别生我的气,我们是兄弟,兄弟,不生隔夜仇……”

李鹊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二哥,是弟弟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

李鹜一手扶着一个,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雕儿说得对,兄弟没有隔夜仇,这件事不用再提了,但要是下次你们再犯同样的错误——”李鹜眼睛一瞪,凶神恶煞道,“老子亲自收拾你们!”

李鹊抹掉眼泪,大声答道:“是!”

李鹍害怕落后一头,也扯着嗓子大吼道:“是——”

李鹜一个响栗朝他脑门敲去:“鬼吼鬼叫什么?你想把衙役叫来?!”

李鹍委委屈屈地揉着脑袋:“三弟也叫了……你怎么光打我……”

李鹊又笑眯眯起来:“还不是因为大哥更喜欢我。”

“你说谎,你骗人……大哥最喜欢我……”李鹍气鼓鼓道。

“别浪费时间了,现在该做什么你们不清楚吗?”李鹜不耐烦道。

“知道!”李鹍抢在李鹊前面说道,“该扒尸了!”

“扒你的头!”李鹜一脚朝他飞去,“会不会说话!这是拾荒,拾荒!”

三人说干就干,立即开展拾荒工作。不到一会,三个熟练工身上就揣满了拾荒的成果。

“大哥,这些尸体怎么处理?要埋了吗?”李鹊道。

“没收安葬费,不做亏本生意。”李鹜撩开裋褐,从腰间取下一串叮叮当当的玩意,就着月光查点起来,“这是青头寨的……这是黑风山的……”

他的手指拨开青色头巾和其他杂物,最后停在了一只血迹干涸的断箭上。

“……天王帮,就它了。”

李鹜从络子上扯下断箭,随手扔在黄金广断了气的尸体身旁。

“黄金广新娶的那房小妾还在镇上,是封口还是打点?”李鹊问。

李鹜从怀中掏出一只金扳指扔给李鹊。

“你去和她聊聊,见机行事。”

第75章

沈珠曦在樊三娘家坐立不安等到天明, 篱笆外每一次走过脚步声,她都迫不及待奔到门边等待。

失望了无数次,一个让她眼睛一亮的脚步声终于出现在篱笆外。

只有这一个脚步声, 不会让她疑问“是不是李鹜”,在听到的那一刹那, 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奔了出去。

“李鹜!”

刚走到门边的李鹜吓了一跳, 瞪着眼睛道:“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你想吓死老子改……”

“嫁”字还没出口, 李鹜的话头就在沈珠曦夺眶而出的泪水里拐了个弯:

“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沈珠曦也不想流泪, 可这眼泪和咳嗽, 真不是她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她抬起双手, 用手背拼命擦着流出的眼泪。

“你一直不回来,我以为……我以为……”

沈珠曦脸上多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李鹜也帮她擦眼泪。

他神色无奈, 语气比以往都要轻柔,沈珠曦甚至听出了一抹温柔。

“……呆瓜,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沈珠曦忽然想起一事。她顾不上还没擦干的眼泪,从身上拿出圆滚滚一物,抽噎着说:“给……给你。”

那是一枚光洁干净的熟鸡蛋,李鹜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

“……你给我煮的?”

“我……”沈珠曦嗝了一声,眨着波光粼粼的杏眼对他说,“我担心你嗝……受伤, 煮了鸡蛋嗝……给你补补。”

李鹜恨不得把眼前这呆瓜揉进怀里。可他只是咳了咳,装模作样地说:

“……算你有点良心。”

“你总算回来了。”樊三娘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沈珠曦连忙悄悄拉开了和李鹜的距离。樊三娘半梦半醒道:“赶紧把人领回去吧, 你这娘子可是一晚都在等你,一刻都没休息过。”

“……这次,多谢了。”李鹜说。

“你我还谈什么谢?”樊三娘摆了摆手,转身走回屋中。

沈珠曦还看着樊三娘的背影,李鹜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走吧。”

她懵懂应了一声,跟着他往家中走去。

李鹜的手握在她手腕的衣料上,一寸都没有越过雷池。

沈珠曦的目光不由落在眼前宽阔的后背上,李鹜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却细心又包容,并且为人也很有担当,每到关键时刻,总是能做出领导众人的正确抉择,他为什么宁愿拉她来做挡箭牌也不愿娶亲呢?

如果他愿意娶妻,被他选中的那个女子不说是全大燕最幸福的妇人,至少也是全金州最幸福的妇人了……

真奇怪。

她没庆幸过自己能嫁给天下第一公子,却羡慕起一个乡下泥腿子未来的妻子。

“黄金广怎么样了?”沈珠曦问。

“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了。”

“他还会再来吗?”

“不会了。”

李鹜的话像一剂定心药,安抚了沈珠曦的不安。

她小心翼翼煮好的那枚鸡蛋,也被李鹜小心翼翼完整剥开,沈珠曦正等着他放进嘴里,谁曾想,他一个转手就塞进了沈珠曦嘴里。

她含着一半鸡蛋,吃惊地看着李鹜。

“咬。”李鹜说。

她下意识照办。

李鹜拿着剩下的半个鸡蛋一口吃进嘴里。

“你……”沈珠曦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们也算共患难过了,现在是有福共享。”李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