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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有刀具,你……”沈珠曦话没说完,就见李鹊去而复返,将一把锄头扔了过来。

李鹍熟练接住,跨出堂屋。

沈珠曦不明白这两兄弟要做什么,一头雾水地追出。

李鹍和李鹊各拿一把锄头,在桂花树下挖了起来。

“你们这是……”沈珠曦惊讶道。

没一会,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沈珠曦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兄弟拖出一个矩形木箱,敲掉上面的铁锁后,两人从众多刀枪剑戟里轻车熟路地选出各自的武器。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吃惊这藏在家里的小武器库,还是吃惊提前做下如此准备的李鹜。

他把住的地方当成什么龙潭虎穴了?竟然准备如此充分!

李鹊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身上,李鹍则从箱子最底抽出一把足有七八寸长的大铁斧,虎虎生风地挥了两下,满意地拿在手里。

沈珠曦缩着肩膀后退了两步——别说那斧头的重量,就是斧头舞出的可怕风声,也够把她刮个趔趄。

“都准备好了吗?”李鹊说,目光看着沈珠曦。

沈珠曦紧张地点了点头。

“嫂子,你先闭上眼。”

沈珠曦不明所以,听话闭眼。

片刻后,李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以了。”

她睁开眼,看见李鹊手里拿着两条长长的沙袋。一旁的李鹍手里则拿着三条规格更大的沙袋,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从上衣里扯出裹在腰上的最后一条沙袋。

李鹊松手,两条沙袋和李鹍手里的四条沙袋一齐落地,响声沉闷如雷。

“走吧。”

燃烧的篱笆外,几名身形各异,临时拼凑起来的邻县地痞拿着木棍戳了戳摇摇欲坠的竹篱笆,回头道:“黄爷,篱笆都烧透了,可以直接推倒了。”

黄金广带来的心腹都护卫在他身边,那些穿布衣,有补丁,挽着裤脚或是干脆光脚,甚至头上戴了一顶破草帽的乌合之众则被他安排在了外围。

他抬眸望向篱笆门里,扬声道:“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你们想好没有?我再说一遍,交出沈珠曦,饶你们不死,你们要是识趣,我也可以收留你们在我麾下做事,李鹜给你们的,我加倍给你们。”

黄金广说完后,夜幕下只有篱笆燃烧的火焰声。

他沉下脸,道:“推墙!”

众手下齐声应喏,正要合力推墙,后院方向忽然传来惊呼:“黄爷!他们从后面跑了!”

“围住!不能让他们跑了!”黄金广吼道。

原本围在前门的人手立即往后门跑去。黄金广正想跟着移动,一道人影从燃烧的篱笆门后冲了出来,黄金广心中警铃大作,大吼:“中计了!所有人都回来!”

这话说得迟了,李鹊已经近了他的身。黄金广也是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人,可他力气虽更胜一筹,但李鹊的速度太快,黄金广还来不及反应,李鹊就已闪身到了身后,一把冰凉的匕首紧接着贴上了他的脖子。

“让你的人撤走。”李鹊冷声道。

黄金广脸色难看:“你这么做,想过后果吗?襄州知府不会放过你的……”

“你背后便是皇帝老儿又如何?”李鹊道,“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小知府养的狗,我连你的主子都不怕,还会怕你?”

“你——”

李鹊手里的匕首推进一寸,一道血线出现在黄金广的脖子上。

“让他们撤,或者我们鱼死网破。”李鹊说。

黄金广咬紧牙关,片刻后,刚刚开口,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后院方向响起。

“黄爷不可!”

周壮拿着一把弩弓跑了出来,一脸立了功的讨好和狂喜,大声道:“你们快放了黄爷!不然你那好哥哥可就没命了!”

躲在篱笆后的沈珠曦一惊,不敢相信最被寄以希望的李鹍反而是最快被攻破的那一个。

李鹍力大无穷,怎会轻易被俘?

她靠近篱笆上烧焦的孔洞,屏息凝神往外看去——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周壮身上,他似是享受这注目,更加耀武扬威道:“还是黄爷有远见,先拿了弩弓给我防身,那箭上涂着毒药,你要是敢不放人,你的义兄可就在劫难逃了!把人带上来!”

周壮一声吆喝,两个壮汉拖着李鹍走了出来。他衰弱得任人拉扯,手臂上还插着一支弩箭,嘴唇和脸色都泛着可怕的青紫色。见到挟持黄金广的李鹊,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心虚地喃喃道:“我以为,猪猪真在我背上,就……躲了一下……”

失望和厌烦在李鹊脸上一闪而过。

他手里的匕首更加贴近皮肤下的动脉,神色阴沉道:“别耍花样,拿出解药,否则你就没命了。”

“你先松开我,我自然给你解药。”黄金广道。

“你没有和我商量的余地。”

黄金广笑道:“你那哥哥,难道你就不管了?”

沈珠曦本以为答案昭然若揭,李鹊的回答,却和她的想象背道而驰。

李鹊的刀刃继续下压,一股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泛着寒光的匕首。

黄金广面色大变。

李鹊面无表情,缓缓道:“那我们就来试试,究竟谁能威胁到谁。”

“你不要命了?!”周壮大叫之后连忙改口,“你不要你这傻哥哥的命了?!”

李鹍已经站不稳了。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臂,强行让他站在地上。他还死死握着那把铁斧,目光虽已涣散,听到周壮的话,仍下意识地无力挥了两下。

“即便他没命了,也是他的疏忽害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李鹊说,“倒是你,你死后,觉得是谁害了自己?是我,还是你这胆大包天的色心?”

“好——”黄金广冷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先死在前头。”

两方都不肯退让,陷入僵持。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可是沈珠曦等不下去了,李鹍也等不下去了。

他平时健壮有力的双腿弯曲着,膝盖只差一点就磕上了地面,一双半睁半合的眼睛不复黑亮,神光涣散。

沈珠曦不了解黄金广,不知道他脸上的冷笑是否只是强装镇定,可她了解李鹊,知道李鹊脸上的神色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可以牺牲李鹍来换取最后的胜利。

李鹍前三个最喜欢的人都没有李鹊,她现在知道原因了。

她真傻,还没一个傻子看得透彻。

“李鹊……”沈珠曦走出摇摇欲坠的焦黑门扉,“换解药。”

“嫂子——”

“先换解药!”沈珠曦厉色道。

月影星光之下,她背脊笔直,目光凛然,正颜厉色的模样就像一个天潢贵胄,一个高贵不可亵渎的公主。

“嫂子!就是我放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给我解药!”李鹊仍不甘心,争辩道。

“那我也不能看着李鹍死!”

即便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鹍中毒死在她面前!

李鹊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几变。在半晌无声的对峙之后,他沉着脸看向周壮:

“我可以放人,但你要先让我看看解药。”

周壮看向黄金广,得到后者点头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扔过来。”李鹊说。

周壮缩回手,紧紧捏住纸包:“那不行,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我把解药放在这傻子身上,拿傻子和你换黄爷。”

李鹊眯起眼,冷冷地看着他。沈珠曦屏息凝神,生怕他再次拒绝,好在,他很快松了口:

“……可以。”

李鹊看着周壮将纸包塞进李鹍衣襟里,然后推着黄金广上前。

周壮一个眼色,两个壮汉拖来李鹍,两人步步试探,一触即发,终于在紧张的气氛中,完成了人质的交换。

李鹊单手抓着李鹍肩上的衣服,一边警惕对面的动静,一边拖着他小心后退。

沈珠曦连忙上前接应,扶住了李鹍瘫倒的身体,又将他衣襟里的解药丸子拿出,用颤抖的双手将药丸倒入半昏迷的李鹍嘴里,不断捏着他的嘴,他的喉咙,帮助他咽下这几颗黑色药丸。

重获自由的黄金广已经回到了保护圈中央,两只手也数不清的打手将他密不透风地护了起来。

其余的打手,则凶神恶煞地向沈珠曦三人逼近。

李鹊挣扎的视线在沈珠曦和李鹍身上徘徊。

沈珠曦面色惨白,无意识地抓紧了李鹍的手臂,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神志不清的李鹍挣扎着想要起身,鲜血从他中箭的地方涌出,沾湿了沈珠曦的五指。

她忍着哭腔,轻轻按住李鹍的身体,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下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黄金广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露出一个冰冷的狞笑,“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锐利的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薄如蝉翼的刀尖压上了黄金广脖颈上最粗壮的经脉。

“人拿下了,”李鹜摘下头上的草帽,说:“黄爷准备怎么赏我?”

第72章

“大哥!”李鹊叫道。

沈珠曦看见李鹜出现, 强撑的力气骤然溜走。她低下头,看见李鹍的耳朵动了动,将青色的脸往李鹜方向艰难转去。

“是你大哥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她颤声道。

李鹜站在黄金广身后,手中的刀稳稳压在黄金广的脖子上, 连转头的一丝余裕都没有给他留下。原本胜券在握的现状忽然逆转, 黄金广的脸色在火光里也泛着一丝青色。

“黄爷,让你的人后退一些呗, 我这人胆子小,吓着我没事, 要是我手一抖, 伤着您可怎么办?”李鹜笑道, “知府大人不是还要仰仗您吗?”

黄金广的眼神往后看:“……你就是李鹜?”

“是啊,巧得很。”李鹜放慢声音,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你看上的,就是老子的女人, 你伤的,是老子的弟弟。黄爷,这笔账,你怎么结?”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黄金广话音未落,锋利的刀尖忽然刺进他的脖子一寸。刺目的鲜血飞溅,黄金广惨叫起来。

“黄爷!”

数声惊呼,黄金广带来的心腹打手们惊慌失措起来。

数不清的刀剑尖端指向李鹜, 一声声怒喝和威胁随之而来,李鹜视若无物,脸上带着闲庭散步的神情。

黄金广还在惨叫, 右手死命捂着脖子上的出血点。

“叫什么叫?吵死了。”染上赤色的长刀在黄金广面无人色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李鹜用空着的那只手掏了掏耳朵,用闲庭散步般的表情道,“凡事讲究一个公平,既然是人质,当然要状态对等才有交涉余地。老子的弟弟已经叫不出来了,黄爷,我觉得你还有些活蹦乱跳,是不是还缺一刀?”

黄金广倒抽一口冷气,生生憋回到了嘴边的叫声。

“李鹜……你杀了我,你也活不过今晚。”黄金广强装镇定,但眼中还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那又怎样?”李鹜吊儿郎当道,“能让黄爷你陪着下黄泉,我又不亏。”

黄金广的脸色彻底白了。

“……你想怎么样?”

“你可以走,但他必须留下。”李鹜说。

被李鹜目光所指的周壮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黄爷——”

“就这样?”黄金广半信半疑,“你不会骗我?”

“我说话算数。”

黄金广神色挣扎片刻,脖子上的鲜血像流不尽似的,涌出他的五指,染红他的衣襟,像无声的倒计时,催促着他作出决定。

“黄爷,你不能留下我!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没命了啊黄爷!”周壮一脸魂飞魄散,见黄金广面无波动,拼命磕起响头,凄厉道,“我这可都是在为你办事啊——黄爷,你不能过河拆桥,置我于死地啊!”

他声声凄厉,几个响头后就头破血流了。他的乞求在需要黄金广作出抉择的时候毫无用处,黄金广很快就下了决定,他一个眼神,就有健壮的手下站出,轻而易举反剪了周壮的手臂,推着他走出了安全的区域。

李鹜推着黄金广向前,用血流不止的黄金广交换了手软脚软的周壮。

黄金广回到安全地方后,眼神骤变。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巾,紧紧按住脖子上的伤口,阴鸷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李鹜。

“好……好得很。黄某已经很久没流过血了,这笔账,我们以后再慢慢算——我们走!”

周壮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黄爷,你不能抛下我啊!黄爷!”

黄金广带着他的手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鹊转身蹲下,试图扶起人事不省的李鹍。奈何李鹍体格太大,他一脸吃力,李鹍却只是被扶起了上半身。

李鹜将周壮五花大绑后,走了过来,道:

“我来,你去镇上请老唐头来一趟。要快,绑也给我绑来。”

李鹜接住李鹍,李鹊立即往镇上的方向奔去。

劫后余生的眼泪涌出眼眶,沈珠曦也顾不上擦,连忙上前扶住李鹍一边,帮着把人扶进了里屋,又看着李鹜将周壮扔进柴房关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李鹊背着唐大夫飞快跑进屋,原本藏在米缸里的四丫也跟了进来。

唐大夫哎哟一声:“可算到了!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颠散了!”

“别废话了,你赶紧过来看看!”李鹜打断他的话,此时才露出一丝急色。

唐大夫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废话,提着药箱坐到了床边。

他先探了李鹍的鼻息,又摸了他的脉搏,最后打开药箱拿出了针毡。

“他中的是七星散,一个不入流的速效毒药,那些拦路打劫的山匪最爱用这种便宜又见效快的东西……”

“我只关心他的身体能不能好。”李鹜不耐烦道。

“你急什么急,老夫正要说呢!”唐大夫吹了吹胡子,“他吃了解药,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现在给他扎上三针,早些逼出余毒,他就能早些醒来。”

唐大夫拿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往李鹍太阳穴扎去。沈珠曦看得自己的太阳穴跟着一疼,情不自禁地避开了眼。

这一移眼,她就撞上了李鹜的视线。

“你受伤了吗?”李鹜问。

沈珠曦摇头道:“有李鹍和李鹊护着我,我没事……”

李鹜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头。

“害不害怕?”

说来也怪,她分明讨厌李鹜拍她脑袋弄乱她的发髻,但此时拍在她头上的大手却带给她无限的勇气和安心。

“……现在不怕了。”沈珠曦想起他忽然出现的事情,着急追问,“你不是在西城县吗?怎么会出现在黄金广身边?”

“我不放心你,连夜去了青牛县后,借了匹马赶回来。恰好遇见临县在收买打手,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这事。幸好我回来得及时,要不然……”

李鹜抬眸,视线落在李鹊身上。李鹊回避了他的目光,垂在腿边的两手慢慢握了起来。

“周嫂子如何了?”沈珠曦问。

“……一会再告诉你。”

一旁的唐大夫扎完三针,开始收拾针毡。

“行啦,我估摸再过一炷香他就能醒过来,你这儿有面条没有?深更半夜把老夫叫起来,我现在还有点饿了……”

“你回去素心堂,有人会请你吃好的。”李鹜说,“雀儿,你送老唐头回去,四丫也送回她家。”

“这就送老夫走?老夫颠散的骨头还没长回去呢!”唐大夫变色道。

“你回去后,有人在外边等着你。他伤了脖子,出血多但不是致命伤。”李鹜说,“你手脚慢一些,尽量帮我拖延一点时间。”

“你又和人打打杀杀了?”唐大夫皱眉。

时间紧迫,李鹜没答话,下巴一扬,李鹊就把唐大夫“请”到了背上。

“得罪啦,唐大夫,你再跟我走一趟吧……”

“哎哟,慢点,慢点!你想折腾死我呀——”

四丫看看沈珠曦,懂事的追了出去。

李鹊三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沈珠曦李鹜,以及一个还没苏醒的李鹍。

沈珠曦迟疑片刻,小声道:“那个叫黄金广的人,说他在襄阳知府手下做事,连鱼头县县令都让他三分,我……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这是麻烦找上门,不是你惹麻烦。”李鹜平静道。

“可是……”

沈珠曦难以说下去了。她想起傅玄邈曾对她说的话。

“曦儿,你太天真了,你总是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春日水榭中,她第一次见到雪白的波斯猫,不禁露出久违的笑颜。她说她要把这只猫带给母妃和清阳郡主看,傅玄邈并未直接反对,只是温和但怜悯地看着自己,轻声道:

“波斯猫在宫外并不常见,你带给清阳郡主看,她只会心生嫉妒,认为你是有意炫耀;你若带去望舒宫,每日以泪洗面的贵妃娘娘见了无忧无虑的你,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她得到礼物的满腔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只剩险些行差踏错的后怕。

傅玄邈将她耳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沈珠曦不敢动弹,他冰冷的指尖触到她的耳廓,带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她,唇边似有一抹淡笑,像飘落水面的一枚莲瓣。

“……曦儿,你离了我,如何活得下去?”

傅玄邈总是对她说,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他说的似乎总是对的,每一个对她展示出好意的人,最后都被证明别有所图,他们不是会给她带来不幸,就是在那之前,先遭遇了不幸。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李鹜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沈珠曦下意识抬头,望进李鹜乌黑的瞳孔。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像落水之人一样无助的面孔。

他清楚无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接落在她迷茫的灵魂上。

“看起来像个假人,像年轻时的周嫂子,像街边随处可见的女人。”李鹜转过身,走向堂屋外,“像我绝不会多看一眼的人。”

李鹜的话,深深扎进沈珠曦的心里,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情感先感受一阵刺痛。

“还不过来?”停在门口的李鹜回过头来。

沈珠曦的脚步下意识走了过去。

夜色还和往常一样,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原本一人高的篱笆烧成了焦炭,黑漆漆地一片立在空旷的夜幕下,天地间像是坟墓,连蛙鸣声也销声匿迹了。

李鹜走到烧焦的篱笆前,抬脚轻轻一踢,一圈篱笆应声而倒。

“篱笆倒了。”李鹜说。

沈珠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觉得篱笆有错吗?”

“篱笆有什么错?”沈珠曦愣住了。

“是啊,篱笆有什么错?”李鹜转过身,直视她的双眼,“火是姓黄的东西放的,最后这一脚是我踢的。要说有错,那也是我们有错,篱笆有什么错?”

“老子的围栏被烧成这样——”李鹜用脚尖踢了踢焦黑的篱笆,“该被追责的是点火的狗东西,而不是火星,不是引火的食油,更不是被烧成灰烬的篱笆。”

他抬头,看着沈珠曦,一字一顿道:“篱笆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

沈珠曦的脑海中轰地一声。

李鹜的话就像醍醐灌顶,冲开了她身上看不见的那道枷锁。她眨也不眨地看着李鹜。

沈珠曦不明白心中这股让她热泪盈眶的感动来自何处,但她依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李鹜一言不发,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拉向自己。

他轻拍着她的背,她的肩,她的头。她没有闪躲。

床上的两根鸡毛掸子始终没有移位,就像他们此时此刻,看似暧昧的姿势,中间依然还能放进一根鸡毛掸子。

他们唯一真正接触的,是李鹜落在她背上的手,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温柔,带着炙热的温度,隔着衣裳,温暖她的心房,让她的脆弱无法抑制。

她还不明白心中的这股感动和自由是什么。

可她已经能够肯定,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傅玄邈,也有错了的时候。

“曦儿,你离了我,如何活得下去?”

他似宠溺似怜悯的神情再次浮现。

这一次,沈珠曦心中已有了确切的答案。

她不需要他,也活得下去。

第73章

“放我出去啊!来人啊, 有没有人?救命啊!”

柴房里传出阵阵凄厉的呼救声。

沈珠曦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担忧道:

“你把他留下来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周嫂子如何了吗?问他就知道了。”李鹜说。

沈珠曦怀着疑惑, 跟着李鹜走到柴房门口。李鹜踢开柴房木门后,贴在门上朝外呼救的周壮跟着摔倒在只够一人躺下的狭窄空间里。

垒好的木柴滚落一地, 周壮被粗糙沉重的木柴砸了一身一脸, 哎哟乱叫。

李鹜上前一步,提小鸡那样单手将人从木柴堆里揪了出来。

周壮的衣襟被李鹜揪着, 后背砰地一声撞上坚硬的泥墙,一时吃痛, 龇牙咧嘴起来。

“说, 周嫂子怎么样了?”李鹜道。

“我娘……我娘回娘家了啊……”周壮干笑道,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既然她回娘家了,那为什么我在青牛县,她的娘家人却告诉我, 她根本没回来过?”

“她是这么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了青牛县, 万一她是跟着谁跑——啊啊啊!!”

周壮惨叫起来。

李鹜松开周壮的右臂,那只手臂像棉花一样软软垂了下去。

李鹜面无表情道:“你还有一只左臂,两条腿,总共可以说三次谎。第四次的时候,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明白吗?”

周壮满脸恐惧地看着他。

“我再问你一次,你娘去哪儿了?”

周壮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啊啊啊!!!”

李鹜熟练利索地卸了他第二条手臂, 现在他肩膀两边挂着两条棉花了。沈珠曦看得都关节一痛。

“是不是你,杀了你娘?”

李鹜再次问出的问题,让沈珠曦神色大变。

然而, 最出人意料的不是李鹜耸人听闻的问题,而是周壮听到这个问题后,夹杂着害怕的心虚表情。

“不说话,我就直接废了你的腿。”李鹜拔出腰间匕首。

“我说,我说!”匕首的刀尖刚对准周壮,他就魂飞魄散地大叫起来,“是我杀的!”

沈珠曦如遭雷击,脑子里轰轰作响。

“什么时候杀的?”李鹜问。

“就、就在一个多月前……”周壮战战兢兢地看了沈珠曦一眼,说,“她来我家串门的最后一次,就是那天……”

沈珠曦身子一晃,全靠撑住门框才没有倒下。

李鹜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你还要听吗?”

“让他说……”沈珠曦的眼泪涌了出来,“让他说完!”

“你爹也很久没有出现了,他也是被你杀的?”李鹜问。

“……”

周壮刚一缄默,李鹜手里的匕首就戳进了他的大腿,刀尖猛地一转——

一股鲜血涌了出来,周壮发出杀猪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