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鸦回眸,“思思说总觉得你对她格外有敌意,我还以为是她多想了。”

“……”

唐亦手臂撑在身后,闻言乌黑的眼睫一耷,美人眼里半阖着一隙漆黑微熠的光,他就那样睨着林青鸦。

对视好久,他哑声笑:“对,我最烦她。”

林青鸦怔了下,想解释:“思思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没父母教导,有时候是容易不懂分寸,但……”

“不是因为这个,”唐亦微眯起眼,“不过看在这个和我一样没人教养的份上,我以后尽量不收拾她。”

林青鸦无奈,尽量略过他一些用词:“那是因为什么?”

唐亦收手,往屈起的膝上一搭,顺势俯到她眼前:“我最讨厌听她喊,‘我家角儿’。”

林青鸦:“嗯?”

唐亦冷淡地笑:“角儿就角儿,还敢她家。”

林青鸦一默。

她倒是忘了。

后来古镇上的少年脾气好了很多,什么时候见着都懒洋洋的,唯独是在这方面,或许是接近于零的安全感带来的“领地意识”,谁触一丁点都要被记仇好久。

也因此,才会因为几句话和徐远敬酿出了那样的斗殴事件吧……

林青鸦在心底轻叹了声。

晚上九点一刻,饭局结束,芳景团的成员们被唐亦提前安排好的车辆接送回去,最后一辆是来送林青鸦的。

唐亦陪着到了林青鸦的公寓楼下,车停稳下来。

树影被路灯挑得斑驳,风在影子里一吹,月色涌得像水色。

车门还关着。

司机大气不敢出。

后排座椅里,半醉的唐亦倚在林青鸦的肩上,也委屈了他那双大长腿,非得被主人叠着错着,才好斜过身靠得到小菩萨。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酒精熏染得那人声线低沉沙哑,在这样的夜色里,又格外蛊人似的。

“嗯。”

“我们小菩萨,怎么就住这里啊……”他声腔低低慢慢的,像是随时要睡过去。

“这里环境好,很安静。”林青鸦耐心哄他。

“嗯,我那儿也很安静,特别大……太大了,”他阖着眼,哑着声,“太大了,空空荡荡的……刚搬去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梦里你抱着我,又说不要我了。”

“――”

林青鸦手指一抖。

她眼睫颤了颤,想说什么。

唐亦却像是醒了酒,说完以后慢慢撑着车座起身:“很晚了,你回去吧。第二期也要开录了吧,我之后会很忙,就不能陪你去了。”

说话时那人半垂着眼,落进车窗里的路灯映得他肤色更冷,像要透明了似的,苍白脆弱。

唯独唇是红的,发是黑的。

反差得叫人心疼。

林青鸦轻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等我录制结束,就去找你。”

“嗯。”

林青鸦下了车,唐亦垂着眼,乌黑的卷发勾在额角,看起来像只被人丢在路边的流浪狗。

林青鸦不忍心地抱了抱他。

视线交错开时,那人趴在她肩上,像是委屈的大狗,突然哑着声问:“我要是又被赶出唐家了,那怎么办?”

那个“又”字听得林青鸦心里一疼。

她颤着眼睫抱紧他,轻声哄:“有我在,来找我。”

“…好。”

“那我,先上去了?”

“嗯。”

?

夜月高悬。

晚上十点。

林青鸦洗漱完,正听着那首《春江花月夜》的古筝曲准备入睡,就听见门铃响起。

她意外地下床,在监控电话的屏幕上看过,惊讶地拉开房门。

唐亦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外。

“我被唐家赶出来了,”唐亦面不改色,“养我。”

林青鸦:“……?”

第49章 近墨者黑

林青鸦在北城的住处是间三室一厅的公寓,一百平多些,平常只有她自己住。偶尔哪天因为剧团事情回来晚了,白思思才会在这边留宿。

除此之外,还没别人踏进来过。

所以此时林青鸦有点头疼。

沙发上,唐亦搭着身前的行李箱,长腿委屈地憋在茶几旁:“我可以付房租。”

“……”

“不用给我房间,一个角落也行。”

“……”

话说得乖巧,但黑发下露出的眸子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林青鸦拿他没办法,只得转身去餐厨间给他倒了一杯水,拿出来放在唐亦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

想了想,林青鸦又弯腰去橱柜里拿出一罐蜂蜜,舀了一勺溶进玻璃杯的温开水里。

汤匙被她拿着,在杯子里轻轻搅拌。

唐亦半靠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安静地垂眼看着。

小菩萨显然是准备睡觉了,身上只穿着一套黑色缎面的睡衣,睡衣很宽松,袖口下伸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

被黑色睡衣衬得,那抹白看起来苍弱又勾人。

唐亦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

林青鸦被握住手腕,停下动作,她抬眼望唐亦,停了一两秒才不解地问:“不喜欢蜂蜜水?那,我给你煮解酒汤?”

唐亦回神。

他压下眼角一点薄薄的笑:“我今晚没醉。”

林青鸦:“可是之前在车里……”

“是骗你的。”

林青鸦微蹙起眉:“我看到你跟他们喝了很多。”

“就你们团里那几个小鸡仔的酒量?”唐亦淡淡一嗤,手上用力,把林青鸦拉到身旁的沙发上,“我能喝得他们吐三五轮。”

林青鸦犹豫了下,没挣开,任唐亦把毛茸茸的黑卷发脑袋靠过来,她轻声说:“吹牛不是好习惯。”

唐亦睁眼:“我吹牛?”

“嗯,”林青鸦说,“你以前就不会喝酒。”

“那是以前……”唐亦眼睫又耷回去,半遮住眸子,留下一隙黢黑,声音低低懒懒的,“生意场上全是酒局,我身经百战,早练出来了。”林青鸦有点惊讶:“还有人敢灌你酒么。”

“刚进成汤时候,那些老家伙明面抹得过去,事实上可没一个把我放在眼里的,”唐亦阖着眼,薄唇轻勾了下,不知道笑还是嘲,“第一年年尾,好像是大年夜吧,喝得胃出血,还进医院了。”

林青鸦眼神一抖。

等回过神,她轻叹气,抬起手摸了摸靠在肩上的唐亦:“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唐亦:“不告诉你。”

林青鸦无奈垂眸望他。

唐亦却把她的手拉下来,攥在掌心,然后勾起来浅浅啄吻,他声音低低哑哑的,似有若无:“有些事情……我想你永远都不知道。”

林青鸦凝他许久,垂眸。

“…好。”

林青鸦又哄了好久,才终于“骗”得某人把那杯蜂蜜水喝下去。喝的时候那人表情苦巴巴的,美感凌厉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要是让外人看到,说不定要以为他喝的是什么黄连水。

林青鸦倒是不意外:唐亦从前就这样“异于常人”,酸苦辣他都能尝得面不改色,唯独不喜欢甜。

越是甜得厉害的,他越讨厌。

折腾着喝完蜂蜜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林青鸦自然不忍心再把人赶回去,只好把一间客房的床铺好,让唐亦这一晚“暂住”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林青鸦醒来时,唐亦已经去了公司,餐桌上搁着他让人送来的早餐,还留着张纸条。

[小菩萨,行李我已经重新打包好了,你要是不想收留我,扔到门外就好,我会自己来拿的]

末尾还画了只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的小亦。

林青鸦:“……”

对着纸条无言几秒,林青鸦还是忍不住垂了眸子,眼角被清浅温柔的笑意压得微弯下去。

早餐后,林青鸦去到剧团里,和向华颂提起昨天在茶馆里偶遇那位非常适合剧团小乐队古筝乐师位置的大学生。

向华颂听了也很激动,随即又担心地问:“可毕竟是学生,虽说人才难得,但这种的不确定性会不会太高?”

林青鸦说:“我想我们还是和对方当面确定一下。能争取到再好不过,不能至少也不必留遗憾。”

向华颂点头:“好,不过我今天还有戏曲协会的会议要去,那……”

林青鸦:“我去见对方吧。”

向华颂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就是咱们昆剧团的门面和招牌,挖墙脚这种事情,你出面应该会是最有说服力的了。”

林青鸦应下。

从剧团里出来,白思思开车送林青鸦去北城大学。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时候,白思思却开始频频往后视镜里看。

等拐进北城大学西门主干道上时,白思思终于忍不住开口:“角儿,你有没有觉得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们?”

林青鸦回眸,“什么车?”

“就蓝色的那辆轿车,”白思思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怀疑道,“从剧团出来没一会儿我就注意到它了,这一路上都拐多少弯了,它一直在我们后面跟着。”林青鸦看过那辆车,转回来:“车牌我没有印象,会不会是巧合?”

白思思:“要是跟我们一样是要去北城大学的,一直同路倒也可能,但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林青鸦:“光天化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们走我们自己的路,到北城大学再看看。”

“好吧,就是……”

“嗯?”

白思思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其实从前段时间我就隔三差五感觉被什么人盯着似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团里最近太忙太累的幻觉。”

林青鸦想起某人昨晚的话,唇角轻弯:“被唐亦盯着吗?”

白思思一愣,在后视镜里的小脸顿时惨白:“不会吧,那位还记我的仇呢?这人怎么醋性这么大啊……”

林青鸦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在记仇?”

白思思想冷笑又没敢,最后就怨气满满的:“昨晚走之前他特意警告我了,说要是再听见我喊您的时候在角儿前面加了‘我家’两个字,就要把我送去南极养企鹅。”

“……”

林青鸦哑然失笑。

白思思把车开进北城大学校外的停车场里,一回头怨念就更重了:“角儿您还笑,我都要被那个醋王送去南极做‘文化交流’了哎。”

林青鸦忍俊不禁,难得玩笑:“那你可要多背几出戏折子再走。”

白思思长叹一声,故作夸张语气:“近墨者黑啊,角儿您都要被那个冷血资本家带成黑心儿的了。”

“……”

停稳了车,白思思靠着驾驶座椅背回头,脸上又回到平常笑嘻嘻的模样:“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的。”

正准备下车的林青鸦:“嗯?”

“哎,怎么说呢,”白思思晃了晃脑袋,“就感觉角儿您更有人气儿、活过来了!”

林青鸦怔过,无奈失笑:“我以前是死的么。”

“不是,但以前是画里的,看得见摸不着,”白思思做出一副观世音托玉净瓶的模样,睁一只眼眨一只眼,俏皮又欠欠的,“现在,小菩萨终于从画里走下来了。”

“……”

林青鸦在白思思的话里怔了许久。

直到那边白思思下了车,已经站在车窗外蹦蹦跳跳地朝她挥手了,她才回过神,推开车门走下去。

北城大学是开放式校园,不禁外人入内参观。

来之前,林青鸦专程联系了外公林霁清的一位朋友,潘跃伟。对方是林霁清的晚辈,对林老一向尊重得很,他在北城大学里任教多年,如今已经不再授课,转向行政职务了。

见面后,林青鸦问候过这位在自己父辈年纪的老师,简言几句说明了来意。

潘跃伟听完点头:“这是好事情啊。昆曲文化是中华文化瑰宝,也是世界非遗重要代表作,文化自信建设道路还远着,学生们能在这方面的传承和发展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我们老师当然是最愿意看到的。”

林青鸦:“是,所以我想和这位学生见面聊一聊,看他是否有这方面的意愿。”

潘跃伟:“他是什么专业、哪个班级的?”

林青鸦告知信息。

潘跃伟:“这样,我领你去见他们专业班级的辅导员吧,通过他来联系这位同学会合适一些。”

林青鸦:“嗯,谢谢您。”

潘跃伟:“不用客气。你可是昆曲文化继承人年青一代里的领军人物,以后如果有机会,那我还要邀请你来我们学校做昆曲文化方面的讲座呢。”

林青鸦欣然点头:“我的荣幸。”

潘跃伟在教务处查了信息以后,就带林青鸦去到北城大学辅导员办公楼,找到了那位学生的辅导员。

对方也在第一时间电话联系了那个学生,但没能直接联系上,又折腾一圈后,他遗憾地告诉林青鸦:“我问过他室友了,蒋泓同学今天有勤工部的兼职,下课以后就出学校了。”

林青鸦问:“是茶馆演奏的那个兼职吗?”

“这个不能确定,”辅导员说,“蒋泓同学家里条件比较差,所以在勤工部破格领了好几份兼职,当时他这个事情我还给勤工部专门写过陈情书呢。”

潘跃伟问:“他没有奖学金吗?”

副导演苦笑道:“有是有的,但咱们专业里也有竞争嘛。蒋同学成绩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拔尖,虽然拿着助学金和一部分奖学金,但听说还要补贴家里,估计是不太够……”

林青鸦在旁边听辅导员了解过的那个学生家里的情况,心情也有些沉。又在办公室里等了一刻钟,不见蒋泓回电话,林青鸦不好多耽搁辅导员的时间,让白思思拿出了一张名片。

那是团里前不久刚给她订制的,非常简易的一张纯白色卡体,名字和剧团地址,还有一串剧团办公室电话。

背面则是一株浮雕印的兰花。

林青鸦想了想,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交给了辅导员:“请您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蒋泓同学吧。等他有时间,随时可以联系我。”

“没问题,等他回来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他的。林老师放心吧。”

“谢谢。”

林青鸦又和潘跃伟道谢作别后,就和白思思离开了北城大学的校园。

白思思跟在她身旁,蹦蹦跳跳的,像只安分不下来的猴子:“今天上午算是白忙活了哎。”

林青鸦回眸望她:“累了?”

“那倒没有,”白思思眼珠咕噜了圈,“不过角儿,这个蒋泓真的这么棒,值得您亲自来跑一趟啊?”

林青鸦想了想:“他的古筝演奏灵性很足,是有感情和表达的。昆曲,包括其他戏曲,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是程式化的刻板表演,但一板一眼里所能赋予的感情――那个才是真正能打动观众的。演员是否优秀凭此判断,我相信乐师也一样。”

白思思听得似懂非懂,然后嬉笑道:“算了,反正我家角儿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只要听着就――”

话声被她自己掐断,白思思惊恐地捂住嘴巴看向林青鸦:“我刚刚是不是又说‘我家’了?”

林青鸦愣了下,莞尔失笑:“是。”

白思思欲哭无泪:“角儿您慈悲为怀,一定不会跟唐总告我状的吧?”

“不会,”林青鸦笑,“他又不吃人,看你吓的。”

白思思苦着脸:“也就您一点都不怕他了好吗?”

“……”

两人在闲谈里走到停车的位置。

白思思刚准备遥控开车锁,眼神突然就呆滞地定格在林青鸦那辆白色轿车的旁边。

“…角儿!”白思思吓得一把拉住林青鸦的手腕,“那那那那辆车!”

“嗯?”

林青鸦顺着白思思另一只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辆有点眼熟的,深蓝色的轿车。

白思思惊慌道:“它就是跟了我们一路的那辆!”

林青鸦眼神一停。

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白思思的话声,那辆深蓝色轿车车门打开,一个职业装打扮的女人从驾驶座里走下来。

她没急着动作,也没说话,而是在车门旁停着打量了林青鸦几秒。

“中午好,林小姐,”女人露出一个并不亲近的笑,“我姓邹,邹蓓。”

“……”

林青鸦眼神恍惚了下。

她不得不承认。

唐家这三代人,行动力和心思都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沉默数秒,林青鸦轻叹出一口气。眼睫垂下,遮了清浅的茶色瞳子,她轻声问:“您也想请我喝下午茶、顺便聊一聊么。”

邹蓓意外地一顿。

显然林青鸦的反应和话都让她有些意外――来之前她已经做过很多调查工作,自以为很了解林青鸦的脾性了。

但邹蓓那点意外连一秒都没过,她很快就如常:“那我有这个荣幸么?”

林青鸦淡声说:“长辈相请,不敢推辞。我能带人一起吗?”

邹蓓瞥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白思思,“当然。”

“谢谢。”

半小时后。

北城某咖啡馆内。

邹蓓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唐亦。

第50章 污泥偏要沾染白雪

这家咖啡厅在二楼,临窗的一排是沙发座,里面紧挨着落地窗。窗外阳光正明艳着,绿叶隙下,行人匆匆。

林青鸦喝不惯咖啡,就捧着这家店里一种不伦不类的红茶底加了果汁的果茶,望着窗外晃神。

离她咫尺,唐亦倚在沙发座的皮质靠背上,眉眼间情绪懒散,但又透着股子冷。他也没什么表情地掀着眼,望桌对面的邹蓓。

邹蓓久等,等到青年在她对面坐下两分钟,愣是一个字都没开口。

这场耐性较量里,还是邹蓓先认负。她意味深长地去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林青鸦,才转回来:“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有一场董事会会议要出席。”

“嗯,”唐亦敷衍地应了一声,“程仞代我去了。”

邹蓓:“程仞能力再杰出,名义职务上也只是个特助,让他代你参加董事会,这合适吗?”

唐亦无所谓的语气:“不合适吧。”

“……”

邹蓓被这份“坦诚”噎住。

她是了解唐亦的惫懒脾性的。深知他惯来“疯”得厉害,不被任何教条规矩束缚,也对任何世俗的荣辱评判无谓无感。

和这种思维永远游离在教条之外的人面对面硬碰硬地打交道,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她才选了林青鸦作突破口。

邹蓓忍下情绪,也维系住面上冷漠的笑,她换上一副长辈的语重心长的语气:“怎么说你也是成汤的常务副总,既然知道这种行为不合适,那以后还是要注意些,少做莽撞事,免得给外人落了话柄。”

“嗤。”

唐亦低下头轻笑了声,然后他勾着薄唇,胳膊肘懒洋洋地往桌上一撑。

那双漆黑眸子冷冰冰的,睨着邹蓓――

“那你倒是少给我找点事情。”

邹蓓脸色蓦地变了。

在公共场所还当着别人,就这么被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她差点没把住自己的火气。

邹蓓冷下脸:“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名义上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唐亦笑了,“就算毓雪配不上这两个字,也轮不到你。”

听见那个名字邹蓓表情更难看了:“不认我没关系,你至少该拿出一点对长辈的尊敬。”

唐亦:“不好意思,我从小没人教养,不懂什么叫长辈,更没听说过什么尊敬。”

“――!”

空气里好像都充斥上火药味。

邹蓓气恨地瞪着唐亦,精致的妆容都藏不住她微微抽搐的眼角,保养细腻的手压在桌下攥得紧颤。

好几秒过去,她才慢慢舒出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林青鸦。

“我对林小姐耳闻已久。”

“……”

林青鸦回眸。

她不想涉足唐家的事情,但邹蓓确实是长辈,她的出身教养让她没办法对对方置之不理。

邹蓓似乎也吃准了这一点,垂挽下手,假笑疏离:“听说林小姐师承昆曲大师俞见恩,十六七岁就在梨园唱响了‘小观音’的名号,更是这一代昆曲艺术传人里给闺门旦撑顶的人物?”

“同行谬赞,我离老师尚差得远,也担不起。”林青鸦淡淡接话,“您如果是对昆曲有兴趣,欢迎到任何一个昆剧团的演出里捧场。”

“但是比起昆曲,我对林小姐更有兴趣。”

“……”

林青鸦听出这话向不善,微皱起眉望过去。

笑意把邹蓓眼角的皱纹加深:“昆曲艺术阳春白雪,林小姐更是其中一尘不染的人物,所以我实在是想不通。”

林青鸦:“什么。”

邹蓓笑问:“林小姐何必要和唐亦这种人搅到一起?”

“――”

林青鸦身旁,那人身影蓦地一滞。

邹蓓的“翻脸”来得如此突然,连林青鸦也愣住了。

就趁这片刻死寂里,邹蓓冷着笑继续了话音:“毕竟是我唐家的晚辈,我也算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他本性如何,我再了解不过――所以也是诚心劝林小姐一句,有些人沾惹不得,林小姐雪白名声,可不要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