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陈老爷睁开了眼睛,低头安抚她道:“她是个品性高洁之人,既答应了我们,自会做到。”

  就是为了粮草,她也会送他去的。

  看看这些部曲,百十来人呢,个个身强体壮,要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利益,她哪能留住人?

  赵济可真是捡了木椟丢了珍珠,偏赵含章还那么孝顺,他们这一房都被落下了,却还忧心赵济一家。

  陈二娘好奇,“从前未曾听父亲提起过赵家,我们和赵家关系很好吗?”

  陈老爷:“……我倒是想与他家关系好,那也要高攀得上啊,那是中书令,以前只是见过。”

  陈二娘瞪大眼,“那她对我们如此亲切,还说我们是比邻而居……”

  陈老爷轻柔的拍了拍女儿的头道:“隔着两条街的邻居也是邻居,傻孩子,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这是人情世故。”

  反正和赵含章交往的这半天他很舒心,赵含章有义,他自然也不能无情,等追上家人,即便不能从禁军那里买到粮草,他也有办法为她筹谋一批粮草。

  (本章完)

  

  第62章 利诱

  一幅标注了重要道路和山川城镇的地图渐渐在傅庭涵的笔下生成,赵含章一边在一旁为他磨墨,一边将画出来的地图记在脑子里。

  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星星,辨别出方向后对照地图,指着一处只画了一条官道的地方问,“这部分有岔路吗?”

  傅庭涵闭上眼睛想了想,提笔在那里勾勒了一座山川,然后在边上画了一条笑道和一个点,“我要是没记错,这里应该有个聚集点,就不知道是小县城还是大的乡镇了。”

  赵含章点头,“继续。”

  傅庭涵并没有将全部地图都画出来,他只画了从洛阳往西,往南和往东的一部分区域,相当于河南全部,河北和陕西的部分区域而已。

  “地图上看不出来,只能实地看情况,要是不合适,我们再临时变道。”

  赵含章点头,招手叫来赵驹,“千里叔,我打算扶棺回乡,明日就转道去汝南,便不去和叔祖汇合了,赵典那边”

  赵驹低声道:“我劝过他,但他似乎并不想随我们去汝南。”

  当然,现在这些东西隶属于豫州和司州。

  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地图,傅庭涵在地图上一绕,道:“从这里绕过去,正好可以避过颍川,还能沿途补充粮草,不过”

  赵含章接道:“不过这一段路不是官道,怕是不好走。”

  赵含章虽然惋惜,不过不强求,“人各有志,祖父当时把他们留给叔祖,他们有此选择是正常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争取一下,于是她跑去找赵典。

  赵含章利诱道:“赵典,你若护送我去汝南,每月的月钱我给你双倍,等到了汝南,我还会分你田地,将来你的儿女都入良籍,可以选择不做部曲。”

  这些部曲都是赵长舆为赵家养的部曲,赵典一直屈居赵驹之下。

  赵驹从小是赵长舆养着的,被赐予赵姓,赵长舆让他忠于赵家,他便忠于赵家;让他忠于赵含章,他便忠于赵含章;

  和赵驹不一样,赵典更聪明,也更圆滑,他只忠于赵家,或者说,现阶段,他只忠于赵家。

  赵典也想建功立业,现在又恰逢乱世,跟着二房和大房是完全不同的前程和境遇,现阶段的钱财并不能打动他的心。

  赵含章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失望,而是看向四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部曲,高声道:“诸位刚才也听到了,我对赵典的承诺对尔等也有效。”

  赵典一听,赶忙拦住她,“三娘,您这样挖人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二太爷和世子?”

  条件很诱人,赵典身边的部曲听得蠢蠢欲动,但赵典却无动于衷,直接拒绝了,“三娘,属下是赵家的部曲,而现在赵家是二太爷和世子当家。”

  赵二郎要是个正常人,那赵典不介意带着人投奔赵含章,但他不是。

  赵二郎是个傻子。

  “魂归故里是祖父的遗愿,我说什么也要完成祖父最后一个心愿的,但我们这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只千里叔带着这二十多人护送,路上并不安全。”

  赵含章眼睛微红道:“诸位都是祖父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一次且当是我的私心,只想安全回到汝南。”

  部曲一直受赵长舆供养,和二房的来往其实很少,也就这半年多的时间,因为赵长舆病重,这才开始让赵济接触他们。

  他道:“大军就在前面不远,我们明日加快速度,最多一日便能赶上,到时候我们的去留您和二太爷商量就是,何苦此时为难我们?”

  赵含章正色道:“赵典,这不是为难你们,我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众人与我同去汝南的。”

  “既然谈到此处了,那我便干脆掰开了说,”赵含章道:“恰逢乱军祸国,今日的惊险大家也看到了,路上并不安全,我邀请你们去汝南,其实是求诸位护送我回汝南。”

  赵驹才是队主,才是部曲的老大,看他一直站在赵含章身后便看出来了。

  于是不少部曲上前一步,对赵含章表忠心,“三娘,某愿随您去汝南。”

  “某也愿。”

  但说真的,部曲们对赵济并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今日还看到被抛弃在半路的王氏和赵二郎。

  在不少人眼里,赵二郎和王氏赵三娘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他们本来就还没转过弯来,赵济这一手,直接便将他们的不满推到了顶处。

  虽然上司不愿意跟大房走,但不是还有赵驹吗?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众人道:“当然,你们若想去与家人告别也可以,只不过今日实在是太混乱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走散。”

  有家人在随行队伍中的部曲一想到今日看到的惨状,便心如刀绞。

  赵济连王氏和赵二郎都放弃了,三娘一个未及笄的女郎更是被抛在后面抵抗追兵,他们的家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妥善照顾?

  “还有俺,俺也要去。”

  赵典看到如此多的人响应,脸色微变,忙和赵含章道:“三娘,何必急于一时,便是要带他们走,也要让他们和家人告别才是,就一天时间,老伯爷归乡一事不小,您总要和二太爷、世子爷打声招呼。”

  赵含章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何不想去面见叔祖好亲自告别?但今日母亲所言你们也都听到了,我不能忤逆母亲,也不敢怨恨伯父,再见,我心里不好受,伯父只怕也羞愧难当,不如不见。”

  于是又有十来个人站出来,决定跟着赵含章走。

  他们理论上是赵家的部曲,现在赵家是赵仲舆和赵济当家,自然只能听他们的。

  有一些本不打算追随赵含章的,但听她这么一说,兔死狐悲,何况,王氏和赵二郎的重要性还在他们之上,他们这样都被放弃,更何况他们呢?

  大部分部曲心如死灰,直接决定和赵含章一起走,若是去追上大军,他们就都走不了了。

  这边的动静被躺在不远处的陈老爷父女收入眼底,陈二娘目瞪口呆,“阿父,这就是你说的品性绝佳,极其孝顺的赵三娘?”

  陈老爷:“这样不是更好吗,明天去追大军,我们可以更放心一点儿了。”

  

  第63章 心理问题

  陈老爷不惧君子,只害怕小人,但相比于君子和小人,他更喜欢和赵含章这样的聪明人做利益交往。

  君子可做朋友,却不适合利益往来,尤其他们现在谈的交易还带了那么点灰色。

  赵含章不缺心机,便是为了粮草也会尽力保全他们父女,送他们去与大军汇合。

  陈老爷想的不错,赵含章抛出肥美的饵料后就带着赵驹退到一边商量明天护送陈老爷的人,“明日一早就让季平带着二十人护送陈老爷去追赶大军,我会给他们凑出一笔钱来,能买多少粮草便买多少。”

  赵驹一脸的不赞同,“三娘,季平是一什长,他带的一什最为精锐,应该把他留下保护你和二郎。”

  “不是还有你吗?”赵含章道:“而且我没有打算明日就让赵典他们离开,他们需要错开一点时间,让季平有机会把粮草带回来。”

  “可刚才三娘和赵典闹得如此不悦,他会听从您的命令?”

  赵含章:“他必须听从,叔祖和伯父不在,我便是赵家的主事人,他只能听我的。”

  赵含章掀起眼眸看他,“没有我的命令,只有叔祖和伯父在的情况下,他们下令,你敢不听?”

  赵驹一想,发现自己还真不敢,于是低下头去道:“我这就去安排。”

  赵含章点了点头。

  俩人说话避开了赵典等部曲,却没避开坐在一旁的傅庭涵主仆。

  傅安不知为何,生生打了一个抖,轻轻的挪到傅庭涵身边,小声问,“郎君,明日我们不和陈老爷他们一起启程吗?”

  傅庭涵还在完善他的图纸,闻言头也不抬的道:“我启程去哪儿?”

  傅安连忙道:“去追郎主啊,郎主是跟着陛下和东海王逃出来的,肯定在大军中。”

  傅庭涵都不带思考一下,直接摇头,“不去,我要送赵三娘回汝南。”

  傅安:“……郎君,您和三娘的婚礼未成,还不是夫妻呢,而且……”

  他挠了挠脑袋,迟疑片刻,还是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道:“三娘也太厉害了,您这样跟过去,以后这家是听您的,还是听三娘的?”

  傅庭涵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家事不都应该是商量着来吗?”

  “若是意见相悖呢?”

  傅庭涵:“那就谁有理便听谁的。”

  傅安:……都意见相悖了,那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个怎么听?

  他满腹忧愁,看到大踏步走过来的赵含章,默默地咽下劝说的话,挪动屁股又坐了回去。

  赵含章在傅庭涵身边坐下,把听荷找来的披风摊开在地上铺好,“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傅庭涵点了点头,把晾干的图纸叠起来收进怀里,见她让出一半的披风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下去。

  俩人中间隔了一条手臂的距离,傅庭涵脸有点儿烧,努力盯着天上的星星看,没话找话,“明天的天气不错。“

  赵含章已经闭上了眼睛,闻言又睁开眼睛,也盯着天幕上的星星看,“嗯”了一声道:“是很不错,难得看见这么多星星。”

  傅庭涵:“不一直是这么多吗?”

  赵含章不由扭头看他,“你认真的?”

  傅庭涵也忍不住扭了一下头,俩人一下靠得太紧,呼吸可闻,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问话,“我说的是到这个时代之后,每一天都是这么多的星星。”

  赵含章也觉得有些不自在,重新躺好盯着头上的星星,不去看他,“你竟然有时间每天都看星星。”

  傅庭涵:“不是你让我研究七星连珠的吗?”

  赵含章:“……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这事儿。”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几天事情太多了。”

  傅庭涵还在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儿吧?”

  赵含章看他,“我能有什么事?”

  傅庭涵:“不需要进行心理干预吗?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战场,还有杀人。”

  他顿了顿后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你知道的,我们当老师都要进行相关的心理学培训,我自己扩展了一些知识,可能比不上心理医生,但倾诉能让你释放压力,我也可以引导一下你。”

  赵含章闻言,干脆就侧躺着和他面对面说话,“傅教授呢?”

  赵含章低声问,“你也是第一次经历战场,你不害怕吗?”

  傅庭涵直言道:“我怕的,我很确定,这不是虚幻的人,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些人也都是真实的,他们就这样在我面前失去了生命,我害怕,甚至有些自责,但我知道这些都已经无法改变,所以我会尽量让自己走出这种情绪。”

  他道:“我还会害怕自己在这场混乱中失去生命,害怕你会受伤和死亡,但我都找到了调节的点,你呢,你经历比我多,参与度比我深,你找到了平衡的点了吗?”

  赵含章看着他眼里的担忧,突然一笑,然后慢慢严肃起来,她思索了许久才开口,“我……可能是遗传,也有可能是真的心理有问题,我的惶恐只存在于一瞬间,然后我就快速的适应了这场战争,还有我杀人的事实。”

  傅庭涵惊讶的看着她。

  赵含章笑了笑问:“很不可思议是吗?”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有些天才是会异于常人的,这应该不是心理问题,至于遗传……”

  他声音低落下来,“应该是的,你父母是很出色的军人和警察,可能是天生的基因?”

  赵含章挑眉,“傅教授,你知道的挺多啊,你怎么知道我父母的身份?”

  傅庭涵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几不可闻,“他们的葬礼我去参加了。”

  赵含章还是听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再次认真的打量他,“你……我们两家有渊源?”

  她父母是进行联合行动时牺牲的,葬礼不小,但因为她当时在赶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所以学校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也就她当时的班主任和同桌知道点儿消息。

  她和傅庭涵最多是对面中学里的对手,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还去参加葬礼。

  “我祖父和父母都是科学院的,我祖父和你祖父还认识,住的也近,所以就过去了。”傅庭涵道:“你当时坐在轮椅上,眼睛还蒙着纱布,所以不知道我。”

  赵含章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抓住他的手掌,抓在手里捏了捏才反应过来,这是傅长容的身体,不是傅庭涵的。

  

  第64章 鼓励

  傅庭涵手掌一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看。

  赵含章想要抽回手,却被他一下握紧,抽不出来。

  赵含章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傅教授,松手。”

  傅庭涵下意识便要听从松开,手指才抬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又重新合起来握住,“葬礼上,我送了你一盒磁带,是全英文朗诵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赵含章便不再抽手,由着他握着,将右手垫在脑袋下看他,“你那时候就知道我要失明了?”

  “我不知道,”傅庭涵顿了顿后道:“但我知道失去父母亲人后的那种孤寂感,我希望海伦.凯勒能给你挺过那段艰难时间的勇气。”

  他道:“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就是读着这本书挺过来的,你当时眼睛受伤了,我才送你磁带,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双眼失明,她家里直接给她办了休学。

  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三个月后,他们都要升学到高二了。

  他知道他们再无可能同级,所以他便直接跳级上了高三,等他再回母校时就碰到被人霸凌的赵含章,不过没等他英雄救美,赵含章直接把人给揍趴下了。

  傅庭涵握紧了她的手,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重回学校的时候很难吧?”

  赵含章歪着脑袋想了想后道:“还好吧,我回学校的时候跟我要好的同学都上了高三,本来我是要直接上高二的,但我才学盲文一年多,还不太熟练,考试的时候没及格,所以只能进高一和一群小屁孩重头学起。”

  傅庭涵忍不住笑,“你本来就跳级了,当时和你一样大的学生有的是,你后来被欺负,是不是就是因为把他们当小孩儿看?”

  “才不是呢,”赵含章将手抽回,躺正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轻声道:“人总是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充满好奇,有的人会带着善意,但也有的人会带着恶意,我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带着恶意的那一拨人而已。”

  赵含章想到那段青葱岁月,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眼中寒芒闪现,“不过的确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我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要不是眼盲,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十五六岁的少年会对同龄人产生这么大的恶意。”

  她蘸着笑容道:“我也不会发现我心肠还挺硬的。”

  那一年,别人欺负她,她回击,常常见血,她不好过,那拨霸凌她的人后面也被她折腾得不轻,而她也学会了怎么在人前示弱,怎么变成白切黑的盛世白莲花。

  要论弱势,谁比得上她?

  眼盲,女孩子,被欺负得带伤,父母还都是烈士,学习还优异,上至处理案件的警察和老师,下至对方的父母亲人,谁都不能昧着良心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不过她当时出手是有点儿狠,赵含章有点儿手痒,一下坐起来,对惊愕的傅庭涵道:“想打架了。”

  傅庭涵:“……那你现在去练练?”

  赵含章扫了一圈四野,最后还是放弃,直接躺倒,“算了,万一吓到我娘就不好了。”

  王氏此时正悄悄的看着这边,一脸的纠结,“青姑,你说我要不要把三娘叫过来呀,他们还没成亲呢,怎能靠在一起睡觉?”

  青姑道:“这种时候哪里还论这些礼仪?跟在傅大郎君身边也安全点儿,万一晚上又有贼寇过来呢?”

  王氏就是担心这个,自己纠结了一会儿后便躺倒,“算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她本应该明日就出嫁的,俩人婚书都定了,和夫妻也不差什么,不过你还是看紧些,也别让他们太亲近了。”

  青姑往那边看了一眼,见俩人此时靠得极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只当没听见王氏的叮嘱。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比这更亲近的举动吗?

  三娘又不是没有成算的人,她怎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赵含章和傅教授乱七八糟的聊了半个晚上,顺便把第二天的路程和他们这一行可能消耗的粮草给算了出来,最后她脑子里活跃的打架分子才慢慢消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傅庭涵见她许久不说话,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紧闭已经睡着,不由笑了一下,也躺好。

  听着她浅淡绵长的呼吸声,傅庭涵也觉得困倦起来,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天才微微亮,赵含章就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她拉起身上的衣裳看了看,这才发现是傅庭涵把外衣脱了下来给她盖上。

  见他侧身缩在一旁,她就把衣服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起身。

  听荷也爬了起来,小声的凑过来,“三娘,那边有河渠,我去打水给您洗漱。”

  赵含章点了点头,叮嘱道:“带上两个部曲,别走太远。”

  “是。”

  赵含章开始去翻他们的行李。

  他们出发前带了不少行李,除了一些金银外,还有不少饰品和布料,但现在所剩无几。

  尤其是王氏的妆盒,那么多的宝贝,都被抢了。

  所以他们剩下的东西不多。

  赵含章翻了翻,翻出一块布,打开摊在地上,开始从行李箱里摸东西。

  有三个细金镯子,还有两根银饰,赵含章翻了翻,翻出一个完好的盒子,摸着这金丝楠木打的盒子,她挑了挑眉,可惜了,这会儿金丝楠木还没后世那么值钱。

  不过能装在金丝楠木盒子里的也不会是普通的东西。

  她打开,见里面正放着一套珍珠饰品,每一颗珍珠都圆润亮泽,就是她对首饰不太熟悉,也看得出来是一套很贵重的饰品。

  王氏基本不戴珍珠饰品,而这里面还有一根镶嵌了粉色珍珠的簪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谁准备的。

  赵含章心虚的看了一眼王氏的方向,见她还睡着,立即把盒子放到布上,一卷便拿去给季平,“尽量买多的粮草,一会儿用过早食立即出发。”

  季平接过,一脸严肃的应下,“属下必尽皆所能。”

  陈老爷也醒了,父女两个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啃了半个馍馍后就起身。

  赵含章给他们两个拨了两匹马,这样速度快一些。

  (本章完)

  

  第65章 招收

  赵典见赵含章把他们的马分给陈老爷父女,没有说话,待他们乘着朝阳立即启程时,不由一惊,紧追了两步,不由去问赵含章,“三娘,我们也要去找二太爷和世子,为何不让我们同行?”

  赵含章道:“他们去筹集粮草,你们再一走,我们就没人保护了,所以还有劳你们护送我们一程,等他们回来,我自不会拦着你们去找叔祖和伯父。”

  赵典:“这……”

  赵含章脸色一沉,“怎么,现在赵家大房的主子已经指挥不动你了吗?”

  赵典立即低头,“属下不敢。”

  赵含章冷淡的道:“收拾行李,用早食,尽早启程。”

  马车损毁,只有一辆牛车还完好,牛车要拉着棺材,王氏等人都要骑马前行。

  赵含章带着她,傅庭涵则带着鼻青脸肿的赵二郎,速度根本快不了。

  难民们见他们一走,立即拖家带口的跟上。

  走到中午便到了岔路口,赵含章停下马,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或近或远跟着的难民,打转马头上前。

  她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头道:“诸位,看这地上的车辙印,大军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速度快,今晚便能追上大军尾巴,慢一些,只要不遇上乱军,明天也能追上了。”

  “我要扶棺回乡,在此转道去汝南,便不能与诸位同行了。”

  难民们一听,纷纷惋惜,但也只能应下。

  赵含章正要走,人群中有几个中年人大声喊道:“女郎稍待。”

  赵含章回头看。

  就见他们搀着几个妇人,带着好几个孩子挤上来,跪在地上道:“不知女郎家中可缺耕种田地的下仆,小的们愿自卖自身,只求女郎能给碗饭吃。”

  赵含章一一扫视他们,见他们衣着虽不富贵,却也是整齐厚实的细麻,衣服合身,不见补丁,想来家境也不差,只是他们这一行十二个人不带一个行李,一中年男子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她略一沉思就明白了,他们这是被抢了个精光。

  赵含章问,“你们会种地?”

  “会,”中年人立即道:“我们都是左邻右舍,每年春播秋收都是亲力亲为的。”

  “听你应答不似一般农人,可识字?”

  中年人道:“年轻的时候读过两本书,勉强认得一些字。”

  当下能认字的人可不得了,赵含章立即道:“好,我都收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已经带着众人拜下,“小的胡直拜见女郎。”

  其他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卖身,呼啦啦的跟着拜下,不像是拜主子,倒像是在拜祖宗。

  赵含章冲成伯一挥手,成伯立即上去安排。

  人群中有人见状,也凑上去想要自卖自身。

  他们去追大军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也能跟着大军再回洛阳。

  但他们没想到逃难这么艰难,这还没跟上大军呢,行李就都被抢了,连家人都死了一半。

  跟上大军,他们也得自力更生,要是能现在找条活路,也不是必须去追随大军的。

  昨天他们都打听到了,跟着他们一起冲出来的,为首的这三家是前中书令赵家、贾家和陈家,其中以赵家势力最大。

  经过昨日的事,众人心中有数,赵含章心善人好,跟着她未必就比跟在大军后面差。

  皇帝老爷那么尊贵,他们跟在后面,万一乱军追上来,说不定还要被当做人盾推出去呢。

  所以见有人成功投在赵含章门下,立

  即有人效仿。

  但赵含章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见来投的人多,她干脆让众人停下休息,也让马儿歇一歇,然后让成伯带着人去统计要收的人。

  “有手艺者优先,能识字会算数的更好,”赵含章道:“剩下的,看品性吧,也别带太多人,队伍累赘不好走。”

  成伯不太理解,“三娘,我们为何在路上买人?现在人并不值钱,等回到汝南,若是缺人,再买就是。”

  赵含章道:“我们缺的不是出力气的人,我们缺的是可以管人的人,缺的是有手艺的人,路上遇到好的就收了,不必拘泥。”

  赵含章道:“一碗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她刚从赵仲舆手上拿了这么多资产,她一个女孩子,弟弟是傻子,母亲多年不曾回老家,突然回去继承一大堆家业,手上得用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成伯明白了,一双老眼就盯着来投奔的人看,他活了一辈子,跟在赵长舆身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敢说有识人之能,但一般人的品性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他就这么挑挑拣拣了十九个人,除了赵含章开口要下的十二个人外,他只勉强看中了七人。

  成伯干脆现场让他们签了卖身契,不会写字的按手印画押,然后带着他们去给赵含章磕头认主。

  赵含章也大方,一挥手让成伯把硬得可以砸死人的馍馍拿出来分给他们,一人一个,多的也没有了。

  成伯摸着瘪下去的粮袋,很想问一问坐在一旁泰然处之的三娘,她是怎么觉得他们不缺粮的?

  傅庭涵看了一眼粮袋,也有些忧虑,“他们要是不能及时带回粮草……”

  赵含章道:“你不是说前面有个聚集点吗,明天他们要是还没回来,我去借粮。”

  傅庭涵的第一个反应,“你有认识的人在前面?”

  “没有,但我们可以交一些朋友。”

  他扭头注视她肃穆的小脸,半晌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如果是她的话,还真有可能。

  一行人用过午食,稍作休息后便启程,他们和大部分难民分开,曾经聚在一起的人群慢慢分出两股来,还有的人虽不选择投靠赵含章,却决定跟在她后面走,没有去追大军。

  赵含章也不阻拦他们,甚至还压了压速度,让他们能跟上来。

  赵典慢慢的带着人护送,他知道,今天想要去追赵仲舆不可能了,甚至明天后天可能都去不了。

  而且……

  他扫了一眼他的手下们,对于三娘的慈善,他们显然很感动,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最后还能带走几个人。

  一行人疲惫的往前去,赵含章为了不让马太累,中途还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往前走。

  傅庭涵便也下马,走在她身侧,“我好像看到房屋了。”

  赵含章眯着眼睛远眺,微微一笑道:“我也看到了,走!”

  

  第66章 有村落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走了不到两刻钟他们便看到了房屋,这应该是个小镇,房屋一直先是零星散布,但顺着地势往上,可以看到一道道炊烟升起,显然,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庄。

  住在村口的几户人家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看到这么多人和马,吓了一跳,立即啪的一下把门关起来,躲进屋里去了。

  赵含章听到砰的一声,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个青年躲着人从一个院子里翻了出去,躲着他们的视线撒腿就往村里跑。

  赵含章见状,抬手止住大家,看了一眼四周后指着一旁的野地道:“今晚在此驻扎,千里叔,约束好众人,不得进村骚扰村民。”

  她的目光落在后面跟着他们的难民身上,和成伯道:“分出一些馍馍来给他们,告诉他们,要跟着我们就要守规矩,谁要是做杀人偷盗一类的事,我全当乱军处理了。”

  成伯应下,摸出粮袋,想了想,还是分出一半来拿了过去。

  赵含章将王氏扶下马,找了块石头让她坐下,“阿娘,你身上还有啥值钱的不?”

  王氏:“”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头上的钗子,看着女儿,她还是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骂道:“你可真是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