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淞冲他挥了挥手,管家这便下去。

  赵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主动开口问,“你对三娘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赵铭看了他爹一眼后道:“我在赌,我赌终有一日阿父会在三娘身上吃大亏,将来她的瓷器作坊必会超越您的瓷窑,到时候您就知道她野心有多大了。”

  赵淞:“……合着你在故意坑我,让我吃亏”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阿父你不吃亏,如何能长智呢”

  赵淞又四处找棍子了,“你且等等,你今日若不让我打一顿,以后便不要归家了,山民,山民呢,快拿棍子来!”

  正想跑的赵铭闻言停住了脚步,见管家急匆匆的跑来,还好心的指点他,“家里哪来的棍子去园子里折一根山茶花的花枝就是了。”

  管家便焦急的看向赵淞。

  赵淞气得跺脚,“还站着干什么,去啊,快去给我折来。”

  管家:“……可那是您最喜欢的山茶花呀。”

  最后管家还是给他折了一根树枝,赵铭就站着让他爹抽了一顿,将树枝给抽秃了才罢手。

  但他衣裳厚,那树枝又软,抽着并不是很痛,最后赵淞累得松了手,赵铭却气都不喘一下,腰板挺直,好似一点儿伤也没有。

  赵淞指着他儿子说不出话来。

  赵铭:“阿父何必生气三娘要是最后没坑您,说明您没看错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三娘最后若是坑了您,说明儿子的顾虑是对的,只用一个瓷窑便能试出一人的人品,这是很小的代价了,依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且还能说明儿子的眼光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赵淞:“我这辈子最不好的事就是养了你,你回屋去,我暂时不想见你,哎哟,山民呀,我心口疼。”

  管家忙上前扶住他,“郎主,要不找三娘把人要回来”

  “你更气我,我是心疼工匠吗而且人都给出去了,再要回来,我脸还要不要了”赵淞捂着胸口道:“我完全是被这逆子给气的。”

  

  第96章 退一步

  赵铭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逆子,不过他也不好太刺激他爹,于是老老实实的回房去了。

  赵淞缓了好一会儿,决定把气撒在谭中身上,认为要不是他来,他们父子根本不会因为祖产和族产的事起争执,也就不会因为对待赵含章态度不同而互相气恼。

  归根结底,还不是这些产业闹的?

  于是赵淞愤怒的给赵仲舆写了一封信,他的信和谭中的信从不同的渠道几乎同时到达赵仲舆手中。

  赵仲舆先拆卡谭中的信看,谭中很客观的描写了到达西平后的所见所闻,以及经历。

  然后直言道,三娘借长房之威,又加以施恩,已在坞堡尽得人心,若不能化解两房恩怨,只怕郎主在族内威望受损,将来二房也寸步难行。

  又道:至于祖产和族产,五太爷虽已松口,但不信任外人,对郎主也颇有微词,不过,以谭某看,西平老家还是愿意支持郎主,故不如直言难处,或许可解当下困局。

  赵仲舆看完谭中的信,心下沉了三分,再拆开赵淞的信,心更沉。

  赵淞挟愤怒之势,话就说得有些直白过分,不似从前那样婉转。

  他先是说了免租的事,然后道:谭中并不能做主,还需写信相询与你,但这一去一回便是一旬,若道路艰难,信使遇难,这信恐怕一生也送不到,难道族中事务无论大小都要等你决定后再解决?

  君不见族人佃户眼中失望之色,一次还罢,长久以往,族长一脉在族中还有何威望可言?

  若族长无统领之能,无仁爱之德,无包容之姿,族人如何能归附?

  若族人佃户不能归附,家族何存啊?

  然后开始谈起赵长舆,吹捧他当族长时宗族上下是如何一心奋进,族长一脉的凝聚力有多强,最后还忍不住夸了一句赵含章,三娘甚有大哥风范,可惜不是男儿。

  又刺了赵仲舆一句,“若实在不放心将宗族事务落下,何不让大郎回乡,也比交给幕僚不能决断来得强。”

  赵淞说的大郎是赵仲舆的孙子赵奕,他和三娘同岁,稍大几个月,当然,赵淞并不觉得赵仲舆会让赵奕回西平。

  他就是故意写出来刺激赵仲舆的。

  你看三娘现在都能当一家之主了,大郎比三娘还大几个月,却还在祖父的庇护之下。

  但是,这一刻赵仲舆倒是认真思考起来赵奕回乡的事。

  他正想着呢,赵济疾步进来,“父亲,大军攻回洛阳了。”

  赵仲舆一听,眼睛微亮,“哪来的消息?”

  “刚才有令兵回来报捷,来请父亲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甲胄相碰的声音,有校尉前来请赵仲舆,“赵尚书,陛下有请。”

  赵仲舆将两封信收起来,一边应下一边起身,问道:“听闻朝廷有大捷?”

  “是,”校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曹将军已带大军攻入洛阳,沿途清理散兵,我等不日便可回转洛阳。”

  校尉说的没错,皇帝请赵仲舆去就是商量回洛阳的事。

  当然不止他,还有很多大臣,东海王当场表示,最迟十天他们就可以回去。

  也就是说,洛阳之战他已经胜券在握。

  算起来他们离开洛阳也四个月了,大家都疲倦不已,要是能回去……

  赵仲舆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开始写信,他告诉谭中,让他回来,产业依旧交给宗族打理。

  然后开始和赵淞写他和三娘的误会,希望他能多照顾三娘,化解两房恩怨。

  中间着重写了他在朝中的为难之处,并告诉他朝堂即将回京……

  写到最后,赵仲舆顿了顿,还是表示道:“祖产乃祭祀祖宗所用,而族产多留为宗族坞堡之建,都不能动,我名下还有些私产,知道三娘回乡时遗落行李,日子艰难,我那些私产或许不多,但夏收之后多少有些结余,便将那些结余交给三娘,让他们日子宽裕一些……”

  信一去一回需要时间,赵含章当然不会在坞堡里等赵仲舆的信,她事情很多的。

  于是在巡视完她的产业后,她就带着傅庭涵进了西平县城,俩人着重看了一下县城里奢侈物品,感觉和上蔡的差不多。

  看见打铁铺,赵含章拉着傅庭涵进去。

  铁铺里摆满了各种镰刀、菜刀、锄头、犁片……

  傅庭涵找了很久才在一根柱子边上挂着的篓里看到几把刀剑,他上前小心的抽出一把来,“你不是有剑了吗?”

  “我想定个枪头,”赵含章弹了一下他手中的剑,听了一下声音,看这锋利度,觉得这铁不够好,她失望的收回手,“还想看一下农具,小麦收了,接下来就是种豆子,我想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农具,让效率更高一些。”

  傅庭涵倒是在初高中历史时学过,但记忆所剩不多了,于是他沉默的跟着赵含章瞎逛。

  铁匠也很高傲,看见他们进铺子,由着他们看,自顾自的打铁,见赵含章失望要走,他就哐的一下把铁坯丢进火堆里,用布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道:“这一城就我家一个铁铺,你们不在这儿买就买不着了。”

  就是这么豪横。

  赵含章停下脚步,挑眉问道:“这西平不会就你一个铁匠吧?”

  “不错,就我一个铁匠,连赵氏坞堡打农具都是找我,你们不管是要买枪头还是农具,都得找我。”

  赵含章便抽了一把剑上前,问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工艺吗?”

  铁匠上前摸了摸剑后道:“有是有,但贵,需要多打好几趟呢。”

  “钱不是问题,”赵含章点着剑道:“但你的手艺得配得上我给的钱才行。”

  铁匠一听,认真打量起赵含章来,问道:“女郎只要枪头?”

  赵含章从荷包里拿出金片放在桌子上,笑道:“你先把枪头给我打出来,若好,自然不止枪头,若不好……”

  赵含章道:“鄙姓赵,将金片退回赵氏坞堡便可。”

  铁匠一听,不敢怠慢,看了金片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收了,“不知女郎是哪个房头的?枪头打出来怎么送?”

  “我是大房的,枪头打出来给坞堡的五太爷送去,我自会派人到府上取。”

  

  第97章 烧窑

  铁匠应下,也不给赵含章凭证。

  赵氏是西平最大的家族,没人敢坑他们,更何况赵含章还是大房的人。

  赵淞听说了此事,还以为赵含章的枪头是给赵二郎定的,还道:“二郎读书不行,若是能学些自保的武艺也不错,你那边有没有教习的师傅?要是没有,从这边挑个师傅过去。”

  赵含章笑道:“五叔祖忘了吗,赵驹在我那儿呢。”

  “哦,对,你有赵驹。”赵淞这才想起来,赵长舆最得用的两个人,汲渊和赵驹竟然都跟在赵含章身边。

  他不由沉思,难道大哥的意思是更看重三娘吗?

  赵铭知道他爹的疑惑时,很想摇他的肩膀让他清醒一下,“阿父,现在的族长是二房啊,大伯要是有此心思,岂不是在分裂宗族?这于宗族来说是大忌啊,您这时候不该想着平息争端,尽量削弱远离三娘吗?”

  “大哥一生为朝廷,为百姓,为族人鞠躬尽瘁,论远见博识,世人有几人可及他?”赵淞道:“他必不会损害赵氏,若果然如你所言,汲渊和赵驹是他有意留给三娘,那说明,他认为二房难堪大用,宗族交给三娘比给二房强。”

  赵铭:“……那汲渊和赵驹不是大伯给的,而是三娘自己抢过来的呢?”

  对于他爹对大伯的无脑吹,赵铭决定不说不参与,只想平和族内的关系。

  赵淞不说话了。

  赵铭见他终于愿意想另一种可能了,大为感动,为了让他爹对赵三娘起一点儿戒备心,他容易吗他?

  赵含章已经带着他们给的工匠回上蔡去了。

  只是几天不见,赵二郎黑了一圈,他拿着一把大刀骑着马飞奔而来,欢快不已,“阿姐,姐夫,我能在马上接千里叔五招了。”

  傅庭涵点头夸他,“很厉害了,那最近可有背书?”

  赵含章却盯着他黝黑的脸看,“二郎啊,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不是让你在阳光最烈的时候不要出门吗?”

  俩人的话他都不爱听,所以他选择性的选择自己最不爱听的遗忘掉,只回答其中一人,“那我就不娶媳妇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道:“阿娘每日都要给我打扮,可我不喜敷粉,一出汗就糊眼睛,好难受。”

  他指着傅庭涵道:“像姐夫多好,他也从不敷面。”

  “那是因为他用不着敷面就白了,”赵含章看了看她弟弟的,最后叹息一声道:“算了,你也别敷了,你敷了也是白敷。”

  两边的麦子都收了,正有农人在犁地准备播种豆子,赵二郎见赵含章一边走一边看两边,速度极慢,就有些着急,“阿姐,我们比赛骑马吧,看谁速度快。”

  他道:“种地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喜欢看,我们家房子边上也有,一会儿回那看。”

  赵含章:“这可关系到我们接下来一年是饿肚子还是饱肚子,当然要看了。”

  她教道:“你不喜欢也要了解一些,以后你自己当家,最起码得知道自己库仓里有多少粮食,够不够人吃。”

  “交给汲先生就是了,”赵二郎道:“阿娘说了,家里的事都可以交给汲先生,不懂的就问他。”

  赵含章趁势问道:“汲先生有没有教你读书?”

  赵二郎又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喜读书,不过没关系,字难认我们就不认字了,五叔祖说的对,你不擅读书,那我们就走武途,”赵含章道:“但走武途不意味着要做莽夫,这样吧,以后我每日给你讲一讲兵书?”

  “不用眼睛看书,你就用耳朵听,用脑子记

  ,这世上的知识并不是只能用眼睛去看,去学,用耳朵听也行,只要你肯用脑子记。”

  赵二郎半懂不懂,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要学习后就忍不住脊背一僵,他立即看向傅庭涵,“我,我,我要姐夫给我讲。”

  赵含章挑眉,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我就勉强记得《孙子兵法》,其他兵书都不懂。”

  赵含章:“没关系,我们家的藏书里有《六韬》,还有《汉书·艺文志》,加上《孙子兵法》,他要是能学到这三本的两分,这一辈子就够用了。”

  傅庭涵就有种学校下达教学任务的感觉。

  他揉了揉额头道:“我尽力而为,不过我对兵法没什么好的见解,你或许可以来补充。”

  “好啊,我和你一起教,正好也要一起习武锻炼身体。”

  傅庭涵都快要忘记这事儿了,想起前段时间每天跟着赵含章跑步打拳,累得跟条狗一样的状态,他就有些沉默。

  这几日在赵氏坞堡过得可真幸福啊。

  傅庭涵忍不住问,“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平?”

  “看情况吧,我想等玻璃打出来再说。”

  对于傅庭涵来说,做玻璃并不难,他知道所有的公式,还知道步骤,只要有工匠的配合,做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之所以有时间问题还是因为当时的器具所限,但有什么关系呢,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倒推回去,一步一步达成就是了。

  赵含章把带回来的工匠交给成伯,让他把他们的家人安排好,当即就让工匠准备烧瓷器。

  她决定先试试窑口的情况,看他们掌握的火候,然后便开始烧制玻璃。

  汲渊不知道她志在玻璃,还以为她就是想烧瓷器,看到工匠们烧出来的瓷,他一脸嫌弃,“这样的瓷器也就给庄园里的人用,卖是卖不出去的,三娘何必为了这样的小利浪费和五太爷的情分呢?”

  一旁的工匠闻言不服气了,“我这一窑没烧好,那是因为窑是新窑,这里环境和之前不一样,待我等熟悉就好了。”

  “没错,而且这泥也不够好,三娘要是想烧出好瓷器,还是得好泥好料。”

  赵含章大方的挥手道:“我知道,该有的都会有的,你们先把窑烧起来,最近烧的瓷器都给庄园里的人用,所以什么瓷杯,瓷碗,磁盘,瓷盘都造上,主要就是造这些。”

  汲渊忍不住将赵含章拉到一旁,“三娘,你还真打算做瓷器生意啊?”

  他道:“现在东西少还好,将来东西多了,势必要和西平那头争抢生意,有了利益纠纷,关系就未必有这么和睦了。”

  

  第98章 玻璃出世

  汲渊是自己的幕僚,赵含章自然不瞒着他,直言道:“我不是要烧瓷器,这作坊烧的是琉璃。”

  汲渊伸手掏了掏耳朵,“你说烧什么?”

  赵含章:“琉璃!”

  汲渊:

  他默默地看着赵含章不言。

  赵含章摊手道:“我是认真的。”

  汲渊语重心长的道:“三娘,我也是认真的,这等事不好玩笑的。”

  赵含章沉默的看着他。

  俩人对视许久,汲渊眼睛渐渐瞪大,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问出声音来,“三娘会烧制之法?”

  总不可能是郎主给的方子吧,他在赵长舆身边多年,可从没听他提起过。

  :

  赵含章:“我不会,但傅大郎君会。”

  汲渊惊讶不已,虽然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见赵含章这样笃定,便决定静观其变。

  汲渊开始每天都去作坊里蹲着,连公务都让人挪到作坊里来办。

  他倒要看看傅大郎君是真知道,还是为了讨他们三娘欢心随口忽悠的。

  然后就见傅庭涵换了一身窄袖细麻衣,轻便不少,直接与工匠爬上爬下的烧火看温度。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傅庭涵将打碎的石英砂和石灰石等放进熔炉里烧化,工匠愣愣的看着,等到所有的材料被烧化,他才明白过来,“难怪管事来选人时特意问了,可有会打铁或者烧铁水的,原来,这还跟烧铁相似啊。”

  傅庭涵觉得脸火辣辣的,将后续工作交给他,他顶着被映得通红的脸退到一边,问道:“所以你打铁经验丰富吗?”

  “还好,”工匠道:“我表哥便是铁匠,我以前跟着外祖学过一些,而且这种活儿看多就明白了,跟我们烧瓷有异曲同工之妙。”

  傅庭涵一听便问道:“西平县里有个铁匠姓路”

  “哎呀,他便是我表兄,大郎君见过?”

  傅庭涵点头,“前几日在西平县时见过。”

  熔炉里的材料化为水,傅庭涵不太熟练的用提前做好的铁管滚了一团玻璃水后拿出,放在旋转架上一边旋转一边吹气,火黄色的玻璃水慢慢膨胀透明起来

  汲渊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走上来看。

  傅庭涵吹了好一会儿,玻璃水有些冷切以后他又举着铁管回到熔炉边上,将吹起来的玻璃球放进熔炉里,沾了足够的玻璃水后抽出,继续吹

  玻璃球越来越膨胀,最后有一个小花瓶那么大以后停止。

  傅庭涵觉得挺累的,他看了看铁管那头的玻璃瓶,觉得他吹不下去了,于是举着铁管回去,放在另一个窑炉上,让火将玻璃瓶的底部烧化,他笨拙的抹平玻璃瓶,然后将连接铁管的玻璃口均匀的切掉

  等玻璃冷切,瓶子成型。

  作坊里所有人都看着这只玻璃瓶发呆。

  傅庭涵也呆呆的看着它,这玻璃瓶下方上圆,偏圆的还不均匀,还有点儿弯曲,就跟站着的人肚子疼,于是弯腰捂肚子一样。

  他脸有点儿发红,没想到少了一些器具后制造出来的玻璃这么次,他忙和汲渊道:“我这就碎了,再重新吹一次。”

  谷擞/span说罢就要把玻璃瓶砸了,汲渊一把抓住他,眼睛紧紧的盯着这只透明的玻璃瓶,“不,不能碎,这是极好的一只瓶子!”

  傅庭涵:晋朝的人审美都这么扭曲吗?

  汲渊目光贼亮的盯着玻璃瓶看,一再确认,“它果然和琉璃一样,能盛液体,不会漏水吗?”

  “虽然它长得难看,但性能是不会有问题的,”傅庭涵对这点还是有信心的,“等它完全冷切,汲先生可以盛水试试看。”

  玻璃冷切得很快,汲渊小心翼翼的靠近,将手指伸进瓶口,清楚的在外面看见瓶子里的手指,围观的工匠们齐齐发出惊叹声。

  汲渊也惊叹,他回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傅庭涵道:“傅大郎君大才呀。”

  傅庭涵谦虚道:“不敢当。”

  “敢当的,敢当的,”汲渊双手握住他的手,一脸激动,“郎主和三娘果然眼光独到,大郎君是极好的人啊。”

  这样的宝贝,说做出来就做出来,还是在三娘的作坊里做出来的。

  汲渊这一瞬间大脑里冒出许多想法,恨不得马上抱着这只不玻璃瓶回去找赵含章。

  但此时熔炉里还有玻璃水,他想要再看看制作玻璃的过程,于是勉强忍住了没动。

  傅庭涵也想再试试,当然,不止是他试,工匠们也要试,毕竟这些后面主要是他们做的。

  傅庭涵手动能力一般,但理论知识丰富,自己做得很一般,可会指点人啊。

  三个工匠在他的指点下吹了几个玻璃,也是千奇百怪都有,但没几次他们就吹的比他好了。

  虽然如此,还是不太好看,傅庭涵干脆让他们将玻璃吹好以后切割,再度融化摊平,做成了平整的玻璃镜。

  傅庭涵拿到平整的玻璃镜,对着照了照后摇头,“配比不对,清晰度不够,要做玻璃镜得改配方。”

  汲渊虚心请教,“这配方难改吗?”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应该不是很难,我回头试试看,但现在吹玻璃也是一件难事,难以成型,看来得需要模具。”

  他眉头紧蹙,“但要做玻璃模具,得用钢了,得在铸铁的时候加入铜、铬和锡试试”

  汲渊只听懂了铜,“需要很多铜吗?”

  傅庭涵摇头,“不多,做模具而已。”

  一旁的工匠忍不住道:“郎君为何不试试瓷器?”

  傅庭涵:“玻璃水和烧瓷的温度相近,瓷器怕是耐不住玻璃水高温。”

  这就是他和赵含章为什么要烧瓷的工匠的原因,两者烧融的温度是差不多的,他们缺的就是窑口的工艺,而铁匠难得,他们只有能力请到烧瓷的工匠。

  工匠们却很有信心,尤其是丁瓷匠,“试试吧,若是成了呢?”

  傅庭涵一想也是,于是让人将瓷杯和瓷碗拿来。

  汲渊就看着他们凑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浇出了一个玻璃杯和一个玻璃碗。

  他眼睛都瞪大了,但傅庭涵却看着杯碗不是很满意,“不太好看,可以想法子在上面印上图案,或者变换颜色。”

  工匠们深以为然,“不错,这模具还得琢磨。”

  汲渊:他觉得已经很好了,就凭这一手,他便已经看到金银在向他飞来。

  

  第99章 招人(月票一千加更)

  汲渊用一件衣裳将玻璃瓶包起来,高兴的拿回去找赵含章,傅庭涵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赵含章英姿飒爽的骑着马回来,显然刚出去练兵了。

  自从庄园里不缺粮食后,她就热衷于到处跑跑跳跳,自成年后,傅庭涵就很少看到这样活泼有精力的赵含章。

  看着这样的她,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

  看来,视力真的封印了她。

  赵含章从马上跳下,先是高兴的和汲渊身后的傅庭涵打招呼,然后才看向汲渊的怀抱,“汲先生,您抱的什么?”

  汲渊神秘兮兮的将赵含章拉进门,进了书房才把怀里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放下,将衣裳掀开给她看,“三娘你看。”

  赵含章震惊了,“好丑的瓶子啊。”

  傅庭涵:“我吹的。”

  赵含章立即改口,“挺有创意的,这瓶子有什么寓意吗?”

  傅庭涵问:“赵老师以为呢?”

  赵含章就努力拿出高中时候做阅读理解的态度,绞尽脑汁道:“美人弯腰瓶?不,是美人行礼瓶?”

  傅庭涵憋住笑道:“第一次吹,不太熟练,所以吹坏了。”

  赵含章默默地看着他。

  傅庭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解释道:“本来要砸了的,但汲先生不让砸。”

  “砸什么呀,这瓶子挺好的,”赵含章上前将瓶子捧起来上下打量一通,一脸认真的道:“这样式的瓶子也是天下独一份了,而且你仔细看,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傅庭涵瞥了一眼,移开目光,他只觉得伤眼睛,并不觉得有艺术感。

  赵含章却是越看越喜欢,“你别说,真的很有艺术感,而且还有意义,这可是傅教授吹的第一个瓶子,还是在这样的科学技术下,实在是太有意义了。”

  被晾在一旁的汲渊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一声,终于将俩人之间的那种氛围打破融入进去,“三娘,虽然现在工匠们还不熟练,做不出好的琉璃制品,但我想假以时日这些都不会是问题,我们不如来想想这门生意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赵含章不在意的道:“上蔡县的豪绅,汝南郡的富人豪绅,都可以是我们的客人。”

  “可我看今日融的那水,造价并不高,将来产量肯定上去,这么大的生意我们……”

  “我已经先找了一个客人,七叔祖,东西从他手上出去,”赵含章道:“再有,这工匠是从五叔祖那里得的,我们自回上蔡就总是占五叔祖便宜,这次我们也回报一二。”

  汲渊瞬间领悟,和赵含章目光对上,“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赵氏坞堡在,这门生意再遭人眼红,他们也得掂量着一些。”

  赵含章点头,“不过这是阳谋,可以防那些富商豪绅,却防不了土匪山寇,作坊设在庄园里得小心些,我们也要把部曲练起来,要是真的有土匪山寇打作坊的主意,我们也能应对。”

  不能什么事都依靠赵氏坞堡,那也太受制于人了。

  汲渊表示明白,“我让赵千里再从庄园里选些青壮进部曲?”

  赵含章道:“晋赵千里为幢主吧。”

  汲渊:……他是想多招一些部曲,但没说直接扩这么大啊,一幢最少一千人。

  现在他们的部曲二百都不到,所以赵千里只是队主,现在她直接要涨五倍以上?

  汲渊委婉的提醒道:“三娘,庄子里统共也就一千八百多人。”

  这还是算上了这里原先的佃户和长工,以及这段时间陆续招募的难民。

  赵含章大方的挥手道:“不够再招呗,我们现在有玻璃了,又才夏收,还怕养不活他们吗?”

  “可是……”汲渊还是很不解,“您招这么多人干什么?”

  听着怪可怕的,赵氏坞堡里族人那么多也才养了小一千的部曲。

  一千呢,县城驻军加上衙役都没这么多人。

  赵含章道:“当然是为了建设庄园了,汲先生,我的地现在荒废了很多,而且人均耕地太多,都是粗放耕种,产量极低,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是缺人。”

  “粗放耕地?”汲渊来回念了两遍就领悟这意思了,虽然理解了,但还是疑惑,“三娘,我算过,现在的劳力耕作现有的土地刚刚合适,再多就很难用这些田地养活自己了。”

  “那就是地不够了,”赵含章摸了摸下巴道:“这个不难,我们买就是了,现在外面到处是丢荒的土地,找个时间给县令递帖子,我和他买地。”

  汲渊就听明白了,赵含章不是真的为了所谓的耕作荒地才招人,纯粹就是为了扩大势力招的,人没有招人,地不够买地,买了地再招人,招了人再买地……

  以此循坏……

  汲渊深深的看着赵含章一眼后扭头去看傅庭涵,却见傅庭涵正靠在矮桌上闭目养神,看着似乎要睡着了。

  汲渊:……

  他忍不住上前推了推傅庭涵。

  傅庭涵睁开眼睛,“汲先生?”

  汲渊露出微笑,“傅大郎君以为三娘的主意怎样?”

  “挺好的,”他抬头和赵含章道:“忘了和你说,吹玻璃比较难,所以我想制作一些模具,其中会用到钢,我打算最近试着炼一下。”

  “窑口的温度能够吗?”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为了不影响玻璃制作的效率,我决定在作坊外另外再辟一块地来造窑,一点一点的试,要是能试出来,你的枪口不如用钢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