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眼睛大亮,狠狠点头:“好!”

  傅庭涵就和她伸手,“所以你得给我准备铁精。”

  这可不是一般东西,外面没有卖的,赵含章最先想到的还是五叔祖。

  但想了想后摇头,“这件事不能告诉赵氏坞堡那边,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她看向汲渊,“汲先生,坞堡里的兵器和农具……”

  “都是郎主买回来的。”

  “就没有铁精的来路?”

  汲渊:“……有。”

  赵含章巴巴的看着他。

  汲渊无奈道:“我尽量联系上他们吧,郎主刚走,应该还有些情面,但要想一直维持住关系,单靠三娘的名字是不够的,除非赵氏坞堡那边愿意出面。”

  “不,”赵含章摇头道:“我们要自己劈出一条道路来。”

  

  第100章 来信

  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瓶上。

  汲渊也跟着落下,沉思起来,“倒不是不可以……”

  赵含章:“这两天让工匠们多钻研,看能不能吹出好的玻璃来。”

  傅庭涵:“其实今天用瓷杯瓷碗做模具吹出来的玻璃杯和玻璃碗还不错,但是……”

  汲渊:“我砸了。”

  赵含章瞪圆眼睛,“为什么?”

  傅庭涵也问:“为什么?”

  他在汲渊砸的时候就想问了,但当时被火烤得有点儿晕,一直没问出口。

  汲渊:“那杯子和碗都不够精美,留之无用,瑕疵品自然都要砸了。”

  赵含章和傅庭涵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扭曲玻璃瓶上。

  汲渊忙道:“但这一只瓶子不一样,它是作坊吹出来的第一只瓶子,还是大郎君亲自吹出来的,意义不一样。”

  赵含章接受了他的解释,点头道:“行吧,那就让工匠们继续钻研。”

  她看了一眼这丑萌丑萌的瓶子,手一挥,“这瓶子就留在我这儿吧。”

  汲渊:……他还想抱走呢。

  傅庭涵已经起身,直接将瓶子抱起,“我送到你屋里吧。”

  别说,这瓶子看久了,的确另有一种美感。

  傅庭涵心情愉悦的将瓶子抱到赵含章屋里。

  赵含章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放在了床头边上的矮柜上,“这样好看点儿。”

  傅庭涵:“可以当花瓶,明天我给你剪一点花回来插瓶?”

  赵含章歪着脑袋想了想,“现在有什么花?”

  在她的记忆里,现在好像没什么花呀。

  傅庭涵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俩人默默地对视,“你家别院还挺单调的,竟然连株月季花都没有。”

  赵含章:“你都住两个月了,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晚了吗?”

  傅庭涵忍不住笑开,“明天给你摘一把野花吧。”

  傅庭涵说到做到,第二天试了集中玻璃的配方后,他就顺着田埂回别院,一路上尽挑草多的地方走,扯了不少的野花。

  傅安兴冲冲的跑去作坊找人,没找着,顺着路再找出来,许久才找到人,“郎君,您怎么走这儿来了,我刚才从那头去作坊找您,他们都说您回去了,吓得小的一身汗,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您。”

  “这是三娘的庄园,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一直在庄园里不知道,现在外面乱着呢,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难民越来越多了,路上都是人,”傅安道:“逃难的人多了,便有些不安分的跑到庄园里来,偷盗还好,就怕被撞见要杀人的。”

  他道:“听说附近村子就有人家因为发现了小贼,喊出声来就被杀了,一整个村子被抢的都有。”

  傅庭涵蹙眉,“这么严重?”

  “是啊,今天三娘还带着人出去了呢,就绕着庄园跑一圈,说是要震慑外人,免得有人偷进我们庄园。”

  毕竟这里不同赵氏坞堡,坞堡有围墙围着,这里却是四野空旷,谁都能溜进来。

  见傅庭涵还在扯野花,傅安不由问,“郎君,您摘这些野花作甚?”

  “插瓶,你先说来找我何事吧。”

  傅庭涵不喜人跟着,所以傅安虽然是他的小厮,但除非出远门,不然他都不叫他跟着。

  正巧赵含章哪儿哪儿都缺人,傅安识数,又认得几个字,所以就被赵含章借去干活儿了。

  傅安反应过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略显激动的道:“郎君,郎主的信到了。”

  傅庭涵反应却很平淡,接过些拆开来看。

  傅祗写信来是让傅庭涵注意安全的,并且让他不要回洛阳。

  大军已经拿下洛阳,朝廷开始回迁,很多人都开始写信给流落在外的家人,让他们回京团聚。

  但傅祗觉得洛阳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反而更危险了,所以他特地写信,让傅庭涵不要回京,就留在汝南陪赵含章守孝。

  他在信中道:“你们错过了热孝婚期,那便在汝南守足三年,三年后再成亲,若到时洛阳还算安定,我会派人送去聘礼;若是不安定,那你便请赵氏族老做主,立即成亲吧。”

  傅庭涵将信折起来收进怀里,依旧不紧不慢的摘花,等摘了一大捧,他这才回别院。

  赵二郎从书房里溜出来,看到傅庭涵手捧野花,便小声道:“姐夫,阿姐在里面呢,这花真好看,阿姐一定会喜欢的。”

  傅庭涵,“你偷跑出来的?”

  “没有。”赵二郎说完一溜烟跑了。

  傅庭涵喊都喊不住,他摇了摇头,抬脚进屋一看,赵含章正在伏案写东西,难怪不理外逃的赵二郎。

  “在写什么?”

  “写信,”赵含章道:“坞堡送信来了,说是洛阳收回,皇帝和官员们要回京了,赵仲舆写了信回来,说是要把他今年私产的收益送给我。”

  傅庭涵一愣,“你接受了?”

  “当然,”赵含章冷笑道:“叔祖都亲自退让了,我要是不接受,岂不是不知好歹?”

  她最了解宗族里老人家们的想法了,能和气自然是和气最好。

  “不过我也不白拿他的,二房之前遗失了行李,就算回京,铺面庄子都还在,货物和粮食却是肯定没有了,那些东西一时也难以变现,我就送他一些东西好了。”

  比如新烧制出来的玻璃杯,玻璃碗之类的。

  赵含章问,“今天汲先生还砸玻璃吗?”

  “砸的多,但也留下了几个。”

  赵含章就道:“那就挑两个,用上等的金丝楠木盒子装了给他送去。”

  相信五叔祖他们看到她的礼物会很欣慰的。

  傅庭涵拿出他祖父的信递给赵含章,“虽然你已经知道洛阳收回的消息,但还是看一看吧。”

  赵含章放下笔接过,“傅祖父信中说了什么?”

  “他说现在洛阳比以前更危险了。”

  赵含章:“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虽然大体上没大的改变,但我也不能再以记忆中的历史对照过去,不过,事件不对,人却是不变的。”

  她道:“以此分析的话,洛阳的乱军一撤,东海王和皇帝的斗争要白日化了呀。”

  傅庭涵:“对我们影响大吗?”

  “难民增多,我们更好招人?”赵含章蹙眉,“看来北方还真的是渐渐要乱起来了。”

  

  第101章 匠籍

  这并不是一件好消息。

  虽然乱有乱的好处,但她才做出玻璃,交易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和稳定的环境,外面这么乱,很不利于她赚钱啊。

  傅庭涵让人准备了不少材料,在材料不要钱的堆积下,工匠们吹玻璃的技术是日益精湛,加上他不断的调整配方,作坊现在已经可以吹出不同种类的玻璃了。

  其中一种可与当下精美的琉璃制品相媲美。

  如同水晶一般剔透,却又闪着光泽,有工匠在其中烧制冷却时特意加入了一些颜色,吹出来的琉璃马有一抹棕红色飘过,前蹄飞扬,更显神俊。

  这么好看的玻璃制品,别说汲渊等人,就是赵含章和傅庭涵都惊诧了。

  赵含章看着被小心翼翼奉上的琉璃马,问道:“这是谁吹出来的?”

  这声音听得工匠们心头一紧,丁瓷匠立即跪下,有些害怕的道:“是,是小的。”

  赵含章目光扫过其他工匠的脸色,身体前倾,“真是你吗?”

  一直默默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少年扑通一声跪下,“女郎,是小的做的,不是我阿父。”

  “你很有天赋啊,”赵含章摸着这只如水晶般剔透的琉璃马道:“除了马,你还会吹别的东西吗?”

  少年愣了一下,见赵含章不是要怪罪的意思,忙道:“只要有图案和一些模具,小的便能吹出来,只是……”

  他有些胆怯的看了傅庭涵一眼,小声道:“只是会费玻璃水。”

  “那就多钻研,尽量提高效率,”赵含章道:“以后每个工匠只要在技艺上有所进步,我必有奖赏。”

  赵含章说到做到,直接问少年,“你是想要田地还是金钱?”

  少年不由去看他爹,

  丁瓷匠忐忑的问道:“那田地是要佃给我们?”

  “既然是奖励,自然是直接归属你们,”赵含章道:“我可以改你们的奴籍为匠籍,奖与你们的田地便是属于你们的了。”

  丁瓷匠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拉着儿子连连磕头,“谢女郎,小的们愿意要田地。”

  赵含章就对成伯微微点头,让他去办这件事。

  站在丁瓷匠身后的工匠们也有些激动,要是他们技艺也有突破,岂不是也能奖励田地?

  田地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可由奴籍转为匠籍。

  工匠们眼睛坚定起来,心中翻腾着野心。

  工匠们躬身退下,到了外面就一把围住丁瓷匠父子,满是羡慕,“老丁,还是你厉害啊,这就鱼跃龙门了。”

  丁瓷匠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哪里,我是没多少本事的,全靠丁一争气。”

  “是争气啊,我还以为我们这样的人三辈子都只能做奴呢,没想到女郎竟如此大方,直接给了我们匠籍。”

  “你们说,匠籍之后要是还立大功,女郎会不会放我们良籍?”

  他们这些人之前都是匠籍,因为各种原因卖身为奴,连带着一家人都是奴。

  从变成奴籍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在不断的想着变回匠籍,但这谈何容易?

  主人花这么多钱买了他们,怎会轻易放人?

  虽然奴籍变成匠籍也不能轻易离开,但身份上却自由很多,最关键的一点是,匠籍是不能随便买卖和打杀的。

  成伯也从屋里出来,将他们的身契拿出来交还给他们,“你们找个时间随我去衙门改换户籍吧,在此之前我们还得签个活契。”

  他笑眯眯的问道:“你们是想签十年的,还是二十年的?”

  丁瓷匠和丁一相视一眼,问道:“那工钱……”

  工匠们也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

  “女郎说了,若是签十年,你们父子二人,一人一月的工钱是三吊,其家属可凭你们的名额少一半佃租租种十亩田地,将来若还能改进技艺,或是教导出一个学徒,最低奖励五吊钱或两亩地不等。”

  “若是签约二十年,后面的条件不变,但一人一月的工钱最少是四吊,将来还可根据年限增加工钱。”

  工匠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小声和丁瓷匠道:“直接签二十年吧,我们是匠籍,便是不在女郎这里干活儿,出去也是会被衙门征召的,到时候他们要是把我们卖给别人,那就惨了。”

  “而且就是在外面,一个月也挣不到四吊钱啊,还能便宜佃租田地。”

  并不是所有的家人都可以学会他们的技艺,有些孩子就是没有天赋,这时候怎么办呢?

  自然只能耕田种地。

  但实际情况是,作为奴仆,他们耕作的土地是主人家的,他们只能免费干活儿,每个月领少量的口粮,不会被饿死而已;

  作为匠籍,他们要是租赁田地,需要付出的佃租会比良籍高出半成到一成左右。

  匠人们不明白为什么,但民间却一直是这样,就连服役,匠籍都要比良籍长,更不要说他们还得在衙门登记造册,随时听候征调。

  虽然他们赚的钱比一般的平民百姓多,日子看得也比他们好过,但他们付出的也更多。

  所以赵含章反其道而行之,减少他们的佃租,还赠他们良田,这就让他们的心彻底偏向了她。

  虽然按照规定,衙门也可以征召签契的匠籍,但法理之外是人情,衙门征召得先通过赵含章。

  若是赵含章不同意,以赵氏在汝南的影响,他们很可能逃脱衙门征召的苦役。

  这也是为什么匠人都喜欢寻找大家族依附的原因之一。

  工匠们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丁瓷匠。

  丁瓷匠略一思索,便也觉得跟着赵含章要更好,于是道:“我们签二十年的。”

  成伯点头应下,“那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明日随我去衙门消籍上籍。”

  丁瓷匠激动的应下,扭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儿子。

  工匠们簇拥着丁瓷匠离开,“老丁,你在西平县的那个表兄是不是要转良籍了?你也转回匠籍了,将来让你表兄帮你走动一番,说不定你家也能转为良籍。”

  “是啊,是啊,若成了良籍,缴纳的赋税少一些不说,我们也不会被随意征召了。”

  

  第102章 调派

  “想什么呢,我表兄是铁匠,怎么可能转为良籍,不过他没让他儿子学打铁,最近正在花钱走关系,想要转他儿子为良籍。”

  “这也太短视了,要是转不成,最后他儿子又不会打铁,岂不是要命?”

  “衙门征召,任务要是完不成,那可是要杀头的。”

  “是啊,你表兄也太胡闹了,家传的手艺怎么能断绝呢?”

  丁瓷匠:“我也劝过,但铁匠与我们瓷匠还不一样,动辄被征召入军,以前我们西平县有多少铁匠啊,现在就死得只剩下我表兄一个了。”

  “要是不能转籍,早晚都是死,用我表兄的话说是,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让我那侄儿过得自在些,不必要苦哈哈的去学打铁。”

  大家一想还真是。

  赵含章站在窗前看他们离开,自然也把他们的话听进了耳里。

  傅庭涵:“这个奖励一下,庄园里应该会有很多人想去学匠艺吧?”

  汲渊却不能理解,“三娘,如此宽松,要是这些匠人外逃,我们损失惨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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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人是匠籍,虽然签了活契,但他要是跑了,赵含章最多只能追逃,追到人也只是要些赔偿。

  不似奴仆,生死都掌握在手中。

  所以天下的士族都是想着把匠人变成奴仆,少有把奴仆放籍成匠人的。

  赵含章道:“方子在我们手上,材料配给一直没过到他们手,他们就是有技艺,没有方子跑出去也没用。”

  “真有人有本事从我这里既弄到了匠人,又弄到了方子,那我也有办法让他们追赶不上我们。”赵含章偏头看向傅庭涵,“傅教授以为呢?”

  傅庭涵点头,“对。”

  除了第一方玻璃外,他后面调配的方子都没有公开,除了他外,也就成伯知道个大概。

  傅庭涵和赵含章都不傻,核心技术都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好。

  赵含章对进来的成伯道:“从庄园里选些机灵懂事的少年送去作坊,让他们教。”

  成伯:“上蔡这边的佃户还是差着一层,您看要不要回西平那边选些人?”

  赵氏里有奴仆,还有贫困的族人,甚至那边的佃户,其忠诚度也在这边庄园的人身上。

  赵含章略一沉思后道:“不急,先从这边选人。”

  成伯便明白了,一口应下。

  傅庭涵问道:“方子以后交给谁管?”

  他不可能一直给他们调配材料,有了方子,自然是交给别人来打理,傅庭涵对这种重复性又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工作不感兴趣。

  赵含章大手一挥道:“交给赵才吧。”

  成伯一听,忙推辞道:“女郎,赵才年轻,怕是不能担此大任,还是让他陪在二郎身边吧。”

  “也不小了,我看他之前在洛阳时就干得很好,”赵含章道:“二郎身边再另外挑人吧,挑个壮实,精力旺盛的去,赵才还是过来给我做管事吧。”

  赵含章一脸同情的道:“每天回来看到赵才一瘸一拐的跟在二郎身后,我也挺心疼的。”

  成伯顿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只能暗恨赵才不争气,学个功夫而已,就跟被人殴打一样,有那么难吗?

  二郎比他还小几岁呢,就没叫过累,叫过苦。

  正说着话,赵二郎又大汗淋漓的回来了。

  他兴高采烈的跑进院子,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阿姐,阿姐,我今天把千里叔撂下马了——”

  赵才耷拉着脑袋艰难的抬着腿跟上。

  赵二郎一进屋就冲到赵含章面前,把他臭烘烘的脑袋拱到赵含章身前让她擦汗,然后仰着脸等夸奖。

  赵含章问道:“千里叔没受伤吧?”

  “他说没有,但我觉得他屁股一定很疼,哈哈哈哈”

  赵含章就知道问题不大,这才夸道:“干的不错,你武艺精进,明天我就将你编入队伍,给你一个什长当怎么样?”

  赵二郎眼睛大亮,“是官吗?”

  “算是吧,”赵含章道:“当了什长,你手底下会有九个兵,你得负责调教他们,平日里巡逻习武,既要让他们听你的话,也要保护好他们,知道吗?”

  赵二郎略一思索便点头,“我知道,就跟季平一样。”

  “现在季平是队主了,你做的是以前季平做的事,而你的上峰嘛,”赵含章想了想后道:“就是季平吧,在军中的时候,你得听季平的。”

  赵二郎:“不是季平听我的吗?”

  “不是,”赵含章道:“队主比什长大,出了军队,你是主,季平为臣属,所以他听你的,但在军队里,你是下,他居上,所以你得听他的,军令如山,不可毁之,知道吗?”

  赵二郎懵懂的点头。

  赵含章这才看向他身后的赵才,“赵才,明日你便不用跟着二郎了,去作坊里做管事。”

  正生无可恋的赵才闻言愣愣的抬头,被他爹瞪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应了一声是。

  赵二郎对于赵才还是很不舍的,道:“那我就没有玩伴儿了。”

  “我再给你选一个,”赵含章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道:“给你选一个一般大的,和你一样活泼可爱的。”

  汲渊和成伯齐齐抬头看向赵含章,用眼睛询问,您是认真的吗?

  傅庭涵却暗暗点了点头,本来他们是想要个机灵聪明点儿的跟在赵二郎身边,既可以提点他,也能够照顾他。

  但现在看来,他现阶段还是应该和跟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玩。

  作坊有了赵才,傅庭涵就宽松自由多了,他就把方子一股脑的交给他,自己专心研究炼钢的事。

  这让赵才既兴奋,又有点儿心惊胆战,私下和他爹说,“爹,女郎和傅大郎君也太信任我了,儿子万死方能报答啊。”

  成伯翻了一个白眼道:“谁让你死了,你就好好的管着方子,别让人偷了,也别让人琢磨出来就行。”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女郎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有点儿心慌。”

  “那你就多做点儿事,做得多了,心就不慌了,”成伯想了想后道:“明日女郎不是要去县城?你陪着一起吧,有些她不好说的话,你就冲在前头,机灵一些。”

  赵才大声的应了一声是。

  

  第103章 柴县令

  赵含章本不打算近期和上蔡县的县令见面,一是她还在守孝,二是她还没在上蔡站稳脚跟呢。

  但县令特意递了帖子邀请他们,不,是邀请傅庭涵,那她就不得不出门来见了。

  以前在图书馆只听说数学系的傅教授很帅,课上得很好,??待人温和有礼,但到了这里才知道,温和有礼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冷淡疏离。

  这位傅教授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有人和他说话,他有礼的回话;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能自己待一天,并不会主动找人说话。

  这样的性格,别人欺负他,他可能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赵含章觉得不能让傅教授单刀赴会,她得跟着。

  而且这庄园是她的,县令这时候找上门来,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收人收得有点儿狠。

  傅庭涵坐在车里,垂着眼眸思考,手指在膝盖上画动,也不知在算什么。

  赵含章撑着下巴看他,记忆里城门口那一眼看到的青年,脸上棱角分明,??周身气质清冷,但当时脸上有点儿慌。

  从前没想过的事,此时再一回想,好像都有踪迹。

  傅庭涵算出自己要的公式,在脑子里记下以后就抬起眼来,??一下便对上了赵含章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耳朵微红,??才想转开目光,??想想不对,也回头盯着她看。

  看了一会儿后,他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问道:“你在想什么?”

  赵含章回神,盯着他的脸道:“我在想傅教授成年后的样子。”

  傅庭涵愣了一下后道:“虽然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但我应该可以大概画下来。”

  赵含章瞪大眼,“你竟然会遗忘自己的样子?是穿越造成的吗?”

  “……不是,”傅庭涵:“我很少照镜子,而且人对自己的样貌本来就很难完全复刻,因为很少看见,所以会忽略很多细节,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她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成年后的长相是因为自己眼盲,“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眼瞎前的样子。”

  “是吗?”傅庭涵问:“你回想时脑海里浮现的自己是某一张相片里的自己,还是某一刻照镜子的自己?”

  赵含章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脑海里最清晰的自己是初中毕业照上的自己,而她回想最多的自己是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但镜子里的人很模糊,她竟然想不起来具体的五官模样了。

  傅庭涵转开目光,看向窗外,“很少有人会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但一定会记得自己最常见面,最想见的那人的模样。”

  “傅教授会画画呀,那能画一个成年后的我吗?”赵含章道:“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自己长大后的模样,也不知道长坏了没有。”

  “没有,”傅庭涵道:“长得很漂亮。”

  赵含章带着笑意看向他。

  傅庭涵脸色微红,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还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马车停了下来,听荷撩开帘子,“三娘,傅大郎君,我们到了。”

  赵含章便收回目光,扶着听荷的手下车,站稳以后回身冲弯腰走出来的傅庭涵伸手。

  傅庭涵顿了一下后将手放在她的手心,踩着凳子下车。

  一旁伸手的傅安:……

  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怪。

  赵含章抬头看了一眼匾额——陈记酒楼。

  谷螢span  战乱年代,在街上有些萧条的情况下还人声鼎沸的酒楼,看来,这家的东西很好吃啊。

  还有,上蔡县的有钱人似乎不少。

  赵含章和傅庭涵道:“走吧。”

  上蔡县县令和他的幕僚已经在酒楼里等着了,他们在二楼,桌子之间用屏风隔着,既雅致又透气,位置还宽敞。

  县令听说赵氏的马车到了,便要起身下去相迎,才走到楼梯口就正碰上上楼的一行四人。

  赵含章走在最前面,傅庭涵稍稍落后她一步,但正好与她齐高。

  县令惊讶的看向赵含章,再去看傅庭涵,最后忍不住去看幕僚。

  幕僚也愣了一下,回神后马上冲县令点头。

  县令还来不及说话,赵含章已经开口笑道:“是柴县令吧?”

  柴县令愣愣的点头。

  赵含章就抬手作揖,“在下赵氏三娘,特来拜见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