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便叫来一个衙役问,“女郎现在何处?”

  “就在磨坊里吧。”

  那倒是不远,就在县衙边上,常宁很大方的带他们去看。

  

  第208章 陈州

  赵含章正在看人榨油。

  这只是试验,所以就选在了磨坊里进行,反正县衙的磨坊空间足够大。

  这是给犯事的人准备的,奈何最近西平县都太安定了,没人犯事,连偷鸡摸狗都没有。

  所以磨坊空置,除了偶尔士兵或者长工们过来磨面, 磨豆粉之类的外,没人再来这里。

  此时磨坊里正热闹,有士兵一边推着石磨磨豆子,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女郎他们正在干的事。

  赵含章从锅里抓了十几颗炒熟的豆子,滚了滚去了点儿烫意后给了傅庭涵几颗,自己扔了两颗进嘴里, 卡卡的响, “挺好吃的, 你尝尝。”

  傅庭涵吃了一颗,点头,磨牙正好。

  赵含章也觉得这豆子好适合磨牙,她吃完后拍了拍手道:“可以了,试试看。”

  于是长工便拿了条细布袋上前,装了一袋子炒熟的豆子以后打结,往他们弄好的榨具里塞。

  这是他们刨了几棵大树后做成的,用的是樟木,据女郎说,樟木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费了不少的劲儿才找到樟木。

  虽然他们不解,为什么要用豆子榨油。

  这豆子多好啊,不仅马这些牲畜能吃,人也能吃,就拿来榨油也太浪费了。

  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竟然要使用豆油。

  此时的长工们还不知道豆油是要拿来吃的。

  固定好榨具,长工们便听从吩咐,开始栓上木头撞击,一开始榨具没什么反应,撞了好久, 开始有液体从开的口子里滴落下来。

  赵含章和傅庭涵看见,眼睛都是一亮,立即凑上前看,闻到这熟悉的豆香味,赵含章立即道:“快快快,继续,继续,今晚可以吃炒菜了。”

  铁锅她都叫人打好了。

  虽然用羊油和牛油也可以,但赵含章还是想吃素油。

  大豆在长工们的不断撞击下渗出更多的油液,到最后,它直接如小小的水流一样流个不停。

  赵含章看得高兴,连连点头,“看来我记性果然好,一点儿也没记错。”

  傅庭涵忍不住道:“这榨具是做的第五副。”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失败了五次。

  赵含章只当没听见,只是失败了五次而已,又不是失败五十次, 她觉得这五次完全可以四舍五入,啊, 不, 是五也可以舍去,变成一次成功嘛。

  俩人蹲在边上看流下来的油料,常宁带着客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磨坊里忙碌的人。

  常宁忙叫:“女郎,女郎!”

  赵含章回头看了一眼,见常宁带了这么多人来,立即起身,还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笑吟吟的上前。

  傅庭涵看着她从毫无形象的蹲着转变成高贵有礼的贵女,再看一眼常宁带进来的人,很快便判断出来他没有兴趣,于是默默地转回头去看榨油,只当自己是长工。

  常宁看了一眼傅庭涵,见他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便也当不认识他,只笑着和赵含章介绍这些客人。

  常宁凑近赵含章悄声道:“这是安成县陈氏,他们家开有书铺,是汝南郡算得着的书商。”

  赵含章瞬间了悟,再看向来人时笑容便多了两分,“陈公子现住在坞堡里,还是城中?”

  陈州道:“陈某哪有那样的荣幸住进坞堡?所以现在城中客栈落脚。”

  “哦?是哪家的客栈呢?”

  陈州见赵含章不提让他进坞堡居住的话,不由失望,浅笑道:“平安客栈。”

  “这个客栈挺好的,他家的羊肉做得不错,”赵含章笑道:“待有空,我请陈公子吃羊肉。”

  陈州又不少赵含章那顿肉,他四处看了看,好奇的问道:“西平县有这么多新犯事的犯人?”

  刑罚中有一种刑叫春刑,就是罚犯事儿,但事儿又不是很大的犯人来春米和磨粉。

  磨坊一般就安排在县衙旁边,陈州见识也算不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县衙磨坊。

  赵含章自然不能让人觉得西平县治安不好,笑道:“这些都是我家中的长工和军营里的士兵。”

  她道:“西平县无犯事之人,这地方就空下来了,我觉得太浪费,所以就让士兵们来此春米和磨粉,百姓也可以来此磨东西。”

  陈州:“赵女郎果然心善,西平县能得女郎做县君实乃百姓之福。”

  赵含章谦虚了一句,“哪里,哪里。”然后就认下了这个夸奖。

  还想和赵含章来几个回合的陈州愣了一下。

  赵含章已经直奔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陈公子家中是做书铺生意的?”

  陈州:“书的事怎能称之为生意呢?沾染上那铜臭味也太俗气了。”

  赵含章狠狠的愣了一下,然后大喜,“陈公子说得对啊,那我们不如来谈一谈笔墨纸砚和书籍这样的文雅事。”

  蹲在后面的傅庭涵听见,忍不住乐了一下,一扭头就见赵含章兴冲冲的带着人出了磨坊往县衙去。

  他摇了摇头,为那位陈公子默哀。

  谈生意嘛,哦,不,是谈风雅之事嘛,当然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啦。

  所以赵含章带客人们重新回到大堂。

  她请客人们就坐,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抬头就看见底下的人全都盘腿坐在椅子上。

  赵含章:……

  她默默地去看常宁,果然是他带头。

  她头疼了一下,在双腿舒服还是钱袋舒服间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果断的选择了让钱袋子舒服一点儿。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把屁股往后一挪,和客人们一眼,抬起两条腿就盘着坐好。

  常宁看见,眼角抽了抽,他们家这位主君果然够识时务,之前甭管他怎么说她都不愿意盘腿坐。

  赵含章整理好衣裙,这才笑吟吟的面向陈州,“像笔墨纸砚这样风雅的文具,陈家是自己制作,还是从外购买呢?”

  陈州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自己制作。”

  他道:“我们陈家有自己的作坊,不管是做笔,做纸,还是凋刻砚台和烧墨,我们都可以。”

  不过除了纸和笔还有点看头外,其他东西都是从外面买的多。

  “那书籍呢?”赵含章问,“你们陈氏书铺里的书是买的别人家的,还是自己印的?”

  “自然是自己印的了,但我们也买,不过今年因为洛阳战乱,所以现在书铺里的书都是我们自家印的。”

  

  第209章 借地方

  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赵含章现在可是极缺书的,当然,更缺会凋版刻印的工匠。

  赵含章:“洛阳乱兵已退,应该可以和书局买到书吧?”

  “洛阳之前被乱军攻破,后又被匈奴军围城多日,城中百姓逃亡的不少, 别说书局,连纸坊都关闭了不少,工匠外逃,哪里还有书卖?”陈州骄傲道:“当下之势,汝南郡内,也就只有我家书坊能印书了。”

  赵含章一脸钦佩的道:“陈家果然厉害,不知陈公子现在能拿出多少书来,可有书单吗?”

  陈州也不傻,真把书单给赵含章,他家里有什么凋版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所以他问道:“不知赵女郎想要什么书?”

  他笑道:“就算我家中没有你求的书,我等也可以从别处帮你购买。”

  赵含章略一挑眉,想了想后道:“我需要一些启蒙和有关术数的书籍。”

  陈州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会来参加赵氏的冬至礼宴为的就是和赵氏搭上关系,虽然进展不如自己所想,好歹搭上了一条关系。

  谈及价钱,陈州本想交给手下去谈,毕竟由他们来谈钱真的很俗气。

  但赵含章直接提到书架,陈州只能忍着尴尬继续坐着,只是目光不由看向带来的管事。

  赵含章却看也不看那管事,除了书外,还下单了大量的纸张和笔墨。

  他们的造纸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出纸来,在此之前都要购买。

  她已经受够了过一段时间衙门就要喊一句“没纸了”,所以她要能囤就多囤一些。

  所以这么大的订单量,赵家不考虑便宜一些吗?

  赵含章甚至懒得让他们一笔一笔的算单价, 直接让陈州开个总数,合适她现在便可以付款,然后立契。

  陈州一脸懵, 他连赵含章开的书单上的书籍单价都知道的不全,怎么可能立刻给她报价?

  但赵含章就那么坐着,慢悠悠的等着说了不喜铜臭的陈州开价。

  生性爱面子的陈州想也不想便道:“赵女郎看着给吧。”

  赵含章倒是想看着给,但在常宁警告的目光下,她还是没敢放开了浪。

  现在拿了人家的好处,将来也是要还回去的。

  赵含章倒是不想还,她现在脸皮厚得很,手下有这么多嗷嗷待哺的人呢,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但常宁不想让自家主公太过无耻,于是一个劲儿的看她。

  毕竟是自己看重的幕僚,赵含章只能开了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给陈州。

  陈州边上坐着的管事大松一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自家郎君有点儿傻,好在赵三娘还算厚道,给的价格虽差一些,但正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

  不管是书还是纸张笔墨,那都是极贵重的东西,赵含章要的东西又这么多,花费可不少。

  花出去这么大一笔钱, 赵含章就想找补一些回来, 于是邀请陈州去看她家里的琉璃。

  陈州惊讶的看着这些琉璃制品。

  赵含章见他眼中闪过惊艳, 便道:“铜钱太过俗气,不然我们以物易物如何?”

  陈州眼睛微亮,不顾旁边管事的阻拦,一口应下,“是以这样的琉璃杯盏吗?”

  赵含章笑道:“我这儿不仅有琉璃杯盏,还有琉璃镜呢。”

  她让人抬一架全身镜过来。

  陈州看到等身高的全身镜,一时瞪大了眼睛,连管事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晋的士人,有谁能拒绝一面可以照看到自己

  全身的镜子呢?

  至少陈州就不能,连管事都很难说出反对的话来。

  赵含章见状心中了然,当即就让常宁去拟契书。

  全身镜的报价不低,所以书虽贵,但赵含章还是用两面全身镜和几套琉璃杯盏换了下来。

  好了,一文钱不用花,还销出去一些玻璃,赵含章表示很高兴。

  “看来相比好看的琉璃杯,大家更喜欢实用的全身镜啊,”赵含章大手一挥道:“去,让汲先生送更多的全身镜来,这几天琉璃作坊全部做全身镜。”

  想到冬至礼宴来的客人,赵含章干脆跑回坞堡找赵铭借地方。

  “礼宴的园子凡赵氏子弟都可以进去,何须与我借?”

  “主要是我想做些布置。”

  赵铭戒备的抬头看她,“做什么布置?”

  赵含章要在园子各处摆上琉璃制品,比如琉璃瓶啊,琉璃马啊之类的工艺品。

  再在一些敞轩和休息的屋里摆上全身镜,以供客人们整理衣着,甚至连饮宴上的杯盏,她也可以友情换成琉璃杯。

  赵铭瞬间就知道她想干嘛,眯起眼睛问,“你现在很缺钱?”

  “伯父,我养着这么多人呢,能不缺钱吗?”赵含章试探性的问道:“伯父帮扶我一下?”

  他这么说,赵铭反而不太相信她了,但也不拦着她赚钱,挥了挥手道:“想布置就布置吧,不过我们赵氏是士族,也不可太过沉迷于钱财,免得沾染了商贩之气。”

  赵含章明白,要保持逼格嘛,她了解。

  赵氏的冬至礼宴似乎是一件很大的事,在冬至的前一天,赵氏坞堡里住满了人,连西平县的客栈都住满客人。

  汲渊亲自带着部曲押送了一批琉璃制品过来,拆开来就能放到园子里去。

  让赵含章没想到的是,柴县令也来了。

  赵含章忍不住问道:“赵氏的冬至礼宴这么隆重?”

  常宁道:“自然,而且赵氏的冬至礼宴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女郎别看现在来的人多,但他们大多只是凑热闹,并没有资格参加礼宴。”常宁道:“柴县令多年来也想进赵氏礼宴,却一直没有机会,女郎给他送帖子,与他来说是莫大的情分。”

  赵含章若有所思,“难怪这两天陈州有事没事儿总在我面前晃荡,还要送我名贵的砚台。”

  要不是她不缺砚台,对这东西也没执念,她就收下了。

  汲渊找了过来,他对这个更熟些,和赵含章道:“豫州之内,赵氏第一,往年的大中正都是郎主,而豫州之下各小中正也都由郎主指派。”

  

  第210章 冬至

  “早些年,赵氏的冬至礼宴便是定品前的饮宴,郎主回乡顺便面见各郡才俊,做到大致有数,后来即便郎主不回乡,因为他是大中正,各郡才俊也都会来此参加冬至礼宴。”

  赵含章目瞪口呆,“原来冬至礼宴是从选官出来的。”

  难怪这么多人不在家好好的过节,而是大老远的跑到西平来参加一个宴会。

  她心中一动,“那来参加的客人,岂不是还有汝南郡外的士族?”

  “有,但今年应该不会很多,”汲渊道:“一是因为郎主已逝,二是因为豫州也才经过战乱。”

  但这对赵含章来说也足够了。

  汲渊道:“所以女郎真的不参加礼宴吗?”

  他道:“这次机会是真的难得。”

  赵含章想了想后摇头,“此事不急,我还是给祖父守孝吧。”

  汲渊并不觉得世人会觉得女郎参加礼宴就犯忌讳,因为士人大多放荡不羁,礼仪道德早就不遵守了,赵含章就是去,也不会有人以孝来攻击她的。

  现在的士人,除了极少部分人外,谁还能真的清心寡欲守孝不成?

  赵含章都野心勃勃的夺取了西平县,那就大方点儿,光明正大的出现夺权有何不可?

  赵含章却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打算太早出现在人前,现在西平县还太弱小,经不起折腾。

  而要少折腾,那就要少关注度,最好除了部分人,其他人最好都不要想起她来。

  傅庭涵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猥琐发育总是上策。

  不知道赵铭是不是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并不催着让赵含章出现。

  她不回坞堡,便是来的客人提出想要见赵含章,赵铭也推说让他们自己去县衙里拜访,并不主动介绍。

  赵铭这样的态度便给人一种西平赵氏和赵含章之间并不是那么亲密的感觉,似乎没有完全站在一起。

  还没等他们下定论,赵氏的冬至祭到了。

  赵含章领着赵二郎回坞堡,换上王氏给他们姐弟俩做的礼服,端端正正的去了祠堂。

  赵氏祠堂前的空地上只有各房的房主和户主们站着。

  赵含章代表大房站在了最前面的第一排,赵二郎乖乖的跟在姐姐身后。

  不远处就站着赵瑚父子,主持祭礼的照旧是五叔公父子。

  赵铭已经分了很多年的祭肉,今年依旧是他分的。

  在祷告过祭文,祈求祖宗保佑赵氏繁荣昌盛,明年风调雨顺之后,赵铭焚掉祭文,在祭祀过后拿起刀开始分祭肉。

  分祭肉的大小和顺序是根据其身份地位来的。

  赵长舆在的时候,祭肉自然是先分给他,他不在,那就要先分给赵仲舆父子,不巧,这两父子也不在,于是就先给赵淞。

  第一拨拿到祭肉的都是叔祖长辈,没人有意见,到第二拨就该轮到赵铭这一辈了。

  但赵铭切下一块肉,既没有自留,也没有给其他兄弟,而是转手给了赵含章。

  赵含章伸手接过。

  众人惊诧,连赵程都忍不住看向俩人。

  赵铭却没有解释什么,继续切下一块分给了赵程。

  赵程略略推辞便手下了……

  等父辈的分外了,这才到赵含章这一辈,各家带来的孩子也只到这一辈,而且都只能带嫡长子,有的还没孩子,或是没有嫡长子,所以人数不是很多。

  赵铭切下一块,想了想还是先分给了赵宽,赵二郎是这一拨第五个拿到的。

  赵含章一边吃肉一边想,都说赵铭公正,分祭肉也很匀称,今日来看,他果然公正。

  这人好似没有私心,只要是为宗族好的,他都可退可进。

  赵含章垂下眼眸,狠狠咬了一口祭肉,这赵氏的族长要是赵铭来做,他不会允许她这样借助家族之力发展自身力量的。

  所以赵济当族长还是有好处的。

  她嘴角挑了挑,将祭肉吃干净,掏出帕子来擦手。

  分吃完祭肉,冬至祭祀活动便结束了,大家都可移步到园子里参加礼宴。

  赵瑚知道赵含章不会去参加,因此特意过来撩拨,“三娘,你和二郎不去吗?”

  赵含章冲他露齿笑,“七叔祖,冬至叔父就休息两日,后日就要回县城继续教书了。”

  赵瑚顿时一怒,却又不敢对着赵含章发脾气。

  赵含章把赵程请去县城后他就把赵正带去,而且一去不复回。

  赵瑚大手笔的花钱和县衙买了一栋院子,想要一家三口住在新别院里享受天伦之乐。

  谁知道赵程不愿离开赵含章分他的院子,而赵含章也坚决不收回院子。

  他就是在县城里买了别院也见不到孙子赵正,更不要说赵程了。

  感觉被骗的赵瑚怒气冲冲的要找赵含章算账,让她把借去的书和纸张都还回来,结果东西没要回,她又翻着账本说他还前几年还欠着一些赋税。

  赵瑚会还吗?

  那当然不会了!

  结果她找赵程那个逆子。

  赵程那败家子当即就带了人回坞堡里搬粮食,他也就这会儿见了他一面,然后又见不着了。

  赵瑚虽然不聪明,但直觉很准,他每次碰到赵含章都没好事,他内心深处隐隐知道赵含章不好惹,但……就是忍不住总要去惹她。

  主要是太气人了,他一直在吃亏。

  用语言把赵瑚堵回去以后,赵含章领着赵二郎与众长辈们告辞。

  众人看着她离开,或许是因为惊魂已定,而匈奴军也退去,有人开始觉得赵含章手中的力量也不是那么可怕和可依靠了,便道:“这孩子也太不尊老了。”

  赵铭道:“叔父,我们请吧,礼宴那边还等着人呢。”

  众长辈一听,忙跟上赵铭,问道:“族中的子弟都叫来了?”

  “是,应该都在园子里候着了。”

  长辈们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饮宴,我们就在偏院里喝喝酒就行,你们只管玩去。”

  他们道:“今年不是选官之年,不知中正官可有派人下来查询?”

  赵铭道:“我没请新的中正官。”

  赵含章现在太打眼了,他并不想她太引人注目,所以他不仅没请,还特特写信给何刺史,叙明今年战乱,各地百姓流离,以致盗匪横行,为了中正官的安全,还是不要来参加赵氏的冬至礼宴了。

  他表示今年的冬至礼宴并没有多少人,连汝南郡内的士绅都没几個参加,所以来了也没用。

  不知道何刺史信不信,反正中正官没来。

  

  第211章 不要委屈了傅庭涵

  夏侯仁走进礼宴敞轩,便见前面围了许多人,也不知在说什么,甚是嘈杂。

  与他同行的何成很感兴趣,拉上夏侯仁就过去,“走,过去看看。”

  俩人才上前,后围着的人认出夏侯仁,连忙行礼,高声道:“夏侯公子来了。”

  夏侯仁是有名的名士,立即有人让开位置。

  夏侯仁猛的一下就和对面的“人”面对面了。

  他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在冷静的看着他。

  立即有人问道:“夏侯见过这琉璃镜?”

  夏侯仁回神,微微一笑道:“第一次见,不知这琉璃镜是谁拿来的?”

  “我们来时就摆在这里了,应该是赵氏的。”

  “赵氏竟有如此奇珍。”

  “是不是前上蔡伯留下来的?”

  “赵家还真舍得,这样的好东西也舍得摆出来。”

  “或许是要与石季伦隔空斗富?哈哈哈哈……”

  但也有人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赵公节俭,其后人应该也不是奢靡之人,这镜子摆出来或许只是给我等一观,未必有炫富之意。”

  话音才落,不远处的屋里传出一道惊呼,于是站在不远处的士人挤进屋里看,不一会儿敞轩这边的人都知道了,“那边屋里也有一面镜子,也是这么大的。”

  士人们忍不住对视一眼,“赵家这是在炫富?”

  但不多会儿,又有人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全身镜。

  于是大家感兴趣起来,想要知道赵家到底在这园子里放了多少面镜子。

  大家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这屋里也有一面。”

  “咦,这边屋里也有一面。”

  园子里热闹起来,赵程到时,大家正欢乐得好像过年,看到赵程,当即有人高声问道:“赵子途,这镜子是从何处来的?倒是可以正仪容。”

  赵程不知道赵含章在园子里放了很多面镜子,面对他们的疑问,他也是一脸迷茫。

  有人知道赵程在赵氏不管事,当即问道:“赵子念呢?”

  赵铭正在园子的隔壁宅子里。

  这边是他家,有栋三层的观景楼,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整个园子。

  这处园子是赵氏为了给赵长舆选官后特意修建的,在他家和老宅之间,两家都有一栋高楼修起,能够俯瞰整个园子。

  赵含章不知道当初他们修建这两栋高楼时想的是什么,但这的确方便了她看这些远道而来的士族。

  赵铭回头看到她已经换下繁重的礼服,一身素服,双手规矩的握于腹前,盈盈而立在窗前,姿态从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不愧是世家女。

  谁能想到她能上阵杀敌,击退石勒呢?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去看她,“你不参加礼宴,谁代你出手这些东西呢?”

  赵含章道:“我还请了上蔡县的柴县令。”

  赵铭就不说话了。

  赵含章转身下楼,“汲先生已经在老宅里扫榻相迎,伯父只要给他们指一指路就行。”

  “等等,”赵铭叫住她,“你不参加礼宴也就算了,庭涵呢?”

  “他在闭关算东西呢。”赵含章知道傅庭涵不喜这种费时的交际,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他,道:“伯父找他有事?”

  “他到底是傅中书的孙子,才名在外,让他来参加。”

  赵含章道:“他并不需要名士的声威。”

  赵铭不悦,皱眉道:“含章,你不能束缚他的才能,没有士人是不需要名的,他体谅迁就你,你也该为他着想。”

  赵含章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欢乐高谈的名士们,嘴角轻挑,“他用不着为这個名而勉强自己,因为将来这些都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