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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然能想象的到魏鹤远打下这段话的模样。

必定仍旧是高傲的、冷漠的表情,始终高高在上。

她删掉短信,笑着问同事:“中午吃什么?”

C&O的餐厅厨师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因着有公司的补贴,在这里刷员工卡最划算;梁雪然特别爱那个川菜师傅做的回锅肉和清蒸江团,买来和同部门的人端到同一张长桌上吃饭。

自打那个“同部门不能恋爱”的规定一出,胡昙便不再对梁雪然特殊;梁雪然也明白,皮相再好,也只是迷惑一时而已,在切身利益旁边,再好看的一张脸也无法相抵。

她也不是多么扭扭捏捏看不开的人,既然双方无意,继续做朋友更好;黄纫忙碌无法指点她的时候,也多半是胡昙教导她。

中午吃饭时,不经意间又绕回近期在公司中较为流传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魏鹤远那么好的条件,至今还是单身。

一同事说:“多半是旧情难忘,还沉浸在伤痛中不愿出来。”

胡昙并不赞同:“看来你是对男人了解太少,像魏总那样的地位,多少人等着投怀送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再深的旧情,还能阻挡他面对新的诱惑?照我看来,多半是——”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地弯了根手指。

众人了然。

彼此看一眼,觉着这个想法有点危险,换另一个:“那你们说,魏总他得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胡昙看向梁雪然,笑:“至少得长成咱们雪然那个模样吧?”

梁雪然正规规矩矩吃饭,没想到躺着也中枪,慌忙摇头:“不会的,除非咱们魏总脑袋被驴踢了。”

她这番话引起一阵笑,有同事见她年纪小,就喜欢逗弄她,故意问:“雪然呐,那假如魏总和宋总一起追求你,你选哪一个?”

梁雪然咽下口中嫩生生的鱼肉,故意顺着同事挖的坑往下跳,笑眯眯:“宋总不行,年少轻狂,不够沉稳。”

“那就是魏总喽?”

“他太老了。”

只是这句话倒是没有引起同事们发笑,坐在梁雪然对面的胡昙神色微妙,站起来,笑的温柔又尴尬:“魏总,您怎么突然来餐厅吃饭了?”

梁雪然绷紧神经,听见身后魏鹤远冷飕飕的声音:“脑袋被驴踢了。”

第31章 十七颗钻石

来的不止魏鹤远一个人,还有他的助理,这位助理知道魏鹤远同梁雪然之间的关系,扶扶眼镜,倒是没那么慌张。

虽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但被上司逮到说他的“八卦”也很尴尬,更尴尬的是魏鹤远这么一句回应。

梁雪然保持沉默,一副任宰任剐的模样。

其他几个人听魏鹤远这么说,都吓懵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打圆场,唯有胡昙讶然地看了眼梁雪然,目光又落回魏鹤远身上。

魏鹤远说:“开个玩笑。”

话虽这么说,几个人迎合着笑了几声;魏鹤远没看梁雪然,径直端了餐盘坐在尚空着的唯一空位上。

和胡昙紧靠着,梁雪然的斜对面。

梁雪然不知道魏鹤远怎么突然跑到这里的餐厅来吃饭——其他人不知道,她可是对魏鹤远的怪癖了解的一清二楚。

在吃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他更挑剔;这种挑剔倒不是说挑剔食物的味道,而是吃不下任何具备浓烈气味的东西。

梁雪然刚刚说了那种话,现在避嫌还来不及,只在他坐下的时候偷偷看眼他的餐盘。

一份粥,两碟青菜,一份排骨汤,外加一碟水果沙拉。

清淡到让梁雪然怀疑这些一点油也没放,全是拿清水煮出来的。

必定是餐厅的厨师偷偷地给他开了小灶。

魏鹤远倒是泰然自若地同人聊天,只字不提工作的事情,只是询问对餐厅的满意度,似乎真的是一位关心员工饮食的模范好老板。

营销渠道的部门经理也端着餐盘过来,笑盈盈的同魏鹤远打招呼,坐在他旁侧。

他人机灵,话也多,在他的带动下,话题很快又起来,不过是关于年会的。

部门经理问魏鹤远:“魏总,今年C&O年会,您会过来么?”

魏鹤远说:“不出意外会去。”

部门经理看看旁边的梁雪然,新入职的一批员工中,数她相貌身材拔尖,笑:“小梁也报了节目,到时候可得好好表现啊。”

梁雪然慌忙摆摆手,她指指嗓子,声音有些哑:“徐经理,我这唱不了啦,感冒烧坏了嗓子,没办法出节目了。”

部门经理一愣,笑:“唱不了歌,跳跳舞什么的也好。年年唱歌的多,跳舞的却没几个。这不还有一段时间嘛?小梁你加班学学,争取在咱们魏总面前亮亮眼。”

梁雪然可不敢在他面前亮。

上次亮了下,还被他嘲讽“胡扑腾舞”呢。

魏鹤远淡淡开口:“养病要紧,节目不节目的都无所谓;就图一开心,没必要折腾自己。”

这话前半截还在答部门经理,后半截基本上全是对着梁雪然说的。

这话一出,部门经理拍了下自己:“哎呦,是我想的不对;小梁,我得向你郑重道个歉。”

梁雪然笑:“不用不用,聊聊天而已,我知道您关心着我们呢。上次小刘住院,也是您带着头买水果去看他呢。”

说说笑笑。

这事情就算就此揭过,再不提。

只是有些同事时不时投掷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刺背。

魏鹤远先离开,其他人毕恭毕敬的,大松一口气,唯独胡昙看着梁雪然,那眼神让她心里一惊,佯装淡定地笑了一笑;胡昙微微弯起唇角,只是笑的别有深意。

-

魏老太太这些天遇到一个难题。

她曾经在去佛寺烧香祭拜的时候,求佛祖保佑她的侄子和孙子早日找到喜欢的姑娘,顺顺利利地成婚。

只是不知道佛祖是不是打了个盹,魏容与和魏鹤远的确找到喜欢的姑娘,不幸在于这姑娘竟然是同一个。

不知道魏鹤远也动心思的时候,魏老太太和梁雪然聊了一段时间,直觉这姑娘大气又通透,长的也讨喜;魏老太太并不是多么迂腐的人,魏家也不需要儿孙通过出卖婚姻来获得怎样的支持。

只要孩子们喜欢就行。

魏老太太甚至已经想好等到结婚的时候送梁雪然什么了,半路杀出个魏鹤远,执拗到非梁雪然不娶。

魏老太太愁啊,更愁的是魏容与也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

手心手背都是肉,魏容与和魏鹤远都是她膝下长大的孩子,现在年纪又都不小了,魏老太太也难办。

下个周就是她的寿宴,由魏容与做主安排,邀请宾客的名单很快出来了,魏老太太看到上面的“梁雪然”三个字,一阵头皮发麻。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请了梁雪然来,魏容与和魏鹤远万一对上,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上一次,魏老太□□排了个相亲,结果花菱坐在那里,没有一人过去安慰;晚上隐隐约约听到魏容与同魏鹤远起了争执,次日魏容与眼下都泛着淡淡的乌青;而魏鹤远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据收拾卫生的人讲,魏鹤远房间里的烟灰缸都快满了。

在此之前,魏鹤远不喜抽烟,闻到烟味都厌恶。

斟酌再三,魏老太太拿起笔,把梁雪然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把纸交给佣人,到时候会根据这名单上的人名来分派请柬。

梁雪然好是好,但魏老太太决不能允许她来破坏这一个大家庭的和睦。

划去梁雪然的名字,请柬很快分派下去;魏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晒得黑了一个度的宋烈上了门,亲亲热热地叫她太奶奶。

宋烈虽是魏鹤远的表外甥,但他打小就喜欢跟在魏鹤远身边,小跟班一样,魏鹤远去哪他去哪;魏老太太年纪上来之后,就喜欢这样活泼嘴甜的孩子,也把他当亲重孙子一样看待。

魏老太太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我听鹤远说你自愿去了非洲考察?你这孩子怎么跑哪里去了?”

宋烈笑:“趁着年轻,多看看也好。表舅不是天天说我吃不了苦么?我这不得纠正一下他的看法?”

吃苦倒不至于,随行的大厨就有两个;宋烈从小娇养大的,怎么可能跑过去灰头土脸吃糠咽菜。

魏老太太满脸赞许:“你这孩子长大后,脾性好了不少。”

宋烈的挑食程度和魏鹤远不相上下,不过魏鹤远遇到不想吃的东西就坚决不动筷;而宋烈不仅不动,还要恼怒地砸了那盘菜。

宋烈说:“还是您教导的好。”

把老太太哄开心了,宋烈才趁机提出自己的目的:“太奶奶,您那里有多余的请帖没?能给我一张吗?”

魏老太太笑:“小皮猴,你这请帖打算拿给谁啊?”

宋烈忽而羞赧:“不瞒您说,我最近看上了公司的一个小姑娘。”

魏老太太快对“小姑娘”这三个字PTSD了。

仔细想想,宋烈说的是他公司,总不能再和梁雪然扯上关系。

魏老太太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让人去拿请柬,随手递给了宋烈。

宋烈兴高采烈地道谢,捧着就想走;魏老太太随口一问:“你看上的那小姑娘,叫什么啊?今年多大了?”

宋烈开开心心:“梁雪然,刚过20岁没多久。”

魏老太太微笑停滞。

她深呼吸好几口,暴躁地指使人:“快去把赵医生叫过来!给我量量血压!”

……怎么又是她!

-

梁雪然在同一天收到了三封请柬。

落款人皆不同,但时间一致,地点也一致。

都是邀请她来参加魏老太太的寿宴。

收到的第一封请柬是魏鹤远亲自送过来的,本来是休假,还没过六点,她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家里的佣人说有人找,困倦地换好衣服出门,看到端坐在红木长椅上的魏鹤远时,惊的困意全消。

他连外套都没有脱,浓黑色的大衣,侧脸安静而俊朗,巍然若玉山。

只是在看到梁雪然的时候,那冰雪仿佛瞬间融化,魏鹤远站起来,脱去手套,将那封尚带着体温的请柬递给她。

“这是我奶奶寿宴的请柬,你不是想组建自己品牌么?可以去看看,能结交到不少对你有帮助的人,”说这些话的时候,魏鹤远冷峻的脸上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梁雪然觉着自己大概是睡迷糊了,竟然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些宠溺来。

一定是单身太久出现幻觉了。

她没接,而魏鹤远把请柬又往她的方向递了递,淡声:“先拿着,去还是不去,你想清楚再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他话都这么说了,梁雪然只好收下来,轻轻地压在书桌上;魏鹤远在走之前,忽而折身,微微俯身,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魏鹤远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指尖温热,还有从前不曾有过的淡淡烟草气。

不再凉如冰霜。

他垂眼,眸色如浓墨,梁雪然看不透其中意味。

这两年来,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能看透这个人。

尽管两人曾经那样亲密无间过。

魏鹤远低声说:“雪然,如果我们的开始不是那样该多好。”

梁雪然不知道魏鹤远是什么意思,等他离开,她扑回床上,抱着枕头发呆,却是怎么也睡不好了。

中午时分,梁雪然收到魏容与差人送来的请柬,捎带着一封魏容与的信,信上带着淡淡的冷杉气息,浅灰的底,黑色的字。那字体遒劲有力,只有一句话——

“小姑娘,这次可不能再迷路了啊,需要我去接你吗?”

落款魏容与,同人不同,这签名落的极为张扬。

下午时分,钟深从明京赶了过来。

梁雪然和钟深一起和服装厂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简单地了解下那边的情况。等开完会,佣人才说,宋烈先生留下了封请柬,什么话也没说。

梁雪然头疼地打开看,果真又是魏老太太的寿宴。

钟深新在华城购置了公寓,他正在穿外套,看梁雪然捧着请柬皱着眉,失笑:“遇到什么麻烦了?”

梁雪然捂着额头:“同时收到三封请柬,都是邀请去魏老太太寿宴的。”

钟深低头:“原来如此。”

他自包中抽出一份请柬,平静地递给梁雪然。

梁雪然光是看到红底金边,太阳穴不由得跳动一下:“——这也是魏老太太寿宴?”

“不是,”钟深微笑,“是我的生日。”

梁雪然怔怔地看他。

钟深一一扣好大衣的纽扣,围好围巾:“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啊?”

梁雪然没敢去接那请柬,被他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惊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钟深扶了一下眼镜,桃花眼弯弯。

他语调轻松:“别这么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第32章 十八颗钻石

钟深和魏老太太的生日就在同一天。

不过他的这张请柬地点是明京,毕竟那里才是他的主场;钟深在华城留的时间并不长,自从正式接手百梁之后,他的私人时间肉眼可见地减少。

先前梁雪然还不明白为什么魏鹤远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如今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而魏老太太那边,现在心急如焚,想好好地找这三个孩子聊一聊,又觉着不合时宜;生怕一个说不好,再闹出点什么坏事来。

好不容易等到寿宴当天,魏老太太一边喝茶顺着气,一边听人汇报这三个孩子的进程——

魏鹤远从德国赶回来,公馆都没有回,先去了梁雪然的住处;而魏容与虽然一直没有离开公司,但他让人给梁雪然送去了礼裙和鞋子。

至于宋烈——

他又被魏鹤远派出去出差,估计要晚上才能赶回来。

虽然魏鹤远什么都没说,魏老太太心里面门儿清。

这是嫌弃宋烈跑她面前来直戳戳地要给梁雪然发请帖,担心魏老太太会因此迁怒梁雪然呢。

毕竟这三个人竟然同时看上一个小姑娘,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魏老太太自己倒是也暗暗有些期待,想要知道梁雪然如果来,到底会带着谁的请柬。

她自觉教育的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料想梁雪然会在这三个人之间做出选择;魏老太太想了好几天,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一个能够安慰的理由。

不管她最后选择了谁,都是好事啊;尤其是魏鹤远和魏容与,年纪大了,能解决一个是一个。既然他们都喜欢梁雪然那种类型的长相,天底下这么多的女孩子,总会有差不多的来解决剩下的那两个。

这么想之后,魏老太太连再安排相亲的动力都有了。

但她遗忘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对于梁雪然而言,这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而是海选。

她不否认魏鹤远说的有道理,她需要多多拓展人脉,光有钱是无法在华城上流圈子立足。

魏老太太的寿宴请来的名流不同凡响,但这三张同一天送来的请柬,让梁雪然只觉尴尬。

思忖再三,梁雪然搭乘了前往明京的飞机。

-

魏鹤远在会客厅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梁母。

她动了手术之后就一直养伤,请来的护工把她照顾的很好,同上次见面相比,她明显丰腴了一些,气色也好上很多。

梁母还记得他,微微皱眉,请他坐下来,问:“你有什么事吗?”

梁母不懂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认识魏鹤远;在她认知中,这个俊朗的男人和她的雪然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才会在大半夜的赶过来找她。

魏鹤远恭敬询问:“我先前邀请雪然参加我奶奶的寿宴,但是至今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想要问一问她……雪然什么时候才回家?”

梁母说:“雪然和小钟去梁京了,估计要后天才能回来。魏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您先回去吧。”

小钟。

这么一个个小小的称呼,亲疏程度高下立见。

梁母看着魏鹤远的眉稍稍皱了一下,不过瞬间便舒展开,仍旧是谦恭的模样:“抱歉,打扰您了。”

魏鹤远站起来走,快要出门的时候,梁母又叫住他:“等等。”

她扶着旁边的沙发,另一只手搭在心口处,问:“两年前,是你帮了雪然?”

魏鹤远说:“是。”

梁母有些说不下去:“那这两年,雪然她和你——”

“是我一直在追求她,雪然是个好孩子,”魏鹤远笑,“您不要多想。”

梁母心中百折千回,最终还是把未出口的话咽下去。

她左右不了孩子的思想,更觉亏欠雪然良多;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虽然隐隐约约猜测着雪然或许和眼前的魏先生关系匪浅,却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当初如果不是那人在她的摊子上吃坏了东西,雪然也不至于受了胁迫。

梁母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有人在她摊位上吃了午饭,走了还不到一小时,就被人扶着回来,拿着各种看不懂的检查报告,要求她赔偿,搅乱撒泼,吓走了不少客人。

梁母胆子小,真的被唬住了,对方要求她去和“顶头上司”谈一谈,半胁迫着,她上了车。在那个看上去就不太好的地方干坐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通知她:“赶紧走吧,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