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辉又告诉我一点关于“新朋友”的消息,她试探着问我:“这位寻朋友刚从那里出来,你不会介意吧?”我明白她指的是监狱,但我不想问太明白。我也试探着问她:“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一辉说:“男的,他叫阿牧!”

这一段日子以来,冰河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表面上还和以往一样,但似乎有点排斥我了。只有雅典娜似乎还有点同情。我明白了这位新朋友到来的意义非同一般,而且一定是他们的老朋友,与一辉的关系也一定非常复杂。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想,暴风雨就快来了。

其实我早有这种预感了,因为一辉他们绝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几乎天天都待在网吧里,可外面世界的事情似乎仍与他们割不断,一个普通的小痞子消失那么久应该早被人们遗忘了的,可是我还是能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任何地方保持着一种头领风范和做派,不管对方有多少人,见了他们也总是低头哈腰的。

这个阿牧的到来,似乎是一种命运改变的前奏,冰河他们开始变得漫不经心于网吧的事,他们心中蕴藏已久的火焰和激情似乎又蠢蠢欲动了。

我和他们根本就是两类人,或许游戏该结束了,这一段生活很有可能只是我生命里的一段小插曲。我该很快的忘记,投入到我的新生活中去,以后酒酣耳热后很不经意地把它拿出来自嘲一番,引人们发笑,空感慨一番。

其实一辉的那段“苹果理论”都一一命中,我是完美主义者,一次错误也绝不会重复,完美主义的同义词其实就是悲观主义,我对自己对一辉都失掉了信心,我们在一起胡闹拌嘴,永远是浮于生活,穷快乐,我们无法面对未来,因为未来对我们已经不远了,而它又必定是一个分离的结局。

在漫漫生涯中,一辉对我只不过我一个一时投机而同搭一班车的过客,或许一番言语后一时激动还互留电话,但两个人一但分手,一切一切将被尘封。以后我想到她时,不过是一个微笑或一个遗憾的撇嘴动作,连对方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了……

这种虚幻的世界格局终于将被摧毁,像一场快乐又难以持久的游戏,游戏尾声大家都累了,心里希望结束却都不好意思先开口,简单的重复只会使自己对对方更加厌恶。

我该走了。

我曾很有先见之明地试着让自己适应没有一辉的日子。我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逗自己发笑,我把一辉从OICQ里删除了,我们基本没在网上说过话。

可是我一败涂地。我看见广场上有个重残疾的人在向人乞讨,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半身体。

当我把钱放进他的手里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居然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默契。我吃了一惊,照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色灰白表情狰狞——我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

我身边的人开始远离我,畏惧我也同情我,我试着让自己冲他们发笑,他们却逃走了。我恐惧于照镜子,但我明白只有半个自己还能真正笑得出那是强者的专利。

我以为时间会冲淡这一切,我打退了自己的激情和冲动,让自己冷静面对现实,可是我却无法构建一个失去一辉的背景。

潜意识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自称卖狗饭的女孩子。

不管有什么困难险阻,我绝不能失去一辉!永远不能。

这一切过后,我把自己的另一半找了回来,一身轻松地回到了一辉身边,很久不见我的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

我要等,等阿牧。

星矢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了他,他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当我们走到散打队门口时我看见了惊人的一幕:教皇在和杜鹃接吻。

我胆战心惊地回头看星矢时,星矢眼黯了下去,默默走了。我似乎听见了血肉撕裂的声音。

我又想起了广场上那个半身人。

(二十七)义薄云天

教皇和杜鹃面对着我们,我们看着他俩,无形中仿佛两军对垒。

一辉走到杜鹃面前,平静地问:“你和教皇好上了?”杜鹃说:“是!”

一辉出手如电掴了杜鹃一个嘴巴子,一脚把她踹得像弹出去的指甲壳,杜鹃站不起来了。一辉指着她厉声说:“你他妈玩我们哥几个是不是!”

教皇还是站着,没有去扶杜鹃。一辉盯着他,说:“教皇,你说怎么办?”教皇看着一辉说:“辉哥,你不能偏心,准星矢喜欢杜鹃,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

“放你妈的屁!”一辉急了。说:“杜鹃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星矢窝囊你也窝囊?星矢追杜鹃的时候谁帮出是主意,那天喝酒谁说的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背后玩阴的你他妈什么东西!”说着动手要打,冰河紫龙他们急忙上来拉着,一边劝:“都是哥们,有话好好说……”一辉大骂:“你他妈见这牌子上没‘义’了你就不讲义气了是不是!”

在争执中教皇狠狠推了一辉一把,把一辉推了个踉跄。冰河紫龙立刻急了,指着教皇骂:“你敢和辉哥动手!”两个人上来推了教皇一把,一边却给他使眼色让他快撤。我上前拉住了又欲冲上的一辉,这时阿道夫傻愣愣揪起两把椅子要冲一边还递给一边发呆的星矢一把,雅典娜急忙看住了星矢,我用另一只手扯回了阿道夫。大乱中,教皇扶起了杜鹃跑了。

一辉抖开我的手,回头骂星矢:“你他妈怎么那么窝囊啊,打死了算我的,你怕什么!”星矢乖乖放下了本就不打算用的椅子,幽幽说:“辉哥,真的算了,我谢你了。”说着走了出去。

一辉又冲冰河紫龙嚷:“成心是不是,他不和你们讲义气你们还帮他!”又说,“一会把义薄云天给我换上,把那块牌子砸了,听见没有!”

冰河紫龙连连冲我使眼色,我忙把一辉拉回了家。

晚上,等一辉心平气和了,我才对她说:“这事按理说首先不应该怪杜鹃,喜欢谁是她的权力。”一辉说:“我看她不顺眼,明知道星矢的性子讷,你看她那小骚样,勾完一个又一个。”末了又孩子气地说:“还散打皇后呢,我一脚让她成了散架皇后了。”说着自己也笑了。我又说:“从爱情的角度上说,也不能怪教皇,这东西不像是排队,它不讲先来后到啊。”

一辉说:“要是别人把杜鹃搭跑了,我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可是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哥几个的交情,每天还兄弟长兄弟短的,现在为了一个女的把星矢要了半条命,他心里怎么想的,怎么下去的手!”一辉又说:“总之和你说也不懂。两类人!”

我形似讨好地说:“我看那牌子就不用换了吧,怪麻烦的。”一辉说:“不行!得换,我让教皇再没脸进来。”

我只好灵机一动说:“要不把旧牌子挂在网吧厅里?”

一辉想了想,说:“行!”

从此,网吧格局跟梁山似的,内设“忠义堂”了。

一辉他们也没问星矢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最后又过了一周,星矢自己想起来了,说:“这个星期六,牧哥回来见我们。”

教皇和杜鹃再没出现过。

(二十八)阿牧归来前

傍晚时,我一个人穿小道回学校,发现被人跟踪了。跟一辉处的时间长了,就有了这种潜意识里的危机感和嗅觉。

我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到马路上,在一个拐弯处一条黑影扑来往我头上套麻袋,我一后退一拳就砸中了他,心里十分得意。这时另一个拐弯处又转出几条人影,手里拿着棍子。拎麻袋的人也摸着脸爬了起来,我又一脚踹倒了他。从他身上趟过去,不想被他抓住了脚跟,接着就挨了一棍。

一辉和我说过,要是打不过又跑不了的时候,就保护好自己的脸和下身蹲下让人家揍吧。

我刚蹲下星矢正好路过碰上,厉喝一声就蹿了上来。我急忙站起照拎麻袋的又是一拳。

对方一共四人加上跟踪我的,都拿着棍子冲上来了,我冲拎麻袋的又是一脚,他终于不再站起,躺在地上烦恼极了,对我说:“你怎么老和我过不去?”我告诉他:“因为你太丑。”

星矢的身体仿佛是装了机簧似的敏捷,很少挨棍子,而且一但挨了棍子必定拼了命又扑上去揍打他的人,我则被被棍子打中了脸,耳朵嗡嗡叫,脸上一凸一凸的疼。我想抢一根棍子,却又在手上挨了一下,手指乍着不听使唤,星矢一个人抵挡了大部分进攻,他果然是拼命狂,下手也狠,最后那三个人似乎都有点怕他了,终于一个恶狠狠说:“妈的,给你放点血!”那个家伙掏出一把水果刀,在与星矢接受一瞬间捅了星矢一下子,然后招呼其他人走了。

星矢捂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皱了皱眉,对我说:“你还能走吗?”我说我没事。我看了看他的小腹,好象并没有血,我说:“你……”星矢说:“去辉哥那,怕是内伤。”

一路上星矢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语不发地走。我极怕他中途倒下,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们到了一辉家,我迎头第一句话是:“星矢被捅了,你快看看。”

一辉急忙把我们让进屋,搬来一个小急救箱。先扔给我一瓶药水让我自己抹,然后对星矢说:“把衣服脱了。”边说边很快取出纱布和药棉。星矢把上衣脱了,小腹上有个浅浅的红印在往出沁血,一辉看了看,也皱皱眉,垫着纱布按住伤口,按了按,问:“疼不疼?”星矢自己也低头看着,抬头说:“疼!”

“哪疼?”

“这儿疼。”星矢指了指伤口。

“废话!我问你除了伤口有没有压痛的感觉?”

“没有。”

一辉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仔细瞧了半天,长出了一口气。说:“把皮划破了点,没内伤。”说着颓然坐倒了,她问星矢:“谁干的,认识吗?”我接口说:“四个人,都挺年轻。”一辉又问星矢:“是不是教皇的人?”

星矢给自己贴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和胶布,说:“不是,几个抢钱的小痞子而已,看样子也不想动真的,捅我那个看来是高手,用拇指比着刀尖划的。”

我知道星矢在撒谎,他的话自相矛盾了。

一辉皱了皱眉头,说:“明天让冰河他们查查。”星矢说:“没用,我一个也没记住,肯定早跑了。”一边差开话头说:“辉嫂身手真不错,打趴了一个。”

一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用研究的眼光盯着我,说:“哦,是吗?”

我说:“惭愧,要不是星矢碰上,我就趴了。”

(二十九)狗饭的历史

在遭袭击的第三天,我从食堂往宿舍走的时候,发现教皇嘴里叼根烟在篮球场的篮筐下坐着,见我来了就扔了烟站了起来。他笑着和我握手,打量着我脸上的淤伤。

“那天那四个人是你让他们来的吧?”我单刀直入地问。

教皇笑了一下,说:“让辉嫂见笑了,辉嫂的风采我也见识了——很幽默很镇定。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正好星矢碰上了,我小弟们手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过我还是得说声抱歉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教皇不回答,指了指篮筐下的石台,说:“坐下说。”我和他坐在一起,仿佛朋友一样贴着。

教皇不急不慢地说:“你应该听说了,有一个叫阿牧的人这个星期六——就是后天,就要回来了。”

“阿牧是谁,回来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