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娜笑道:“怎么比给你还开心?”

无双和小慧一听我们要去孤儿院,都表示要一起去。无双道:“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吧?”

小慧道:“是啊,我也想丁姨了。”

依旧是无双开车在前头带路,叶卡捷琳娜则开另一辆带着我在后面跟着,她看着我说:“你们好象对那里感情很深。”

我一笑,没有说话。

我们从小长大的孤儿院院长叫丁宜,就是小慧所说地丁姨。孩子们那时都那么叫,丁姨早年间随丈夫旅美经商,家境丰厚,丁姨的丈夫因病早逝,她便带着所有的家当回国开了这间孤儿院,那是中国早期的孤儿院,全靠丁姨一人支撑,后来得到了政府的资助,越办越大,这里倾注了丁姨全部心血。丁姨知识渊博。管理开明,孩子们在这里生活安定。并且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撇开这些不提,如果没有丁姨,我们四个现在肯定是天各一方,所以我们对这里,对丁姨,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车开到半路路过糖果批发市场地时候,我提醒叶卡捷琳娜道:“你是不是买点糖果给孩子们当见面礼?”

叶卡捷琳娜停下车,跟我伸手道:“给我点钱,我身上全是支票。”我边掏钱包边说:“我跟你去吧。”

“不用,我很快的。”

结果她真的很快——下车一晃,只拿了几小袋夹芯巧克力回来。我好笑道:“虽然是搞形式主义,但你也不用只买这么点吧?”

她白我一眼道:“我从来不搞形式主义。”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吃。

我来气道:“这么多糖一个人会得蛀牙的。”

叶卡捷琳娜继续开车,把巧克力糖咬得咯嘣嘣响道:“得蛀牙的孩子长大都聪明。”

“……这是什么理论?”

她看了我一眼咯咯笑道:“你小时候肯定没得过蛀牙。”

我哼哼道:“我小时候就没怎么吃过糖。”这倒是真的,我小时候别说孤儿院,就是一般工薪阶层家的孩子也不可能天天吃糖,80年代,大家都穷着呢,那会有钱人的代号才是“万元户”。

叶卡捷琳娜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往我嘴里塞了一个糖哄我道:“呶,现在请你吃。”

我边吃边说:“现在得蛀牙还能聪明吗?”

叶卡捷琳娜大笑道:“小孩儿得蛀牙会聪明。你这么大还得蛀牙那是缺心眼。”

我:“……”

丁姨地孤儿院早年叫丁太私立孤儿院,后来也不这么叫了,现在正式改名叫丁氏学园,就设立在郊外一个依山傍水地地方,最早只有一个小院子,现在已经俨然是贵族学校一般,大门口还装着监控器。无双按了按喇叭,门房里走出一个大爷嚷嚷道:“干什么的?”

无双道:“我们是以前这的学生。回来看看。”

大爷不信道:“有什么好看的?”

小慧也道:“大爷,我们真的都是这地学生。”

大爷见我们这么多人开着两辆车,更不信我们是来参观的,他一眼瞅见车里地叶卡捷琳娜,大声道:“她以前也是这的学生?别想骗我,我们这从来就没收过外国人。”

阿破再也忍不住了,把头探出去道:“王大爷。不认识我了?”

老头看他一眼疑惑道:“诶,这个眼熟。”

阿破大声道:“我你都忘了?天天跳院墙出去玩,还有一回爬栅栏挂铁丝上了,还是你用竹竿子给我捅下来地。”

老头一拍脑袋:“就是你小子!”

阿破嘿嘿笑道:“想起来了吧?”

王大爷笑道:“行,这几年学好了这是,都知道走门了。”

不光王大爷想起来了,我们也想起王大爷了,这老头这么年一直都是门房。不过现在看着可老多了。

王大爷完全是另外一副口气问:“你们来干什么来了?”他向来对院内的孩子都不错。

阿破道:“来看看丁姨。”

老王二话没说就开了门,小慧笑呵呵地对阿破道:“看来还是你有面子啊。”

阿破叹气道:“哑巴孩子招人疼,谁让我是最没本事的那个呢,那会三天两头我就在铁栅栏上挂着呢。”

叶卡捷琳娜好奇道:“那会你们跑出去玩不是一起的吗?”

我说:“是啊。”那会我们经常跑出去见刘老六,要么就上天翻云下海搅浪的。

“那为什么只有阿破一个人经常挂在门上,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我说:“那会无双瘦。能直接从门里钻出去,小慧会模仿老师地笔迹开假条,只有阿破那个傻蛋靠跳墙。”

“那你呢?”

我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我当然是大模大样走出去也没人能发现。

车开进去,我们眼前一片敞亮,这里喷泉、草坪、教学楼一应俱全,宿舍都建成欧式小洋楼地样子,看上去充满浪漫恬淡的气息,草地上正有不少孩子在做游戏,不知道地人来了。绝对会把这里当成是寄宿的贵族学校。

这些都是丁姨的杰作。其实明眼人还是能看出硬件设施并不高档,孩子们的穿着也是朴素节省为主。但就是有股淡雅的味道,她自身就是一个充满浪漫情调的人,就算最穷地时候她都从没让自己的作品破败过,一分钱也有一分钱的优雅。

我们下了车,无双感慨道:“比咱们那会好多了。”

小慧道:“是啊,咱们那会还都是平房呢。”

阿破道:“……墙看着也好跳多了。”

我笑道:“还是先找丁姨的住处吧,刚才也忘了问问王大爷了。”

小慧伸手一指道:“看,丁姨以前住的土二楼还在。”

我们一看,果然,从小时候就伴着我们的土二楼还在原来地地方,那时候院里孩子不多,随便哪个孩子都被无数次的唤进去过,有时候被批评,有时候被表扬,还有时候就是闲聊,我们自己也经常有事没事就跑进去玩。现在再看,不由得勾起无数回忆。

“进去看看!”阿破率先跑了过去。

我们也都跟着跑起来,重回这里,我们仿佛也变回了孩子。

一进楼门,阿破就大喊:“丁姨,你还在吗?”

小慧皱眉道:“你能不能先找找再喊?”

阿破不管不顾地扯开破锣嗓子嚷道:“丁姨,丁姨——”

走廊里某扇房门一开,一个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闻声探出头来,把老花镜扒拉在鼻尖上看了阿破一眼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还毛毛燥燥的?”

第三卷 走,拯救地球去 第三十二章 巧克力

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件布纽上衣,下面一条毛线裙,素雅得像经典电影里的老妈妈。

我们纷纷上前,亲热地喊:“丁姨!”

丁姨探身在阿破头顶上拍了一下抱怨道:“听声音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子——我都快够不着你的脑袋了。”

小慧掩口笑道:“没关系丁姨,他不会再长个儿了。”

丁姨看了小慧一眼道:“你还经常欺负他吗?”

小慧诧异道:“我经常欺负他吗?”

我们都看着她,笑而不语。

丁姨又看看无双,问他:“你是这两位女士谁的男朋友?”

无双无奈道:“丁姨是我,无双!”

丁姨笑道:“我知道是你,可是不妨碍我问你那个问题吧?”

无双摊手道:“我还没女朋友呢。”

“那你可要抓紧了,漂亮的男人比女人更容易自恋,你已经该考虑这事了。”

无双:“……”

丁姨最后拉起叶卡捷琳娜的手,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带着无限赞叹和感慨道:“漂亮的姑娘,你从哪来?”

叶卡捷琳娜笑道:“从一个遥远的王国。”

“这么说你跟无双不是一对?”

叶卡捷琳娜耸肩。

阿破道:“丁姨你就别乱牵线了,漂亮姑娘已经姓了何了。”

“哦?”丁姨这才看着我说:“是你的……”

“不是!”我连忙道:“这是叶卡捷琳娜。她是富加王国地公主。”

“哦我知道,那是一个真正的王国。”丁姨看着叶卡捷琳娜道:“从这个角度上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公主,就是谈恋爱困难了一点,要讲究门当户对的话——据我所知世界上仅有的几个王子最年轻的也50多了。”

叶卡捷琳娜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王子。”

小慧道:“其实我觉得公主嫁给王子是悲剧。”

我们一起看她,疑惑道:“啊?”

小慧振振有辞道:“想想看,又不能近亲结婚,那么公主和王子必定不会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结合地唯一途径就是和亲,他们是不会相爱的。”

我们:“……”

丁姨笑道:“看看咱们这半天都说了些什么。来,都进来。”

丁姨把我们让到她地办公室里,这里依旧是简朴和淡雅的,墙角有一张床,四面都是书柜,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羊皮卷封皮的外文书,都被翻得很松软。失去了原有的峥嵘棱角,像一位位饱经沧桑后充满智慧的老人。

丁姨坐在满是木纹的桌子后面指着我们道:“说说你们有几年没来看我了?”

阿破道:“六年?”

无双道:“超不过七年。”

小慧道:“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你们看丁姨一点也没变,好象我们昨天才从这离开一样。”

那俩人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就是就是。”

其实我们确实有六七年没来了,刚走上社会那会还定期来个一两次,后来也没什么由头,慢慢地也就懒了。所以说人地惯性是很可怕的,不过今天再回来,一点也没感觉到生疏,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丁姨笑指小慧道:“还是你最会说话。”

我们都习惯成自然地背手站着,像当年一样,当年凡是我们四个一起被“请”进来的情况一般没什么好事。基本都是来承认错误的。丁姨向叶卡捷琳娜招招手道:“公主请坐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你一直在为公益事业捐钱。”

叶卡捷琳娜客气道:“叫我叶子就好了,很惭愧,我捐的都是别人的钱。”

丁姨微笑道:“那也很了不起,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干跟你一样的事,可惜真正想行动地时候已经老了。”

叶卡捷琳娜道:“不,您已经做了,并且在继续做。”

丁姨愣了一下,问我们:“这孩子的中文谁教的?”

我笑了。听三个有高深智慧的女人谈话实在是件有意思的事。她们恭维对方的方式简直妙到颠峰。

叶卡捷琳娜把一团皱巴巴地支票掏出来,仔细地一一理展这才双手放在丁姨面前道:“这是我这次的主要目的。抱歉,我对待钱的方式一向比较粗暴,早知道能有机会亲自交给您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丁姨随手翻了几张支票,忽然郑重地站起来,握着叶卡捷琳娜的手说:“一般来这地方捐钱超过10万的人他们都会带着大量的记者和花花绿绿的廉价糖果,我代表所有的孩子感谢你。”

叶卡捷琳娜呵呵一笑道:“我也带了糖果。”

我鄙夷道:“是呀,只够把你一个人吃到牙疼。”

正说着,忽然从学校门外开进一辆大卡车,它来到草坪上,后车帮一开,哗啦一下,无数地夹芯巧克力倾泻在草地上,随后离开。

我们纳闷地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叶卡捷琳娜对丁姨说:“还没跟您说,那笔捐款我已经帮您花了5万用来付那些巧克力地钱了。”

我们都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叶卡捷琳娜一笑道:“你们一定还有话要私下说,我去跟孩子们分享巧克力了。”说完跟丁姨点点头,然后就飞跑了出去。

无双看着草地上无数的巧克力,失神道:“她居然给孩子们一次买了一卡车地巧克力。”

巧克力倒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像小山似的那么一堆,可是孩子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出于天性和好奇,他们很快围拢过来,不过没人敢擅自上前。

叶卡捷琳娜分开孩子们走到巧克力堆前,拿起一块剥开纸塞进嘴里。孩子们看着这位美丽的大姐姐,谁也不做声。都静静地围着,叶卡捷琳娜边嚼边诧异地说:“你们不是要看我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吃掉吧?帮忙啊!”

孩子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不动……

叶卡捷琳娜撇嘴道:“这是送给你们的——”她一挥胳膊大声道,“让我们一起把它们吃光!”

这下孩子们终于听懂了,他们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欢唿起来,然后飞扑向巧克力们……

看着雀跃的他们,阿破咂巴嘴道:“咱们小时候为什么没人这么干?”

无双道:“这让那些无聊记者看见说不定又要借题发挥。说什么钱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什么地——再说这样吃法他们会牙疼的。”

丁姨不屑道:“让他们说去吧,小孩子么,就应该吃糖吃到牙疼。”

我插口道:“小时候得蛀牙地孩子长大都聪明。”

所有人一起看我:“谁告诉你的?”

我又无话可说了……

丁姨用钢笔戳了我一下道:“该说你了,这些年都搞什么了?”

我幽怨道:“您总算看见我了。”这还是丁姨第一次拿正眼看我。

丁姨笑道:“还按当年的流程,你最后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我心里一暖,当年确实是这样,我们四个捅了篓子,被阿姨提着耳朵抓到丁姨面前。然后他们三个一个一个交代,依次被放回去,最后才轮到我……

想到这我不服道:“您得先给我说说当年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训我,而且时间特别长?”

丁姨又把老花镜架在鼻尖上,翻个白眼道:“因为你最坏。”

我诧异道:“为什么呀?”

丁姨哼了一声道:“要说你们四个,无双和阿破就知道成天跟在你屁股后头鬼混凑热闹。小慧最聪明,可她就是个狗头军师,没有歪心眼,要说坏就你最坏,哪次的馊主意不是你出的?”

我冤枉道:“也没干什么吧?”

“是没干什么,怂恿上别的小朋友摸电门说能消毒,下雨天在大坝下游洗澡,有一次你还把准备过年堆放在小仓库里的爆竹火药都掏空做了一个水缸那么大地火箭要让阿破上天……”

我挠头道:“这都是我干的吗?”

阿破、无双、小慧看着我,同时点头。

丁姨感慨道:“说真的你们能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感谢谁了,对了。还有一次有个孩子被你和阿破扔到水坑里差点淹死。那个叫什么来着——”

我说:“大勇。”

“对,大勇。”丁姨叹气道:“听说这孩子混了黑社会了。让人操心啊。”

“下次我见了替您说说他。”

丁姨道:“说了半天你到底干什么呢?”

我嘿嘿笑道:“我现在在王府大街当居委会主任。”

丁姨笑道:“可见你都胡闹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她正色道,“好好干吧,你们忙就不用来看我了,有的忙总比没的忙好。”

我说:“学校里还顺利吗?”

“顺利,现在人们也都开始关注公益了,前段时间我还收到一笔9800万的匿名捐款,这人也了不起啊。”

我下意识地随口道:“这也没什么……”

小慧拉了我一下,我忙改口道:“比起那位公主来。”

丁姨转头看着窗外,叶卡捷琳娜坐在草地上,和孩子们一起大口吃着巧克力,不知道在跟他们聊些什么,时而仰头开心地笑。丁姨慈祥地说:“那也是个好姑娘,不像外国报纸上说的那样。”

小慧道:“中国报纸也开始抨击她了,她和鱼王还有某富商的公子吃饭收授巨额数字地钱被曝光了,现在很多有钱人一边把这个当谈资,一边准备出大价钱请她吃饭,在媒体上闹得很热。”

我马上道:“可是那些钱她已经都捐出来了!”

小慧一耸肩道:“她自己又不说,谁知道?而且为了钱随便陪人吃饭,她又是一个公主,可想而知影响绝对不会好到哪去。”

我怒道:“陪人吃饭怎么了?陪人吃饭怎么了?”

小慧淡淡一笑道:“你有点激动了。如果你是不认识她的,你会怎么想?”

我一时语塞。

丁姨听着我们的对话,看着窗外的叶卡捷琳娜,饶有兴趣道:“这丫头还挺有个性。”

当我们作别丁姨,走上草地的时候,叶卡捷琳娜和一帮小孩儿已经吃巧克力吃饱了,她和他们一起挺着小肚子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笑着,幸福得喘着气。她看我们出来,坐起身,随手捞起一块巧克力扔给我,巧克力在空中划着抛物线,我正准备去接,毫无征兆的,叶卡捷琳娜地胸口射起一团血雾……而我,就眼睁睁地看到了这一幕,呆若木鸡。

巧克力落在了地上,这是我第一次没接住朝我飞过来的东西。

第三卷 走,拯救地球去 第三十三章 挂着一挡往前冲

假如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堆8个小时的木头,也许你会觉得枯燥无比,看到木头就想躲得远远的,当你日复一日堆了十年二十年,忽然一阵大风把它们都吹倒的时候,你就会瞬间明白一的词的含义:绝望。

当叶卡捷琳娜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我就有了这种感觉。

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喜欢这个公主,她身份高贵,容貌绝美,这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对人从来都不够诚恳,狡猾得像只眯着眼睛的狐狸,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是一只本性纯良的狐狸,她四处招摇撞骗,把战利品分给那些弱小的动物,然后捂嘴偷笑,对被她欺骗过的家伙冷嘲热讽,同时,她并不缺乏坦诚的一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保护她已经让我不再觉得是被迫的工作,而是一件很愉快很有意义的事,现在,我的工作毁于一旦,就好象垒了很久的积木突然坍塌——而且我垒的不是简单的积木,而是一座美仑美奂的宫殿。

当叶卡捷琳娜美丽的胸膛里喷出鲜血时我下意识地没有阻止时间,我反应并不慢,知道这时我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局面,我就是不能忍受那样残酷的画面,她颓然坐倒,我才叫了出来:“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