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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陆见微问。

  “陆掌柜,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笔生意的。”范绵直说道,“我闺中几个姐妹见了药丸的效果,都想托我买一些,不知你愿不愿意。”

  陆见微:“……”

  还有这等好事儿?

第44章

  赚钱,送礼,解毒

  药丸用的药材都以温补为主, 适合大部分女性,除极少体质有异的,都能服用此药。

  陆见微素来谨慎,话没有说死, 道:“不同人体质不同, 情况也有差异, 玉容丸适合范娘子, 不一定适合其他人。”

  “原来叫玉容丸,真贴切。”范绵笑道,“这还不简单, 我带她们来让你瞧瞧, 只要你不嫌打扰就行。”

  陆见微思忖几息, 说:“明日巳时初到巳时末, 你可以带她们过来,若是后续还有人,每日定在这个时辰,过时不候。”

  “那敢情好!”范绵笑着击掌,“陆掌柜,太谢谢您了。”

  陆见微坦然道:“不过此药药材不便宜。”

  “无妨无妨, 这么好的药上哪儿找去,贵些是应该的。”范绵爽利道,“陆掌柜,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们,她们一定很高兴。”

  言罢, 雷厉风行地离开客栈。

  薛关河:“……”

  一句话都不跟他交待的吗?

  陆见微收了钱匣, 共三千两, 她给的药一瓶十颗,这么算一颗足足三百两。

  十颗药丸花费的药材钱,也不过几十两。

  果然,拥有一技之长才能赚钱。

  翌日,范绵带了四个姐妹过来。

  她们清楚陆见微是位深不可测的武者,均不敢冒犯,平日里都是威严的当家主母,在陆见微面前却谨小慎微。

  若非薛家儿郎是陆掌柜徒弟,有一层情谊在,她们可不敢跑来看病。

  范绵说:“陆掌柜,姐妹们有些病症不便去看大夫,您看看可能解了她们的愁?”

  这世道女大夫少,有些病灶不好给男大夫瞧,便只能忍着。

  陆见微自然不会拒绝。

  她虽有人体模型这个利器,但人体模型不可能模拟出无数种存在微妙差别的病症。

  范绵和这些妇人的到来,能给她提供不少经验,对她的医道进步很有帮助。

  四个人很快诊断完毕,都没有大的病症,那些小毛病基本都与范绵的差不多,只因个人体质差异,呈现出细微的不同。

  陆见微调整了剂量,告诉她们每瓶三千两,三日后来取。

  四人用了药后,果然病灶消除,容颜焕发,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望月城的妇人圈开始流传玉容丸。

  来找陆见微看病的有钱娘子越来越多,陆见微的诊疗记录也越来越厚。

  药总共卖出近三十瓶,获利近九万两,个人资产高达十三万!

  她离神医谷的敛财能力更近一步了。

  天寒地冻,望月城外罕见人迹,客栈不再来客,陆见微和薛关河、燕非藏三人,每天过得极为规律充实。

  练功,看病。

  练功,做饭。

  练功,劈柴。

  一直到年末,除夕将至。

  经过不断练习,陆见微的武技都有极大提升,“不问流年”前三式已经炉火纯青,并隐隐摸到第四式的门槛。

  “卷霜刀法”前两式驾轻就熟,第三式已然领悟精髓,再多练一段时间,便可完全掌握。

  “疏星剑诀”前三式游刃有余,第四式还差点火候。

  《春秋药经》依旧是“入门”状态,啃得有点艰难,但在其他医书和多次诊疗的辅助下,她对医道的感悟更深了几分。

  范绵在除夕前两天过来,诚心邀请陆见微、燕非藏去薛宅一块过年,两人拒绝了。

  陆见微习惯了一个人过年,不想在这种合家欢的时候打扰别人。

  燕非藏单纯是懒得去,有这工夫还不如多练刀技。

  自从陆见微送他一份提点,他的刀法进步极为迅速,一手刀使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他沉浸在此种玄妙中不可自拔,谁也别来烦他。

  薛关河说:“要不我留下来和掌柜的、燕大侠一起过年吧。”

  “你回家去。”陆见微笑道,“放你三天假,不过这三天你也不许懈怠。”

  薛关河愁容满面:“可是年夜饭谁给你们做啊?”

  陆见微:“我随便弄点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陆见微揶揄道,“你再可是,过年礼物可就没你的份了。”

  “还有礼物?!”薛关河眼睛瞬亮。

  陆见微转身上楼,捧下一方长匣,长匣造型古朴,色泽深沉,一看就非凡品。

  “你在刀法上还算有些天赋,学得快,也很勤勉,这把刀送给你,希望你能珍视它,待它如伙伴。”

  薛关河呆了呆,眼眶旋即泛红,泪水在里头打转,嗓子酸胀发涩,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那日你与温耐争执,我知你并非有意,只是得知我要去江州开店,担心我抛下你,是不是?”

  “我……”薛关河猛地跪到地上,仰首垂泪道,“对不起,掌柜的,我错了,我不该那般想。”

  陆见微温和道:“你又见我之前送阿岳一柄宝剑,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心中更是难过失落,对不对?”

  “是我太贪心了,掌柜的,您教给我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以前拜的那些师父,没有一个待我这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说得情真意切。

  这些时日,他的表现同他的言辞一致,陆见微知晓他说的是真话。

  那天故作不知,不仅是因为人多,顾及他的面子,也存了考验他的心思。

  “学习武艺,天赋和意志缺一不可。”陆见微笑着道,“你有学刀的天赋,又能及时调整情绪,端正态度,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薛关河哭得更凶了。

  愧疚和感动已经把他淹没。

  范绵在旁也红了眼睛,对陆见微只有满心的感激。

  “我没教过徒弟,你是第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教,教得不好的地方……”

  “师父!”薛关河抹泪大声喊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父!”

  陆见微:“……”

  听着虽心虚,但不枉她从商城买了一柄宝刀。

  “打开看看。”她将刀匣送给他。

  薛关河起身,小心放到桌面,揭开匣盖,一抹寒光从匣中迸射而出,差点刺痛了他的眼。

  “好刀!”

  燕非藏闻声而来,看得眼睛发直。

  他是爱刀之人,之前那把剑被盛赞的时候,他没有太多触动,可眼前这柄刀,说是绝世神兵也不为过!

  薛关河饶是不懂品鉴,也深知这把刀比燕非藏的“惊涛”还要好,甚至是远远超过。

  这得是无价之宝啊!

  他的手禁不住颤抖。

  陆见微心中满意,她可是挑了很久。

  卷霜刀只有一把,为了找到能最大发挥卷霜刀法威力的刀,她几乎将商城里剩余的刀都仔细研究了一遍。

  最终定下这把价格100两的刀。

  不得不说,系统在这些东西上的定价,比现实中的江湖便宜太多太多了。

  单从工艺上来说,这把刀并没超过那柄五两银子的剑,不过消费需求有时候影响商品的定价。

  剑不适配,并非刚需,刀却是。

  换句话说,就是高定和普通服装店的区别。

  “师父,您真要把这刀送给我?”薛关河还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宝刀,给我不是浪费了?”

  陆见微:“之前你练刀,用的都是树枝,对刀的感悟还不够深,有了真正的刀,你才能切实体会到何为刀意。你确定不要?”

  薛关河红着脸,不吭声了。

  他早就想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刀,品相不需要太好,只要是刀就行。

  如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甚至远远超出预期,他怎么可能不想要?

  他只是担心,他的刀技会玷污了宝刀。

  “你不想要,我想要。”燕非藏突兀出声,眼珠子黏在刀身上。

  薛关河立马合盖,像护食的崽子,挡住他觊觎的目光。

  “我要的我要的!”

  燕非藏满眼羡慕,问:“陆掌柜,你还收徒吗?”

  陆见微:“……”

  “不收。”她果断拒绝。

  燕非藏瞬间耷拉肩膀,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眼不见为净。

  薛关河抱着刀匣欢欢喜喜地回了家,薛老爷知晓后,同样惊喜万分,同范绵商量年后要送什么样的礼给陆见微。

  但是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这柄宝刀。

  除夕这日,陆见微草草吃了早饭,练功没多久,院门就被敲响。

  “掌柜的,是我!”薛关河清亮的嗓音传来。

  陆见微指使燕非藏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薛关河拎着一大堆菜和肉,嘿嘿笑道:“昨日没给您做饭,整整一天心里都难受得要命,便想着今日过来给您做一桌年夜饭,做完就回家,不耽误事儿。”

  “那你做吧。”陆见微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

  “好嘞!”

  燕非藏本来在劈柴,看到他就放下刀躲得远远的,省得心里头不畅快。

  厨房很快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薛关河练过刀法之后,做菜时的刀工也进步非凡,对力道和速度的掌控越发娴熟。

  这种成就感是他前十几年都没有体会过的。

  他一共做了十道菜,取“十全十美”之意,还包了不少饺子,足够陆见微和燕非藏吃上两天。

  做完已是未时。

  “掌柜的,燕大哥,你们早点吃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薛关河用布巾擦了擦脖上的汗珠。

  陆见微颔首笑道:“路上小心。”

  她目送薛关河骑马远去,关上院门,回到厅堂。厅堂内燃着暖炉,热烘烘的,蒸得人发烫。

  她和燕非藏都不怕冷,烧炉子是为了延缓菜凉的速度。

  “吃吧。”她说。

  燕非藏闷头吃起来。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又说不到一块去,平时有其他人在,还能暖暖场子,只有他们两个在,屋内的气氛就像屋外的西风一样寒冽。

  好在他们都不容易尴尬,各自享受着今年最后一天的美味佳肴。

  比起城中的热闹,八方客栈像座远离尘世的孤岛,安静而沉寂。

  陆见微用完年夜饭,回到房间继续钻研医道,燕非藏收拾完碗筷,在院子里练刀。

  如此过了一日。

  年初二,外头又下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客栈周围变成白色的海洋。将近午时,陆见微正打算随便煮个面条,不远处传来急切的马蹄声。

  积雪不厚,马车尚能正常行驶。

  “掌柜的!”薛关河在外头喊,“我和娘来给您拜年啦!”

  陆见微五感敏锐,外头马车上还有第三个人,气息很是微弱。

  院门打开,薛关河驾着马车入内,急急跳下来,范绵也掀开车帘下车,面露歉意。

  “陆掌柜,实在不好意思,我和河儿本来是来给您拜年的,可是……”

  她掀开车帘,露出车厢里双目紧闭、面色青紫的姑娘。

  “胡阿迢?”陆见微目露讶然。

  薛关河点头:“我和娘在路边雪地里发现她的,她好像快不行了。”

  “冰天雪地的,一个小姑娘躺在那儿等死实在可怜。”范绵面露不忍,“陆掌柜,您能不能帮她看看有没有救,诊金我来付。”

  陆见微颔首:“抬去通铺,放第三间。”

  她之前就对林从月死前制出的新毒感兴趣,只是没有机会研究,现在机会送到面前,她没有理由拒绝。

  薛关河将胡阿迢抱进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掌柜的,先前听说她必须一个月吃一次解药,从胡九娘被捕到现在,已经不止一个月了吧?”

  陆见微猜测:“她精通药术和毒术,胡九娘给她的解药她应该能分析出药方,平时寻药制毒时给自己留点,多多少少能凑出一颗解药。”

  “也是。”薛关河脑子一转,“不对啊,既然她分析出药方,没药了再做不就行了?”

  范绵没眼看她这傻儿子,瞪他一眼:“买药需要钱。”

  “对哦。”薛关河从小就没缺过钱,一下子没想到。

  “关河去烧些热水。”陆见微吩咐,“范娘子请留下,有些事还需要你帮忙。”

  范绵:“应该的应该的。”

  薛关河离开房间,贴心地关上房门。

  屋内没有男性,陆见微直接撕开胡阿迢单薄的衣裳,查看之后松了口气。

  没有冻伤。

  她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毒发。

  胡阿迢的气息已经很微弱,要是再找不到解药压制,她很可能会死。

  陆见微果断戳破她指尖,取了桌上的茶盏接住泛黑的毒血,待毒血过半,止了血。

  正好薛关河热水烧成。

  “范娘子,麻烦你为她擦个身,我寻套干净的衣裳,你帮她换上。”

  范绵连忙点头:“没问题,您尽管去忙,这姑娘交给我照顾。”

  陆见微回到三楼,随手从商城买了一套新的寝衣,给范绵后便紧闭门窗,专心研究毒药。

  “群芳妒”的毒她解了,或许“群芳妒”里加个新毒她也能解呢。

  “群芳妒”的主毒是铁心藤的藤叶汁,混合其它几种常见毒物,形成一种新的毒。这些毒物单挑出来都不算难解,但混杂之后发生反应,制出彻底根除的解药比较棘手。

  传言当年神医谷也是呕心沥血才制成解药,胡阿迢自己花费数年工夫研究出针对“群芳妒”的解药。

  陆见微之前能轻易解出,更大的依仗是她拥有丰富的药理和毒理书籍。

  她有理由怀疑,系统商城里的书籍,是集天下医术毒术之大成。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解除“群芳妒”自然不算难事。

  但新毒不同。

  新毒连林从月自己都未研究出解药,系统提供的帮助应该不会超越现有的存在。

  她要想解,必须自己研究。

  研究需要足够的时间,胡阿迢等不起。

  那一月一次的解药呢?

  她立刻振奋起来,拿出人体模型,用它试验毒血。血液中的毒进入体内,人体模型渐渐呈现毒发过程。

  陆见微细心记录症状反应,与群芳妒的中毒症状作对比,分析两者的相同点和不同点。

  她将人体模型检查了个遍,终于发现不同于“群芳妒”的中毒症状。

  中毒者后脑风府穴会出现一块黑斑,因藏在头发里,难以发现。

  风府穴出问题,很有可能导致头痛、精神异常、癫痫、中风等,这种隐秘的毒——

  是三月去!

  陆见微让范绵去看胡阿迢后脑,果然有块黑斑。

  她判断无误,就是三月去。

  “三月去”顾名思义,中了这毒,表面毫无中毒症状,却在三个月内,渐渐目眩头晕、鼻喉肿痛,最后中风、癫痫或成了疯子。

  三月时间一到,人命归天。

  此毒取自西南魂断岭的幽灵兰,它每每凋零时,都会分泌出一种无色汁液,毒死路过的昆虫,像是临死前非要拖其它生灵一起下水。

  这种毒目前的确没有根治的解药,林从月却能制出每月压制毒性的解药,可见其天赋之高绝。

  怪不得胡九娘对她既爱又恨。

  陆见微忽然觉得眼前横着数座大山,每座山峰她只浅浅地踏上山脚,它们那么巍峨那么陡峭,她真的能够攀爬过去吗?

  “微微,你同样很有天赋。”小客出言安慰。

  陆见微不由笑道:“听你夸我一句,难得。”

  “你要是没有天赋,我也不会耗费力量绑定你。”

  陆见微挑眉:“那我宁愿自己没有天赋,这样依旧可以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吃着薯片喝着可乐,哪会在这里受苦,还时不时面临生命危险。”

  “……”小客强行转移话题,“还有人等你救命呢。”

  “她都决定等死了,我又何必救她?”

  小客:“你不是缺一个懂药理的伙计吗?救了她,让她给你卖命!”

  陆见微摇摇头:“就算我救了她,她也不见得会愿意留在客栈。她没那么单纯,而我也不喜欢强求。”

  “她之前救了牛小喜和外室们,心地看上去不坏,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吧?”

  陆见微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她很聪明,太聪明的人不好掌控,她或许会感激我,但不一定会因为感激而给我卖命。”

  在胡九娘手下压抑这么久,胡阿迢真的愿意再在别人手下讨生活吗?

  小客:“聪明还不好?你们人类真复杂。”

  “不跟你闲聊了,我得研究解药。”

  “你不是说不打算救她了?”

  “我救她,是为了钻研医道。”陆见微轻哼,“我还等着赚钱回家。”

  “三月去”在毒物书中出现过,自然也有相应的解毒之法。

  但现在的难点是,“群芳妒”和“三月去”结合在一起,成了新的毒。

  如果她用药解幽灵兰的毒,药物很有可能会与“群芳妒”发生冲突,致胡阿迢立刻中毒而死。

  反之亦然。

  所以林从月只能想到压制的法子。

  陆见微痛苦地揪着头发,仿佛回到当初毕业实验遭遇瓶颈的时候,不,比之更甚百倍。

  毕业实验只关乎她能不能拿到毕业证,这个解药则关乎一个人能不能活。

  人命的分量太重了。

  好在新毒延续了“三月去”的特性,毒发后不会立刻死去,只是在“群芳妒”的影响下昏迷不醒。

  她还有时间。

  范绵替胡阿迢擦洗后换了衣服,出门看到儿子蹲在门口,问:“你是不是认识这姑娘?”

  他们捡到人后有些慌乱,没顾得上提及胡阿迢来历。

  薛关河起身解释:“娘,她是胡九娘的徒弟,胡九娘就是之前连环毒杀案的凶手。”

  “是她啊!”范绵惊得倒退一步,拍了拍心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她师父给她下的毒,为了控制她。”

  范绵皱眉:“这也太坏了,好好一姑娘,长得挺标致,要是从小在父母身边,疼宠着长大,何至于受这些罪。”

  “嗯。”薛关河同情点头,“明明知道解药药方,却因没钱买药材,不得不等死。”

  范绵攥着帕子想了想,“我们在路边捡到她,你说她是不是要来客栈,找陆掌柜求救?”

  “不是没可能。”薛关河稍稍想了一下画面,心里面更难受了,“那她倒下的时候,该多绝望。”

  范绵:“解毒肯定不容易,陆掌柜还不知研究到什么时候,这样吧,我先回去,你留在客栈,明天我再来一趟。”

  “你不用来,我在这里就行。”

  范绵觑他:“你亲自照料阿迢姑娘?”

  薛关河:“……”

  他低下头,闹了个大红脸。

  陆见微废寝忘食三天,比当年高考前还要刻苦勤奋,三天里,每天都是薛关河准时送饭,范绵帮着照顾胡阿迢。

  她将有关药理、毒物的书籍都翻烂了,甚至硬着头皮啃了《春秋药经》中的“解毒篇”前几页,终于捕捉到一丝灵感。

  “赤舌草、乌角、紫风丹、矮果根、枫香脂……”

  陆见微嘴里念叨着,笔走龙蛇,全都记了下来,又从商城购买,按照剂量将药材混在一起碾碎,搓成几颗黄褐色药丸。

  她先塞了一颗给人体模型,药丸逐渐起效,毒素得到遏制。

  彻底根除的解药她制不出,但每月压制毒性的解药她研究出来了!

  不枉她焚膏继晷,不眠不休。

  陆见微揣着药瓶拉开门。

  外面白茫茫一片,金轮孤悬半空,和煦的阳光温柔洒落,主楼飞檐的剪影印在雪地上,如同一幅水墨,没有多余的色彩,却美得惊心动魄。

  “陆掌柜,您找出解药了?”

  范绵在院中听到动静,转过身,仰头惊喜问道。

  陆见微凭栏而笑。

  “嗯,找到了。”

第45章

  欠条,启程

  胡阿迢服下解药, 毒性被压制,半个时辰后终于醒来。

  睁开眼时,眼里划过一瞬间的迷茫。

  她不是在冰天雪地里等死吗?

  毒发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的脑子、血液、躯干全都像生了锈, 不能思考, 难以动弹, 像个活死人。

  屋里有股药香, 她吸了吸鼻子。

  赤舌草、乌角、枫香脂、矮果根……

  她蓦地瞪大眼睛,这是——

  “姑娘,你醒了。”范绵端着一碗药进来, 神色温柔道, “陆掌柜说你约莫这个时辰醒, 叫我煮了驱寒的汤药来, 你先喝点。”

  她行至床边,坐下,舀了一勺药汤喂至胡阿迢唇边。

  胡阿迢下意识张嘴,温热的药汁流入口腔、喉管,最终抵达胃里。

  她品出了几种驱寒的药物,还有几味较为珍贵的温补的药材。

  待一碗药喝完, 冰凉僵硬的躯体渐渐回暖,胡阿迢动了动唇,沙哑着嗓音问:

  “这是哪里?”

  范绵笑眯眯道:“八方客栈,陆掌柜的地儿,你知道的吧?我儿子是客栈的伙计,三天前我们来给陆掌柜拜年, 在路边捡到你, 你出南城门, 是不是来找陆掌柜求助的?”

  胡阿迢沉默。

  “你的毒陆掌柜替你压制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阿迢:“我、我想……”

  “想什么?”

  她声音嗫嚅,范绵凑近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脸上没有丝毫笑话的意思,道:“陆掌柜说你现在可以下床走动,但身体太虚,建议先养两天,我扶你去。”

  胡阿迢无法拒绝。

  解决完生理问题,她重新躺回被窝。

  被子有股檀香的味道,宁神静气,脚边还放着两个汤婆子,屋子里燃着炭盆,温暖如春。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心神一下子放松,很快沉入酣眠。

  范绵离开屋子,来到厅堂,对上柜台后慵懒支颐的陆见微,笑着道:“陆掌柜,阿迢姑娘刚才醒了一次,又睡下了。”

  “有劳范娘子了。”陆见微笑赞道,“这几日若非有你,我还真忙不过来。”

  范绵爽利笑道:“我就做些琐碎杂事,算不得什么,倒是陆掌柜您,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才是真的辛苦。”

  “我不辛苦,相反高兴得很。”陆见微取出一瓶玉容丸,“先前忙于研制解药,忘了回礼。这是送予范娘子的新年礼物,请收下。”

  范绵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由衷感叹道:“陆掌柜,我还真没见过您这样的江湖客。”

  “什么?”

  “那些医术精湛的江湖客,从不会为咱们平头百姓看病,也从不顾及咱们的死活,您不仅救了酱油坊的少东,还愿意拨冗给咱姐妹们看诊,实在是菩萨心肠。”

  陆见微:“……”

  菩、菩萨?

  她惊愕当场,她这辈子跟这两字完全不搭边啊,这话听得她实在毛骨悚然。

  “范娘子说笑了。”陆见微连忙制止她可怕的称赞,“我还有些事,先回房间。”

  言罢,逃也似的上了楼。

  范绵忍不住笑了。

  “娘,你笑什么?”薛关河走进来好奇问。

  “笑你运气好,碰上一个好师父。”

  “我运气当然好,”薛关河眨眨眼,亲昵道,“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娘呢?”

  “就你滑头。”

  又过两日,胡阿迢能生活自理,范绵便告辞离开,家里铺面还等着她打理。

  给胡阿迢煎药送药的事就落在薛关河肩上。

  比起当日快咽气的青白,胡阿迢如今的脸色最多称得上苍白,只嘴唇还泛着淡紫,她瘦脱了相,眼睛显得极大,铜铃似的挂在脸上。

  “胡姑娘,掌柜的说,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你就能恢复。”薛关河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你喝完空碗就放着,我一会儿来拿。”

  “我不姓胡。”

  “啊?那你姓什么?”

  胡阿迢没回他,垂眸端起碗,咕噜咕噜喝药。

  薛关河摸摸后脑勺,“那我叫你阿迢姑娘吧。你真厉害,这么苦的药都喝得面不改色。”

  骨肉如柴的手放下碗,阿迢生硬道:“谢谢你和你娘救了我。”

  薛关河摆摆手:“要谢就谢掌柜的,要不是她,我们就算捡你回来,也救不了你的命。”

  “我欠你们一条命。”阿迢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薛关河:“……言重了。”

  这姑娘冷硬得像冰天雪地里的雕塑。

  阿迢掀开眼皮看他,问:“需要我做什么?”

  “……”薛关河僵硬笑笑,“不需要你做什么,碗我拿走了,你休息。”

  说罢跑出房间,还不忘关上门。

  他洗了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去找陆见微。

  “掌柜的,阿迢姑娘已经恢复了,您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陆见微翻着医书,头也没抬。

  “付了诊金和药费,就可以离开客栈。”

  “啊?”薛关河不解,“可是她身上没钱啊。”

  “那就写张欠条,赚了再还,要付利息的。”

  薛关河终于说出来意:“我瞧她总觉得不对劲。掌柜的,她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她要是不当回事,又何必在胡九娘眼皮子底下偷取药材研制解药?”

  “也对。”薛关河没再纠结,“掌柜的,快午时了,我去做饭。”

  他跑远几步又跑回来。

  “掌柜的,阿迢姑娘的饭食要不要做?”

  陆见微:“饭食按住客的价格算,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我允许赊账。”

  “好嘞。”

  薛关河又返回通铺,隔着门问:“阿迢姑娘,要不要吃午膳?一顿一百文,掌柜的说可以给你记账上,日后再还。”

  门内沉默几息,传来少女沙哑的嗓音。

  “不用。”

  “哦,好吧。”

  薛关河没再管她,兢兢业业做了午饭,同陆见微、燕非藏两人一起享受美食。

  “跟你们说件事。”陆见微开口,“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开春之后我要前往江州,愿意随我一同的到时候一起。”

  燕非藏毫不犹豫:“一起。”

  薛关河惊讶地瞪大眼睛:“掌柜的,您真的愿意带我一起去?!”

  “为什么不愿意?”陆见微笑着调侃,“你做菜这么好吃,不带上你,到时候吃不惯可怎么办?”

  “嘿嘿。”薛关河傻笑,“那我给您做一辈子菜!”

  陆见微:“可你爹娘在望月城,这里与江州相距甚远,你真的做好远离故土的打算了?”

  “掌柜的,我既然已经跟着您习武,就不可能半途而废,而且武者总归要在江湖上历练,燕大哥不也远离家乡,一直找人切磋武艺嘛,我早就做好打算了。”

  “你爹娘呢?”

  “我爹娘让我练武,就已经做好我以后游历江湖的准备了。”

  陆见微颔首:“那就好。”

  “掌柜的,我们都去江州,这里的店怎么办?”薛关河仰头看了看熟悉的房梁,“以后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陆见微早有规划,“我之前买了八千亩地,自然不会让它荒芜,我只是暂时去江州,以后还会回来。”

  江州虽繁华,能赚到更多的钱,可她更喜欢安静悠闲的生活,等分店的一切步入正轨,她就回到这里,躺着享受日进斗金的美妙。

  薛关河闻言高兴:“能回来太好了!掌柜的,之前临月村的乡亲们说这地可以种,您不想它荒在这,不如雇佣附近的村民百姓耕种,就是离得有些远,不方便。”

  “我确有此意。”陆见微说,“我打算在春耕之前建几处屋舍,供耕种的人居住,顺便替我看守这片地。”

  薛关河狠狠点头:“这个可以,我爹认识不少擅长建房子的,要不我回家一趟,问问他?”

  “好,此事就交予你。钱从公账上出。”陆见微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薛关河得了重任,立马回了一趟城,与爹娘说了建房和雇人种地一事。

  薛老爷大手一挥:“这些事你不用管,都交给我,我肯定办得漂漂亮亮的,你跟着陆掌柜好好习武便是。”

  “谢谢爹!”薛关河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舍,“爹,娘,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江州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二老要好好照顾身体,我会经常写信给你们的。”

  “知道了,你尽管去闯荡江湖,家里有我们呢,有空就回来看看,没空就写信,学成一身好本领,才能光耀我薛家门楣呢。”薛平山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薛关河失落的情绪就这么消失无踪。

  他怎么忘了,他爹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外出做生意,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哪会有什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