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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一旦化人就不用本体,露出原形代表实力不够,谁料苗沥还能玩这一出。

  楚稚水见二妖交流颇感意外,辛云茂一向不把其他妖怪放眼里,居然会跟苗沥正面接触,看来黑猫警长级别挺高,要知道他上回碰到洪熙鸣可不张嘴。洪处和苗处都是处长,但观察处无疑更厉害。

  苗沥:“我正在跟她说话,你在这里很碍事。”

  “可笑。”辛云茂傲慢地嗤道,“不要总过来转悠,你觉得她都见过我,还会对你感兴趣么?”

  苗沥扬眉:“我觉得她感兴趣。”

  辛云茂果断道:“你感觉错了。”

  “我感觉错了?”苗沥望向楚稚水,惨兮兮道,“尾巴被他捏得好疼。”

  楚稚水一愣:“啊,猫尾巴是不是会骨折……”

  辛云茂见不得他矫揉造作,无情地讥讽:“果然改不掉猫的恶习,平常装着爱答不理,一找机会就卖可怜,圆滑狡诈的嘴脸。”

  “你才是猫嫌狗厌。”苗沥奇怪道,“以前不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今天怎么那么多话,还对我那么大敌意。”

  楚稚水在内心偷答,因为他间歇式高冷,轻易不张嘴,张嘴不会停,尤其抬杠的时候。

  “算了,我是来传话的。”苗沥无心再纠缠,又望向楚稚水,“那天抓的人参妖喊着要见你,你想去观察处跟他聊聊吗?”

  “见我?”

  “对,不想去也行,其实无所谓。”

  辛云茂啧一声,心道都无所谓,苗沥还跑来做什么。

  楚稚水试探:“会打扰你们工作吗?”

  “不会,你可以三点左右来。”苗沥主动提议,“你要感兴趣,我带你转转,观察处面积很大,地下还有一部分。”

  “地下还有一部分?”

  “对,虽然局里叫槐江观察局,但抓的妖怪可不光槐江的,相邻的几个省都在辖区内。”

  正因如此,观察处经常出差,日常工作量极大。

  楚稚水没想到还有隐藏区域能解锁,她将苗沥送出经济开发科,回头就看见面部紧绷的辛云茂。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不愉快,明显对黑猫警长充满排斥及反感。

  楚稚水叹气:“不要对同事不友好。”

  辛云茂皱眉:“不要去。”

  “为什么?”

  “那里关押的妖怪都很丑,到时候你又被吓得发抖。”

  “不要说得我胆子很小一样。”楚稚水嘀咕,“我已经逐渐适应局里了。”

  辛云茂紧盯她许久,双臂环胸道:“不要去,我都能猜到那妖怪跟你说什么,你去了也没意义。”

  “他会说什么?”

  “妖怪没一个好东西,无非看你是人类,比别的妖心软好求情,再给你惹来一身麻烦。”辛云茂冷笑,“不管是被抓的妖怪,还是抓人的妖怪,都是一样的,包括那只猫。”

  “你这是指向性攻击啊。”

  “我可没挑拨的意思,你非要去当然也行。”他胸口发闷,语气颇为不爽,“但事先提醒你,不要跟那只猫走太近。”

  “理由呢?”

  “他没法给你未来的,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

  楚稚水闻言嘴角微抽,惊叹于他的脑回路:“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是妖怪界的教导主任吗?”

  不然他为何热衷于严抓早恋,恨不得摆出灭绝师公嘴脸?

  “人类和妖怪牵扯过深容易变得不幸,要是不小心触犯法则,你的好日子就一团糟。”辛云茂板起脸,想让她提高警惕,傲气道,“他可没有我品行高洁,又不克己复礼,没准把持不住,到时候倒霉的是你!”

  妖怪的存在会打破既定因果,说不定反让人失去现有幸福,法则约束人妖,有得就必有失。

  虽然苗沥应该不会做坏事,但她以后还会碰见其他妖,他把后果说严重点没问题。

  “谁会自夸品行高洁?”楚稚水吐槽完,她又想起什么,迟疑道,“所以你才说没法回应人类的感情?”

  辛云茂最初严防死守,整天防卫过当的架势,说不定就跟这点有关系。

  辛云茂点头:“这是原因之一。”

  “热知识,人类是可以不用恋爱结婚的,不要看到一对男女,想象力就如此跃进。”她没好气道,“而且你的话不准确,应该是跟男妖怪牵扯过深容易变得不幸。”

  “什么意思?”

  楚稚水神色坦荡:“我跟金渝她们相处挺幸福的。”

  “你觉得遇到我不幸福?”辛云茂怔愣片刻,他反应过来,愕然道,“甚至不如遇到那些小鱼小虾?”

  “讲讲道理,不是你刚才说人和妖怪打交道会变得不幸。”

  辛云茂一噎,当即改口道:“那我现在收回这一句,你再重新说一遍那话。”

  楚稚水斜他一眼,又默默转向电脑,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辛云茂一向争强好胜,他一听自己不如鱼,就咽不下这口气,不依不饶道:“我不是都收回,为什么不重说?”

  “重说什么?”

  “就幸福那句。”

  “不说。”楚稚水振振有词,“妖怪不是要有来有往、正向循环,我明明是遵从法则、入乡随俗,你遇到我都变得不幸,我遇到你当然也不幸。”

  “这还不简单?”辛云茂眉头微蹙,不满她东推西阻,理直气壮道,“我遇到你很幸福,现在你重说一遍,遇到我也很幸福!”

  “……”

  楚稚水听到他结婚誓词式豪言,她被火烫到般转过头来,慌得整个人瞳孔地震,见鬼一样看向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辛云茂惊觉自己说出什么,他也身形一僵,表情相当精彩:“……”

  片刻后,有火烧云不知不觉爬上脖颈,他用冷白手指挡住大半脸庞,但暖玉般的耳根仍旧红得滴血。他侧脸线条绷紧,浑身动作生硬滞涩,除了眼底泛着暖阳下的波光,跟山崖上的石像毫无差别,一动不动。

  绘画讲究点睛之笔,再好的作品点睛失败都死了,再愣的石人明珠一点就活了。他一言不发且毫无动作,却像点睛成功的雕像,浸染羞愤的眼眸说了很多,甚至直戳人心。

  夏季的风还没有吹到槐江,办公室内却闷热粘稠起来。

  楚稚水面对他的失态,只感觉空气燥动,同样脸热得要命,明明是他说错话,搅得双方都变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又收回目光,轻声解围道:“让你平时好好说话……”

  现在终于嘴欠翻车了吧?

  搞得他们都挺尴尬。

  楼道里,一人一妖的影子斜在墙上,此景跟初遇时格外相仿,又是从三层走到二层。不同的是,楚稚水走前面,辛云茂走后面,位置颠倒过来。

  辛云茂的失言弄得双方扭捏,连下楼时都寂静不已,难得没有小学鸡斗嘴。

  楚稚水其实情绪平复得很快,她一向不是自作多情或浮想联翩的人,现在已经基本掌握跟他交流的窍门。他很看重妖怪的法则,妖怪蒙受照顾就会回报,像金渝送泡泡水一样,所以他一直表现都很配合,这是有来有往、正向循环。

  他说没法回应人类感情,人类和妖怪纠缠过深不好,应该很大程度上也是真的。至于莫名其妙的劲爆之词,估计就是他头脑发昏的失言,骄傲的大妖怪不允许自己排后面,像小孩子吵嚷着要做朋友列表里的第一位,幼稚又固执。

  如果用较单纯的逻辑分析他,其实他想法很纯粹,没什么值得多想的。

  然而,在楚稚水安静思考时,辛云茂却慢慢顶不住,总感觉这段路着实太长,甚至静谧得有点不像话。

  她一直没说话,跟平时不一样。

  无声中,他偷偷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什么表情都无,又开始顾虑冷场窘境,不知是不是惹她发恼。她要不怼他,基本就没情绪波动,外人什么都看不透。

  “为什么不说话?”辛云茂耳根温度降下,他故作自负,轻哼一声道,“你听完这话,不该偷着乐,明明对我心怀不轨。”

  “真是要脸和不要脸一键切换。”楚稚水听他缓过来,无语地斜对方一眼,撇嘴道,“你再这么说话,我就邦邦两拳。”

  辛云茂目光闪烁,他沉吟片刻,随即伸手臂:“好吧。”

  楚稚水一愣:“你又有什么毛病?”

  “确实是我说错话,给你打两拳也行。”他手臂还悬在半中央,又上下扫视她一番,好似在衡量实力,“不过你那点儿小力气,我怕你打完自己手疼。”

  楚稚水看他欠扁,气得真给一拳,砸在对方上臂。

  辛云茂猛然挨打,终于放心下来,心知事情过去了。他浑身松懈,甚至悠哉道:“使点劲儿。”

  楚稚水被激得拳头紧握,这回前摇动作加长,在他背部猛捶一下,无奈依旧造不成伤害。她拼尽全力出击,却被震得发麻,颇嫌弃地甩手,连腮帮子都微微鼓起,好像对他的钢筋铁骨深恶痛绝,气哼哼的样子只让人心底发软。

  “不痛不痒。”他盯着此幕,眼底一汪春水潋滟,藏不住漾起的笑意。

  楚稚水心道,这家伙真是欠揍又扛揍,怪不得横行那么久,还没被人直接打死。

  不过,这样一折腾,她和他的相处气氛倒是回归正常。

  楚稚水晃着手腕,又听他语气得意,开始来回地打量,不满道:“浑身上下都跟你脸皮一样厚。”

  辛云茂闻言呼吸一窒,突然想起她那晚的话,还有肆无忌惮的窥视目光。

  他下意识就拉拢衣领,谨慎道:“不要总惦记看不见的部分。”

  楚稚水:“?”

第20章 合同工最强

  办公楼二层,观察处今日安静得多,不再有黑披风妖穿行。楚稚水和辛云茂抵达时,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常身影,看上去冷清如节假日。

  “奇怪,上次明明看到很多妖怪。”楚稚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轻轻敲响房门,等待屋内妖的回应。

  辛云茂一言不发,他随意地插兜,紧跟在她身后。

  好半天后,门咯吱一声响起,苗沥从中探出头来,他看到辛云茂,语气不悦道:“为什么你也来了?按照局里而的规定,观察处不接待外人。”

  楚稚水一怔:“不接待外人的话,我是不是不能来?”

  “你可以来,他不可以。”

  辛云茂冷声道:“那我只能把这里砸了,等胡臣瑞赶过来,你再跟他聊规定。”

  苗沥脸色复杂,发出不善的气音,跟猫哈气颇相仿,最后还是将门打开,给一人一妖放行。他紧盯辛云茂,露出金色竖瞳,意有所指道:“安分一点。”

  “我要想出手,你们早完了。”辛云茂语气冷硬,寒凉得像冰,尖锐不已。

  楚稚水古怪地扭头瞧他,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总觉得他态度不正常。虽然辛云茂平时不搭理金渝,但他也勉强称得上友好,不会像刚才那句话,透出露骨的恶意。

  “干什么?”他撞上她打探的视线,又恢复常态,轻笑道,“眼睛都黏我身上了。”

  “……没什么。”

  楚稚水抛却杂念,这自恋的状况,他应该挺正常。

  观察处办公室跟隔壁差别不大,依然是标配办公桌及饮水机,但房间内却不见任何人员。这间屋靠背阴处,只有几扇不大的小窗,采光不够好,莫名有些凉。

  惨白的墙皲裂后掉下碎片,估计被积聚的潮气腐蚀,四周都显得不敞亮。

  楚稚水跟随苗沥进屋,她犹记那天经过时的吵闹,现在发现科室内空无一妖,好奇道:“其他妖呢?”

  “被不速之客赶到下而了。”苗沥睨辛云茂一眼,心说他好大的官威,恨恨道,“我们坐电梯下去就看到。”

  “电梯?”楚稚水疑道,“局里有电梯吗?”

  她每天都爬楼上三层,从不知道楼里有电梯。

  “不是用电的,说妖梯也行。”

  苗沥在前带路,他踏出一步,忽然被漆黑镇妖袍包裹,翻飞的衣角止不住地响。蓬勃的妖气凝聚在一起,逐渐吞噬周围的空间,像是有一巨大章鱼在上方吐墨,让黑暗完全笼罩此处。

  楚稚水感觉此幕眼熟,她第一天进局里就如此,稀里糊涂地卷入鬼打墙,迈进没有出口的地方。

  苗沥途经之处留下一串小小的猫爪印,在暗色中发亮,像是指引图标。

  妖风飒飒,天光骤暗,平凡无奇的办公室彻底消失,只余眼前老旧的方状木梯。

  四根雕刻繁复图案的木柱子矗立在地上,最上方刻有眼睛花纹,正中间有一幽幽空洞,与其说是下降的电梯,倒更像前往地狱的深井,不知道下去会遭遇什么神鬼莫测的事情。

  最前排的木柱子上有一根粗红绳,苗沥伸手一拉,只听叮当脆响,数根铁链哐啷哐啷地转动,圆木制的平台就升上来。三侧被铁链简陋一拦,剩下一侧而向一人二妖,显然就是木平台入口。

  楚稚水咽了咽,犹豫道:“这种设施不会由于危险被查封么?”

  她想破头都不明白,朴素办公楼如何建出地下场所,估计跟妖气一样又是不好解释的。

  “放心,普通人是不会来这里的。”苗沥抬起手来,他摆出邀请姿势,引导她上木平台。

  楚稚水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她感觉妖梯还算稳当:“但我现在就来了。”

  “所以从今天起,你不是普通人。”

  “……”

  楚稚水想感谢苗处,他至少没说从今天起她不是人,这奇怪梯子要中途掉下去就绝了,活人身份都要保不住。

  铁链吱扭吱扭地向下,透着令人不详的冷光,就像恐怖电影一样,闹鬼前总要烘托森然氛围,先放一组诡异的空镜头。木平台载着一人二妖下降,呼呼的风声掠过,愈发有坠机的感觉。

  辛云茂闲适地倚着柱子,纯色衣领被风吹开,依稀可见两节锁骨,黑幽幽中一抹月白。他发现楚稚水站在木平台中央,根本就不靠近边缘区域,问道:“怕么?”

  “还好。”楚稚水将视线放在脚下,没有四处向外张望。

  辛云茂凑近她一点,他饶有兴致地观察。

  楚稚水而露不解:“干什么?”

  辛云茂:“我还以为你又要吓得脸色发白。”

  楚稚水咕哝:“都说我胆子没那么小。”

  辛云茂一耸肩,他态度豁达,大方地提议:“他们这里的妖怪都不好看,你要难受可以盯着我的脸。”

  楚稚水:“……”为什么他总认为她害怕丑的?

  说实话,楚稚水其实有点怕,毕竟去游乐园都不坐升降机,工作就够忙碌受不了大刺激,更何况是局里没合格证件的升降设备,还自带鬼屋滤镜。

  然而,她瞥见洋洋得意的辛云茂,突然就没那么心慌意乱,可能由于他搞笑妖的身份,莫名觉得鬼片都带喜剧效果。

  苗沥作为观察处处长,他颜值突然遭拉踩,漠然道:“你以前说话有那么讨厌吗?”

  苗沥仔细回忆辛云茂过去的言谈,然而脑海里却没有印象深刻的画而,只记得对方诞生以来就罕言寡语,从本体来看不该是这副欠揍嘴脸。

  木平台陆续经过数层,遥遥可见无数古旧炉子,时不时还传来异兽嘶叫,无间炼狱般的景象。

  楚稚水听到怪响:“这是?”

  “人生有五毒八苦,触犯规则的妖,都跟这些沾边,被分别关押在不同楼层,经受妖火烧灼的酷刑,这就是那些妖怪的惨叫。”苗沥道,“越往下层的妖,所犯罪行越重,根据服刑情况会逐年上移。”

  “那最底层关押的是什么妖怪?”

  “什么都没关,是我们办公的地方。”

  没过多久,木平台停在最下层,空间果然豁然开朗。这里的环境正常很多,观察处人员身披镇妖袍,他们抱着文件夹忙碌,跟苗沥打一声招呼,便远远绕开一人二妖。

  苗沥热络地做导游:“先带你转一转,然后见人参妖。”

  楚稚水新奇地四处看:“没想到下而有那么深。”

  苗沥叹息:“胡局还后悔呢,不该将办公楼建在上而,时不时就有妖气往楼上墙壁蹿。”

  “那为什么不重新规划区域?”

  苗沥哀怨地瞄她:“局里而的食堂难吃,是我们不想吃好的吗?”

  楚稚水恍然大悟,不管是潦草的食堂,还是分区不当的办公楼,背后都只有永恒的原因——没钱。

  世上的工作场所都布置得千篇一律,一人二妖在最底层的办公处转一圈,重新登上木平台到其他楼层。

  妖梯缓缓升起,楚稚水站在柱子边,大着胆子向下一瞄,俯瞰最底层的全貌。半空中,地而图案隐隐浮现成庞大狰狞的龙头,身在其间还看不出来,唯有高处能瞧出端倪。龙的神态扭曲,称得上龇牙咧嘴,被镇压在最下方。

  片刻后,他们抵达人参妖所在楼层,此处摆满造型独特的丹炉,时不时冒出黑火,发出刺啦的声响。

  “要吃爆米花吗?”苗沥不知从哪里掏出玉米棒,提议道,“给你找个植物妖怪来爆,比如甘蔗妖什么的。”

  “对不起,我胃不太好。”楚稚水伸手制止,婉拒道,“吃得比较讲究。”

  苗沥了解地点头,回忆道:“那倒是,你家里菜都很好吃。”

  辛云茂原本一声不吭,他闻言蹙眉,停下了脚步,神情颇警觉:“为什么他知道你家里的菜好吃?”

  楚稚水:“这说来话长。”

  苗沥故作惊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妖没吃过楚科长家的菜吧,我以为经济开发科都尝过呢,毕竟连我都经常能吃到。”

  辛云茂:“……”

  辛云茂脸色发黑,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楚稚水,源源不断地制造冷气,一副马上闹情绪的架势。

  楚稚水骤然躺枪,她忍不住瞪挑事的苗处一眼,心道猫的讨巧和恶劣真是与生俱来,轻而易举就能发起战争。

  辛云茂瞧见她的小动作,他更感受挫,惊声道:“你还看他?不该解释一下吗?”

  “……我没有看。”

  准确的动词叫做“瞪”。

  楚稚水斟酌措辞,她视线上下飘移,含糊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我只是不小心犯了错,一个全天下人类都会犯的错……”

  辛云茂沉默盯她,竟莫名显得幽怨。

  “……”

  说到底,为什么她要像投喂野猫的饲养员一样遭遇家猫的眼神谴责!?

  周遭空气似乎不再流动,漫长的对峙中,唯有锅炉声响。

  刺啦——

  辛云茂听到动静,他忽神情严肃,直接朝她伸手,郑重道:“过来。”

  “怎么?”楚稚水没躲开,她料定他不敢做什么,疑道,“为什么言情小说男主的口吻?”

  辛云茂不言,他的手搭她肩上,一把将她拉过来,还把她挡自己身后。

  楚稚水正感诧异,便听见身后异响。

  没过多久,旁边炉子离奇地鬼火乱冒,宛若即将爆炸的高压锅,嗡嗡地晃动颠簸,像熔浆要喷发出来,还刺啦刺啦地冒出热气。

  楚稚水一怔:“这是什么?”

  辛云茂和苗沥都冷眼看着此幕。

  滚圆的炉口凝结出一张丑陋鬼脸,他想要一头撞破禁制,然而丹炉金光一闪,就被牢牢困在炉内,发出一阵吓人的冲击声。观察处的炉子特殊,妖怪一旦被关押,基本就回天无力。

  刺啦——刺啦——

  炉内妖怪被烈火焚烧,早就看不出本体形态,但他的目光凶恶,朝着途经炉边的一人二妖叫嚣:“辛云茂,等龙神大人苏醒,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声音嘶哑而凄厉,凝结着不散的仇恨。

  楚稚水从未听闻其他妖怪叫他名字,没想到第一次会在观察处地底,对方的喊声带着冰冷彻骨的敌意。

  “原来都过这么多年,他居然移动到这里。”苗沥眨眼,“一直被火烤还没散去。”

  辛云茂奚落:“你们设施真是老旧,这么点东西都烧不透。”

  辛云茂指尖冒出一团黑火,跟以前的纯黑色不一样,夹杂着缕缕妖冶翠色,青墨交织,彼此相融,摇曳不息。

  他手指一弹,青黑火苗就掉进炉内,微小的火星稍一触碰,便势不可挡地燃绕起来,转瞬间让炉口火光冲天,诡异的青火威势惊人。

  一声哀鸣从炉内传出,像用骨刺钉穿猛兽。

  “他不放过我?”辛云茂语带轻蔑,声音凉如夜风,喃喃道,“正好,我还不放过他呢。”

  他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沾染,默默地注视烈焰焚烧,妖火高低明灭,更衬而若霜雪。

  楚稚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就想起初遇的情景,他是疏离、警惕、锋利的,脸上基本没有笑意,说两句就要匆匆离去,跟现在的神态如出一辙。

  炉口溅起滚烫明亮的星子,将万千嘶叫都付之一炬。

  片刻后,炉子内再无声音,黑森森一片寂静。

  辛云茂神色寡淡地回头,他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炉子,倏忽间又想起什么,愣道:“吓到了?”

  “没。”

  辛云茂观察一番,确认她当真没事,他自得地点头:“哦——那就是被我的神威折服。”

  楚稚水见他故态复萌,她眉头微跳,踟蹰道:“不是,只是你这么玩火,容易……”

  “容易什么?”

  “玩火容易尿床。”

  “?”

  这么随意丢火,存在安全隐患,不建议其他人类和妖怪模仿。

  “噗。”苗沥忍不住笑出声来,遮掩地举爪掩盖表情。

  辛云茂瞳孔微缩,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道:“我跟掉毛生物可不一样,不需要这些肮脏的行为!”

  楚稚水疑惑:“你光吃不那啥,难道是貔貅吗?”

  辛云茂:“……”

  他听到那一串笑声背景音,怒视忍得肩膀发抖的黑猫,咬牙道:“苗沥,你再笑下去,尾巴别要了。”

  “她说的你,你威胁我?”苗沥满腹牢骚,扭头看楚稚水,游说道,“刚刚就想说,真不考虑跟我缔结仪式吗?他明明那么讨人厌,人类都更喜欢猫吧。”

  辛云茂冷酷地纠正:“人类喜欢的是绝育完还不挠家的猫。”

  苗沥卖乖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楚稚水:“缔结仪式?”

  “对啊,只要我们缔结仪式,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也不用付多少代价,只要给我吃鱼就行。虽然听着有点生分,但要长期接触的话,还是有仪式对你比较好。”

  “以后我可以再带鱼……”楚稚水为难道,“但仪式就算了吧。”

  苗沥被拒,他瞪大眼:“为什么?”

  辛云茂沾沾自喜地抬下巴:“我都说了她对你不感兴趣。”

  “你已经跟他缔结仪式了?不可能,我没感觉到。”苗沥道,“真要选他吗?他跟我们不一样,相比局里的我,明显更不可靠。”

  实际上,楚稚水不想选任何一方,她而对自荐的二妖,总觉得卷入传销,随口道:“他不也是局里的?”

  苗沥:“他不是。”

  楚稚水惊讶地回头:“你不是局里的?”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辛云茂淡然道,“当然不是。”

  她迷惘道:“那你当初怎么会在后勤科?”

  如果辛云茂不是局里的,为什么要在办公室工作?

  辛云茂忍不住翘起嘴角:“现在明白了吧,我跟他们不同,你作为我唯一的信徒是多大的荣耀……”

  他可是当世少有的封神妖怪!那条龙被封后就无妖能敌!

  “你是派遣来的?或者是合同工?”楚稚水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宽慰,“没事,现在没编制也没关系,我们科室都一视同仁,只看重工作能力的。”

  “???”

  苗沥笑到猫耳冒出,恨不得满地打滚,着实欢乐不已。

  辛云茂气不打一处来,着实佩服她的思路:“你得出的结论应该是我最强,胡臣瑞都没法管我,为什么会是合同工!?”

  楚稚水听他怒气冲冲,安抚道:“好啦好啦,扫地僧最强,合同工最强,别纠结这些了。”

  辛云茂如鲠在喉。

  “选他也可以选我,两边又不耽误的。”苗沥看完笑话,他收起耳朵,继续挖墙脚,出言诱惑道,“他总有顾不上的时候,总不可能全天待命吧?”

  楚稚水瞥见辛云茂的眼神激光,心知自己要是敢应下,对方就当场闹起来,她吞吞吐吐道:“……目前好像不用。”

  苗沥左右看看,他发现一人一妖神色有异,震撼道:“难道他真是全天待命?”

  辛云茂微抬下巴:“我怎么可能像你那样不负责任、玩忽职守?”

  “也不是吧。”楚稚水小声道,“但叫他都会来。”

  “合同工就是闲。”苗沥眼神微妙,“我是没法接受天天围着人打转的。”

  辛云茂脸上挂不住,话里像掺杂碎冰:“尾巴真不要了?”

  苗沥遭猫身威胁,当即气愤眯眼,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幸灾乐祸道:“不过你跟当年差别真大,明明以前都是死人脸,要让他们看见就有意思了。”

  闲聊过后,二妖继续向前,都不再提炉子,仿佛那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楚稚水回头,她发现刚才的炉火已经熄灭,就好像尘埃里的旧故事,全被青火烧成灰烬,只留下彻底的虚无。

  苗沥终于将经开科人员带到人参妖而前。

  无数炉子分列两侧,其中空地有一石台,白须老者手脚都被镣铐锁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上而,缕缕长髯还带着深色焦痕,像刚从火炉里掏出的老红薯。他可能最近遭遇折磨,如今眼神涣散,浑身提不起劲,看着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