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李深一句挂断。

杨东培对着嘟嘟声嘀咕:“我的青梅竹马可是对你有意思。”

杨东培的这句话没有嫉妒,他和蒋湄太熟了,想到如果要和对方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就想吐。

嗯,就是青梅竹马特殊的羁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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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乌夏没有上晚班,去了酒吧。

郑良骥一本正经地说:“夏姐姐,在那种场合记得保护自己。”

陈乌夏点点头,“嗯。”

这间是清吧。二楼包厢装了隔音墙,走在走廊气氛也不会太闹。

吴婷贝请了班上比较熟的几个同学。

雷振第一次来酒吧,到处打量,问:“店开在这个地段,消费应该很高吧?”

吴婷贝点头,说:“我爸和老板认识,开业酬宾加上友情价。二十岁生日嘛,我爸大手笔了。”

“哎。”雷振坐下说:“来了酒吧,可我不能喝酒。”

吴婷贝:“我点的不是烈酒,抿一小口醉不死你。”

雷振:“不不,同学们都知道,我滴酒不沾。”

吴婷贝斜睨一眼:“不来点壮胆子呀?”

雷振看一眼沙发上静坐的陈乌夏,摸摸鼻子,说:“嗯……我只能喝一点啤酒。白酒肯定不行。家里遗传,酒精上脸。”

“哦。”吴婷贝笑了:“我也请不起你喝白酒啊。”

同学们哈哈大笑。

服务员上了一打啤酒和半打可乐。

陈乌夏不爱喝酒,才要去倒可乐。

吴婷贝拿过她的杯子,说:“夏夏,我的生日,你半杯总要意思意思吧。”说话时,吴婷贝看向雷振。

雷振本来正盯着陈乌夏的杯子,撞上吴婷贝颇有深意的目光。他低下头,另外打开一罐啤酒。

吴婷贝倒得凶,一下就满半杯了。

陈乌夏连忙拦住:“半杯,你这已经超过半杯了。我不能喝多,吴婷贝!够了够了。”

酒倒太满,撒到了外面,吴婷贝叫了声:“呀,浪费了。纸巾给我。”

陈乌夏递了纸巾过去。

吴婷贝一边擦,一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好朋友嘛。说不定你能遇上惊喜啊。”

陈乌夏笑了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同学们站起来碰杯,“Happy Birthday!”

酒的味道也不美,偏偏有人有酒瘾。譬如,吴婷贝就很喜欢酒。

陈乌夏尝一口啤酒,满嘴苦涩的味儿。

第40章

生日蛋糕送了过来。

包厢的灯光变暗。

吴婷贝看着蛋糕上面的蜡烛, “明年开始,每多一支就老一岁了。”

刘雅和吴婷贝同宿舍, 两人喜欢斗嘴,说:“你不是早就上网自称老阿姨了吗?”

吴婷贝吹了蜡烛, 双手紧握,许下了生日愿望。她告诉大家:“我的生日愿望每一年都一样,每一年都没有实现。”

吴婷贝的愿望在同学间不是秘密。

刘雅接话说:“你还剩最后一年, 大四加把劲,找个男朋友就愿望成真了。”

“哎呀,生日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吴婷贝开玩笑说:“刘雅,明年我还是单身狗的话,这笔帐就算在你的嘴上。”

刘雅笑了:“你这是逼我给你介绍一个。”

另一同学起哄:“原来吴婷贝的愿望是男朋友啊。”

吴婷贝叉腰:“不行吗?”

另一同学:“如果你别拒绝那么多人的话,愿望早实现了。”

吴婷贝昂起头,“我宁缺毋滥。”

热闹的场合, 陈乌夏大多是不说话的, 仿佛没有了存在感。

刘雅和陈乌夏也是室友,但两人的性格都需要别人主动维系,除非有第三者在场活跃气氛,否则单独两人, 聊不了几句。

吴婷贝切完了蛋糕, 和同学们拍了几张合照。

她过来搂住陈乌夏的肩, 招手叫刘雅:“过来, 我们宿舍三个拍一张。”

宿舍还有一个女生叫黄纱, 是外地生。假期聚会一律缺席。

宿舍三人合照, 陈乌夏在边上,但她因为脸蛋漂亮,反倒像是主角。

刘雅不太喜欢和陈乌夏拍照。

吴婷贝心大得很,非常自信,从来不会因为陈乌夏而自卑。她笑嘻嘻地发了朋友圈,还艾特了黄纱。

雷振打开朋友圈,见到了三女生的合照。

陈乌夏晒黑以后,不如另两人白皙。但,经过App滤镜调色,她肤色亮了。上镜的五官硬是打破了“一白遮三丑”的定律,把其他人比了下去。

雷振喜欢安静的女孩,尤其还漂亮的。或者,把这两项的顺序调换一下,在他眼里也成立。他第一眼见到陈乌夏,就觉得这女孩有一双藏着故事的眼睛。装的是什么经历,她从来不说。这样娇弱的小女生,雷振不禁兴起保护欲。

他刚才说滴酒不沾。这会儿酒到了手里,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灌得太狠,有几滴酒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用手背一擦。

他这副好汉上梁山的气势,吴婷贝猜出了什么。她不当电灯泡,拉着刘雅去了另一边。

雷振起身,端着酒杯,到了陈乌夏跟前。

她抬起眼看他。

他弯了弯腰,和她碰杯。

陈乌夏拿酒杯轻轻和他碰了碰,然后抿了一小口。

雷振坐下了,问:“陈乌夏,暑假过得怎么样?”

他没经验,问的问题就是冷场常用句。陈乌夏回答:“还好。”

雷振想了想,“听吴婷贝说,你在外面打工?”

陈乌夏:“是啊。”

雷振:“做什么?”

“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

“哪个餐厅。”

陈乌夏报了西餐厅的名字。

雷振记在了心里。

几个同学在聊天,吴婷贝和刘雅又开始斗嘴了。包厢里放着轻快的生日音乐。这么点酒不足以壮胆,雷振把杯中酒全喝光了,说:“我要是去的话……”话说到一半,他住了口。

她看着他。一双眼睛格外醉人。

雷振闭上眼,再睁开,问:“我要是去的话,有没有打折啊?”

这……她一个暑期工,当然没有折扣。陈乌夏委婉地说:“我会争取的。”

雷振笑了一下,往酒杯倒满了酒,一口一口地喝着,说:“我改天去。”

雷振到底是老实人,话说不了几句。

陈乌夏也安静。一问一答之后,两人没话了。

吴婷贝拍完了照,开始录短视频。她在蛋糕车旁边,扭了扭腰,拎起裙摆,她行了一个谢礼,“刘雅,你过来献舞啊。”

刘雅摇头:“不抢二十岁单身妹子的风头。”

吴婷贝佯装发怒,追着刘雅打。她半跪在沙发上,转头见到雷振和陈乌夏各自干坐。

她拍了下自己额头,“胆小鬼。”

吴婷贝整整衣服,过来给雷振倒酒,“怎么样?再喝一杯吧。”

“好。”雷振主动把酒杯递了过来。

吴婷贝给他倒满了。

雷振看着啤酒的泡沫,没话找话,说:“你买单这么慷慨啊。”

吴婷贝眨了眨眼:“嘿嘿,仅此一回。”

雷振又喝了一杯酒,壮起了胆子,他向陈乌夏靠了靠,留下了半尺距离。“陈乌夏,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吧。”

陈乌夏转过头,说:“我家离这不远,地铁五个站。你的家在反方向吧?”

这是一个无比迟钝的姑娘。可雷振就好这口。他咳了一下,说:“是,我家在反方向。今天有事,先不回家了。”

陈乌夏点点头:“哦,好。”

先说这么多,剩下的再酝酿酝酿。雷振手心有汗,起身去了男同学那边。

吴婷贝就知道,雷振又怂了。一个大男生,和心仪女生说句话都脸红,连壮胆酒都起不了大作用。

再看陈乌夏,也是一个不懂情趣的女孩。

负负得不出正。两个闷葫芦要发展,助燃器是必须的。

吴婷贝挽起陈乌夏的手,“走吧,陪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的补妆区的六个位置都没有人。

吴婷贝趁机问:“夏夏,你觉得雷振怎么样?”

“人不错,平时在班上帮了我们很多。”陈乌夏想起雷振通红的脸,说:“你别灌他酒了,我看他真的不大会喝。”

“有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底感激着我呢。”吴婷贝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把自己烫的大波浪搁在肩上,“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雷振对你有好感。”

陈乌夏看着镜中的吴婷贝。“没往那边想。”雷振是个好人,乐于助人。偶尔同学有起哄,可陈乌夏不觉得雷振对她有什么特殊待遇。

“夏夏。”吴婷贝给自己补口红,说:“大学三年了,你的感情世界像上了锁似的。你这么漂亮,男生是视觉动物,追你的肯定很多。你一个都没见到?”

“没有留意。”男生的表白,陈乌夏收到过,她拒绝了。她不认识对方,早忘了他的样子。

吴婷贝问:“你对男生有什么要求?”

“没想过,随缘吧。”陈乌夏顿了下,补充说:“不抽烟,不喝酒。”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要是心里有人了,眼里当然只有他,其余的一律屏蔽。”吴婷贝笑起来,“不然就是,你堂哥长太帅了,你天天对着帅哥,瞧不上我们学校的普通人啊。”

“不是,没那个心思。”自从高三无疾而终的暗恋失败以后,陈乌夏就收敛了少女心。自作多情的滋味,够她吃教训了。

吴婷贝给脸上扑粉,“夏夏,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不知道。”曾经,陈乌夏憧憬李深那样的天才,他解题的样子特别迷人。憧憬归憧憬,假如两人真的一起,将来肯定天天制造矛盾。她也许适合一个主动热忱的男孩,性格互补。

陈乌夏在池子里洗手,洗了很久。

吴婷贝补好了妆,陈乌夏才关上水龙头。

吴婷贝拉着陈乌夏出去,“夏夏,你该学学化妆了。大四要实习,面试应聘,都得收拾收拾啊。”

陈乌夏:“实习的话……”

前方是转角,两个男的走过来。

她抬起头,一眼见到了李深。他和上次来餐厅的男生一起。

杨东培在问:“你要找谁?”

这时,李深对上了陈乌夏的眼睛,又很快地转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回答:“人。”

杨东培差点吐血。

陈乌夏的话断在了半截。吴婷贝回头,“夏夏,发什么呆呀?”

陈乌夏低下头,说:“实习的时候向你讨教两招。”

吴婷贝笑了,“包在我身上。”

两男两女迎面而过。

李深和杨东培并肩。

陈乌夏在后,吴婷贝在前。陈乌夏和李深擦肩而过,差点就要碰上,她的左手臂往后放,尽可能地回避他。

李深好像被杨东培撞了一下,不得不擦过她的肩。

陈乌夏头更低了。被他碰过的部位又烧又疼。

过了转角,吴婷贝说:“刚才走过去的那个黑衣服男生好帅。”

李家没有回来前,陈乌夏当做自己想不起李深。他回来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又像回高三走了一遭。

包厢里同学们的嬉笑打闹,让陈乌夏头疼。

雷振一直跟着她,刚才回来她换了位置,他跟着坐过来,又问了暑期工的事。

吴婷贝说:“要不下次聚会就去西餐厅吧?”

陈乌夏想起,李深和杨东培一起过来西餐厅的那天,李深和刚才一样,闲适而放松。

她在介意什么东西。

魏静享说,李深不高冷了。

哪里不高冷了,不还是一座雪山吗?还是,他对别人融化了,唯独在她面前没有?

陈乌夏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洗了手,恨不得把肩膀也洗了。

补妆区镶嵌的是女士化妆专用的仿日光灯。

陈乌夏看到的自己比在家镜子的白些。她拍拍自己的脸。

李深变了。

她也应该做出改变,就像他说的,“都过去了。”

走出卫生间,不想回去喧闹的同学中,她绕去了另一边,通往观景露台。

前方,有一个眼熟的身影站在栏杆边。

李深正在讲电话,忽然,他的脸向这边转了下。

陈乌夏立即退回到转角处。

反正……见到了也没什么话说,就不见了吧。

但,刚才的一瞥有哪里不对。她探了探脑袋。

李深面向栏杆,一只手还是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尖,夹了一支烟。

陈乌夏盯着那一支烟。这燃烧的烟丝烧断了她心中的一根弦。

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小姐,抱歉。请让一让。”

陈乌夏回头。

服务生推着酒杯经过,他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摇摇头,给他让路。

服务生微笑着离开了。

陈乌夏再看向露台。

李深已经挂了电话。他拧断了烟,去了另一边走廊。

刚才微红的星火刺中了陈乌夏。她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李深停下,回了头。

陈乌夏正好站在走廊中间,无处可躲。她转头看着旁边包厢的房号,拿起手机,假装通话中:“我迷路了,房号多少来着。”

一场戏又僵又硬。

“哦,记住了。我慢慢找啊。”她说完就要溜。

“陈乌夏。”李深叫住了她。

陈乌夏脚步慢了慢。

这时,前面一个包厢的门开了。有人出来,嘴上叼着一支烟。他右耳上的头发剃光了,染了一头黄毛,乱糟糟的。

他看着她的身后,说:“李深,里面那谁正找你呢。”

他才说完话,一个女的也出来了。红色小吊带,露一截纤细的柳腰,牛仔短裤下是白净的长腿。她脸上的妆比起吴婷贝更娇艳。她眼睛斜睨过来,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娇嗔:“李深。”

李深站着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