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当派总坛“遇真宫“东侧有一座为翠竹林围绕的幽静房舍,名为“养正馆“,是武当弟子因锻练受重伤的治疗休养之地。

可是此际四周的竹林半点也不幽静,不时响着痛楚呻吟的声音。

武当派开山立道以来,这座“养正馆“从未如此拥挤。

馆里临时增添了好些病床,一直排到了门口,这才将三十几个新受伤的武当弟子全数容纳。

武当派向有一批伤残弟子,由于无法继续习武,转而投入各种武事以外的后勤事务,其中有三人按照武当传统留下的医药丹术,专修医学,足以应付平日练功受伤的同门,但他们如今也都应接不暇。

此际武当山脚已被朝廷大军全面封锁,不可能召来山下大夫帮助,因此许多其他的残障弟子、刚入门的年幼门生以至家眷都到来“养正馆“,帮忙治疗及照料这些受伤的战士。

殷小妍也在其中。她坐在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少年剑士床边,替他抹去额上的冷汗。剑士已经没有了剑。只得一条被布帛包裹、仍泼出丝丝血水的左腿。

他正是武当副掌门叶辰渊的儿子叶天洋。

武当医师已经把深深射进他左腿里的铅子取出来,却无法阻止伤口恶化。就算隔着布,殷小妍还是嗅到那古怪的气味。

叶天洋因为发烧脸颊红通通的,显得更像个孩子。殷小妍不住换上浸了冷水的布巾为他降温。

叶天洋似乎半_半醒,痛苦之余伸手握住殷小妍的手掌。他过去从来没有跟女孩子牵过手,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殷小妍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让他握着。叶天洋心中感到一股奇异的安慰。

最初到“养正馆“帮忙是她自愿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果然,在馆里触目之处都是血水与破碎的骨肉,还有扑鼻的腥气跟呕吐的酸味——有的是负责照料的人吐出来的。

但殷小妍发现自己竟然出奇地镇定。医师的各样吩咐她都冷静地好好处理了,甚至几天之后她就成了“养正馆“里负责指挥的人之一。从前在“盈花馆“工作,她已经习惯细心照顾别人——当然那完全是另一种气氛和方式。如今没有了华灯雕梁、酒令琴音与胭脂香气,小妍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

——甚至,是她上武当山以来最有意义的时刻。

自从武当派被神机营大军围攻,殷小妍跟姚莲舟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姚莲舟大多时间都留在“真仙殿“,跟师星昊、叶辰渊及其他资深弟子商议,又或听取樊宗等“首蛇道“弟子的情报。小妍知道,自己跟随了姚莲舟这样的男人,这种事也就无可避免,因此她从没有抱怨过。

只是她感觉,自己在武当山上就像幽魂。

现在,小妍感受到别人需要她,也同时感受到自己活着。

在冷水缓和下,叶天洋似乎清醒了一点,羞愧地放开殷小妍的手掌。小妍向他露出谅解的微笑,

“你知道吗?…那天…我杀了三个敌人!三个啊…替我告诉我爹…“

小妍一听见“杀“字出自这个少年之口,就不由心中一震,但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向叶天洋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这番话转告叶辰渊。

——叶天洋受伤这五天以来,叶辰渊只来过“养正馆“看了儿子一次。

武当派试图偷袭神机营火药库,并杀伤好些军士之后,掌军的太监张永大为震怒,下令向武当展开进攻。对付武功髙强的武当剑士,铳械火炮自是最佳利器,但是登上“遇真宫“的山路实在太狭小,不利运送军械,窄长的行军阵形又容易被武当派拦腰偷袭。故此,负责实际阵前指挥的神机营大将楼元胜,采用了一个最粗野但又最有效的方法:强行征集武当山下附近村落的数千民夫,砍树挖石,将山路开掘扩阔,直至抵达“遇真宫“为止。

工事一展开即被“首蛇道“侦察得知。樊宗猜到敌方的用意,马上回报掌门,请示有何对策。

在叶辰渊等同意下,姚莲舟下令弟子多次偷袭工事。为免被神机营发现,每次武当武者都组成小队,并且严令即走。虽然袭击并不能杀伤多少军士,但却令对方杯弓蛇影,民夫人心惶惶,工事被这一波接一波的偷袭推迟了不少。

然而武当弟子的伤亡也累积起来。最惨烈的一次,是不幸被预先察觉而偷袭失败,十二个武当剑士遭预早排好阵势的神机铳兵齐射伏击,只得两人在同伴的尸体遮挡下受轻伤逃回来。除了“养正馆“这三十多个无法再战的伤者外,已有二十二名武当弟子一去不回。

“停止吧。“深觉代价太大,姚莲舟下此命令。

而神机营大军这些天来也推进至更接近“遇真宫“的距离…

叶天洋仍然自豪地伸着三根手指。殷小妍看着不知要怎样响应,只是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好好休息。

叶天洋满意地微笑,以为漂亮的殷小妍是在嘉许自己。

——然而有一件事情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天偷袭时他太过紧张,没能分辨敌军和民夫,他半闭着眼挥剑砍杀的三人,其实全都是山脚村子的农人…

这时一个身影投落在殷小妍和叶天洋之上,小妍回头一看,站在她后面的是身上佩着长短双剑的侯英志。

看见侯英志到来,不管是殷小妍还是叶天洋脸上都立时泛出光彩。叶天洋原本疲倦的眼睛添了生气,向上伸出手掌。侯英志用力跟他一握。

“小英…你不用每天都来…“

“别说傻话。“侯英志说着,却瞧了瞧殷小妍。小妍看见他的目光投来,马上避开。

叶天洋受伤卧在“养正馆“的五天里,侯英志每天都会来看望他至少一次。其实侯英志自从与叶辰渊秘密苦练“雌雄龙虎剑法“后武功大进,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与叶天洋一同练习的“玄石武场“,晋升到最高级别的“星凝武场“修练,二人见面少了许多。这几天是他跟叶天洋近来见得最频密的日子。

——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侯英志看看叶天洋的腿伤,以眼神朝殷小妍询问。

小妍站起来,在侯英志旁悄声说:“吕师兄已经不断为他换药,可是伤口还是无法愈合…看来…“

侯英志看看隔了几张床处,正在为另一伤者治疗的独眼医师,是武当派三个专研医药的伤残弟子之一吕有亮。在他旁边帮忙医治的又是另一个独眼人,而且左腕不灵光,正是侯英志初上武当那天接待过他的姜宁二。

侯英志再看叶天洋年轻的脸,回想以前经常跟他在山上四处走,叶天洋爬树的身手灵活得像头猴M——那些日子不会再有了。

“小英…我爹…他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

侯英志面容肃然,一时答不上来。他顿时想起那天叶辰渊对自己说过的话:

——假如你是我儿子,多好。

殷小妍看见侯英志为难的沉默样子,代他回答:“就是你爹托小英每天过来看你的呀。“

叶天洋听了心下稍感宽慰。

侯英志朝小妍报以感谢的微笑。

三个年轻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令叶天洋暂时忘却肉体的痛苦。

殷小妍只觉得,在这气氛沉重的“养正馆“里,每天就以侯英志来访的时候最是快乐。

——他是不是也这么想呢?

——他每天过来探小叶,心里是不是也想来看我?…

“小英…“叶天洋似乎累了,还是勉强伸出手,再次握着候英志的手掌:“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

侯英志听着这句,眼晴里却冒出火焰。

因为这句话,令他联想起燕小六。

一个他曾为了追求最强而弃之不顾的朋友,可是现在却似乎变得比他更强。

第一次从姚莲舟口中听闻燕横仍在世,而且大闹西安,侯英志就已很不是味儿;现在又从武当同门处得知,燕横就是朝廷“御武令“通缉的其中一人,更令他心里似有一根拔不去的刺。

——他已经是震动朝廷,弄得武林天翻地覆的“破门六剑“之一。我却仍是武当派里一个无名剑士。

而燕横等人的暴举,如今又可能间接带来武当派覆亡,断绝侯英志的梦想…一想及此,侯英志就对燕横有点怀恨在心。

——我绝不能就这么输给他…武当山这一战,必得打胜!我更要凭这一仗扬名!殷小妍从旁看着侯英志露出可怕的表情,不禁想起姚莲舟。

——小英这种时候跟他很像…

——可是不一样…小英他仍然在努力进步中,仍然要面对许多困难…

相比之下,殷小妍感觉姚莲舟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得有的时候令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跟一个“人“一起生活。

“小英…“叶天洋不断重复呼唤下,终于昏睡过去,握着侯英志的手也滑落下来。两人看着他,默然不语。

“我看你好像很累。“侯英志打破沉默。“要去外面竹林坐坐吗?我们聊一聊。“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像以前一样。“

殷小妍默默点头,其实暗里心如鹿撞。

两人步出那充满不愉快气息的“养正馆“,但也没有走到竹林深处,只是在正门前空地的石凳坐了下来。殷小妍毕竟是姚掌门的女人,武当派的门规再宽松,他们还是得避嫌。

夏天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投落在两人身上,山间凉风徐徐自林外吹送来。他们默默享受着这股宁静,心里却有一点哀愁,彷佛预视到这样的日子将要破灭。

侯英志嗅到随风送来殷小妍的发香,不禁心摇神驰。他有股马上楼着她亲吻的冲动。——就好像当天在青城山,他曾经吻过宋梨一样。

侯英志忽然很清晰记起来了,当天是为了什么突然吻了宋梨。

那天,就是宣布燕小六获选下山试剑,将要成为青城派“道传弟子“之后。

他一直不愿承认,但这件事此刻在他心里无比清楚:

——我是为了证明自己胜过小六。他确是我旳好朋友,但我无法忍受他比我还要强。

一想及此,他胸膛里原本燃烧的欲望瞬间冷下来,换来的是一片混乱。

——那么我现在想抱小妍,是否也因为她是姚莲舟所爱?其实我并不真的这么喜欢她?…

殷小妍未能感受他心里的变化,仍低着头等待他开口说话。可是良久对方仍然沉默。她察觉有点不妥。

“小英…“她转过头去看侯英志,却发赞他面容肃穆,半点不像刚才大胆邀请她出来时的表情。

侯英志没看她的眼晴,手掌把着腰间的剑柄,从石凳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忘记了。“侯英志仰首长吸一口气,才说:“我上武当山来,不是为了这种安逸时刻的。“

他说完就迈步离去,留下失望的殷小妍呆呆坐在原地。

她心里只是想着:

——明天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殷小妍失落地坐在“养正馆“外许久,直到听到旁边小路上有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

那名“首蛇道“弟子是故意弄出足音来的,以免惊吓了正想得入神的殷小妍——以他的轻功,就算攀上她头顶上的竹树,她也无法察觉。

“殷姑娘,掌门请你过去。“

殷小妍随着那弟子返回“遇真宫“时,心里仍旧满是侯英志的身影。

当殷小妍踏进“真仙殿“时,却发现姚莲舟正在跟两个道士谈话,甚感惊奇。

本来看见道士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假如是在普通的道宫里。武当派早已还俗多年,弟子无一修道,殷小妍上武当以来,更从未见过山上其他道观的道人来访,只会在山路偶尔跟他们碰上。

这两个道士跟前却有奉茶,显然是武当派的客人。

“镇龟道“弟子陈岱秀也陪侍在侧,似乎姚莲舟正在跟他们商议些什么事情。殷小妍更观察得出,姚莲舟对两个客人罕有地颇是敬重。

两人一身道服都非常朴素,道冠上没有任何饰物,皆是四、五十岁年纪,相貌清痩,眼神有力之余却又不似武当派武者般锐利,举止似比一般道人稳重。

这时四人看来已谈完,从蒲团上站起来。姚莲舟竟首先向两个道士拱手,略略垂头敬礼。

“感谢。“

“这什么话?“看来比较年长一点、左脸颊上带着一颗大痣的道士回礼说:“我等同气连枝,这是分内事。“

三人叙礼告别,陈岱秀领着客人离去。同时又有武当弟子将东西奉还两名道人。殷小妍一看又是大奇,那物事不是别的,竟然是两柄长剑。

——这两个外人竟然能带着兵刃进来“遇真宫“,而且直入“真仙殿“!

殷小妍不识武事,否则她更会看出两名道人的佩剑形制,跟武当长剑甚是近似。客人离去之后,殷小妍才从大殿柱子后出来。姚莲舟仍在目送两名道士的背影,看来

“他们是…?“殷小妍不禁好奇地问。

“从前是武当派的。在我师父那一代的时候。“姚莲舟回答。

这些道士正是当年公孙清还俗改革武当派后不满离开的同门,遭逼走后先是寄居于山上另一道宫“玉虚宫“,后来另立“云罗舍“,继续修学道术,也仍然兼练武当派原来的道门武学,只是相比武当派并不繁盛,如今只余三十来人。刚才这两名道士,按辈分应是姚莲舟的师兄,那个脸有大痣的道号灵明子,正是“云罗舍“现任掌教道长。

殷小妍以往也听过姚莲舟述说武当的过去:“我记得你说过,二十多年来武当都没再跟这些旧同门往来,怎么…“

姚莲舟这时才瞧着殷小妍,牵起她手掌,好像要说一件不容易开口的事情。

殷小妍在妓院长大,不是脑袋空白的傻瓜,把事情联想起来,马上明白了。

“你要送我走。“

“不只是你。“姚莲舟说:“还有武当派的女眷、孩子和不能动武的同门。『云罗舍』的道人看在昔日同门份上,已经答应收留你们。他们的房舍建在更高处,朝廷的军队不轻易攻上去,你们可暂保平安。“

——武当派得罪了朝廷,山上其他各道宫本就跟武当派无甚交情,对他们惹来大祸更甚反感,又因山脚被军队封锁受连累,自然都不会帮忙收容武当的亲眷,姚莲舟只得向这些前武当同门求助。

“你们明天就走。“姚莲舟又说:“我已着人吩咐芸妈替你收拾。“

殷小妍听着,一股寒意自背项生起,身体不禁微颤。姚莲舟要将不能战斗的人先送走,只有一个原因:

武当派的武者军团,要留守“遇员宫“,与神机营一决死战。

“为什么?…“殷小妍从来没有干涉姚莲舟掌管武当的事务,但这刻再禁不住,身体无力得快将崩溃,以哀求的语气问:“为什么不一起走?“

就连不识军事的殷小妍都明白:神机营最难就是登山进攻。武当派如果放弃“遇真宫“,上高处暂避其锋,禁军难以讨伐,旷日持久之下,总有一天要退却,其时武当等于不战而却敌;就算禁军真的追击,最坏情形下武当弟子仍可翻山越岭,逃出武当山范围后才相约集结,再作他图。

假如这仅仅是两军交锋的战争,兵力悬殊之下,这确是最佳的选择。

但这一战的意义并不止于此,而是关乎武当派的气节与原则。

“幸存“,并不是武当派的生命信念。要是只为了平安苟活,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必要走上一条如此严峻的路途。

与禁军交战以来,姚莲舟经常都征询师星昊与叶辰渊两位副掌门——实际上也是他的前辈——的意见。唯有这个决定,是他独断所下。

——最难下的命令,就该由我一个人承受责任。

当他将这决定告诉师、叶二人时,他们没有显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彷佛一直就在等着姚莲舟说这句话;叶辰渊马上从“真仙殿“存放宗卷的密室找来“遇真宫“内外地势图,准备筹划迎击的战术;师星昊则立时提笔写了一封信,吩咐陈岱秀带着往“云罗舍“拜访。

“我只有这个选择。“姚莲舟向殷小妍说:“维持今天这个武当派的,是一股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气』。面对敌人而选择逃亡,没错可以求存;但即使他日能再集结,我们亦不再是狼群,而不过几头丧家之犬,绝不可能继续追逐『天下无敌』的心愿。身为武当掌门,我不可能选这条路。“

姚莲舟说时连手掌都在发热,但却无法令掌握中殷小妍的手暖过来,她的手依旧是冰冷僵硬。

“我不明白…你是掌门,不是应该为弟子着想的吗?你这么做岂非带他们…走上不归路?“

不论胜负,许多武当弟子都将因为他这个决定而死去——姚莲舟对此十分清楚,也从未心存任何侥幸的想法。

然而姚莲舟有绝大的信心,他们会毫无犹疑地跟随。从这个月来的气氛就感受得到:武当弟子迎战神机营只有兴奋,无人畏缩不前。

身为武当表率的姚莲舟,当然了解他们心中所想。

“与朝廷纠缠虽非我们的本愿,但对方既然找上门来,我们亦不会退缩。历来从没有一个武林门派,能够击败如此规模的敌人。这荣誉将要比无敌于武林还要高。这一战,我们将记载在史书上。“

“我不明白!“殷小妍摇摇头,眼眶已有焦急的泪水:“敌人可是皇帝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打胜了这一仗,他就不会再派更多军队来吗?“

“师星昊曾经在皇城见过他,深知他的脾性。“姚莲舟解释:“他是个只喜欢强者的家伙。我们这一战若能重创神机营,必将震动朝廷之余,也会令他折服。其时师星昊将独自再次上京,向他表明我武当派不能接受『御武令』的立场,重申只想与朝廷互不干犯。师星昊说过,有七成的把握可说服皇帝。“

“要是还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就继续打下去。“

姚莲舟的豪言壮语,却半点无法打动殷小妍。她回想那天在西安“盈花馆“的幽暗房间里,陪伴中了毒的他孤剑力抗群雄的情景。那时候他的豪迈,还有在危难中仍对她不失关切的温柔,确实令她深深爱上。

如今姚莲舟面对的,是更要艰辛十倍的困境。可是殷小妍却无法再次欣赏他的豪情。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我…我不知道…“

姚莲舟瞧着她的脸。他虽不懂讨人欢心,但也不是个迟钝的人。这阵子他察觉了,自己跟小妍之间有一道无法言喻的隔膜。可是在这非常时期他却无从分心去化解。此刻他只能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对不起。一这三个字姚莲舟只会对天下间一个人说。“我刚才说过,身为武当掌门,我只有这个选择;而你身为武当掌门的女人,也只有接受我这个决定。“

殷小妍垂着睫毛,流泪点点头。

的确,这是从一开始她就得接受的事情。

——可是,我正开始后悔了吗?…..

姚莲舟没有察知她心头的纷乱,只是轻轻将她楼进怀中一吻。两入在那威严的鎏金真武神像之下相拥。

“好的。我明天就走。“殷小妍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说:“你放心,那些家眷我会好好带领他们在山上安顿。“

姚莲舟坚实的双臂环抱着她,希望在这短暂的时刻传达最大的安慰。

“我会如常地战胜。然后很快跟你见面。“

殷小妍在他怀中“嗯“了一声。

——然而姚莲舟不知道,小妍此刻心里担忧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安危。

卷十三 武当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