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任何理由,”雪怀青摇摇头,“现在看起来,没爹没娘还真是件坏事啊。”

“今天晚上,我会安排厨房给你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准备你们人类尤其喜欢吃的肉食,”风余帆看来丝毫也没把人羽混血的雪怀青看做同族,“算是给你践行的最后晚餐。”

“谢谢你。”雪怀青淡淡地说。

风余帆离开后,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动弹。一股酸楚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流遍全身。作为尸舞者,雪怀青并不畏惧面对死亡,但是此时此刻,她却难免惋惜即将失去的性命,因为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人让她牵挂,让她留恋,让她不舍的离开。她并不太在乎自己可能变成一具尸体,但一想到有一个人会为了她的死而悲痛欲绝,她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死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密穴里呢,她忽然这么想到,至少那时候能死在安星眠的怀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形单影只。

晚餐送来的菜品果然很丰盛,既有东陆风格的精致美食,也有令人闻到味道就垂涎三尺的北陆烤全羊,即使对饮食很挑剔的安星眠在这里,只怕也挑不出毛病来。但雪怀青食不甘味,满桌字的饭菜几乎一口都没有动,心里始终在想着:如果我死了,安星眠会怎么办?

其实也没什么怎么办,她想,生活总归要继续。我死了,无非是有些人高兴,有些人无所谓,有些人悲痛万分,但悲痛过后,伤口会慢慢愈合,自己也会慢慢被遗忘。当自己的尸体渐渐腐烂化为白骨时,安星眠的心里,也应该有其他的女人住进去了。那他会不 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呢……

雪怀青胡思乱想着,心里忽而甜蜜温馨忽而感时悲秋,几次尝试用冥想来制止自己内心的波动,却转念一想:明天就要死啦,还硬要克制情绪做什么?自己活了一辈子都在约束情感,为什么不在临死前稍微释放一下?她索性放任自流,任由思绪在记忆的河道中 东游西撞,任由林浑深处的情感汪洋恣肆。

这是她自从修习尸舞术之后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尸舞者的基本要求就是克制欲望、克制情感,追求一种近乎于荒芜死寂的精神状态,以获得精神力的纯净,这一点倒是和安星眠的长门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从那时候起,她一直努力地抑制着情绪,抑制着对外 间的一切的过激反应,即便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近乎完全地平静,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遇到安星眠为止。和这个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家伙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所持守的修为好像是在一点一点被融化的坚冰,更可怕的是,自己还乐在其中。

雪怀青沉醉在自己的追思与怀想中,渐渐地暂时淡忘了一步步逼近的死期,也抛开了一直萦绕在内心深处的烦闷不安。在可能是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对时的这个夜晚,她把一切的克制隐忍都丢在了脑后。她开始回忆自己童年在山村里和养父相依为命的寂寥与温暖,想起被村里孩童欺侮时的苦恼悲伤,想起入门后第一次试图制作尸仆时的惊骇恐惧,想起和安星眠分别时佯装的笑脸与内心的哀痛……情感的细流慢慢聚集成了汹涌的洪水,把她淹没其间,却让她感受到一种自由呼吸的快乐。

夜色渐渐深沉,再过两三个对时,天色就会亮起来。按照送饭时叶浔所带来的传话, 到了午间,她就将被处死。雪怀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吃饱喝足,那何妨再美美地大睡一觉,不做饿死鬼也不做困死鬼。但紧接着她就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头脑静不下来了,方才那些怀念的情绪搅动在一起,好像是形成了一股精神力。

她不相信,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她的精神力正在恢复!

雪怀青不敢怠慢,顺应着这股精神力,慢慢开始运功,然后她发现,一旦她试图运用自己修习尸舞术时所常用的冥想,精神力就会变弱甚至难以捕捉;但假如她向相反的方向努力,并不是极度收敛情绪,而是强迫情绪进行发散与爆发,精神力就会增强。但是情绪的爆发是与尸舞术背道而驰的,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了,素来豁达的她想,反正还有半天就要死了,哪怕这股精神力会带来坏处甚至杀死自己,也不过是早死那么一小会儿,无足轻重,干脆尝试一下,说不定还能带来意外的生机。这么想着,她完全摒弃了了冥想,而是努力回忆着那些让她或极度悲伤、或极度愤怒、或极度欢愉的事情,调动着自己的感情迎合着精神力不断上涨。

见鬼了,雪怀青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无意中找到了一条新的修炼之路,以至于让失去的精神力重新恢复了?

雪怀青没有猜错,她在不经意间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另外一条修炼的道路,只不过这条道路并非来自人类或者羽人,而是来自于巨人的种族——夸父。夸父由于体质的特殊, 对于星辰力的感应比其他种族要低,所以无法利用冥想的方式去修炼精神力。于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开始纵情释放自己的情感,用单纯而强烈的感情波动来获得精神力的提升。夸父族天性粗放质朴,感情本来就较为纯粹,那些极度的的狂喜、愤怒和悲恸,那些极致的恨与爱,使他们独辟蹊径地找到了修炼精神的最佳方法。

对于雪怀青而言,常年进行着和夸父截然相反的冥想训练,情感波动被压抑到了最低处。在这个即将面临死亡的夜晚,她无意间全部释放了自己的情感,就如同被拉伸到极处的弓弦反弹出去一样,意外地领悟了和夸父族相仿的精神训练法。而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服用的大补药,也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效用,剌激着肉体和精神的配合。偏偏此时此刻她正好无所顾忌,发现异常也索性顺而为之,因此取得了她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效果。

天亮之前,她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按她的估计,已经可以驱使三到四个尸仆了。然而虽然精神力大有进展,肉体却更加疲惫不堪,仍然无法与人动手过招。雪怀青有些遗憾,觉得自己要是能早点找到这条路子就好了,也许还能想办法和这帮浑蛋的羽人 拼个鱼死网破,不过事到如今,多想也无济于事。她干脆什么也不想,打算倒头睡觉,但就在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从这熟悉的敲门声分辨,来的应该是叶浔。但他深夜来访,会有什么事呢?

“叶先生吗?请进吧。”雪怀青说。

进来的果然是叶浔。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来到雪怀青的窗前,低声说:“跟我走!”

“跟你走?”雪怀青大吃一惊“为什么?去哪儿?”

“他们明天要杀你,”叶浔说,“你是好人。我要带你逃出去。”

雪怀青这才明白,叶浔竟然是来救自已的,心里不禁一阵感动。这个看起来冷硬孤僻的怪人,其实在内心深处也有温情存在,也有自己分辨“好人坏人”的准则。想来是王宫里的人瞧不起他,憎恶他,雪怀青却始终以礼相待,所以在他心里,她成了“好人”, 他宁可冒着忤逆的大罪也要救她。

人心的善恶真是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啊,雪怀青一边想着,一边对叶浔摇摇头“谢谢你,叶先生,但这里守备森严,你是不可能救走我的,我不能连累你。”

“但是,你是好人,”叶浔吭哧吭哧地说,“你不能死。”

雪怀青微微一笑:“不管好人坏人,生死之事总是无可避免的。但无论怎样,我非常感激你,至少在临死前,我还能结交一个善良的朋友。谢谢你。”

“朋、朋友?”叶浔的眼睛亮了一下,继而又暗了下去。他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仍旧小心地替她关好房门。雪怀青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忽然间觉得内心一片安宁,闭上眼睛,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窗外已经阳光普照。雪怀青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是被旁人推醒的,这个旁人就是风余帆。风余帆面色阴沉,看来似乎隐隐有些怒火,和他往常从容自如的形象有些不大一样。

“怎么了?铡刀锈了所以没法砍我的脑袋了?”死期将至,雪怀青倒是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和须弥子交朋友。”风余帆冷冷地说。

“须弥子?”雪怀青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到这么一个不太相干的人,“我和这个人的确认识,也大概算是有一点点关联吧,不过我肯定不能算他的朋友——在他眼里,我这样的小字辈哪怕是被人提到‘是须弥子的朋友’,多半都是在侮辱他。”

“是么?侮辱他?”风余帆涩然一笑,“那他为什么会绑架领主最喜爱的六孙儿,宣称如果不放了你,他就会杀死那个孩子并且做成尸仆?”

须弥子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尸舞者,同时也是最可怕的尸舞者。

尸舞者是一个不太为外人所知的神秘行当,大部分人们都只是或多或少地听说过每一点与这些驱尸人的恐怖传闻,而此类传闻往往过夸张过分渲染,以至于失去了真实。真正意义上了解尸舞者的人很少,所以听说过须弥子名字的人并不多,但在那些知道他的人的心目中,此人就是恶魔的化身。

尸舞者的招牌就是用尸舞术驱动尸体,让尸体成为自己忠实的奴仆,为自己战斗,为自己完成各种杂事。但一般尸舞者无非是在塞穴里寻找合适的尸体,须弥子却与众不同,他喜欢直接考察活人,然后把活人生生杀死,制成尸仆。这个人胆大妄为,只要是他看中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身份有多么尊贵,他都会想尽一切诡计或明或暗地杀死对方、夺取尸体,羽族也不例外。许多年前,他就曾经杀害澜州的羽族大城邦喀库城邦领主的二儿子,并将他做成尸仆,为此还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风波。而眼下,他罪恶的手再次伸向了不可一世的羽族贵胄。

如今霍钦图城邦的领主是当年老领主的三儿子风疾。在当年的夺位战中,他一直表现得最为低调隐忍,在领主去世后,两位兄长打得不可开交,他却一直隐而不发,等到兄长们自相残杀得实力大损后,他才突然出手,轻松取胜后拿下了领主之位。这是一个集冷酷、残忍、老奸巨猾于一身的枭雄,所以人们才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去碰风疾最宠爱的东西。

被绑架的当夜,风疾的六孙儿被送到宁南城东的逸宁馆学习围棋。围棋是一种从东陆传入的棋术,很得羽人贵族们的喜爱,风疾尤其觉得,通过在这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运筹帷幄,能够锻炼人对于大局的掌控判断,所以家族的子嗣在他的要求下,一律从小就必须学习围棋。

六孙儿风奕鸣今年不过七岁,聪明伶俐,年少老成,颇有点风疾年轻时的影子,因此风疾对他最为器重,将他安排在由东陆大国手柳赞坐馆的逸宁馆学习,并由柳赟亲自指点。

但是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对时,风奕鸣还没有到达棋馆,这有些不寻常,因为风疾家教极严,从来不许任何家人在任何事上迟到。柳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派人通知王宫,领主立即派出精锐进行搜寻,并且在天亮前于棋馆附近发现了风奕鸣所乘坐的马车。

马车是空的,风奕鸣早已失踪,随从和护卫全部被打晕在地。其中一名随从的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下手的凶徒就用伤口里流出的血在马车写了几个字:

三十日清晨前,放了女人.否则娃儿做尸仆。

须弥子。

这几个字简洁到近乎晦涩,外人看了会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虎翼司副统领风余帆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含义。这个名叫须弥子的尸舞者是在留言威胁,要羽人们释放被关押的雪怀青。否则他会杀死风奕鸣,并把这个小孩儿做成尸仆。时间是九月三十日清晨,也就是

三天之后。

一具好的行尸,并不一定非要身强力壮,它可能会被培养成浑身是毒的毒囊,也可能会被培养成施放秘术的载体,和年龄性别均不相干。须弥子既然放出此话,就一定不是空谈,风余帆一时间惊怒交集。他自以为很清楚雪怀青的底细,知道尸舞者们向来天性凉薄,少有同门之谊,只需要警惕着她的情人安星眠就可以了,却万万没有料到,斜刺里居然会杀出须弥子这个凶神。这个人的凶残狠辣,完全不是长门出身的安星眠所能比拟的,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出现也许会让整个宁南城都不得安宁。

“挖地三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须弥子找出来!”风余帆咬着牙对自己手下的虎翼司精英们说,“记住,你们只有三天。”

于是虎翼司的虎翼们全体出动。虎翼司类似于人类宫廷中的金吾卫,专门负责保卫领主或羽皇,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精悍好手,但此刻要寻找一个尸舞者,却让他们有些不得要领。毕竟尸舞者是一群太特殊的人,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遇上一两个,更是完全不了解这帮人的习惯。须弥子更是个中翘楚,遇见过他的人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他们只能盲目地寻找,从检査各种旅店客栈到闯人民居,自然是不可能有须弥子的任何除迹的。这群精英几乎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两天,一个个累得手脚发软,还要受风余帆的训斥责骂。更可恶的是,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同僚偷懒怠工。

“兰沐这两天哪儿去了?”风余帆问。

虎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答不出来。风余帆哼了-声:“看起来,他是不打算在虎翼司待下去了,也许我应该让他滚回城务司去做杂役。”

风余帆说错了。这位名叫兰沐的虎翼非但打算继续在虎翼司待下去,而且还梦想着立功升迁,正因为如此,他才并没有徒劳地去那些注定找不到须弥子的地方瞎费工夫。比起旁人,他对尸舞者有着更多更深入的了解,因为他曾经有一个情人是一个尸舞者。

当时他只是城务司的一名杂役,但却胸怀着远大理想,并不惜为了这个理想牺牲一切。为此他先甜言蜜语勾引了这位意外结识的女性尸舞者,蛊惑她去盗取一个宁南贵族世家的墓地,盗走了该世家刚刚在决斗中死去的一名年轻子弟的尸体,最后再将她亲手抓获归案。凭借着这个功劳,他被调到了名头更响、地位更高的虎翼司。而在这一场虚假的爱情游戏中,他也从自己的情人口中获知了不少与尸舞者有关的小知识。

“你们平时在外面行走、尤其是进入城镇乡村的时候,都住在什么地方?身边带着行尸应该很显眼吧?”那时候他这么问。

“其实行尸带在身边,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我们可以轻松地住店,”,日后会被他出卖的情人回答说,“不过假如去的是危险的他方,或者需要隐藏行迹,我们通常会……睡在坟墓里。”

“坟墓里?”兰沐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坟墓里,”情人略有一丝得意,首先,除了尸舞者之外,一般人就算武技再高, 也会下意识地避开埋死人的地方;其次,如果在坟墓里遇到敌人,紧急情况下身边有充足的尸源,虽然没有特制成尸仆的普通行尸并没有那么好用,总算聊胜于无,何况腐尸也能让敌人从心理上……”

“别说啦!”兰沐怪叫一声,“这么一想,真是让人恶心。”

但现在,兰沐可顾不上什么恶心了。他避开自己的同僚们,穿行于宁南城的荒野和贵族们的领地,细细捜査着。只有三天时间,他必须利用这三天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须弥子,得到头功。对未来辉煌的渴求让他忘记了困倦和劳累,带着一身墓土的气息,自己看起来也像是一具从坟墓里钻出来的行尸了。

如果我是须弥子,我会躲藏在什么地方?兰沐没有片刻停止过思考这个问题。他从尸舞者情人那里听到过一些和须弥子有关的只言片语,虽然她也从未见过须弥子,不过是道听途说,但毕竟还是能让他稍微了解一些这个人的状况。根据描述,须弥子应该是一个胆大妄为、什么危险偏要做什么的家伙,而且一向是尾巴翘到天上。因此他判断,须弥子如果要在宁南躲藏,躲在那些小墓里面实在有失身份。这个老混蛋多半会选择知名贵族家族的大墓,甚至于……

转眼两天半过去了,已经到了九月二十九日的下午,如果在第二天清晨前再找不到须弥子的话,要么宁南城将不得不低头放人,要么领主最宠爱的孙儿将会被杀死,而且还要变成行尸,无论哪样,都足以让城邦的脸面丢尽,而兰沐仍然一无所获。他下定决心,要为了自己的前程铤而走险。

深夜时分,兰沐潜入了王陵。之前在城务司做那些无聊事务时,他曾负责过王陵重修工程的测绘,对于此地的道路布局十分熟稔,并且还借着测绘的机会悄悄观察过王陵岗哨的安排。他并不知道这个观察日后会否有用,但那是他的习惯,把一切可能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的东西都记下来。幸运的是,他真的用上了,虽然一旦被发现就会带来杀身之祸,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想要成功,就得勇于冒险。

兰沐精确地躲过了所有巡查的岗哨,找到了通往陵墓的道路。说起来,风氏家族统治宁南城不过才一两百年的历史,即便加上战争带来的意外死亡,里面埋葬的领主或者其他王室成员也并不算多,但如同一切的帝王世家一样,风氏把陵墓营建得建的庞大无比,似乎是做好了在此千秋万世统治下去的准备——尽管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从来不曾发生。

王陵的机关图是不允许兰沐这样的下级官员査阅的,但他并不需要自己去寻找和对付那些机关。他相信,以须弥子的才能,如果真的选择了王陵作为藏身之处,就一定已经关闭了所有机关,或者找到一条通道避开了机关。他在陵墓外围细细地寻找,在几近绝望的时候,终于发现地面上的泥土有异。他轻轻地刨开地面的泥土,泥土下面露出了一个盗洞。

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尸舞者呢,兰沐无声地笑了,看来须弥子带了几个很管用的尸仆。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盗洞里钻了进去。这个洞挖得很有专业水准,看似狭窄,周径却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恰好适合人体在其中钻行而不会被卡住。他并没有费多大事,就已经钻入了陵墓的内部。

前方是一片漆黑,再也没有星月可以提供光亮,但他不敢冒冒失失地往深处闯,这里是王陵,有可能步步机关处处陷阱,一步不慎就会丢掉小命。然而,不往前行,怎么可能找得到须弥子的下落?

他想到了点亮火折,但这无异于通知须弥子:有人来找你了。到了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须弥子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假如要动手,他实在没有半点取胜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