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烈衣袖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袖子已是穿了三个小孔。娄烈心头一凛,想到:“幸亏她已是头昏目眩,否则指上力道恐怕还不止此,可能把我的穴道封闭了。”心念电转,立即反手钩擒。

 

  风鸣玉头晕目眩,刚刚化解一招,已是抵挡不住,百忙中倒跃闪避,“卜通”一声,跌在地上,叫道:“周伯伯,你为什么要害侄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娄烈扑将过去,刚要擒她,只觉背后微风飒然,那个突如其来的怪客,亦已一掌向他劈下。

 

  娄烈反手一招“斜挂单鞭”,避招进招。那人举手一格,娄烈左掌又到,这一下是分筋错骨手法,来得又快又狠,抓向那人肩上的琵琶骨。

 

  那人向左侧身,掌法倏变,也是分筋错骨手法,但与娄烈的手法却截然不同,他一个沉肩缩肘,伸中食二指便来扣拿娄烈臂弯的“曲池穴”。左手一招,却是五指如钩,用来拗折对方的手指关节。

 

  娄烈吃了一惊:“这人年纪轻轻,功夫却是如此老辣!”一时间模不透对方路数,左掌迅即变为勾拳,自下而上,击他面颊。这下是以力碰力,近身搏斗,双方无可闪避,那人举臂一挡,往外崩击,彼此都是身形一晃,退了两步。

 

  此时那人方能抽空说话:“风姑娘,你上当了,这厮不是金刀寨主!”

 

 

  戳破画皮

 

  娄烈连忙喝道:“胡说八道!贤侄女,千万别相信他的话,刚才我只是想保护你,岂有加害之意?”

 

  但就算风鸣玉是个完全不懂世故的孩子,此时亦已知道这个“金刀寨主”是骗她的了。她连忙拾起宝剑,跳将起来,可是仍然浑身乏力,长剑都几乎拿捏不牢。

 

  那人忽地把一颗药丸向她弹来,叫道:“赶快服下,你是中了酥骨香散的毒,幸而你没喝下那杯,中毒害不算深。”

 

  这霎那间,风鸣玉无暇思索,不过也用不着思索,她已经相信了这个人的说话,否则何以闻了茶香,就会晕眩。于是赶快接下这人掷来的药丸,立即吞下。

 

  娄烈喝道:“好小子,你是谁?”

 

  那人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风姑娘,你听着,这人是东厂的爪牙,又是和瓦剌鞑子暗中有勾结的奸贼。这个奸贼外号‘通臂猿’,真名叫做娄烈!”他脸上有道刀疤,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显得颇为诡异。

 

  娄烈大怒道:“你知道我的大名,居然还敢来捋虎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倏的变了擒拿掌法,改为长拳捣出。他外号“通臂猿”,果然名不虚传。本来看似打不到这样远的距离的,突然间长臂一伸,拳头竟然拐弯打到。

 

  那少年笑道:“你是通臂猿,我来耍猴儿!”斜伸食指,在他拳头一弹。娄烈力道尚未使足,他已闪身飘开。娄烈拳头上的骨节眼给他弹个正着,饶是功力深湛,未至筋断骨折,亦已疼痛难堪。慌忙收回右拳,长袖一挥,掩护左拳打出。那少年虽然赢了一招,给他拳风冲击,亦是有点感到呼吸不舒。

 

  娄烈叫道:“来人哪!”但听得外面突然间也是人声沸腾,差不多同一时候,好几个人也在叫道:“来人哪!”

 

  娄烈大吃一惊,心道:“我道这小子如此大胆,原来他还有党羽同来。外面这许多人都挡他不住,想必也是个强敌了!”

 

  风鸣玉吞下那颗药丸,不过片刻,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登时气爽神清,精神恢复了六七分。

 

  风鸣玉喝道:“奸贼,胆敢冒充金刀寨主骗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脱出险境

 

  百忙中娄烈一个盘龙绕步,避开了那个少年的分筋错骨手法,反手一弹,弹个正着,铮的一声,把风鸣玉手中的青钢剑弹开。

 

  风鸣玉固然是吃了一惊,但娄烈的吃惊可比她更甚。要知他这一弹,已是使出了看家本领的“弹指神通”的功夫,弹风鸣玉的青钢剑可并没有脱出手去,显然是她所受的毒性已解,功力纵然未曾完全恢复,亦已足以和他周旋了。

 

  风鸣玉的蹑云剑法以轻灵飘忽见长,虽给弹开,但剑锋自上而下的顺势一划,也把娄烈的衣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那少年喝道:“着!”骤然间一抓,从娄烈意想不到的方位抓了过来,娄烈长拳捣空,只听得“嗤”的一声,那少年抓着裂开之处,把娄烈的长衣倏的就撕了下来。要不是娄烈立即一个“金蝉脱壳”,缩身得快,给他五指一抓,只怕就是开膛破腹之灾!

 

  娄烈单打独斗,也未必能是这少年的对手,如今又添上一个风鸣玉,他如何还敢恋战?当下身形一弓,箭一样的从弹开的窗子只窜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碎砖泥块,纷落如雨,原来窗户太小,他水牛般的身躯本来是通不过的,却给他硬生生的左右开弓,双拳直捣,把墙壁也打破了!

 

  风鸣玉见这风势,也是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倘若不是此人即使赶到,即使我没中毒,只怕也不是这冒牌的‘金刀寨主’的对手。”

 

  那少年道:“风姑娘,穷寇莫追,由他去吧。咱们也该走了!”

 

  风鸣玉无数疑团,要想知道这少年是谁,要想知道真的金刀寨主是在何处……此时用不着这少年告诉她,她也是但求能够赶快脱身的了!

 

  两人跟着跑出这间密室,飞身上屋,只见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剑影刀光,打得正在热闹。一大群强盗围攻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

 

  风鸣玉目光一瞥,那少年在群盗保卫之中,她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亦已认得出来,这少年不是别个,正是她离开荒村那日,在山坡上看见得那个少年。

 

  风鸣玉不觉怔了一怔,停下脚步,和她一起出来得少年忙道:“这人剑法很高,用不着咱们帮忙,你必须赶快道安全的地方,我也还有紧要的话和你说呢!”

 

 

  叫风鸣玉别理霍天云

 

  风鸣玉惊疑不定,暗自想道:“这个人曾经向哈萨克商队打听我的师傅,那天又到那座荒林寻找,我只道他是坏人,那知他却是和这个冒牌的金刀寨主作对的,只不知他是否为了救我而来?但即使不是,敌忾同仇,似乎也应该帮他的忙才对。不过这个人却又要我马上立离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又是一番好意,我又似乎更应该听他的话才是。”

 

  心念未已,回头看时,只见霍天云剑光霍霍,已有六七个人伤在他的剑下,倒下去了。眼看他就要杀出重围。

 

  面有伤疤的那个少年叫道:“风姑娘,快走,快走!这个人用不着咱们帮忙,而且他的来历也很可疑,和他结识,对咱们恐怕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风鸣玉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错,人心险诈,这个人虽然和冒牌的金刀寨主作对,但在未曾知道清楚他的来历之前,我也还是应该提防上当的。”

 

  他对霍天云疑心未释,对这个面有伤疤的少年却是深信不疑。心想这少年既肯冒这样大的危险来救自己,当然是侠义道无疑了。侠义道中人物,当然也不会胡乱说话,他说那人来历可疑,想必也是应该有所知才敢这样说的?

 

  霍天云正在即将杀出重围之际,娄烈已是到场,虽然娄烈业已耗了不少力气,毕竟也还是个高手。霍天云又再陷入包围,要想取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风鸣玉已是看不见他在苦斗中的情况了,面有伤疤的那个少年闯出后寨,头也不回,向前飞跑。风鸣玉只好施展轻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霍天云再斗娄烈之时,他们已是到了幽谷的无人之处。

 

  那少年仍然不肯止步,又跑了一程,到了山顶的树林深处,方才说道:“好了,咱们可以歇一歇了。”

 

  风鸣玉道:“恩公,我还没有请教你的高姓大名。”

 

  那少年说道:“风姑娘,别这样称呼。娄烈这个家伙,胆敢冒充金刀寨主,即使不是为了救你,我也要惩罚他的。我复姓上官,双名英杰。风姑娘,你的芳名——”

 

  风鸣玉道:“我叫鸣玉。”跟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呢?”

 

 

  带风鸣玉去见金刀寨主

 

  上官英杰说道:“你入山的时候,我远远的跟在你的后面。听得那两个家伙称呼你风姑娘。”

 

  风鸣玉心里想道:“原来他早跟踪我了,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对上官英杰的本领不禁更为佩服。说道:“那么,想必你也听得我对那两个家伙说是要来找金刀寨主的了。”

 

  上官英杰道:“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上了他们的当。不过,后来你和那冒牌的金刀寨主说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个姓比较少见,不知风大侠风从龙是你的什么人?”

 

  风鸣玉道:“正是家父。”

 

  上官英杰又喜又惊,说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本领如此了得。原来是家学渊源。”

 

  风鸣玉道:“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呢。不过我的本领,却不是家父教的。虽然小时候,我也曾经跟他练过一点扎根基的功夫。”

 

  上官英杰道:“令师是哪一位?”

 

  风鸣玉道:“说起来或许你会知道,家师在十多年前是一位颇负盛名的女侠。”说出了凌云凤的名字,上官英杰更是欢喜,说道:“凌女侠我是久仰的了。她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大侠的夫人,对吗?”

 

  风鸣玉道:“不错,不过这位师公我可还没有见过。”

 

  两人谈得甚是投机,不过,风鸣玉把自己的身世来历都告诉了上官英杰,上官英杰却只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风鸣玉毫没机心,也没想到要向他查问。

 

  日影西斜,风鸣玉忽地瞿然一省:“谈了这许多,可还没有谈及正事。”于是问道:“上官大哥,你不是说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和我说的么?”

 

  上官英杰道:“不错。我要告诉你金刀寨主是在何处。”

 

  风鸣玉喜出望外,说道:“啊,原来你和金刀寨主是相识的么?”

 

  上官英杰道:“不是怎么熟悉,但说起来他也会知道我的。这次我也正是想去找他。风姑娘,我带你去好不好?”

 

  风鸣玉大喜道:“你肯陪我一道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么?”他脸上一道刀疤,笑起来颇有几分诡秘的味道。

 

 

  内疚于心

 

  风鸣玉道:“师父是曾郑重告诫过我,说是江湖上人心险诈,叫我记着两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上官英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防我也会骗你。”

 

  风鸣玉笑道:“你冒了这样大的危险,跑来救我,假如你也骗我,世界上还能有我可以相信的人吗?”

 

  上官英杰见这个纯真的小姑娘对自己如此信任,不禁好生内疚,心里想道:“不错,我是不该骗她的,但我又怎能真的带她去见金刀寨主?”

 

  上官英杰并不是坏人,但也未能说得上是侠义道。这次他也并非为了救风鸣玉而来。而是另有目的。他不想欺骗风鸣玉,但和她说的话却又一大半乃是假话。

 

  风鸣玉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霍天云,霍天云也看见她了。虽然他们是同样看不清楚对方的面貌。

 

  霍天云眼光一瞥,隐约看到两条人影向后山逃去,其中一人,背影像是一个女子。

 

  霍天云暗自想道:“前面那个男子一定就是刚才碰上的那个武功奇高的怪客,只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否就是那位风姑娘?”他一直以为风鸣玉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尚未知道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直到刚才业已知道她是独自来找金刀寨主之后,才猜想她可能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急于脱出重围,早一点和那“怪客”与及风鸣玉相会,可是越急就越是不行,娄烈的武功很是不弱,部下也有几个好手,霍天云急于突围,险些给娄烈打着。

 

  娄烈喝道:“你是什么人?除了刚才逃跑的那个伙伴,还有没有党羽同来?说出实话,饶你不死!”

 

  霍天云忽地说道:“我寡不敌众,大丈夫死就死吧,谁要你饶!”突然回过剑锋,指向自己的咽喉。

 

  娄烈只道他要自杀,不觉一怔。就在这闪电之间,只听得一声惨呼,霍天云背后的一个武功颇高的头目,已是中剑毙命,原来霍天云这一招“覆雨翻云”乃是极为奇妙的一招反手剑法,任何一派都没有的怪招。

 

 

  突出重围

 

  第一层包围圈的八名好手,是按照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各自紧守方位的,突破一个缺口,这层包围圈已是不难击破。

 

  就在这瞬息之间,只见冷电精芒,射向四面八方,被困在核心的虽然只有霍天云一个人,但第一层包围圈的六个人(除了娄烈和那死者),都觉得白刃耀眼,好像是霍天云正在挥剑向他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