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倒是令得不但当事人的李浩明,甚至霍天云亦是始料不及了。

 

  李浩明又惊又喜,说道:“先生此话可是当真?”

 

  邓不留哼了一声,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怎么你老是不相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和你击掌立誓?”

 

  李浩明连忙说道:“那我真要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了。莫说李某不敢和先生为难,即使先生讨回我的性命,李某亦是不敢皱眉!”

 

  邓不留道:“好,那你是答应了。这位姓霍的小哥,你愿不愿意替我作个见证?话说在头里,见证人也不能和我为难的!”

 

  霍天云心里想道:“怪不得别人都说他是个怪郎中,行事往往出人意外。好端端的我和你为难作甚。”当下一口应承。

 

  邓不留背起药囊,哈哈一笑,说道:“我作了这椿公平交易,很是高兴。好,李镖头,你善自保重。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我走啦!”

 

 

  他还是天下第一神偷呢

 

  霍天云道:“何不等到天明再走?”邓不留笑道:“多待一会,我恐怕他们反悔。”他的身法真快,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出了木棚,片刻间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张碧琪笑道:“这怪郎中真有意思,我刚才给他吓得几乎沉不住气呢,谁知他是如此慷慨。”

 

  李浩明道:“是呀,只有我们怕他反悔,我们怎会反悔?我看他是有心赠药,却怕咱们过意不去,才特地这样和我说笑的。”

 

  张碧琪道:“天就快要亮了,明哥,你的精神怎样?”

 

  李浩明道:“现在已经完全不感觉疼痛了,天亮之后,我想也可以走动啦。”

 

  张碧琪道:“但怎样渡河呢?”

 

  李浩明道:“走远一些,到上边去截一条鱼船,出多一点价钱,我想总会找得到的。”

 

  他们夫妇在一旁议论那个怪郎中,霍天云也在一旁忍不住和东方化谈论。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霍天云说道:“想不到他的医术如此高明,他的武功恐怕也要比他最初装出来的那副稀松样子好得多。看他刚才走出木棚的身法就知道了。”

 

  东方化淡淡说道:“你的眼光很不错,不过你也只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

 

  霍天云道:“什么其三?”

 

  东方化道:“他不但是药到回春的天下第一神医,还是妙手空空的天下第一神偷!不过说到武功嘛,除了轻功确实很好之外,恐怕还未能挤进第一流高手之列。”

 

  此言一出,李浩明夫妻却是不禁大吃一惊了。“这位、这位邓老先生当真是天下第一神偷?”李浩明连忙问道。

 

  东方化缓缓说道:“偷儿的祖师是唐代的空空儿,这个邓不留是空空儿的第十九代弟子。空空儿这一派的本领传下来,据说武功方面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偷东西的本领,却是一代比一代高明。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邓不留是天下第一神医的人很多,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李浩明越听越是吃惊,禁不住把藏在贴身的一个小小的檀香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松了口气,笑道:“是我多疑了。我这瞎疑心真不应该。”霍天云虽不知道匣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但见他如此神情,料想必定是他所保的“红货”了。

 

 

  “红货”已是给人掉包

 

  李浩明正要关上匣子,张碧琪忽道:“明哥,且慢!”李浩明道:“怎么?”张碧琪道:“好像有点不对。”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对?”

 

  张碧琪道:“原来的那幅锦缎颜色好像没有这样鲜明。”

 

  李浩明仔细一看,果然是如妻子所言,脸上颜色大变。张碧琪已是把匣中所藏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

 

  李浩明道:“不能打开!”

 

  张碧琪道:“我知道是物主吩咐过的,但若不打开,怎知是否原物?”

 

  其实在他们看出锦缎的颜色不对之后,已是知道不妙的了。不过他们也是抱着同样心思,希望自己看错,希望包袱里的东西是原物,故此李浩明也不反对妻子打开来看了。

 

  张碧琪解开黄缎包袱,打出一本布面精装的书,翻开来看,只见一张张都是白纸。

 

  东方化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妙手空空的绝技果然名不虚传,我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偷,这你可该相信了吧?”

 

  夫妻两人都是惊得呆了,那里还有心情理会东方化的语言?

 

  看他们的神情,不用说是他们所保的红货已经给人掉了包。

 

  不仅他们夫妻吃惊,霍天云也是不觉给这怪事弄得目定口呆,心里想道:“邓不留怎的能够把他贴身收藏的匣子里面的东西换了出来,真是难以想像。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此事,别人说我也不会相信!”

 

  过了一会,张碧琪道:“我知道物主是当着你的面把这本书包好放入匣子的,但不知当时你有没有翻过?”

 

  李浩明道:“他岂肯花十万两银子要咱们保一本没字的书!”

 

  张碧琪道:“十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虽然咱们也陪不起。更,更糟糕的是——”

 

  李浩明双目火红,叫道:“不要说了,总之是非找回来不可,否则更大的祸患还在后头!你扶我上马!”

 

  张碧琪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道:“我把这条性命还给他,也要讨回原物!”

 

 

  鸿飞杳杳

 

  张碧琪紧蹙双眉,说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道:“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拼着把这条性命交还给他,东西却是非向他讨回不可!”

 

  霍天云道:“东方前辈,天已亮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吧?”其实他倒并非急于要走,而是想助这对夫妇的一臂之力。

 

  东方化好似知道他的心思,无可无不可的淡淡说道:“也好,咱们都去瞧瞧热闹。但只怕鸿飞杳杳,想看也没得看了。”

 

  李浩明吸了口气,站起来道:“碰碰运气吧。”

 

  一行人走出木棚,张碧琪眼睛一亮,说道:“明哥,用不着乘马了。”

 

  此时天已大亮,昨晚的一场大雨过后,道路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辨。脚印是走向河边的。

 

  桥梁早被洪水冲塌,是以李浩明猜想邓不留偷了他的红货,多半是会向回头路逃跑。他没有坐骑,轻功虽好,自己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岂知所料不对。

 

  张碧琪道:“奇怪,脚印到了河边就没了。要是他向上游去找船只的话,足印应该折向西行的。”

 

  霍天云望过对岸,忽地说道:“有条小船来了,喂,有人渡河,请快过来呀!”

 

  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条小船,岸这边的人着急,他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斯条理的从对岸摇来。

 

  好不容易等到小舟摇近岸边,李浩明连忙问道:“你可曾见到一个郎中么?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留有短须,……”

 

  话未说完,那舟子已说道:“你说的这个郎中,正是我今早的第一个客人。你和他是朋友。”

 

  李浩明说道:“不错。你快载我们过去!”

 

  那舟子道:“唔,你是他的朋友,想必也不会吝惜,你出多少船钱?”

 

  李浩明怔了一怔,说道:“他出多少?”

 

  舟子伸出五根指头。李浩明道:“五吊钱么?”

 

 

  怪郎中早有预谋

 

  舟子哼了一声,说道:“五两银子!”

  张碧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了起来:“这么贵!”

 

  要知道五两银子已是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食用了,租一条船每天的船租不过是半吊钱。只是撑过对岸,寻常的舟子最多也不过要五文到十文铜钱。李浩明出到五吊钱自以为已经是阔绰之极,那知这个舟子竟是狮子大开口,有胆量敢要五两银子。

 

  那舟子冷冷说道:“嫌贵你们找别人的船吧,反正我已经赚了五两银子,今天也不想做生意的了。”

 

  李浩明急于去追那个怪郎中邓不留,那里还敢讨价还价的连忙掏出五两银子,说道:“好,劳烦你马上载我们过去。”

 

  舟子接过银子,脸上方始微有笑意,但仍是冷冷的说道:“你的那位郎中朋友还只是一个人呢,他一个人就给五两银子,如今你们是四个人,还有四匹马,要是我他比起来,我的价钱已经是格外克己了。”

 

  李浩明想要套出他的说话,只好再拿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说道:“实在对不起,我带的钱不多,可又不能令你‘吃亏’,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舟子这才眉开眼笑,说道:“怪不得前两天一个相士说我会‘转运’,果然今天就碰上了‘贵人’!”

 

  船到中流,李浩明与那舟子聊天,故意问他道:“这地方并非客商必以之路,据我所知,平日也是没有渡船的,怎的你今天一大清早就会摇到这里来?”

 

  舟子说道:“就是你的那位郎中朋友预先定下我这条船的呀。”

 

  李浩明道:“哦,他昨天已经约好你的了?”

 

  舟子说道:“是他托人来交定金的,约好我天刚亮的时候就要在河边等他。你不是他的朋友吗,怎的他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李浩明只好扯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并非一起来的。他比我早一天动身,我只知道他是走这条路,希望能够赶得上他。”

 

  那舟子道:“原来如此。嗯,你的这位郎中朋友也是真多朋友!”

 

 

  歧途亡“人”

 

  李浩明心中一动,正想继续套出他的说话,不知不觉之间,小舟已是泊岸。

  张碧琪第一个跳上岸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原来湿地上的蹄痕错杂,显然是有人骑马来接应邓不留的,而且不止一骑。

  那舟子道:“大嫂,何事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