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英杰以晚辈自居

 

  东方化呆了一呆,喝道:“上官英杰,原来是你!”

 

  由于呆了一呆,东方化出手稍为迟了些儿,上官英杰的寒玉箫已经点到那个虬髯汉子的身上。

 

  不过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相差不过毫黍,东方化掌挟劲风,亦已打了到来。

 

  上官英杰腾出左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接了他的一掌。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上官英杰退了三步,东方化幌了两幌。表面看来,似乎是上官英杰吃了点亏,但上官英杰是分心两用,单掌接招的,比较之下,纵然不能说他的功力胜过对方,最少亦是不在对方之下。

 

  那个虬髯汉子幸亏得东方化替他挡了一挡,上官英杰要分出八成以上的真力对付,玉箫虽然点着他的穴道,所余的内家真力却未能透过玉箫,闭封他的穴道了。在这伙人当中,虬髯汉子的功力仅逊于东方化,胜过其他三人,穴道一阵酸麻,但尚不至于立即晕倒。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已经是心胆俱寒了。他给点着的是胸口的“璇玑穴”,“璇玑穴”是死穴之一,如今虽然侥幸死里逃生,若不从速调治,还是可能有性命之危的!

 

  他跄跄踉踉的跑出门外,看见同伴全都给上官英杰击毙,不觉毛骨耸然,纵然没有受伤,他也不敢在这里多留片刻。唯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连忙拔腿飞奔,逃得远远的去找个僻静地方调治。

 

  屋子里上官英杰退出三步之后,便即放下玉箫,向东方化作了一揖,用同样的口吻说道:“小侄也是今天方才知道,西门前辈,原来是你!”东方化也停了手,没扑上去。

 

  “小侄”两字出自他的口中,屋外的风鸣玉和内室的霍天云都是同时吃了一惊。

 

  霍天云本来就要冲出来和上官英杰并肩作战,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打了,而且来帮忙他的这个人还以小辈的身份向东方化行礼了,霍天云如何还能出去?只好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情,看一看再说了。

 

  风鸣玉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她却是信得过上官英杰的。

 

 

  唇枪舌剑

 

  但她虽然信得过上官英杰不会助纣为虐,却也捉摸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眼前上官英杰正在和“东方化”“叙旧”,她自是不便就闯进去了。

 

  只听得“东方化”冷冷说道:“你还认我是长辈吗?哼,我以为你学成了你师父的本领,已经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内了!”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不敢!”

 

  “东方化”冷笑说道:“还说不敢?我的手下都已经给你杀掉了!”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这几个人到了明天,你也是要把他们杀掉的吧?小侄不过为你代劳而已!”

 

  “东方化”给他说中心事,不禁惊异不定,暗自想道:“不知他的来意如何?暂且不要和他翻脸。”当下说道:“你倒很会猜别人的心思,嘿嘿,但只怕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上官英杰受他讥讽,他不动怒,淡淡说道:“我和你老人家一样,当然都不能算是君子。”

 

  “东方化”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宁愿喜欢真小人,不喜欢伪君子。”

 

  上官英杰继续道:“别人的心思我猜不着,你老人家的心思我自信可以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东方化”侧目斜睨,说道:“何以你有这样把握?”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家师去世之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有一封信是你写给他的,他还没有毁掉。”

 

  “东方化”道:“哦,我倒记不起来了,信里说的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你答应我的师父,尽你之力,替他报杀子之仇。但要我的师父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独享天山剑法。家师当然不稀罕天山剑法,但家师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都不愿和他分享,这几个人不过是供你驱使的手下,你肯把天山剑法分给他们?”

 

  “东方化”道:“原来你偷看了那封信,怪不得你知道我的真名实姓了。”

 

  上官英杰说道:“令侄也曾见过我,他还是拿了你的亲笔信来找我的,难道你也忘了?”

 

  “东方化”道:“我知道他并没有说出我是他的叔叔。”

 

 

  “你忘了师父的遗嘱吗?”

 

  风鸣玉暗自想道:“东方化原来乃是复姓西门,只不知他的侄儿是否就是那个西门羽?”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上官英杰说道:“西门羽的武功,尽管他在我的面前力加掩饰,我也还可以看得出来,是你的家传武功。再说以你的为人,料想你也不会相信外人。你没有徒弟,也没有儿子。我猜也猜得着他是你的侄儿。嘿嘿,后来我打探出来,我总算没有猜错。”

 

  西门化面上变色,说道:“你是向谁打探的?”

 

  上官英杰说道:“我此来是有更紧要的事情和你说的,无关宏旨之事,用不着我多费唇舌了吧?”

 

  躲在屋后偷听的风鸣玉也在奇怪,为何西门化对于他的侄儿给上官英杰识破之事如此紧张,殊不知内里实有因由。原来西门羽是和明朝的东厂总管与及瓦剌人都搭上勾的。而且西门羽不仅是他的侄儿,还是过继给他的儿子。要是给外人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西门化是再也不能冒充侠义道了。

 

  不过西门化由于尚未知道上官英杰的来意如何,要是上官英杰愿意与他同谋,他也不怕上官英杰识穿,更无须在上官英杰面前冒充侠义道。

 

  “好,你要和我谈什么紧要的事情,说吧!”东方化盯着上官英杰说道。

 

  上官英杰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看还是让你先说的好!我看得出你已经是在想责骂我了!”

 

  西门化忍不住便即说道:“哼,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好,那我倒要先问你,你既然接到了我的亲笔信件,又知道西门羽是我侄儿,何以你不肯按照他的计划,帮娄烈去杀霍天云?反而你要和娄烈作对?”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暗箭伤人之事,我是不肯干的!”

 

  西门化冷笑道:“说得好漂亮,你忘了你师父的遗嘱吗?”

 

  上官英杰道:“没有忘记!”

 

  西门化道:“你师父吩咐你,是要你不惜用任何手段,杀掉霍天云,替他报杀子之仇的,你为什么没有做?”

 

  听至此处,躺在内室的霍天云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个人的师父要他不择手段杀我?”但风鸣玉则已知道这个西门化是什么人了。

 

 

  “难道他是来杀霍师兄的?”

 

  风鸣玉听至此处,瞿然一省,登时想了起来。“原来这个西门化就是替上官大哥的师父打听我师公的动静的那个人,檀道安(上官英杰的师父)想出这么古怪的复仇法子,可能也是出于他的主意。”

 

  她想起了上官英杰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师父檀道安收他为徒之后,十几年闭门不出,外间的消息,全靠一个朋友带来给他。这个人行踪诡秘,大约每两三年来一次,她的师公收了霍天云做关门弟子,情同父子之事,也就是这个人告诉他的师父的。不过,在他师父生前,却从来不肯把这个人的名字说给他知道。

 

  西门化冷冷说道:“我就是怕你记不清楚了,再提醒你一遍。你师父的独生爱子檀玄峻是因霍天都而死的,霍天都没有儿子,只有一个情如父子的关门徒弟霍天云,你的师父要他也遭受丧子之痛!”

 

  霍天云对师父当年之事知道得不大清楚,但听了这番说话,却也不禁毛骨耸然。“原来是我师父当年结下的梁子,却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情,冤毒之深,竟然一至如斯!嘿嘿,如今要杀我的人有两个了。但反正我是只有一条性命,怕他何来?不过只不知后来的这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的口风,又似乎不是完全和‘东方化’一路。”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得上官英杰缓缓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遗嘱我当然不会忘记。正是因为我没有忘记,所以才特地找到这里来的!”

 

  此言一出,倒是风鸣玉始料之所不及,“难道上官大哥竟然要遵守师父的乱命,来杀我的霍师兄吗?那天我劝告过他,他虽然没有明白表示,但口气却是软了许多,似乎愿意听从我的劝告的。怎的现在又变了。”

 

  西门化听了他这几句话,却是不禁欣然色喜了。不过在欢喜之中,却也有点患得患失的心情,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是来拣现成的蒸熟了的馒头食。不错,霍天云已经给我擒获,现今正是躺地你后面的这间房子里尚还未醒。你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我也可以让你亲手为你的师父报仇。不过我搜过他的身,确实没有任何剑谱,你若想要得到天山剑法,我可是欠奉了。”

 

  西方化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忽地哈哈哈大笑三声!

 

 

  不许伤害霍天云

 

  西门化怔了一怔,说道:“你笑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师门的武学,穷我一生之力,只怕也还不能学得齐全。晚辈纵然不肖,也还不至于觊觎别人的剑法!”

 

  西门化的脸皮也真够厚,居然并不泛红,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有志气,有志气!那么你此来只是为了杀霍天云的了,好,我就成全你的心愿吧!”

 

  上官英杰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

 

  西门化恼道:“有何可笑?”

 

  上官英杰说道:“可笑我猜得中你的心思,你却猜不中我的心思!”

 

  西门化道:“你想怎样?”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我特地来此,就是要阻止你伤害霍天云,我要你把他放了!”

 

  西门化愕然说道:“你又说你不敢忘记师父的遗嘱!”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没有忘记呀!否则我何必老远的赶来此处?”

 

  西门化道:“好,好呀,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师门恩重如山呢!你不遵师命,对得住你死去的师父吗?”

 

  上官英杰亢声说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师恩!”

 

  西门化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你这是什么歪理?”

 

  上官英杰说道:“古人说过,补父之过,孝莫大焉。父亲生前有什么过错,儿子替父亲纠正过来,针对父亲的过错做出好事,这才是最大的孝。师父如同父亲,如今我为他尽孝,也就是报答师恩了。”

 

  西门化又惊又怒,说道:“你如此报答师恩,只怕你师父死不瞑目!”

 

  上官英杰说道:“家师生前,被人目为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我若依从他的临终乱命,只怕人家更要把他当作魔头。如今我替他补过,倒可以保全他的名誉。他若地下有知,料当不会怪我!”

 

  西门化道:“这你是巧言诡辩!”

 

  上官英杰冷冷道:“难道你以为杀害一个完全无辜的霍天云,这反而是光明正大的行为吗?”

 

  西门化大怒道:“我不屑和你辩论,我是你师父的老朋友,你师父临终的吩咐,你不管,我管!”

 

 

  不平之事,非管不可!

 

  上官英杰说道:“家师死了,我这一派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晚辈纵然不材,也只能为本派挑起这副担子。”

 

  西门化道:“那又怎样?”

 

  上官英杰朗声说道:“按照武林规矩,除非我请帮忙,否则本派的事情,也用不着你老人家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