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上官英杰忽地伸手在桌子上一拍!

 

  “砰”的一声,嵌在桌子上的酒杯弹了出来,上官英杰接到手中,一饮而尽。这手工夫显然不在谷飞霞之下。

 

  “这杯酒我替邓老镖头喝了!”上官英杰把手一扬,酒杯飞出门外,碎成片片。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疾起,迅即也抢出了大门。

 

  谷飞霞喝道:“好,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模样!我只道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呢。让我给你带路,咱们先比比轻功!”说到最后一句,已是立即不离的追上了上官英杰,与上官英杰并肩而行了。

 

  原来上官英杰说的乃是江湖上的术语,他替邓百川喝了那杯酒,亦即是要替邓百川担承一切的意思。

 

  邓百川清醒过来,他和谷飞霞已是去得远了。

 

  邓红玉苦笑道:“爹爹,咱们如何还能追上他们?那女贼说那帮劫虎威镖局红货的人,有可能有人会来找你,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还是先商量对策如何。”

 

  邓百川虽然很想去帮忙上官英杰,但无可奈何,也只好听从女儿的劝告了。

  上官英杰暗暗吃惊:“蓬莱魔女的嫡系传人果然非同小可,别的功夫不知,只凭她这手轻功,就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

 

  路上谷飞霞一句话也没说,抢过上官英杰前头,只是一股劲的飞跑。

 

  上了一座山头,谷飞霞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上官英杰就在她的背后也停下了脚步。气定神闲,脸不红,额上也没流汗。而谷飞霞自己却是已经额上沁出凡颗汗珠。

 

  谷飞霞也不禁心头一凛:“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果然是非同小可,我的轻功并未能胜过他,他的内功却胜过我了。”

 

  上官英杰道:“谷姑娘,你是想在此处和我较量吗?”谷飞霞道:“不错。”上官英杰微笑道:“那你先歇一会吧。”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用不着!”

 

 

  血海深仇

  她只道上官英杰小觑自己,立即解下软鞭,说道:“用不着歇息,咱们这就较量!待会儿谁倒下去,还怕没有歇息的时候?”言语之中,竟是有一决死生之意!

 

  上官英杰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谷飞霞一瞪眼睛,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笑道:“你就是要杀我,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请教姑娘,咱们结了什么梁子?”

 

  谷飞霞道:“你是不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上官英杰道:“不错。”谷飞霞道:“檀玄峻是你师兄?你是他父亲檀道安的关门弟子?檀道安死了儿子,他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的。”

 

  上官英杰笑道:“你对我的来历,倒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我还是不明白,我和你是因何结的梁子?”

 

  谷飞霞道:“就因为你是檀玄峻的师弟,虽然你或许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这个师兄。”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随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原来你是想与我印证武功?咱们两派的祖师本来是好朋友,可惜后辈弟子断绝往来,难得今日相逢,我是应该向姑娘请益的。”

 

  他自作聪明,以为谷飞霞的用意只是和他切磋武功,为了恐怕自己不出看家本领,是以故意说是寻仇。

 

  不料谷飞霞柳眉一扬,却是冷冷道:“谁和你切磋武功?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官英杰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不觉半信半疑,说道:“我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和我一决死生?”

 

  谷飞霞怒道:“你还装蒜?”

 

  上官英杰道:“我是当真不知!”

 

  谷飞霞道:“我不相信你的师傅没有告诉你!”

 

  上官英杰道:“告诉什么?”

 

  谷飞霞心里想道:“难道檀玄峻与西门化干下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告诉他的父亲?但不管如何,檀玄峻害了我的父母,我就该找他家的人报仇!”

 

  “好,我姑且相信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爹爹死在你的师兄手下,我的亲娘也因此伤心病死。我与你们檀家的血海深仇,决难化解!”谷飞霞越说越恨,唰的一鞭,便即打过来了。

 

 

  一报还一报

  上官英杰一个移形易位,避开了她这一鞭,叫道:“且慢!”

 

  谷飞霞追打过来,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上官英杰掠出数丈之外,说道:“即使如你所言,那也只是咱们上辈结的冤仇,如今他们也都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咱们后一辈的承担他们的过错?”

 

  谷飞霞似乎给他说动,长鞭停在半空,没打下来。但不过片刻,她又圆瞪双目,说道:“难道我的爹娘要白死不成?我们谷家没错,错的只是你们檀家。正因为檀道安、檀玄峻父子都已死了,我不找你报仇,找谁?”

 

  上官英杰无可奈何,只好拔出玉箫招架,化解了她的三招攻势之后,又再退后了几步,说道:“谷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气恨难平,说起来的确是我的师门对你不起,请让我替师父师兄向你赔罪如何?”

 

  谷飞霞想起父亲的惨死,想起她们母女在丧父之后所过的苦难日子,想起母亲临终之际要她发誓报仇的遗言,虽然觉得上官英杰说的话未尝无理,但她却是给仇恨淹没了理智了。只是稍一踌躇,她的软鞭又似长蛇一样霍地卷来,喝道:“赔一个罪,你倒说得轻松!”

 

  上官英杰苦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怎样?”

 

  谷飞霞怒道:“杀人填命,欠债还钱。磕个头就可以抵罪,哪有这样便宜?我要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笑道:“杀人的可并不是我!”

 

  谷飞霞冷冷说道:“父债子还,谁叫你是檀道安的唯一弟子!”

 

  上官英杰心头苦笑,暗自想道:“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我的师父要我杀害霍天云,我一直不也是要执行师命吗?如今这位谷姑娘也要遵奉她父母的遗命,要我替上一辈的偿命了。她就是从前的我!只可惜风姑娘能够劝得我临崖勒马,她却不肯与我消解冤仇!”从谷飞霞现在的所为,他越发感到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但可惜谷飞霞却要比他更为不可理喻。

 

  谷飞霞怒火遮了眼睛,长鞭挥舞,暴风骤雨般的打来,几乎招招都是杀手!上官英杰身受其苦,感慨甚多,但在对方猛攻之下,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无可奈何,他也只好抖擞精神,应付谷飞霞猛烈的攻势了。

 

 

  鞭影箫声

  上官英杰全神应付,抵挡了十数招,兀是未能扳成平手局面,不由得暗暗叫苦。

 

  谷飞霞的鞭法古怪之极,攻势展开,宛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看似一招“枯藤缠树”,长鞭打着圈圈向他卷来,突然一变而为剑法中的“玉女投梭”,一条软鞭竟然给她抖得笔直,鞭梢就如同剑尖一样刺向他的穴道。

 

  上官英杰吃亏在初上来时手下留情,待到发觉不妙,已是屈处下风,本来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这两派的武功乃是各有所长,难分轩轾的。上官英杰是男子,在气力上还要稍占便宜,但不合让招在前,本领差不多的高手较量,一旦给对方占了先手,想要扳成平局,可就难了。

 

  蓬莱魔女这派的剑法,本就是自成一家,以奇诡见长的。传到了谷飞霞,以剑法化为鞭法,更加变化莫测。

 

  不过片刻,但见鞭影翻飞,笼罩了上官英杰身形。四面八方,都是谷飞霞的影子。

 

  上官英杰吸了口气,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玉箫凑到唇边,吹出高亢的音调。

 

  谷飞霞好生诧异,心想,他怎的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念诗?

 

  心念未已,只觉得一股炙人的热风向她吹来,上官英杰的玉箫高举,把她极为凌厉的一招攻势解开,姿势美妙之极。

 

  原来上官英杰的玉箫乃是创派祖师武林天骄的遗物,采自昆仑绝顶的宝玉制成,名为暖玉箫,借助这管玉箫,可以吹出纯阳之气,正是一件宝物。

 

  而他的箫法也是极为特别,招数的名称取自唐诗,使将出来,暗含诗中意境。

 

  谷飞霞喝道:“你捣什么鬼?”

 

  上官英杰又再念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谷飞霞正自使到一招“盘头三打”,这一鞭兼有鞭法与剑法之长,极难抵挡。但上官英杰的玉箫横胸一挡,虽然只是一管玉箫,却如剑戢森森,雄关兀立,攻他不破。

 

  上官英杰再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玉箫一抽,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四面荡开,接着收句:“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一放一收,以守为攻,谷飞霞的长鞭果然又给他荡开了。

 

 

  两败俱伤

  谷飞霞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破不了他的怪招,他也似乎尚未懂得如何应付我的鞭法。但他的内功比我深厚,久战下去,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还中谷飞霞稍占攻势,先手未失。谷飞霞急于求胜,突使险招,欺身直进,霍地一鞭,从上官英杰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

 

  “啪哒”一声,上官英杰着了她的一鞭,鞭梢扫过他的肩头,打破了衣裳,打伤了皮肉。但幸而上官英杰似乎早已料到难逃这一鞭之危,运气护着肩头,肩上的琵琶骨才不至于给她打碎。

 

  原来上官英杰正是要她有此一招,她一冒险躁进,他就可以有了反攻的机会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上官英杰反手一抖,玉箫疾指,几乎是和他着了一鞭的同一时候,玉箫点着了谷飞霞肋下的“冷渊穴”的旁边。

 

  他这玉箫点穴乃是从“穴道铜人图解”中的惊神笔法变化出来的,正是武林天骄这派的看家绝技!

 

  上官是因见谷飞霞无可理喻,这才想到要点她的穴道,令她不能再行动手,这才和她讲理的。

 

  可惜他用的却并不是重手法点穴。

 

  要是他用上了重手法的话,即使没有点个正着,谷飞霞多好的武功,给他的暖玉箫点在“冷渊穴”的附近,也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有重手法点穴,对受者的身体颇有伤害,上官英杰只是想令她暂时消失抵抗力而已,怎敢让她太过难堪,怨上加怨?

 

  那知谷飞霞的轻功颇有独到之处,一觉不妙,立即以轻灵的身法柳腰一摆,结果虽然还是未能避开,玉箫却是点着了她“冷渊穴”下面半寸之处,并没点个正着。

 

  上官英杰叫道:“谷姑娘,你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何必拼个两败俱伤?有话好说,咱们再谈如何?”

 

  谷飞霞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个挫折,却是怒气更加,喝道:“好小子,你使诈胜我一招,就想我放过了你么?今日非与你一决生死不可,有本领的你再来点我穴道!”一退复上,长鞭挥舞。不过这次却是攻守兼施的打法,不敢躁进了。

 

 

  诈伤倒地

  上官英杰说道:“谷姑娘本领高明,我是佩服得紧。其实真正说来,我没点着你的穴道,我的琵琶骨却几乎给你打碎,两相比较,还是我输了一招的。如今我已认输,你何必还要赶尽杀绝?”他知道谷飞霞甚为好胜,是以宁愿认输,只道这样可以消解她的怒气。不过,他捱的这一鞭,可以着实是打得不轻。

 

  谷飞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上官英杰刚才点她穴道,未出全力,她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是仇恨之火掩盖了理智,二来是她的话说得太满,纵然上官英杰给了她的面子,她也不能就此收篷。

 

  “我不要你手下留情,你也不用假惺惺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你若然还敢轻视于我,可莫后悔!”唰唰唰,长鞭呼响,已是又再卷地扫来。

 

  上官英杰苦笑道:“姑娘说笑了,我怎敢轻视姑娘?”这次再度交锋,他确实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但谷飞霞有了防备,他想再点她的穴道,急切之间,也是难以做到。鞭来剑往,百招之内,两人还是堪堪打成平手。

 

  剧斗中,上官英杰忽地似乎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又缎带谷飞霞一鞭打个正着。幸亏不是打着要害,但上衣已是给他打提破破烂烂,胸口的一道鞭痕,也渗出了血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