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英杰诧道:“为什么?”

 

  谷飞霞脸上忽地泛起一片轻红,默然不语。

 

  上官英杰跟着笑道:“即使你有一天再来,这间茅屋恐怕也早已给风雨摧毁了。”

 

  谷飞霞说道:“纵然我不能再住这间茅屋,我也会记得它的。”

 

  听了她这两句话,上官英杰也不禁心头怦然一动,隐约懂得谷飞霞对这茅屋的感情了。

 

  他握着拐杖的一端,牵谷飞霞下山。想起一事,转过话题,说道:“谷姑娘那天在邓家你说过一件事情,我心里很是不安,想要知道底细。前两天你的伤还很严重,我不敢问你,现在你肯告诉我么?”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你说劫了虎威镖局红货的那帮人,会有人来找邓百川的麻烦,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谷飞霞道:“我是猜想的。”

 

  上官英杰道:“何以你有这样的猜想?”

 

  谷飞霞道:“京城里最新的消息,大概你还没知道。李浩明失了红货,对方想到他不免要邀请同道帮他的忙,于是先下手为强,警告了京城里仅次于虎威镖局的两间大镖局的总镖头。”

 

  上官英杰道:“如何警告?”

 

  谷飞霞道:“他们在那两间镖局总镖头的卧房里寄简留刀,警告这位总镖头不可插手虎威镖局的事情。”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道:“这两位总镖头料想武功非同泛泛,给人家寄简留刀,竟没发现?”

 

  谷飞霞道:“还不只此呢!”

 

 

  血手印

  上官英杰道:“还有什么?”

 

  谷飞霞道:“除了桌子上插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还有墙壁上的一个血手印。”

 

  上官英杰愕然道:“血手印?”

 

  谷飞霞道:“人家说入木三分,他这血手印是入壁三分。莫说鲜血淋漓,恐怖之极,就只凭他这份掌力,已是足以令人心悸了。你可以想想,那两位名重江湖的大镖头,在第二天睁开眼睛时,看见了这个血手印,吓成什么样的神态。”

 

  上官英杰道:“西门化这伙人一面散播谣言,把虎威镖局这件案子嫁祸于你,一面吓阻李浩明可能邀请的援兵,用心真是阴险毒辣。”

 

  谷飞霞道:“龙翔虎威并驾齐驱,交情深厚,邓老镖头虽然退休,虎威镖局的对头恐怕还是要防备他的,是以我有这个猜想。”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急于回去邓家。”

 

  谷飞霞瞿然一省,歉然说道:“你已经为我耽搁两天了。”

 

  上官英杰说道:“那些人未必这样快来到的,他们要是只吓一吓邓老镖头,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口里是这样说,其实心里可是颇为忧虑。要知邓百川和京城那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不能相比,他是姜桂之性,武功也远在那两个总镖头之上,外人来寄简留刀,还要在他的墙上留下血手印的话,给他发现的可能性大得多;他一发现,决不能容得别人如此欺负。他明知武功不及谷飞霞,却要替上官英杰出头,就是一个例子。

 

  谷飞霞看他紧皱的眉头,已是知道了他心中的忧虑。她的心里也是好生难过,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和邓家交情深厚,他却为了我的缘故,宁愿把邓家的事搁在一边先帮我的忙。要是邓百川有甚损失,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同时她又想到:“上官英杰这样做,足以见到他为了消解上代冤仇的诚意。我本来是要杀他的人,他却把我看得比他的忘年之交的邓百川还更重要。”想至此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底深处又有几分欢喜,不由得脸又红了。

 

  幸亏有上官英杰握着拐杖牵她下山,谷飞霞并没费多大的气力就走下去。不过虽然如此,走到山脚,她亦已气喘吁吁。

 

 

  邓家发生惨变

  谷飞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真想不到西门化一枚小小的毒针,如此厉害。幸亏有你的解药,否则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上官英杰说道:“只两天功夫,你就可以自己下山,这已经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谷飞霞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你还没有多谢你的帮忙呢。凭我自己,哪里就能下山?”

 

  上官英杰笑道:“也还是你自己走下来的。我不过助你一臂之力而已。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调养两日功夫,我恐怕得背他下山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到了平地,我会好一些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不过,你也莫要逞强,我劝你最少也得在邓家住上半个月。”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怕连累了你,也连累了邓百川。”

 

  上官英杰笑道:“何必顾虑这许多,见一步走一步吧。说不定那帮人不会来找邓百川呢。就算他们真的要来,也等他们来了再说。”

 

  谷飞霞在平地上走路,果然快了好多,但由于她还未能施展轻功,直到入黑时份,方始回到邓家。

 

  这晚月色很好,只见两扇大门倒塌,旁边的墙壁,还穿了一个窟窿。

 

  见此情形,上官英杰不由得大吃一惊,提口气叫道:“邓老镖头,我回来了!”里面没人答话。

 

  上官英杰颤声说道:“恐怕是出了事了,咱们进去看看。”谷飞霞道:“小心一些。”

 

  上官英杰亮起随身携带的火摺,叫谷飞霞紧紧跟在他的背后,入内察看。一进大门,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上官英杰认得是那个老家人。

 

  那老家人死得形状很惨,天灵盖好像是给什么硬物挤压,塌了半边。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重手法震塌的。凶手的掌力确是非同小可。”

 

  踏进了客厅前面的院子,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另一个是邓百川的好友洛阳的一个名武师,那天也曾与上官英杰同席的。两人的死状和那老家人相同。

 

 

  墙上一个血手印

  于泽武功不弱,那个名武师的本领更是只有在于泽之上,决不在于泽之下。这两人的死状竟然也是和那老家人相同,看得出是照面一招,就给对方击毙的。饶是上官英杰技高胆大,也是禁不住心头大震了。

 

  他们踏进了客厅,更是吃惊了。

 

  客厅里也有一具尸体,是邓百川的女婿张锐。墙上还有一个血手印。正如谷飞霞所说,入壁三分。

 

  上官英杰顾不得说话,连忙点燃一盏油灯,到各个房间察视,幸好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发现邓百川父女的尸体。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还好,看来邓老镖头父女似乎未遭毒手。”

 

  谷飞霞低下了头,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他们,要是你早一天回来,那就好了。想不到那帮人来得这样快!”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应该先找邓家父女。”

 

  谷飞霞道:“三更半夜,去哪里找他们?”邓百川隐居山中,周围十里之内是没有人家的,想找个人打听也不容易。

 

  上官英杰一想,谷飞霞还在病中,要去找邓百川的话,也不能带了她一同去。自己又怎可以将她独自留在这儿?

 

  谷飞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又再说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但今后我可不能继续拖累你。你是邓百川的好朋友,应该替他报仇的。你还是不必再顾我吧。”

 

  上官英杰心烦意乱,说道:“谷姑娘,如今已有好几个人尸横地上,我岂能让你也遭毒手?请你别再说这样的话,让我静下来想一想。”

 

  他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具尸体还未有多大的尸臭散播,看来他们是今天才遭毒手的?”

 

  谷飞霞道:“也许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邓家父女或者还躲在附近。”

 

  上官英杰说道:“那帮人也说不定还会再来,我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养伤要紧,先去睡吧。”但谷飞霞并没听他的话,还是留在客厅里陪他。

 

  上官英杰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的忙的,还是先去睡吧。我走开一会,马上回来。”他说的乃是实情,但听在谷飞霞耳中,心里可满不是味儿了。

 

  上官英杰走出门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声长啸。

 

 

  宝马回来

  他希望的是邓百川躲在附近的树林里面,听得见他的啸声。

 

  空山寂寂,不闻回答。他回转客厅,嗒然若丧。

 

  谷飞霞安慰他道:“邓百川也许是受了点伤,使不出传音入密的内功了。”上官英杰道:“但愿如此。”谷飞霞又道:“只要他们父女还活着,总会回来。不过可惜我……”她本来想说:“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却反而累得你为了我的缘故,不能去寻觅他们。”但见上官英杰皱起眉头,说出来恐怕他更加不高兴,只好停下。

 

  过了一会,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快极。上官英杰一跃而起,大喜说道:“这是邓百川那匹坐骑,他回来了!”

 

  谷飞霞跟着他步出大门,果然看见那匹白马跑了回来,可惜只是一匹空骑。

 

  上官英杰说道:“这匹马很通灵性,可惜不会说话。”不过宝马回来,总是一件比较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白马认得旧主,和上官英杰挨挨擦擦,表示亲热。不时发出一两声嘶鸣,好像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甚是怜惜的抚摸它,说道:“你也受惊了。但愿你的主人也能如你一般逃过灾难。”

 

  谷飞霞道:“这匹马真好!”上前去抚摸它。白马也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和她表示亲热。

 

  上官英杰笑道:“这匹马的性子是一向不让生人亲近,对你可说是有缘了。”谷飞霞道:“大概它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的缘故。”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它真是很通人性的。以前我托一个朋友转送给风鸣玉,它也很听她的话。”

 

  谷飞霞幽幽说道:“这么说来,或许它是把我误认作你的那位风姑娘了。”

 

  上官英杰勉强一笑,对她的话不加意见,心里却是不由自已的想起了风鸣玉来。

 

  谷飞霞道:“马厩里还有草料,我帮你照料它。这个忙我还可以帮得上的。”

 

  上官英杰见她很喜欢这匹白马,让她帮忙饲马。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